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混战收场的时候,杨汉辰毕竟是老江湖,对自己的姐姐拿捏的很准,嬉皮笑脸的几句好话就把她哄乐了。汉威被推出去关在屋里闭门思过了,说的是思过,其实他明白大哥是让他回避,免得再起冲突。
到了吃晚饭的十分,汉辰亲自来到汉威的房里,叫他下去和大姐一起吃饭。
汉威听说居然这个母夜叉大姐还没走,赌气的泪光闪烁着咽了口泪说:"我不过是杨家花了钱买的个玩意儿下的蛋罢了,哪儿攀得上台子跟她杨家大小姐吃饭。"
"呵,还真气了?"汉辰拉过他笑道,"让哥看看,大姐打疼你了?"
汉威不作声,咬了唇忍咽着泪。汉辰拍拍他的肩道:"还是个男人呢,你就这气性,跟他个妇道人家计较这些婆娘扯闲皮的话?都是自家的姐弟,说你几句气话怎么了。她说你不是杨家的少爷,你就不是啦?你这身上流着咱爹的血呢,这从小到大谁不拿你当少爷供着了。"
汉威被汉辰拉推着下了楼,凤荣大姐已经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玉凝欢天喜地的说笑着。汉威猜想大哥肯定是许了凤荣大姐什么好处了,不然她不会喝了蜜蜂屎一样美得立刻变了个人似的。
"我们的少爷下来啦?"凤荣姐见了他阴阳怪气的说着,指了身边的椅子对汉威道:"坐过来。"
汉辰看了汉威犹豫,忙笑道:"别,还是小亮坐过去吧,让小弟跟我坐,我怕你把他活掐死。"
"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凤荣瞪眼道,"过来!"
汉威无可奈何,隐忍着坐到凤荣身边。凤荣得意的拉过汉威的手,解开他的袖口,汉威本想挣脱,却被她紧紧抓住。凤荣摞开汉威的袖子,上臂内侧被她掐的青紫的淤痕就露出来。凤荣象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样的得意,轻轻的一摸,汉威一阵的抽搐。凤荣笑着对玉凝说:"我这掐功呀,是在老储的身上练出来的,这掐就要掐胳膊和大腿的里侧,肉嫩,掐要揪起来掐,最疼!"
汉辰听了皱皱眉,想想姐夫那窝囊样,估计也是愿打愿挨,就没搭腔。
"老储被掐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前两个月天热,在洋行里一直捂了长衫不敢露胳膊见人。"凤荣越说越得意。
"嘿!姐你就别教了。我姐夫也够惨了。"汉辰听了都觉得吓人。
凤荣坚持道:"这男人,就要盯紧了,就这么掐,他还总贼眉鼠眼的盯了路上过往的女人看呢。",看到汉威在边上不屑的冷笑,凤荣伸手就在汉威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疼得汉威"哎呀"的几乎跳起来。"就象这个小东西,就是从小欠管教。"
"你还别说这话。从小?从小老爷子在的时候,你敢这么掐过他?"杨汉辰奚落着,"威儿小时候淘的,那次往你的那个什么西洋帽里面尿尿,你闹了半天,还不是老爷子一瞪眼,你气儿都不敢吭。还有那次你回娘家,威儿在马尾巴上拴了挂爆竹,连车带马都翻河沟里。老爷子不是还骂你没看好马,吓到了威儿吗。"汉辰提起了少时往事,凤荣更是引出话题,牵出很多往事,逗得一家人欢快了很多。
话锋一转,凤荣就想到了汉威的婚事,张罗了给汉威提亲。汉威心里厌烦的真恨不得这个母夜叉赶快滚。
汉辰忙拦过话题说,毕竟小弟的婚事要等等再说。孙家那小姐才死了不到三年,总得给孙家个交代。
凤荣一撇嘴:"老爷子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短命鬼给威儿作媳妇,人还没过门就先入土了,还这么多穷规矩要守她三年。"
"老爷子不是欠孙家的情吗,再说孙家小姐人也不错,可惜。"汉辰话没落,凤荣就尖酸接道:"这也不知道是谁克谁呢,怎么短命鬼都凑了堆儿了。"边说边余光扫着汉威。汉辰把筷子重重的放在盘中,露出怒意,凤荣也就收了话。
吃过饭玉凝陪凤荣闲聊,提到了这几天汉辰抓野猫的奇怪举动。凤荣听了也脸色大变,合了掌直念阿弥陀佛,但是玉凝再怎么问,凤荣都支吾了不肯说。
晚上一切都平静了,汉威来到大哥的书房,大哥抬眼看他一眼又低头改着公文对他说:"有事?"
