花如令特意最后来这边敬酒,自然是打算一直留在这里,早在他安排宾客名单时就给自己留了位置——龙婉一边的位置可一直是空着的。
如今见了满桌的醉汉,他倒是有些后悔这样安排了。
再看龙婉,因为有花如令的嘱咐和李寻欢的维护,加上其他人也不认识她,自然没人找她喝酒,她也乐得清静,一个人默默的扫荡了桌子上的饭菜,这会儿填饱了肚子正百无聊赖的靠着椅子消食。
于是花如令又让人来把这些喝醉的家伙们送到酒楼后面的客房里休息去了。
最后整个雅间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李寻欢酒兴正浓,可陪他喝酒的人如今都离开了,唯一剩下的又是他不敢也不能请喝酒的龙婉,所以一见花如令忙完了,便举杯问道:“花兄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早该知道有李寻欢你在的地方就少不了酒,看来我这次是失策了。”花如令一边坐下一边给自己倒酒,“说好了,我可只陪你喝这一杯,忙了大半天,我可是一口吃的都没动过。”他这一路敬酒下来,可是喝了不少,如今这脸都红了。
“行,就这一杯。”
李寻欢也不勉强他,喝了这一杯果然没再纠缠。
花如令这才有功夫吃点饭菜填一填被装了一肚子酒水的肚子。
龙婉在他边上看他一点也不在意的吃着那些已经开始冷了的残羹剩菜,有些讶异,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是这些剩菜的制造者之一——抬手帮忙给他盛了一碗红枣枸杞银耳汤,端到他面前。
“喝点汤,这个还热着。”
花如令道了声谢,吃的更欢了。
这可是龙姑娘给他盛的汤呢!
第37章 籽玉
宴席结束之后,所有的客人都告辞离开,连李寻欢都喝够了酒回去了,龙婉本来也想回去的,但花如令却留下了她说是有话要说。
“刚才在宴席上不方便,现在总算能说点正事了。”
今天的状元楼被花如令包场了,客人一走,很快就有人收拾出了一间雅间,窗户大开,燃上熏香,清风吹入屋内,驱散了一室酒足饭饱后的烟火气。
花如令在泡茶,紫砂陶壶在小炭炉上煮沸,清澈的茶汤滚进小巧玲珑的茶杯时,满室茶香。
“上次说好要请你喝茶的,尝尝?”
龙婉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轻轻闻了闻,香馥若兰,十分好闻。
“这是什么茶?”
“西湖龙井。”
龙婉轻抿一口,茶的芳香在口中扩散,“很香。”
茶的好坏其实她是品不出来的,但这茶汤滋味鲜爽甘醇,沁人心脾,齿间流芳,回味无穷,绝对不会茶到哪里去。
于是又喝了一口。
“你喜欢就好。”
也不枉他让人快马加鞭赶从杭州带回了今年的新茶了。
花如令轻笑着,也饮了起来。
喝了会儿茶,龙婉的心情更是放松了不少,她笑着同花如令道喜:“先时还未同你说声恭喜你高中,之后你该准备靠庶吉士了吧?”
