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桃儿七

看着朱四一脸信誓旦旦，小环便也不追问了。
"小环，你这绣的是什么啊。"朱四忙拉个凳子坐在小环旁边。
"荷包啊。"
"啊，真好看。这是绣给谁的啊？那人真有福。"朱四可真是嫉妒死那个将会得到荷包的人。
"那个人啊，你也认识的。"小环卖了个关子。
"谁啊？"朱四一听自己也认识，这心火冒的可更旺了。
"不就是--朱四，你啊。"
"啊，谁？哈哈，我啊！真的啊，哈哈--"朱四一下乐坏了，这火刺棱一下就全灭了。
"那小环，你今天怎么不陪着小姐啊。"
"小姐学琴，我又不懂。刚巧这里安静，我好安静绣东西啊。所以现在我都会先陪小姐到琴房，然后就到这里来坐一下。"
"啊，这样啊。这里安静是安静啊，可一个人也满闷的不是。要不我以后就来这里陪小环说说话。"
朱四见小环没说话，就当她默认了。心里一高兴了，就决定以后都要陪小环在这里绣荷包。反正小姐和李季一起练琴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情，再说了还有那一层帘子呢。
吃晚饭的时候，朱四跟李季说是最近有点事情很麻烦，他就没空在下午练琴的时候陪着了。虽说这朱四是朱府的仆人，跟李季是一点关系都没的，可人家一直都把自己照顾这么好。思及此，李季就问朱四有什么麻烦事情说出来，或许自己能够帮的上忙。朱四忙摆手，说自己能处理好，就是花点时间。见朱四轻松的样子，李季便也相信了。
一想到这以后都能跟画良面对面相处了，李季喜上眉梢。这园里也没个酒什么，好让自己畅快一下。眼下也惟有琴以慰自己的相思。一曲大胆、热烈的《凤求凰》在平静的园子里流淌开来。这园里但凡听的到琴声的人都暂时歇下了手头的事情，静静的听着这难得的乐声......
满天的星斗在如水的琴声中慢慢西垂了，明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第12章
在李季眼中，长久生活在园子里的画良如同一只好奇胆小的兔子。李季怕自己太过热烈的感情把她给吓走了。人在红尘，该领略的李季也都已经领略过了，逢场作戏也不是没有过。自从碰上这么个玻璃似的人儿，这段感情被李季看得很真，甚至是愿意给懵懂的心上人更多的时间来慢慢理清自己的感情。
画良很享受现在的感情，每一日都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得到他关爱的眼神，这些都足够画良在梦中笑出声来。可是，相爱的人不应该只有这些吧。两个心意相投的人应该做什么呢？画良翻遍了书柜上的书，也就找出零落的几首。通读下来，那诗中情思--或哀怨或缠绵或悱恻，可是没有一首能明明白白告诉画良该怎么做--难道两个人的时候只能是弹琴？画良很想问奶娘，可是这个口实在是难开，更别说其他人了。
画良很想从李季那里得到答案。可是一对上李季和煦的目光，画良就把要问李季的话给忘记了。画良总喜欢趁着李季不注意时偷偷盯着看，就这样静静的细细的看，也能觉得满满的幸福。每当李季发现转过头来时，画良总会假装去看琴谱，那白净的脸上总晕染着一抹飞红。
李季如常的讲解着技法，说了一会儿见画良没有答话，知道画良又对着他发呆了。转过脸来，这次画良竟没有象以前一样逃掉，仍是对着他看。
"小姐？"李季倒有点被看得不自然起来。难道今天的衣服没有穿妥当？
"恩。没什么？"话虽这么说，也没见画良在行动上有所表示，依然一往无前的看着李季。
"那，那我们继续之前讲的......"李季觉得今天的画良有点奇怪。
"可以把头往下低一点吗？选青？"之前画良虽答应了以后都称李季的字，但是从来没有听她唤起。这意外的一声，让李季楞在了那里。
画良等在那里见李季没个反应，眉头一皱，像下了个决心似的稍稍抬起了自己的身子，吻上了李季的唇。
这吻轻的如同蜻蜓点水，甚至都称不上是吻，却让李季一个激灵，仿佛一下子就经历了寒暑。今天是什么日子？李季有种去翻老黄历的冲动。
"错了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李季惊讶的表情看在画良眼里，以为自己做错了。
李季听到如此孩子气的问话，实在是不知道该回答喜欢亦或是不喜欢。李季扶着头有点忍俊不禁。
画良觉得继续坐在这里的自己很傻，站起来就往门口走。李季一把拉住画良的手臂，切切实实的吻住了画良。画良有点被吓到，眼睛睁得大大的。李季用舌勾画着画良的唇线，声音暗哑的说："闭上眼睛。"画良有点困惑的眨了眨一双秀目，仍是依言信任的照做了。
李季温柔的慢慢的吻着，就象是品尝着天下奇珍。气息扑在脸上痒痒的，让画良忍不住想笑。这不禁让李季产生挫败感，难道自己的吻技退步了。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可人儿是这么古灵精怪的。
李季用舌轻轻的敲开画良的贝齿，向里捕捉着画良闪躲的香舌，缠绵的纠缠着。一种过电般酥麻的感觉自两人的唇间曼延开来。画良的气息开始急促起来，头也晕晕的，耳旁仿佛听到春暖花开的声音。如不是李季紧紧抱着，恐怕画良就已软了下去。
一吻毕，李季伏在画良耳边，微热的气息打在画良耳边，引的画良一阵轻颤："我喜欢良儿。"
画良抬起头，如烟花般绚丽的笑容绽放在了嘴角："我知道......"
李季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天下最大的宝，拥着画良，仿佛就得到了一切。在这一刻，李季甚至已经觉得自己比前一刻更爱画良了。
"等你父亲归来，我必定去求你父亲把你许配给我。画良，你可愿意？"
画良一听之下如同醍醐灌顶，怎么可以，永远都不可能的，自己跟李季一样是如假包换的男子啊。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怎么办？感情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这样要结束了。不要，不行，也不能啊。良儿，你可是我朱家的希望啊。画良仿佛又听到了爹爹的声音。爹爹......怎么办，如何是好？听着李季的心跳，现在是如此的接近他，可是怎么两颗心到不了一块呢。眼泪，就这样汹涌而至。
李季甜蜜而忐忑的等待着爱人的回答。怀里的人儿轻颤不已，李季还当是画良激动的。可是当李季抬起画良的脸庞时，摸到一脸的泪水："良儿，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画良摇着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季，挣脱开李季的怀抱，慢慢的向后退去。
"良儿，怎么了？你说啊，这是怎么了？"李季不明所以，这好端端的倒是怎么了？
"别过来！你就当今天没发生过，什么都没......"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你是说啊！" 李季急得要冲过去，这感情是能断则断的，那当初为什么要招惹自己？
"别问了，别问了......"画良退到门口，看着李季一脸怒气，只能夺路而逃。
来不及阻挡，来不及问，这是怎么了？李季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远处雷声隆隆，宣告着一场大雨将至。这是老天在哀悼他早逝的爱情吗？
"为什么......为什么......"李季哀痛的不能自己。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古琴诗《凤求凰》

