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丑(强强帝受)----藏红[下]

作者:  录入:12-27

"累......累了?"什麽累了?怎麽累了?
"发生的一切,让我很累。"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我们之间绝对有误会!绝对!平王、无月还有......"
"墨,你以前帮我挡了一刀,伤在胸口,是你安排的,对吗?是你要杀我父亲的,对吗?那次我撞见你和伏公公说话,也是故意说给我听,对吗?还有平王,虽不知为何,但是你毒疯他的,对吗?"万剑天打断司空墨的话,平静的问。
"平王不是我毒疯的!是......我还不知道是谁,但我怀疑是皇......"
"但无月告诉我的都是真的,对吗?"万剑天又问,看不出情绪。
司空墨心里猛的一颤,唇张张合合,竟说不出半个不字。
了然一笑,万剑天却道:"不过,都没关系了。"
"什麽叫......没关系了?"司空墨问得艰难。
"我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随时可能失去亲人朋友,连所爱之人都不能尽信。"万剑天的神情有些漠然,"那些是是非非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不会回去的,就算我还爱你。"他直视他,无澜。
司空墨握著的剑掉了,他觉得心渐渐死去。
一个人会常常失望,偶尔绝望,甚至是心如死灰。
但是,一个人的心却只能死一次。
如果这个人失望了,他还有鼓起勇气的时候;如果这个人绝望了,他还有恢复希望的时候;如果这个人心如死灰了,他还有死灰复燃的时候。
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就是永远的死了。
可能这个人有一天会觉得心其实还在跳动,但那已经不是以前那颗了。
现在,万剑天对司空墨说,就算爱他也不会回去了。
司空墨就觉得,他的心快死了。
"会累的不是你一个。"司空墨突然开口,却不去看万剑天,他的目光还有些呆滞,"你说走就走,我手足无措。你知道我在病床躺了多久吗?"
"你病了?"问出口,万剑天就想起刚才在自己手里的重量惊人的轻,不是病了是什麽?
"你知道为了来找你累毙了几只马?"司空墨却只是继续问,"你知道我前几日就快到这里了吗?但是我竟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强行留下,因为挣不开他们......"
"现在,要杀我恐怕和掐死一只蚂蚁差不多。我真想在你身上撮出几十个洞来,但我没力气了。"司空墨说得可怕,但表情只是凄然。
"哈哈哈哈哈!!"司空墨突然仰天大笑,"普天之下,四海之内,什麽都是我的,但要一颗人心怎麽就这麽难呢?!"
司空墨紧咬著牙,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万剑天看著,心如刀绞。半晌,他听见司空墨轻轻说道:"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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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司空墨终於说出这三个字,万剑天所要的。
可是,万剑天先听他说的那些话,又看他一会激动一会平静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一阵窒息,似乎被人制住命脉,怎麽敢走。
这个人,他毕竟爱著。
"走。"身形不易察觉的一晃,下一瞬又站得笔直。
快走......求你......给我留点尊严吧......
"滚!"
万剑天一怔,终於还是转过身......
终於......让我从此死了心才好。司空墨静静的看他转身,身子顺著树干缓缓滑下。
今後,他没入江湖,他端坐朝堂,天各一方,毫不相干。
万剑天勉强迈出几步,又停下,再走几步,最终还是停下来。
他转身去看,司空墨已经坐在地上了,毫无威严可寻,是个病人,更是个伤心人。
都是为我。
心里突然窜出这四个字,让他的心狠狠一痛。
不,不行......