庶吉士为皇帝近臣,主要负责起草诏书,有为皇帝讲解经籍等责,是十分吃香且前途无量的官职,很多科举出生的大官都曾出任过这个职位,是皇帝选拔人才的主要途径之一。
殿试之后分三甲,一甲的三人会在金殿唱名后,立即按规定封授官职,入翰林院,而余下的人却还要参加一场考试,这次考试之后,成绩优异着与一甲三人一起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次者则派遣到地方当任主事、中书、知县等。
花如令如今考中二甲,名次更是靠前,想来自然是能考好的。
却没想,花如令听了她的问题后,摇了摇头:“我并不准备再继续考下去了。”
龙婉喝茶的举动一顿,放下茶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参加科举不就是为了当官吗,既然前面都考完了,怎么最后关头却放弃了。
这似乎并不像是花如令的作风。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问了出来。
“花家本质上还是武林世家,这些年来武林势大,朝廷和武林之间矛盾不断,我是花家的下任继承人,如果入朝为官,花家其实也会很为难的。”
这让龙婉想到了李寻欢,似乎原著里有说他辞官除了因为父亲病故的原因外,也因为有人弹劾他,说他身在官府却勾结匪类,这匪类自然指的是他结交的那些江湖人。
李寻欢本是官宦子弟,只是与江湖人走的近了就被弹劾,花如令本身就是武林世家出生,花家又是江南首富,只怕不仅是花家中,就是皇帝也是不想让他入朝的。
所以花如令悬崖勒马才是正确的。
想到这点,龙婉不由有些为他遗憾:“不觉得可惜吗?”明明那么努力的走到现在,却只能因为现实原因而放弃。
花如令却摇头轻笑,不见半点沮丧,反而一脸洒脱:“我来参加科举,本就只是想证明一下多年的学习没有白费,如今已经得中进士,证明了我的能力,能不能做官反倒无所谓了。”
龙婉仔细观察,确定他是真的如此想,也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对了,先前你说有正事要和我说,是什么事?”
说到这个,花如令又正色了不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谢谢你。”
龙婉:“嗯?”
“上次的贺礼。”花如令提示道。
龙婉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上次送出去的那些丹药了,因着她明面上于花如令并不多熟悉,所以那次送礼,用的是“龙歌”的身份,所以花如令找她道谢也很正常。
花如令见过龙婉拿止血丸给小马驹吃,所以知道这些丹药对她来说并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但对花如令来说却不一样,当初龙婉送来了丹药,他看了那盒子里的介绍后就大为震惊,不说他见识过止血丸的效果,只他知道龙婉不会信口开河,她既然写了那丹药效果是瞬间补血恢复内力,能解百毒,那就真的是如此,且他之后还试过药效,自然知道这样的药若是流传出去,怕是比少林的大还丹还要令人趋之若鹜。
而龙婉却一下子送了他那么多瓶,可见这药对她来说是极为容易得到的,所以一开始花如令得了贺礼也没因为太过贵重而退回去——这可是龙婉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并不),哪怕不是这么贵重的丹药,只是寻常的东西,他也舍不得退回去的,还可能惹她生气——只想着等空闲下来再好好道谢。
却没想,这中间还出了点事情。
“你送我的那些丹药,我匀了一些给家中亲人,前几日他们来信,说我堂弟在外游历时遇上了仇家,要不是有你送来的那些药,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花如令说的简单,其实内里可说是十分险象环生,他堂弟的仇家是个善用毒的,他堂弟虽然也是武林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但到底年轻,江湖经验不够,一个不慎就着了道,中了毒,那毒不说见血封喉也是极为厉害,且解药极难配置,要不是花如令前头的了龙婉的丹药,想起在外游历的堂弟,给他送了每样送了几颗过去,怕是他堂弟就在劫难逃了。
消息传回来后,花家对“龙歌”很是感激,给花如令写信的时候,还特意让他请人家回花家做客,说要当面道谢。
龙婉没想到送出去的辟邪散竟然这么快就起了作用,“那你堂弟如今可好?”
花如令点头:“并无大碍,那仇人没想到他身上带的辟邪散真能解毒,洋洋得意时被我堂弟解决了。”
花如令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递到龙婉面前:“多亏龙贤弟赠我良药才让堂弟免去了一番死劫,为兄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只能选了这身外之物聊表谢意了。”
虽然不知道那锦囊里装了什么,但龙婉一点也不想收,能让花如令如此慎重的用来送人的,能是寻常东西吗?
