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丑(强强帝受)----藏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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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剑天一怔,片刻终於问出两个字:"是吗......"
"明天。"司空墨埋下头,不想让万剑天看见自己的不舍,"明天你就不用再看见我了。"
"我会永远消失。"他抬起头,笑笑。七分悲伤,三分骄傲。
看他那般笑,万剑天心里一揪:"墨,其实我......"
其实我......
其实什麽呢?
万剑天一时无言,心脏似乎被谁握在了手里。
"我知道。"见对方说不下去,司空墨反而道,"你爱我,我知道。你离开我是因为你怕被我伤害,更怕伤害我,我也知道。"
你,听到了......
"但愿与君共长醉,此情须问天......"司空墨的声音涩涩的,他停下来。
你对我的爱上天可作证,可是我们不能长醉不复醒......
"奈何,醒来惊梦。"司空墨说得有些费力,他有些控制不住。
但愿与君共长醉,此情须问天,奈何,醒来惊梦。
这是万剑天留在赤天里的话。
他寻来时心里想的是前一句,现在他才想起还有後一句。
他要提醒自己,醒来惊梦。
万剑天看他眼眶有些红了,自己的心也像被人捅了一个鲜血淋淋的大窟窿。
可是,他说不出话。
安慰吗?
"对不起。"最终,能脱口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轻笑一声,像在嘲讽,司空墨直往回走。
错身而过的一瞬,万剑天突然抓住他的肩......
"来者何人?!"司空墨回过神时,只万剑天一声大喝。
呵......原来......
万剑天跨步挡在司空墨前,他来不及去看,身後人眼里的黯然......
是谁,悄无声息的接近他们?
是友,还是甕中捉鳖?
难道是墨的身份暴露了?
不行,不能让他受伤了。
寂静,是此刻树林里体现的唯一词语。
对方在等,万剑天也在等。
突的!
"咻、咻!"两声,什麽东西破空而来。
叶子、是两片叶子!
万剑天暗暗一惊,此人暗器手法绝非等闲!
可万剑天是什麽人,哪能这样便怕了?
两片叶子离他们只有两米了!
万剑天突然一个扫堂腿,地上一堆砂石蓦然飞起形成屏障,把两片叶子隔绝之外。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刹。
这一刹,万剑天飞身而起!
这一刹,树上有一黑衣人纵身而下!
一如鹰冲九霄,一如飞龙在天!
那人的刀又快又狠的砍来,而万剑天手中别无他物......
眼看,万剑天就要人头落地!
然而,那人的刀停住了,因为他已觉察万剑天真正的杀招,向他背心飞来的三粒石子。
这三颗石子分别击向他的大椎、脊中、命门三大穴道!
他要自救就只能收回拐杖回身打开三颗夺命的石头,但他一旦回身,这触及腹部的手刀又会不留情的要他的命!
那人却毫不犹豫的收刀,回身。
还有一人!,
万剑天大惊转身。
迎面对上一把细长的剑。
避转不及!
却听那人一声痛呼,攻击的剑偏了方向,擦脸而过,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原来,司空墨终於动了。
他纵身一跃,顺手摘下一根树枝,以此做剑,引开万剑天背後之人。
万剑天担忧他,正想上去,又被用刀之人缠住难以分身。
来人虽然只有两个,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一敌十。
而万剑天与司空墨,虽然功夫要比来人厉害些。但他们一个病中未大好,一个带伤在身,手中又无武器,十分辛苦。
几百招下来,用刀的人终於落了下风,手上的刀也慢下来,呼吸也重了,被逼得连连後退。
那人脚下一软,万剑天看准时机,一掌向那人胸口打去......
风声忽变!
一个人影向自己撞来......
万剑天反射的一接,一看之下一声惊呼:"墨!"
只见司空墨汗湿重衣,不知受了什麽伤,面色苍白。
"你......"讯问未出口,一把剑又攻来。
万剑天拦拉起司空墨,刚一跳开,刀和剑又同时向他们左右夹击!
万剑天险险避开,回头一看,司空墨没避!
司空墨看著迎面来的刀剑,像失了斗志,竟闭上眼,一心求死。
墨!
万剑天忘了呼吸,猛的扑回去,抱紧司空墨,想以身做盾为他挡去那一剑......