万剑天回过身,向坐在地上的人走过去。
一双黑布鞋映入司空墨干涸的眼,他猛的抬起头来。
"你......你肯和我走?"司空墨问,眼里有些茫然还有些微弱的光。
"我不能丢下你一人,你状况太差。"说著,他伸手去扶司空墨。
打开万剑天伸来的手,司空墨神情平静,空洞的平静;"不要你管。"
万剑天却不管他愿不愿意,硬是扶起他,要抱起他。
"放开我!"如果不要我,何必关心我。
"你现在这样如何回去?若出什麽事,凤涅怎麽办?百姓怎麽办?"万剑天不放手,只是问,司空墨一怔,静默了。
"年轻人,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恍恍惚惚,他想起有个人这麽拜托他。
是啊。凤涅、江山、皇上、责任。这些是他争来的,是他脱不掉忘不掉的责任。他想起那间农舍里的夫妇,是他千千万万责任里的一个。
他沈迷儿女私情,已是大大的不该。
他曾忘了,他应该好好活著。
为国为民。
万剑天见他不再拒绝,忙打横抱起他。
"我自己走。"司空墨却道。
万剑天左右思量一下,知他是心气高又倔强,他们这样走回去,司空墨断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卧在一男子怀里,只好道:"那我背你走,你脸色不好,又这麽瘦,大家知道你是病人,不会笑你。"
司空墨不说话。
万剑天一阵尴尬,司空墨会这样,也是因为自己。他说这些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吗?
呵。
你总是这样,要离开又霸道的要给我温柔......
如果说司空墨刚才觉得自己的心要死去了,现在他的心有一点点的活过来,很痛苦,但正慢慢活过来。
因为背著他的这个人,会伸出一双他拒绝不了的手,有隔著衣料也能感到温暖的背,一点点温暖他冰冷的心。
他想起那个"只此一夜"。
忽然,想再给自己一点温暖,他轻轻的靠上去......
感到靠著的人一僵,司空墨扯动嘴角:"你的伤,好些麽?"
"不碍事。"你给的伤,让他流著血吧。你比我痛。
"血一直流出来黏呼呼的,我靠著不舒服。"司空墨轻轻闭了眼。他好累。
"恩。"万剑天心里一动,伸手点了伤口附近的几个穴道。
一路,司空墨不再说话,万剑天也不说。两人都静默无语,一种愁绪,两种滋味。
走过嘈杂的街道,绕过丛生的树林,竟是一片青翠的草坪,几间连立的草屋闯入眼帘。
"到了。"万剑天放下司空墨,又问:"要我扶著你吗?"
摇摇头,司空墨径直像草屋走去。
不要。
不要让我放不开你......
司空墨身体果然不好,但不像万剑天想的糟糕,说不上什麽大病,只是太虚弱。
"是过度劳心劳力了,好算养过几日,最严重的时候应已经过了。"薛神医有意无意的瞟著一旁的万剑天,眼骨碌的转。
"咳咳,养个把两个月会好点,一年半载能全好。"薛神医看见万剑天的眉微微一蹙。
一两个月,一年半载,总能慢慢好。
而万剑天的伤,比他们想的都严重。那一剑虽然不深,却动到筋脉,他当时没注意,还是薛神医看他动作不灵才发现不对劲的。
检视他的伤口一番,薛神医气得直跺脚,"你是猪啊?!伤筋动骨最严重,一不注意就是难以恢复的!"
薛神医给他包扎时,晓晓看见那麽多血小脸被吓得都青了,喊了声"爹爹"就瘪了嘴。万剑天不甚在意,淡淡的吩咐大家不准告诉司空墨。
草屋的气氛变得微妙。
芳云怕司空墨,因为她知道司空墨是皇上,并且是一个要她命的皇上。。
晓晓怕司空墨,因为芳云怕他。不仅如此,晓晓还有点讨厌司空墨,因为万剑天因他受伤。
万剑天不怕司空墨,但司空墨却对他视若无物。
薛神医不怕司空墨,但他郁闷司空墨。他让司空墨喝药司空墨就喝药,他让司空墨散步司空墨就散步,他让司空墨睡觉司空墨就睡觉。总的来说,是一个听话的病人。问题就是,司空墨太听话了,他说什麽是什麽,绝不罗嗦──绝不理他那些废话。
"真无趣......"在司空墨那碰了一鼻子灰的薛神医咬著一根药草,满脸无奈的踢著脚下的土。
下一瞬,他又满脸笑意,因为他看见草坪上躺著一个人──对他来说很有趣的人──万剑天。
走,发发怨气去。

60

万剑天仰躺在草坪上,望著头顶一片淡淡天蓝。
蓝天绿草,晨曦微风,应是何等的惬意。万剑天却一阵烦躁。
本来已经平静的心,本来已经放开的手,因为司空墨的出现突然而躁动了。
看他风尘仆仆,看他形销骨立,看他痴情痴心,再看他空洞绝望......