汉威迟疑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汉辰想他还是为了白天的事难过,就安慰道:"你这回知道大姐的厉害了?我小时候跟他多少次交锋,从来没拣过便宜。你这回就长记性了?"
"哥,我又没错,她凭什么~~?"
汉辰放下笔看了他略含嗔怪道:"我说你错了吗?你要是有错我早就治你了。"顿了顿又叹口气说:"自家兄弟姊妹,没那么多对错道理的。"
"哥,你替我挨那几~~~你没事吧?"汉威迟疑的问道,满心愧疚。汉辰见他泪都要流出来了,笑笑道:"你说呢?"。沉默一阵,汉辰才含混的说:"小弟你记住,其事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只是拿种方法做了更妥贴,或者说,那种方法做得让方方面面的人都舒服些。"
汉威看了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汉辰笑笑,"无妨,你还年轻。少不更事就是说你这年龄的。很多事情就是说了,不到我这岁数,你也不见得悟到。"
"哥,营里还好多事都耽搁着呢,威儿晚上就不在家住了,过两天回来。"汉辰听了派着他的肩点点头。
快意报复
汉辰上了床,长舒口气,对玉凝说:"苦了你了,大姐还是这么的嘴不饶人。"
玉凝笑笑:"我倒不打紧,倒是你,她打你那两下疼吗?"
"老爷,您睡下了吗?大小姐回来了。"胡伯门外的话还没回完,门被撞开了,大姐凤荣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披头散发,一脸的污血的狼狈和仓皇。凤荣直接闯到措手不及的汉辰的床前,揪住他的睡衣的领口把他拎下床,连哭带骂的训道:"你都干的什么好事,你不痛快也不用假意的搪塞我,你烦我就明了说。也不用这么恶毒。"
"姐姐,有话好好说,您别气,慢慢讲,怎么了?"玉凝忙下了床劝道。
"老土,进来,把从我娘家带回去的宝贝拿来看看。"
一只垂死的老鼠,湿漉漉的黑灰的毛,狰狞的样子,在垂死的抽搐着。翻烂的肉露了猩红的血色,恶心的玉凝一阵干呕。
"这个,这个,这是放在我的手包里的。我下午给弟妹拿茉莉粉的时候还不曾有。"
原来凤荣从杨家出来后,就欢欢喜喜的坐了车回家,半路上觉得她的包里有响动,就小心翼翼的拉开包,黑暗中,一个黏糊糊肉肉的东西从凤荣手上窜过。吓得凤荣心底一凉,浑身的汗毛全立了起来,哎哟的惨叫一声把包扔了。司机老土也吓了一跳,匆忙间一急刹车,车直冲到了马路沿上一个邮筒上。凤荣的头碰了个大包,鼻子也流血了,老土也戳了胳膊。惊魂未定的凤荣被老土拉出车里在路边坐了好久,巡警来了才帮她去查看里的东西,原来是只垂死老鼠。凤荣见了立刻在车边吐的五脏六腑都翻翻了。老土也吓得不知怎么办好。足有半个多钟头,凤荣哭着定了神,返回了杨家。
汉辰又气又恼,一边吩咐人给凤荣拿药处理伤口,一边吩咐人去找汉威。他知道除去了汉威,谁能干这事?汉威已经去了军营,难怪他急了跑出去,他是料定了姐姐会回来算帐。"姐,你别恼,消消气先,等我拿了威儿过来,非把他屁股给打八瓣。这个浑小子。"
汉威回到家,才进厅,小亮就在角落里钻出来拉他到一边。把昨天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汉威讲了,面上流露出担心和害怕:"小叔,昨天姑夫接了电话连夜把大姑接走了,大姑说以后再也不进杨家了。你....真是你往大姑母的包里放的老鼠呀?"
