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课结束后,接近中午,善男信女们渐渐的退去,但是他却依然会在教堂里坐上一阵子,那一阵子是我最摇摆不定的时候,因为已经没有人群为我做掩护,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身影必然会无所遁行。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在想他也许并不记得我,不过这之后在学校里遇见他就会有所顾忌。所以,我一般还是会提前来到教堂外,隔远的观察他的动静。然后等他出来后,再慢慢的跟在他的身后,回到学校。每周如此,我也越来越熟悉了教堂的环境,也慢满的喜欢上了那种静谧空无的气氛。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两个月,他的生活基本上没有改变,每天的生活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昨天的事,毫无新意,也了无生趣,我甚至想在某一个角度上他是在浪费生命,消磨着人生中最宝贵的青春。但是他依旧能乐此不疲,明日复今日的活着。我不禁感叹他惊人的毅力。
然而这个时候我对他关注的热度却降下来了。我不得不承认人与人是有差别的,让一个过惯了自己的随意生活的人去照着别人的模式去生活,尤其是象胡晨枫那样的人,确实有一定难度。而事实上,我真的应该好好顾及一下自己的事了,学期末转眼将至,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就没怎么听过课,象我这样的优秀生要是挂科可就闹笑话了,还有我这些天似乎是晨昏颠倒了,晚上的觉总是觉不够,导致白天也昏昏沉沉的。表面上风风光光的我其实内里的生活早已经乱其八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觉得这样的单方面的在一旁窥视总是徒劳的,如果没有机会和他成为面对面谈话的公平的朋友,我也不可能走近他的内心,也终究没有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同志。所以我与其说是累了,不如说是放弃了。我不得不改变回最初的我,这也就是舍小家保大家的意思,我想这样做才是理性的,毕竟,胡晨枫他和我既不是朋友,也并不熟识,我们甚至可以用陌生人来形容,如果没有那次活动我意外的听到他的名字和那间同志酒吧。我们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陌生人没错,不过现在的我之于他,也许同样也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
于是,我在那两个月的努力无果后,就毅然的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道上。事实上,我也并没有太大伤心,因为我没有损失什么,他确实在我的心里真实的存在过。并且我想不管将来如何发展,他都会成为我生命中的一段美好回忆。就让一切就此结束吧,我欣喜的想。
5月,我周身的事越来越繁杂起来,一边忙着入党的申请,一边又有学校的各种活动,而我做为院里的学生会骨干,各种活动都必须参加,还有最要紧的是得准备夏季每年一次的全国高等英语四级考试,这时候我才体会到了时间的紧迫性,这和之前那样的闲置舒适简直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不仅没有时间考虑他的生活了,他过的怎么样,在有一段时间内,我甚至于忘了他。脑袋里装的竟是各种各样总也忙不完的事务和它们的排列顺序。要时时刻刻的想到什么时间做什么,还有事先需要做什么样的准备。在那样的紧迫中,他确实从我的大脑中消失了一段时间。因为我的大脑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繁杂事所填满了,这样的境况,自然也不能够陪着他上课,陪着他吃饭了。只是有时正在忙的当突然在走廊里,在校园里碰到他时,我的大脑又不自觉的会想想。当然了这个时候他更加不可能认识我了,我想我们这样应该算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了吧。我不能想太多,因为那会耽误很多事,所以对他的想念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而我还是要把眼前最要紧的事做完再说,毕竟眼前的事最要紧。
在这样的现实下,我觉得我们真的是属于两个世界里的人了,都在各自的做着自己的事,都显得那么忙碌,为着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这也让我不自觉的联想到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重庆森林》象一场冷漠的喧哗,嘲讽,刻画了都市的绚烂人群彼此寂寞的心,描写的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人物关系,失恋无聊的警察金城武在昏暗的角落吃着过期的凤梨罐头,充满幻想的女杀手林青霞戴着金色假发飞速的游离在喧闹的香港夜市街头。而两个角色在整部电影中唯一交点就是二人在喧闹的人群中冷漠的擦肩而过,金城武在影片最开始这样独白: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或者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我是一个警察,我的名字叫何志武,编号223。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