血一直流出来黏呼呼的,我靠著不舒服。明明是冰冷的一句,却比任何甜言蜜语更让他心碎......
我伤他如此,他还想著我的伤......
万剑天正出神,突的眼神一冷,伸手一抓,稳稳接住击向他的东西。
"......石头?"万剑天一呆,转过视线就看见薛神医满脸气恼的向他走来。
"老夫砸你你还敢躲,这麽不会尊老爱幼!"薛神医一屁股坐下来。
薛神医说的无理,万剑天知他小孩心性也不生气,只笑问:"怎麽,谁惹您生气了?"
"还不是你的小情人......那个少爷......"瞥见万剑天变得寒冰似的脸,薛神医连忙改了口。
"您知道他身份,怎敢这麽戏称他?这可是死罪。"万剑天收了笑意,正色道。
薛神医碎碎的咕哝:"这麽凶做什麽......"
"您知道我的。"
"知道拉!"薛神医不耐烦的应道,末了又碎碎念了句:"还是以前会说说笑笑可爱。"
原来,薛神医老来心少,不时四处游玩,美其名曰研究四方之药草。在游玩途中,曾和独自出游的万剑天结伴同行。万剑天见他难得一颗童心,自是交心,对他十分尊敬。而薛神医知他身份,并不在意,也是坦诚待之。
隔了几年,薛神医突然想起他这个朋友,跑到万府要小住,却被万剑天拉去平王府。後来万府又发生了一些事,他机敏古怪一猜便猜对大半。後来,他竟然在落叶镇遇见带著芳云和晓晓的万剑天。他听万剑天说想在落叶镇落脚,便把他们拉来和自己住。最後想破脑袋,硬是把万剑天与司空墨的事套了出来。此间种种,令人啼笑皆非,不提也罢。
薛神医不服气,心思一转,又道:"其实我不就说了‘情人'二字吗?你还知道他身份呢,你不定还上过他,而且你还抛弃他,你更是死罪,大大的死罪!"
薛神医言语露骨,听得万剑天脸色一寒,却说不出话来,只冷冷的睇他一眼。
薛神医全然视而不见,继续道:"他明明高高在上,为你放下身段,结果你还不领情拍拍屁股走人!然後,他来找你,你又把人弄得像个死人一样......什麽话也不和我说......哼......"
万剑天烦闷的事被薛神医这麽一句句说出来,一时心里复杂。片刻,他才低声道:"他一次次骗我,感情失去信任,难以存活。"
薛神医大大翻个白眼,"什麽胡言乱语的,他说谎骗了你的肉骗了你的骨?我看,他是想骗你的心吧......噢噢,可怜可怜。"
"什麽可怜?"
"不折手段想要你的心,就很可怜!"薛神医一脸笃定,"爱嘛,不就是你情我愿,简单点嘛。你们偏偏弄得那麽复杂那麽累。让他去巧取豪夺机关算尽,你以为他高兴了?又不是有病!"
"而且,他骗你怎麽了?他帮你挡刀流的血是猪血啊,还不是他自己的。他杀你老爹真的就是因为你爹逼你和芳云结婚,他都摆平芳云了还管你爹,吃多了撑了?他骗你去听他说话,话不是他的想法啊?"