第13章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真急死人了。" 画良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发生。奶娘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一点头绪也没。
"小环，一直是你跟在小姐身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小环低着头，羞愧不已，这几天光顾着和朱四聊天绣荷包了，小姐的事情竟是一点都没看顾到。
"真是一问三不知。平时跟个机灵鬼似的，紧要关头一点也帮不上忙。"奶娘难得的冲小环发火了。
"小姐，小姐......" 泪花在小环的眼眶里转了又转。小环知道奶娘是气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姐，没有任何反驳，转了身拍着门框，只求小姐把门给开了。
贴着门，一点也听不到里头到底怎么了。干等在外头不是个事，奶娘寻思着用其他什么法子把这个门给打开喽。

不是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埋入棉被的画良已无暇顾及到这个了。未来，竟是一点也望不到边。选青，仅喊了一次的名字，以后怕是再也喊不到了。可是才这么一想，心就痛的不得了。原来情根已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深深种下了。画良扯着锦被，泪水湿了一片。选青会怎么想，自己什么都没讲，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断了所有，连一个解释也没听到的选青会怎么样......
"选青......，选青......"画良哽咽着渐渐沉入了睡梦中。

"选青！"正在一片昏暗中徘徊寻路的画良，看到走在前方小径上的人竟是李季，心中一阵狂喜，急忙追了上去。
可那李季却是没听到一般，径直朝前方的一个小院落走去。
"选青，选青......"李季那样的闲庭散步，画良一路紧随，可是追了半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是隔了这么远。突然，画良见李季停了下来，正高兴着以为是李季听到自己的喊声，却不想看到院落内跑出了个少妇，二话没说就扑在了李季的怀抱里。李季一脸幸福的在那个女人耳边说着什么，引来那女的一阵轻捶。
"哗啦"画良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这个不是真的。刚刚，选青还在自己耳边诉着衷肠，为什么现在他的怀抱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什么人。画良满脸的不信，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只求李季给他个解释。
"你来干什么？"李季抱紧了怀里的人，语气不善问着。
"我是画良啊，你的良儿啊......"眼前的李季陌生的如同另一个人。
"哦，原来是朱府的画良小姐啊。"画良噙着泪，知道选青不会不认自己的。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以前耍着我玩的还不够开心啊！一个大男人好好去假装娇滴滴的小姐，真是令人作呕。你这样的妖人，站在这里简直触我的霉头，现在趁我心情好，赶快给我离开！"
".................."这番话把画良伤得体无完肤。选青都知道了？自己没有想耍他玩，真的是喜欢他啊。
"赶快走吧，选青是我的，你是抢也抢不走的......哼哼......"那李季怀里的人也是一脸的鄙夷，仿佛那一坨的牛粪都比画良来的赏心悦目。李季的手紧紧的怀抱着那个女人，怒目看着画良，似乎说着：怎么还不走？滚！！！
"我只是爱你啊......"一道道鄙夷的目光，让画良退无可退。捧在手心里的爱碎成了一片片，没有任何人来怜惜。