“花兄太客气了,那丹药看着稀奇,其实用来做药的只是些寻常草药罢了,并不值几个钱,哪里能收你这样的回礼。”
“于龙贤弟或许只是寻常之物,对我家却是救命之恩,别说这只是一点小小心意,就是拿更珍贵的宝物送给贤弟,也是不能表达我对贤弟的感(ai)激(mu)之心。”
花如令十分坚持,龙婉推荐良久也没能改变他的决心,只好接过了锦囊。
打开锦囊一看,里面却是个半个手掌大小,通体白如截肪不见一丝杂色的卵石,石头表面有常年把玩盘磨之后的温润,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凝脂感。
这石头没有经过任何雕刻,所以除了通体雪白外,就像是个溪流中十分常见的鹅卵石,但龙婉的视野里,却飘着“羊脂白玉”几个字。
“黄金有价玉无价”,就算她从来没了解过玉石,也是知道这种羊脂白玉在玉石中是极为珍贵的,尤其这还是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玉,只怕价值更加不可估量。
花如令何等眼色,见她眼中闪过惊诧,就知道她是认出了这玉料,连忙解释道:“这是从昆仑山下玉河中偶然捞取到的籽玉,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今就赠予贤弟,看贤弟想雕些什么都可以。”
花如令没说的是,这籽玉是他自己游历时在玉河里找到的,因十分喜爱它圆润光泽的手感,才没有找人雕刻,只随身携带着,无事就拿出来把握,也是他的一件珍藏之物。
他若说了,龙婉怕是不会收,现在他没说,龙婉虽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如此,就谢过花兄美意了。”
这样的玉石,拿回去解了,应该能做点首饰吧?就是不知道她做出来的首饰,有没有属性加成。
花如令见她慎重的收好了锦囊,心情大好,接着又带着点紧张的问她道:“我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京城回江南去了,不知道龙贤弟可有兴趣同我去游览一下江南风光,也好让我敬敬这地主之谊?”
“江南风光吗?”龙婉想了一下那从没见过,但美名流传千古的西湖,就动心了,想着自己最近并没什么事情要做,且京城里她也呆的有些腻烦了,便点头道:“那就麻烦花兄了。”
能邀请到心上人到家中做客,花如令怎么会觉得麻烦?他高兴的都想跑出去大喊几声以发泄下心头的激动之情了。
第38章 劝亲
从花如令的庆贺宴回来,转头又要去李府吃酒,不过这次龙婉是穿了女装去的,李府这边的宴席男女分开。
从正门入府的时候,龙婉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番轰动,她目不斜视的径直往后院设宴的地方而去,跨入垂花门时,身后一片遗憾的叹息声实在有些过于响亮了。
而入了后院,也不见得就能清静了,这次李府摆宴,请来的女眷可不少,还多是高门大户里的夫人小姐,同为女子,她们之中很多人看龙婉的时候,眼睛像是在冒火,神色复杂的龙婉一点也不想去解读,但也能看出并不是什么善意。
女眷的宴席就摆在庭院之中,与男宾那边一湖之隔,临湖的那面摆放了几扇花鸟屏风,隔开了对岸的视线,却隔不开满庭的喧闹。
作为主人,林诗音今日格外的繁忙,但她知道龙婉来了,还是特意来接她,带她入座。
“今日的客人多,只能委屈姐姐独坐了。”林诗音低低的同龙婉道,声音里有些无奈。
这样的宴席,什么人坐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来客中的夫人很多都有诰命,林诗音是主人,自然是坐在主席上,而龙婉不仅是孤女还是寻常民女,就算她是林诗音的姐妹,也是不能和她一起入座的,甚至和其他来客也不好同桌。
是以,林诗音给龙婉安排的那一桌,是李家和林家两边的亲戚,她以林诗音结拜姐妹的身份坐在那里,倒也合适。
同桌的人里有几个年纪和林诗音差不多的小姑娘,其中一个样貌上还和林诗音有些相似,该是她那边的亲戚,这几个小姑娘见了龙婉,就把注意力都放她身上了。
“姐姐怎么称呼?”
“姓龙?我们家有这姓的亲戚吗?”
“原来是堂姐/堂妹的结拜姐妹啊?龙姑娘家中是做什么的?”