"你瞒著他把芳云救走,瞒著他离开,呃......还、还瞒著他晓晓的事情,三件对三件不是抵消了,你又不吃亏......"
"其实我不怎麽待见他,虽然他还算心有百姓,还算至情至性。但他始终是从那种混蛋地方出来的人。脑子里弯弯拐拐怎麽都比常人多几道,说话难懂又烦人,害人的心思不少!阴狠毒辣来形容,也错不了......"薛神医一顿,就有些高深莫测了,"不过,有毒的东西都是弱小的。"
薛神医不给万剑天插话的机会,一股脑说了够,便得意的斜睨著皱眉不语的万剑天。
薛神医平日说话胡言乱语,不著边际。他刚才一番话也有不通之处,却让万剑天越听越难受,心像炸开般痛起来。
万剑天苦苦一笑:"您说的我也想过,这一个多月里就更明白了。我们两个在一起都这麽痛苦。一碰到他我就昏了头,我不能看他因为我伤害无辜的人,我不愿面对他还要去分辨真假。轻易的糊涂,清醒过来时他已被我伤了心。"
"选择离开,因为我怕伤心......"万剑天的声音变得很低,很温和:"但现在我知道,我最怕,是让他一次次伤心......只有离开,我才清醒,才不去伤他......"
因为怕,所以那麽累。
他爱司空墨,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他会气他会怒他,所以才忍不住在离开时在刀柄里放了那样一张字条......
薛神医怔怔的看著万剑天,原来他的心思自己只知道一半。是这样吗,因为对方放不开,所以自己放开?
"放屁放屁放屁放屁!!!"下一刻,薛神医却跳起来直跺脚,连骂了几个‘放屁'。
万剑天被他无常的举动惊住了,奇怪的看著他。
"你怕他伤心,你就把他的心剜了去?你这是什麽歪理!被你这弄法,心不痛了,活死人哪会痛!"薛神医说得凶神恶煞,说完又连呸三声。
"万乌龟!"骂完他再不管万剑天,踢著草往草屋走,脸还气鼓鼓的。但余光瞄见倚门而立的司空墨时,反笑嘻嘻进了另一间屋子。
该听的都听到了吧,不枉费他一开始就放开嗓子往那间屋子嚷。
薛神医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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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草地绿深深的,风一动就"簌簌"的响起来,空气里有清新的湿润。
司空墨依著草屋的木栅栏,静静立著。
昨日底下的人已找到他了,今日,良羽也送来消息,催促他,说要一起回宫才行。
把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远远的抛了出去,司空墨望向头顶苍穹。
看,天那麽大,有什麽伤容不得,有什麽痛放不下?
其实早该走了,是自己一时贪恋那温柔......
但。
如果没有听到薛神医和万剑天的对话,如果不知道万剑天真的那麽爱他,走了便走了......
现在,他要如何甘心......
沈思半晌,司空墨站起来往林中走去。
最後一次,让心说话。
太闷了......没胃口......
薛神医恹恹的看著盘里香气四溢的菜,餐桌上的气氛一如的奇怪,沈郁。
啊啊,怎麽没点长进?他就见不得这麽别扭的人!
"我说你们......"
咚。
司空墨放下手里的碗,众人齐齐望去。
"我有话对你说。"司空墨直直的看向万剑天,不待对方回答,便起身推门而去。
大家都是一愣,这是司空墨来这後对万剑天说的第一句话。
万剑天很快站起来,跟著出去了。
"好了好了!"薛神医喜笑颜开的赞叹,对桌上的菜开始猛烈的进攻。
在他的设想里,接下来两人就该被他昨天那番苦口婆心打动,然後坦诚相对,最後皆大欢喜。
"我要回宫了。"司空墨径直走进草屋旁的林子,待万剑天也站定,他道。
"不行,你一个人......"
"手下找来了,会暗里护著我。"司空墨淡淡截断万剑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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