"为什么是我放的?家里不让养猫,不会是老鼠自己钻进去的。"汉威调侃道,一回头玉凝姐已经立开楼梯上一脸责怪的看着他:"小弟也忒胡闹了,没见吓得大姐差点出事。"
"什么?"汉威装作无辜的样子,"大姐昨天不是走了吗?出什么事了?"
"敢作不敢认账是吗?"大哥厉声的在后面喝道。汉威立刻恭敬的立好,不敢多说。
"去把军装换下,到书房来。"
汉威换了件便服,本来想教训一下这个张狂的大姐,不想她这么不禁逗,还撞破了头。但想想凤荣大姐那颐指气使的神气样看到半死的老鼠吓得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心里就觉得好笑。
来到书房,他立在门边,偷眼看看背着身手里握了那根让他毛骨悚然的家法的大哥,心又砰砰乱跳了。
"你过来。"汉辰吩咐道,汉威往前移移步儿,"走近些,过来!"汉威又往前挪挪,但是就不敢离大哥太近。
"站到我面前来!"汉辰又气恨的捏住他的手腕,扭过汉威按翻在书桌旁照了屁股狠抽了几下训道"你还小了点不是?还要怎么闹?"。
汉威被大哥拉了上了车,去大姐家负荆请罪。
一路上汉威想起大姐那个阴森森的庄园就浑身不自在。
凤荣大姐的家住得离城里有些距离,那是个奢侈豪华的城堡大院。发了战争横财的姐夫精心建造的,乱世中还有极尽奢侈到这个地步的庄院,这也是汉威对平时敬畏如神灵般的大哥唯一鄙视的地方。
就象小亮说的,中国就是因为肠子里爬了这些蛔虫才几百年的沧桑颠沛的。五年前大姐建立这个储家庄院的时候,汉威曾经为反对这个事情当面讥讽过那个肥头大耳一身铜臭的姐夫。而大哥当时的反应十分过激。居然都没等拖他回书房去教训,就在厅里没有回避任何人的扒了他的裤子就痛打了一顿,牵强的理由就是目无尊长。倒是平时爱做老好人的姐夫憨笑着把他从大哥的皮带中救了下来,搂他在怀里,帮他揉着被抽得绯红肿痛的屁股安慰的劝着大哥:"也不都赖威儿,现在这世道,都把孩子们教坏了,闹个什么运动呀学潮的。撺掇了这些孩子跟爹娘老子造反。"
虽然十七岁到十九岁那三年刚从讲武堂回到大哥身边的日子挨打挨得最多,几乎三五天就会被些他自己明知不对,但又非做不可的过错而承担后果,弄得屁股能安然无恙的坐在凳子上的日子都屈指可数。但是为了储家庄院而挨打受的这份羞辱让他从心里不能抹去,他甚至怀疑大哥是不是跟姐夫有什么暗中不见光的勾当,那么杨家他吃穿的钱就也是那么肮脏,想到这些他从心里憎恨自己生在这么个地方。
汉威偷眼看了看大哥,他如平常一样在闭目养神而一言不发。
汉威想想大哥常说的那句话:"男人做任何事情前是要先考虑结果的。只要你觉得能为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而承担相应的结果,那就没什么害怕和后悔的。"
汉威总觉得这句话特有道理,相比起沉稳的大哥,他自己面临抉择的时候倒是感情用事的成分会多些。虽然每次干事情前也考虑过最差的结果,但是每每对形式估计的不足而失算。就象这回老鼠事件,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姐会在车上就发现,而且差点出了车祸。
天意,真是天意。想想踏进那个让他恶心的地方去给那个恶毒的大姐赔不是,还要被她欺辱,心里就十分的不甘。
负荆请罪
车直开进储家庄院,停在金碧辉煌的主楼门口。一脸富态的姐夫储忠良还是那么和蔼可亲的迎出了门,拉了汉辰的手热情的招呼着这个大舅爷往里面去,又拍拍汉威的肩膀嗔怪道:"你这个小家伙,可真想得出呀!"
"姐夫。"汉威低头轻声道。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是有大哥在身边毕竟是不敢乱来。
储忠良疼爱的搂过他笑着:"你呀,又想吃竹板熬肉了不是?"