有时候我会把自己想象成金城武扮演的那个角色,而我也确确实实的爱上了胡晨枫,我想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也会变成朋友或是知己,甚至成为最亲密的人。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幻想,都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一点都不现实,或许我不该认识他。
接近学期末时,学校的活动却愈趋繁杂起来,为了不会耽误四级考试的正常进行,以及期末考试,各种晚会和节日的庆祝活动我能不参加就基本上不参加了,不过还好,我的英语一向还是比较自信的,十有八九应该是没问题的,而我之前最担心的入党申请进程也并没有太大阻碍,上层的领导看了申请材料后也只说需要修改一些小的地方,就可以直接进入主任的办公室盖戳了。看来学校在这方面也是要讲一些人缘的,难为我为院里做了那么多事,我想他们也不好不给我面子,发我重写吧。
六月初的操场上搭建了一座座临时准备的看台,那是这学期学校里最后的一件大事了,后天就是我们学校建校80周年的日子了,学校要在这里举行一场庞大的庆祝晚会,也是我在本学期末前决定参加的最后一个活动,今晚我与另外几个院里的同学奉命在此守夜。此刻我心里盘算着晚上应该带些什么东西,水,吃的还有棉被,对,最好把书也带上,看台上的大白灯应该是一直开着的。想想清楚。今晚我们就要在操场边上的石街上度过一夜了。
晚饭后,我带足了水和吃的抱着棉被来到了操场,同时还夹了本英语四级习题。不过让我失望的是白天看见的大白灯并没有亮,不知道是天还未黑的缘故,还是根本就不会开。我把行头一古脑的放在狭窄的石阶上,然后溜达到看台的前方,台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器械,今晚负责守夜的同学就在这里汇合。我坐到看台的一角晃着腿等待其他人的到来。天完全黑下来后,终于有几个人晃晃悠悠的出现了,我也从台子上跳下来。做为守夜的负责人,我善意的向他们打招呼,边向他们走去边满面笑容的向他们抱怨,然而就在我发牢骚的当,使我大为惊奇的是我居然在人群中看见了胡晨枫,我没想到他也是今晚守夜的成员之一,我使我有些屈于应付,不知所措。他松松垮垮的走在最后边,似乎毫无意志,其他人向我打招呼,他也应景儿似的向我点了下头,嘴角迅速的弯了上去又马上复原,和第一次见到时没有两样。一段儿时间不见,他明显的瘦了很多,脸上稍微黑了点,似乎没什么精神,我不禁替他担心,不知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大家都向台后边的石阶上走去,我边走边给大家分派了任务,除了胡晨枫,其他人都爽快的答应,为了照顾胡晨枫的情绪,我把他分到了人数最多一组负责留守我们的大本营后台位置。
头半夜,大家分了两伙打扑克,大白灯果然没有如愿以尝的发光,我于是也加入了打扑克的阵营。胡晨枫始终一个人坐在墙角里,一言不发,有些反常,我不禁屡次走神去看他,一连输了好几把,最后也就不得已被推下去成了看客。经过了反复的犹豫,我不忍心让他冷落,主动的过去叫他一起打扑克,因为早就知道了他的名字,所以我直呼其名,但他似乎是没弄明白我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句:你们玩吧。接着又陷入了沉默。我也就只好又回到了其他人那当看客。没完几把,兴致全无,全体的兴趣都淡了下来,我就鼓捣大家去睡觉,因为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太受冷落,睡觉就好了,睡觉大家就都安静了。
睡觉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没有带被,于是我提议他跟我一起睡,本来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在短暂的犹豫后竟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分明的看到了他眼里莫名的呆滞的目光,我却也只得迅速的转移视线,留给他我的侧影。不知怎么的,我是那么的想和他认识,却很怕他会看到我内心的想法。然后我们就开始铺被。把我的褥子和被都横过来,这样就能把我们俩都覆盖到,只是露出了脚,枕头我们共用一个,虽然我们是和衣而睡,但我却感到无比的幸福,毕竟我这也算是与自己心爱的人同床共枕了,等大家都静了下来后,我开始仔细的观察他,他自躺下后眼睛就一直闭着,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睡着了。我翻了个身,将脸朝向他,那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观察,我的鼻尖离他最近大概只有20公分,我甚至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他的睫毛在侧面看尤其的突显出来,脸型特别俊美,我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但是最终我只是将手停在了半空,装作若无其事的搭在他的肩头,然后将眼睛闭上,感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一点性方面的反应。
我想起在2个月前,我还在预言,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也会变成朋友或是知己,没想到我真的有机会和他走的这样近。
那一夜,天凉,地硬,我始终无法入睡,因为我明白这样的机会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但是自从这一夜开始,我的心再次被俘获了,并且我清楚的感觉到这一次比每一次都强烈。我在心里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认识我。
你是戴宇?
是我。
你也在这里上自习?