"小姐，......醒醒......，小姐......"昏睡中的画良满脸的泪水，守在一旁的奶娘心疼的不得了，急忙打发了小丫头出去看看小环回来了没。这小环出去了老半天了，怎么也不见带刘大夫过来。
忙到深夜，画良才安稳的睡着了。奶娘和小环这才舒了一口气。画良这场急症来的突然，奶娘差点就乱了手脚。这要是画良出了什么岔子可是谁也兜不了的。如果不是刘大夫妙手仁心，怕是现在这个事情已经叫管家知道了去，那就要折腾个没完完了。
事情来的突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奶娘估摸着画良回来的时间差不多是练琴那个时辰。这练琴能出什么事情呢？今天小环浑水摸鱼，不在画良的身边。那教琴师傅旁边不是照样有人看着的。怎么样也出不了什么事情啊。奶娘百思不得其解。抚平画良皱起的眉头，奶娘只求老天保佑画良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唉--人老喽......"担了一天心好不容易平了下来，就感觉到一阵腰酸背痛的。奶娘捶着腰，这才忙活了多久啊，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啊。

第14章
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画良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
"小姐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刘大夫净完手，拿过奶娘递过来的手巾仔细的擦拭着，"小姐底子虚，最近天气也不好，你们仔细看顾好。特别是饮食方面注意着点。"
"可刘大夫，小姐看上去不像好的样子啊，整个脸还是青青白白的。您确信小姐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奶娘不甚放心。
"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小姐的心病还需心药医啊。"临出门，刘大夫朝奶娘这么讲着。
"心病？"奶娘不解的望向小环，小环忙摇头，表示不知情。
透过珠帘，奶娘担忧的看向半靠在床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的画良。人生道路差不多已经走过了一半的奶娘直觉有什么掌控不了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可是这事情就像这园子里平静的湖水，一点也找不到它波动的根源。

三天了，自从那天画良不发一言跑离琴房。李季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画良了。在朱四告知画良生病前，李季差点就要认为画良之前那般反复无常，只是富家小姐久居深宅，一时无聊，拿自己消遣来着。假如真如自己所想，那......李季一阵心凉。幸而，事实并不是如自己所想。可是李季也并没有因此感到太多的喜悦，整个心仍是空落落（lao，四声）的。来朱府前，就听说了画良身体羸弱，曾有人断言活不过二十。进了园子后，李季也曾听小丫头们私下讲起，朱老爷视画良如同珍宝，怕画良有闪失，所以才会让画良一直呆在这个园子中调养生息。难不成画良是顾忌到身体原因，怕自己将来要为她所累。长痛不如短痛，所以那天画良宁愿被他误会也不解释下。傻画良，怎么这么想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李季既然爱上了，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不管将来如何，一定全心全意照顾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想到此，李季只盼着画良能早日痊愈。

小环一直觉得画良会出这样的事情，是自己的错。看到画良这么没精神，小环很是心焦，却也帮不上什么忙。怕画良一个人觉得闷，小环便拿了荷包在一旁绣了起来，边绣还边和画良说说话。说是聊天，也不过是小环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画。
"小姐，我打算绣个蝴蝶包包，里面就单添些桂花香吧。小姐上次不是说我绣的小香包香气太烈了，不是很喜欢吗。如果是现在这个的话，小姐应该会很喜欢吧。"小环停下绣荷包的动作，看了看画良，还是那么没精神。
"小姐，前几天听管事的说，这次老爷出去可顺利了，不仅把今年的本钱和利钱一并给收了回来，还和苏州的一个富商定下了明年三成的货物。哈哈，过年的时候老爷一定很高兴。那老爷一高兴，我们就有红包拿了。哎呀，不知道有多少呢。哈哈，我现在就迫不及待了。哈哈......"一旁的小环说得手舞足蹈，可画良......再换个话题！
"小姐，前两天，我碰到朱四了。啊哦，就是照顾李季师傅的那个朱四......"啊，不错，不错。小姐转过头听我讲话了。
"朱四说李季师傅很关心小姐呢。因为出入不方便，都不能亲自来问候下小姐，所以常常询问朱四，小姐身体怎么了。朱四还说，李季师傅每天还是去琴房练琴。听朱四那样说，我觉得李季师傅还真是个好人呢。小姐？小姐！......"小环惊讶的发现小姐居然流泪了。小环慌得不知所措，怎么了，有说错什么了。
画良知道自己这样一定很难看，赶紧擦了泪水，对小环说："眼睛有点酸疼。小环，我口渴了。我想喝点莲子羹......"
"啊，哦。我这就去拿。小姐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