怕刺激惊魂未定的大姐,储忠良只先带了汉辰上楼。大姐头缠了厚厚的绷带,胳膊也吊着绷板,蓬头散发的见了汉辰进来,就咆哮着:"滚出去,我不认识你。"
汉辰劝姐夫先出去,自己凑到大姐的床边坐下,"可龙官儿还认得大姐呀。"
汉威独自坐在楼下,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下人端了杯茶递给他的时候,让汉威着实的吃了一惊。这个递茶的丫环是居然是个清秀的男孩儿!
因为他穿的是女佣的衣服,侧盘着女佣的发髻,甚至带着耳环,但是一开口讲话和那男性的明显的喉结,棱角分明的少男的脸廓,立刻就难以掩饰真实身份。汉威如见了妖怪般一阵的颤栗,那手中的茶杯也抖动得差点洒了。
"舅爷小心。",那‘丫环'伸出皮肤细腻的纤长的玉指,扶住了汉威端了茶碗的手。汉威一松手,那茶杯就跌落了,幸好被‘丫环'接了,水洒在汉威衣襟上,那‘丫环'掏出怀里的泛了香粉气息的绣帕给汉威去擦拭,汉威一脸窘态,惶然的起身躲避。
"香丫儿,怎么伺候茶呢?还不进去!"一个老妈子模样的人过来帮汉威料理了水渍,陪笑着歉意的进了刚才香丫拐进的屋子。
不多时,一阵低沉的哭声传出来,那个妖怪香丫儿的低声的讨饶声,然后是绝望的啼哭声。"你这是第几次毛手毛脚的了?这回轻饶你不得。"那个老妈子的训斥声。另外一个半男不女的尖刻的声音传出来:"看他这骚样,定是贪人家客人模样不错,又忍不住了。""不要不要,饶了我吧"
不知道里面是如何惩罚那个下人呢,但是从痛不欲生的哭求声中,汉威也觉得有些不忍和抱歉,因为水毕竟是他打翻的。他犹豫了一下,走近那个屋门。门是关着的,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里面也没传出些什么抽打的声音,就听到那个叫香丫儿的下人凄厉的而又有节奏的哭喊着。"饶了奴家吧,饶命,不敢了,饶~~饶~~~不了~~~让我死去吧。"。听得汉威心惊肉跳。
冷不防的一只手搭在了汉威的肩上,措手不及的汉威险些没吓得跌在地上。
那只手捏住了汉威的肩膀,另只手轻拢过汉威的脸颊轻柔的问:"你是新来的吗?"。
汉威回头又是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慌忙闪开。
这个立在他身后身材颀高的一身素雅的旗袍的,又是个妖精。一个男人,还披了一头的长发,描眉画眼的十分妖冶。更吓人的是他那旗袍长长的到大腿根儿的开气,居然露着毛茸茸的裸腿。有如进了《西游记》的妖精洞,汉威吓得转身就躲,被那个旗袍男人拉住了胳膊,伸手抚摸他的脸颊道:"瞧这俊俏的小模样,老爷从哪里寻了你来的?还害羞了。",汉威一把摔来他的手,楼上一个声音喝道:"梅姑,谁让你出来随便跑了!"是姐夫储忠良。
那个妖精诺诺的一溜小跑的闪的没影没踪的了,"汉威,你上来吧,你哥叫你。"惊魂未定的汉威忙应声去楼上,姐夫解嘲的笑道:"你姐姐家规多,不许我多看女人一眼,家里上下的女佣都改了男僮,觉得有些奇怪吧?"。
汉威心里暗骂:"何止是奇怪,简直是妖怪。"。
大哥从房里出来,捂着肩头被大姐发疯般狠狠的咬下的那口伤痕,通过衬衫还渗了血渍。
"大舅子,你这~~~唉~~你姐她~~~"储忠良慌张的吩咐人来给汉辰处理伤口。
汉辰倒是笑着打趣道:"不妨事,小时候也经常被她掐咬,自从姐姐出嫁,姐夫算是救了我了。"
"威儿,你这些天就在大姐家住下吧。什么时候大姐气顺了,饶了你了,你再回家。不然你就一直在这呆着。我可给了大姐尚方宝剑了,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明白了?"看着大哥的表情不象在开玩笑,想想这个可怕的储家,汉威就是死也不想在这儿多呆半天。心想:"你就是不给她尚方宝剑,她也能欺负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