这样的? 侍馓挪⒚皇裁床煌祝父鋈说奶瓤醋乓埠茫窃诹窕卮鸬氖焙蚧岚岩恍┤挝癫缓玫亩髦馗匆槐椋裟母呖海昧俳募缸蓝寄芴健?br /> 龙婉还发现在她说自己是孤女时,她们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与高高在上,当然,一直没有减少的嫉妒也很明显。
龙婉想难怪林诗音明明与她们同年又是亲戚,同在京城里平时竟没有什么往来,这样的性情,换做是她都不喜欢,何况是向来敏感的林诗音。
说了几句后,李府的下人开始上菜,龙婉取下面纱,那几个找她搭话的姑娘就突然不说话了,不仅是她们,同桌和其他桌的夫人小姐们也是如此,场面一时安静的能听到边上草丛里的虫鸣,过了会儿才又慢慢恢复了热闹,只各种窃窃私语让龙婉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人参观的国宝一样。
不过那几个小姑娘却不再找她说话了,只自己几个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不时的偷瞄她一眼。
龙婉也乐得这些人不来烦她,安安静静的吃完了宴席,然后告辞离开。
林诗音出来送她,为那几个姑娘的事情向她道歉:“我那几个堂姐妹一直如此,姐姐可不要往心里去,只当没见过她们就是了。”她心里明白,她家那几个堂姐妹其实对自己的表哥都有些意思,所以才对自己有敌意,而龙婉一来是受了她的波及,二来也因为她的容颜过于出色,把她们都给比下去了,难免心生嫉妒。
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呢。
“嗯,我不会反正心上的。”不过是些无关人等,龙婉才没功夫同她们计较。
她挽着林诗音往外走,一边告诉她自己过些日子要出远门。
“姐姐又要出京?可是有什么事情?”
“只是在京城里呆的久了,有些无趣,想去江南那边走走,看看风景山水什么的。”
听她说是出门游玩,林诗音十分羡慕,“我要是有姐姐这一身本事,怕也能同姐姐一同出游了。”她平常并不觉得武功有什么好的,所以虽然也有学过一些,却从来没用功过,只能算是会点花拳绣腿而已。
龙婉笑道:“不然你要是想学武,等我回来,我教你如何?”
林诗音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大喜欢舞刀弄枪的,还是算了。”
“练武也不一定要舞刀弄枪啊,回头姐姐给你表演一段,你再想要不要练也不迟。”龙婉觉得让林诗音一直靠着李寻欢可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抽风又把林诗音送人了。
想到这,她连忙问林诗音:“先头我进府的时候见到你姨父了,他脸色看着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说到自己的姨父,林诗音脸上也多了抹忧色,“是啊,大夫说姨父是心怀郁气又偶感风寒,吃了好些天的药才有了些起色,可姨父身体刚好转一些就得忙着宴客,也不知道回头会不会又病倒了。”
龙婉先头见李父面色不好,如今再听林诗音这么一说,心中一跳,觉得林诗音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一个闹不好就又是原著里那样的情况了。
有了这念头,龙婉果断对林诗音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得在我离开前处理好,等你府中这事过了,你让你表哥抽个空出来,我有事情要同他谈谈。”
“姐姐有事找表哥谈?”林诗音大为惊奇,平日里龙婉看她表哥可不顺眼了,竟然还要同他谈事情,这能是谈什么呢?
龙婉不管林诗音的追问,只说过几日她就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忙过这一茬,林诗音还是尽责的找了李寻欢说了这事,未婚夫妇俩猜了半天也不知道龙婉能有什么事情要找李寻欢的,也就不瞎猜了,趁着这日有空,派人请了龙婉来。
三人约坐湖边水榭,林诗音以为龙婉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就说自己要去院中采些花儿回去插瓶,给他们留下单独说话的时间。
龙婉本就是为了林诗音的事情而来,并不需要她避开,但想着林诗音脸皮薄,也就没留她。
等她一走,龙婉也不多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李寻欢:“你和诗音妹妹的婚事,可提上日程了?”
李寻欢想了很多龙婉会找他谈的事情,也许是武林上的事要问他,也许是其他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什么的,却绝对没想过她竟然是要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