等著、等著。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只有耳边淡淡一句──
"住手。"

62
司空墨说"住手"。
两个黑衣人果然住手,刀剑一收便跪下来:"属下拜见主子。"
万剑天一愣,便见司空墨撑起身,挥挥手:"下去吧。"
噌、噌。
两个黑衣人即刻消失,生死之斗转瞬成了玩笑。
"是你的安排......"万剑天缓缓站起来,沈沈的问。他怎麽忘了,司空墨是一个不会轻言死亡的人。
司空墨也站起来,无惧:"是。"
"为什麽?"我不懂。
"我没有要骗你,否则戏码不会是这样。"司空墨一顿,不避的看向万剑天,"我有话要说,你只需听著。"
万剑天很安静,他知道司空墨所言属实。
"首先,对不起......我不应杀了你的父亲,不应毒害你的母亲。"没有哪个孩子不爱他们的父母。
万剑天双目圆瞪,有些不敢相信。
也许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道歉,司空墨想,他又何尝不这样认为。是那对夫妇,让他懂了以前不懂的东西。
是人,总能长大。
"但是,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让你活著。"
是司空墨,总有些执著不会变。
"其次,平王的事不是我做的,他没有疯也没有死。"
司空墨一顿,眼光流转,目光柔和了些。
"我记不得了,大约是过了幼儿期,虽然常有难受之时,却不曾哭过。但这两年来却两次,有喜有悲。"司空墨停了一下,应是在回忆。
半晌,他才道:"一次是那天晚上,我们雨过天晴;一次,是知道你走的那天,晚上做梦不知怎麽就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浓时。万剑天明白,他听著,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前不久我还摔了一跤,左脚绊右脚,狼狈极了。"司空墨坦然一笑,仿佛这不是什麽尴尬的事。
他承认了,这些本来让骄傲的他避之不及的事。他想,一个人要变得强大,就要先知道自己有多软弱。
"流泪的时候,摔倒的时候,我才知道,司空墨是个活得有血有肉的平凡人。"呼出一口气,他需要勇气,"因为你,我会痛,这次绝不说谎。"
"但人的心,是不是活著比痛好?"司空墨自语般问。
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司空墨想这麽说,但他不想这样去挽留......
"今天的话,我是故意说给你听。你可以信,可以动容,更可以无动於衷。"司空墨低下头,看脚下砂石,"我明日一定会走,我已无悔。"
放纵过,爱过,我不悔。
"你呢,万剑天?刚才不顾一切的来救我,是因为我是皇帝还是因为我是司空墨?你真的能放开我吗?"司空墨攫取的目光如炬,灼得万剑天无所适从。
心中似有波涛,一阵阵击打万剑天心中的堡垒。
"我只想,你问清自己。"
司空墨收回视线,擦肩而过。
万剑天好比砂石,不能握紧,否则流失。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剩下的就交给万剑天吧。
让他的心说话。
"好了。"薛神医满意的点点头,收回把脉的手,"你恢复得不错,但怎麽好像和人动手了?你们不是打架了吧?"
司空墨不答,却点头道:"谢谢您。"
薛神医见一向反应冷淡的他突然道谢,呆了呆,就是一乐:"不谢不谢,谁叫老夫医术太好又宅心仁厚。"
暧,他们和好了?让老夫再来加加劲......
"哎,你倒恢复得不错,那只乌龟可就严重了,右肩那个伤......"薛神医有意道,暗暗观察司空墨反应。
怎麽没反应?
"咳咳......那个伤......哎......右手可能会废掉!"薛神医重重咳嗽两声,还猛的一拍桌子。
司空墨置若罔闻。
薛神医一时无趣,背地里翻个白眼。
司空墨突然道:"我明日就走。"
咦?!
薛神医猛的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们......一起?这个乌龟终於开窍了!"
哈哈,不枉费我费力掺和,累死我一把老骨头!
"大概是我一人。"仰头饮尽碗里苦涩的药。
万剑天还有芳云和晓晓,他轻易能放下就不是他心里那个人了吧。
他不过,不想坐以待毙。
芳云抱著晓晓,站在薛神医身後,唯唯诺诺的看著司空墨。她旁边站著的,是万剑天。
"你真的要走啊?"薛神医焦急的看著司空墨,他第一次搅和进这样的事,很希望可以当一次成功的月老耶。
"恩,麻烦您了。"淡淡扫过众人,停在万剑天那方。深深一眼,司空墨还是转身。
"墨!"万剑天心里一紧,声已出口。
驻足,司空墨没有回头,安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再见。"
握剑的手紧了紧,司空墨垂下眸子。
风有些大了,拂乱他的发,迷了他的眼。
拉拉衣襟,冷暖自知。
步子终於还是迈开。
无需再见,却说再见......
"公子!"呼喊声让自斟自饮的司空墨猛然一惊,回过头,便见良羽和著身後四人一副商人打扮,一起走来。
从落叶镇出来不久就遇见赶来的良羽等人。
重逢时,良羽显得十分兴奋,他终於可以放下心里的石头了。一路上,他们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深怕独身一人的司空墨遇到什麽不测。
而司空墨见了他们也是一笑,却只一句"你们来了"。
良羽大约知道他们间的事,见只有司空墨一人也料到了一些什麽。司空墨不说,他也不敢问。
他还记得出宫後分手时,司空墨那种凄厉恐怖的神情。而现在的司空墨,淡漠得像把什麽都放下了,反而让他心生不安。
除了他,其余几名年轻臣子也是心思细腻之辈,虽不知原因,却淡淡的觉著有些奇怪。
"公子,路上所需都已买了。"说话的人是一文臣,叫秋月白。是近几年的国举中脱颖而出的新锐,才华横溢惊豔四座。司空墨这麽快启用他,更是体现了此人不可估量的前途。
"是吗?那便走吧。"司空墨说著便站起身。
另一人却开口了,语气有些冰冷:"不可。"
"冷七火?"