不是,我是在这里等着你。
校庆的前两天,学校里来了很多客人,大部分是老一辈的校友,如今都已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了,学校变得异常的漂亮,随处可见拉着的条幅热烈欢迎各界校友回归母校,人潮一拨一拨的散布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腾的喜悦,整个学校陷入了节日一般的氛围里。
而这个时候的我却变的更加忙碌,我已经2天没有看见枫了(我越来越喜欢称呼他为枫),原来校庆是一件麻烦至极的事,最苦的是象我们这样打下手的学生,哪个老师有点事都会首先想到我,这到底是我的幸与不幸呢。我根本就不用想可以找点空闲来看书,因为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倒头大睡。直到校庆晚会的那天晚上,我几乎已经累的虚脱了。几个晚上未睡的我不仅精神萎靡,连情绪也有点反常起来,看着台上今天请来的嘉宾演员正在走台,分外的妖娆,我的心里却只想到了枫,想到这几天都没有再见到他,我的心里感到空空的,我真不知道我这样是为了什么。
团委的老师已经吆喝了好几遍,要我到下边清点观看晚会的班级人数,要求的所有大一大二的学生都要参加,我拿着院里的名单,慢悠悠的向下边走去,操场上早已人满为患,我越发没有心情去数每一个人,只是在席间来回溜达了一会,走了几个来回,我也没有在枫所在的班级找到他的影子。晚会开始前,我突然胃疼起来,退出拥挤的人群后,倚着一个箱子坚持了一会,没有好的迹象,然后我决定先回宿舍躺躺。
没有跟老师们打招呼,我就溜了回来。
当我走到自己的寝室前正准备拿钥匙开门时,又想起了枫今晚没有去参加校庆晚会,于是我放下了手中的钥匙,开始蹑手蹑脚的向他的寝室走去,走廊里静的不能再静,所有的寝室都上着锁,挂灯一闪一闪的哧哧发响,心跳,喘气在此刻格外的清晰可闻,这种感觉如同《重庆森林》林青霞戴着金发穿梭于人群中一样,同样的寂寞与幻想,四周灯光闪烁而灯红酒绿,堕落的吵闹声侵蚀着我的大脑。我有一种全身从人群中抽离的感觉。
走到他的寝室跟前,果然里边还亮着灯,屋里也显得静悄悄的,我的心跳开始莫名的加速跳动,我真不知我的到来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
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敲了敲门,里边没有动静,再敲,停了一会,里边开始有了一些响动,又过了一会,门被慢悠悠的打开了,一脸漠然的他果如预料般出现在门口。他大概是刚洗过头,头发湿湿的乱乱的,身上穿的明显少,只一件背心和一个短裤,我似乎有点窘,不知说什么,这场象梦一样的冲动到此刻才噶然终止,我才发现我的冒失。他消瘦的脸上透露着些微探询和惊恐的神色,那种表情至今还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他一定以为我是来抓没去看晚会的。但当我用足够温柔的语气告诉他我只是因为胃疼才提前回来了,现在我又忘带了钥匙,所以想在你这儿呆一会儿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的好转了。并且我看得出他的心情似乎是比以前好多了,不再那么阴沉沉的了。对我的态度也温驯多了,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微笑。他把我让进了他的寝室,我大致观望了一下,他就直接让我到他的床上躺躺,我用手捂着胸口挪到他的床上,他还给我倒了杯水,我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的神经也开始兴奋起来,不管是他的床单和枕头的味道,还是他床前的各种小事物都让我着迷。
他继续用毛巾擦头发,我趁他不注意,又观察了一会,直到他擦完头发,我都很想和他说上几句,可是却想不到说什么,他擦完头发向我走来,我情急之下猛的闭上眼睛,结果他在我头顶的书架上拿了样不知什么东西后就离开了,做到电脑前,我偷偷的看了看,原来他在梳头,刚才是拿木梳。他的头发湿湿的贴在脸颊两边,在灯光下黑白分明,我有种恍惚的错觉,眼神迷茫下胃渐渐的好转过来,心里暖意上升,有种满足的感觉。我知道,对他来说任何过分关心的话都有可能引起他的注意,但是无论如何我们的关系正走的越来越近了,我应该满足。我只要那样幽雅的看着他,整个空间都平静的一文不值。他梳好头发,回头看看我,与我笑笑,我们彼此都轻笑,这一刻我并没有觉得尴尬,其实那就是我一直启盼的幸福。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了,是不说话的朋友。这一刻,我知道我的心再一次被俘获了,脑海里又燃起了幸福的希望。
校庆后,由于我的擅自离职,团委书记找我谈了话,极尽其说教之能事,让我正确对待,我对此麻木不仁,如果有地缝,我真想一头钻进去,现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快点离开,而我能做的就只有沉默,可他马上又拿我的态度说话,与党员的道德品质相去甚远,在我的入党问题上做文章,我不得不拿出那唯一的理由--我病了,脸上还要表现出诚恳的样子,在做足了面子上的工作后,书记总算是放行了。不过在我后来得知我的入党没有通过后,我对那天的表现鄙视至极,我应该更有骨气的。
没过多久,我便发现了一件事情,在学校公布的预备党员名单上居然没有自己的名字,这让我很受打击,也使我知道了处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此时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找领导谈话,可是平常能说会道,干练得体的我,此刻却怎么也放不下这个面子。我跟自己赌着气,索性不入了,做了党员又能怎么样,只会给自己找来更多的麻烦,还要时时刻刻的武装自己,装出一副高尚为民的样子,以前尤其积极的我现在却无比的厌恶。
从此我开始了整日的泡在自习室里,不再去理其他的事情。这也让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把精力放在枫身上,因为有了上次的事,所以我想枫应该对我有了印象,所以我决定和他‘一起'上自习,经过多次的跟踪查探,我发现枫上自习经常去的地方大致有三处;教学管110,机电管自习室,还有图书馆。所以我每次上自习也都会先到这三个地方踩点,我发现这三个地方都是空间比较大,人数比较多的地方。
第一天我去得稍稍晚了点,等我进去的时候,里边已经人满为患,我找了一大圈,才发现他坐在最里边的一个小角落里,我迅速的走到他的身后,他正在看一本英语杂志,杂志上全部是英文,我不禁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