"天色不早,若错过宿头,在野外过夜很危险。"冷七火是新任御前侍卫,是秋月白举荐的,武功一绝,做事雷厉风行,就是为人过於冷淡。
司空墨这才看看外面的天,点点头道:"那好,我们现在找家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即刻出发。"
良羽不发一语的看著走上前的司空墨,这皇上一路上走得那样快,像是被人追著跑。
好几次,他提出放慢行程,免得劳累龙体。可司空墨却总是一再的要他们快些回宫。
他们马不停蹄,一抬眼,皇宫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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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似瘦了。"
司空墨说得太温柔,让柳懿德不自的一颤,低声问:"是吗?"
"是,小心些──"伸手拦腰,止住了柳後的步子。
砰然心跳。
"怎麽?"迅速掩了眼里的波动,柳後一派的端庄。
司空墨回以微笑,指指,便弯下腰,原来是衣裳的饰物被花藤绊住了。
看司空墨为她细心的解那牵牵绊绊,柳後突然就有些痴了。
这司空墨自"微服出巡"回来,突然对他体贴温柔了许多。
是因为没有他吗......没有他,你总算,总算看到我了......
然而。手上动作慢下来,他出神的看那花藤。
"......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低低呢喃,司空墨眼里沈淀出寂寞又悲伤的味道。
"皇上,您......"
"没什麽,不过是此情此景正映了那句诗,不由得念出来。"司空墨幽幽道,已解开那结。
周邦彦的《六丑》,柳後神情一暗,沈吟道:"臣妾记得,有人评价这词道‘不说人惜花,却说花恋人。'其实,这词里花即是人,人即是花。花与人同病相怜,也就是‘行客'的无人怜惜孤苦之境。"
"臣妾还记得,这句後面是‘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嫋,向人欹侧。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
柳後一顿,看进司空墨眼里:"如若落花随潮水流去,那上面题的相思词句,就永远没人知晓了。皇上说,词人为何如此依依不舍,却不惜已簪之‘残英',偏惜欲去之‘断红'呢?"
你还没看到我!为什麽你还忘不掉他,为什麽你不看看我呢?!
司空墨轻轻一笑,反问道:"皇後,你如此聪明,怎没听说过‘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人生本来就有这麽些痴情的人,怎能埋怨词人不懂移情别恋?"
心,一碎再碎。她怎麽不知司空墨用情之深,却总抱有那麽一丝可笑的幻想。
告诉自己,没有了万剑天,司空墨就能看见自己了。
而今日,长梦惊醒。
看向柳後死灰一样的眸子,司空墨随意又问:"朕记得皇後说过,你所爱之人不是朕,而是一个想爱而不能的人,"微一敛目,"那他是谁?"
柳後一张玉颜更加苍白失色,好半晌才堪堪扯出一摸苦笑:"皇上......何必要问?"
司空墨收了笑意,只一刹,快到柳後来不及察觉。
"让爱後伤心了,是朕糊涂。"似有歉意的道句,司空墨径直走上前。
是吗,你爱的人莫非是剑天?
这个女人,太难预料。司空墨想著,心思飘回出宫前躺卧病床的几日......
当日,司空墨要伏公公为自己办两件事:
第一件,找来王府的人细细盘问起火那日之事,然後潜身灵堂,给司空研的尸体开膛破肚。这一查果然便有收获,根据尸体的胃里几乎难以辨认的食物残渣确定了此人并非司空研。
第二件,追查无月下落,当然找不到半点踪迹。只是知道所谓"回老家嫁人"此事是假。
想来,应该是平王自己"毒疯"自己,再让万剑天以为是他因恨下手还让对方闯见自己在王府里欺辱他。这麽一来,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辩。
但是,有一点司空墨却不明白,查来查去,都明白的证明了司空研与无月并无联系。
两个毫无相关的人却有同一个目的──离间他与万剑天。
两人既没有关系,就算无月失踪,平王也可高枕无忧,何必要自编自演这麽一出平王府走水的戏码?
就好像有人在追,他在逃......
"是酉时,厨房走水,火势严重"下人这麽回报。
如果这火确定是平王故意为之,目的是让自己‘必死无疑'。那麽,夜深一点岂不万无一失?酉时天色才暗,府里人们还未睡下,发现走水可能极高。
司空墨思量著,眸子越来越亮,难道......
想平王装疯卖傻不是真傻,但在自家府里也极尽疯癫之能,应不全为了避听他耳目。夜里起火更有把握,平王却像被人索命似的早早行动。一切一切,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些事不是他所为,或者不是他一人所为?
这样一来,无月与平王应是与第三人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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