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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吧,我那用来疗伤的东西还挺多的,不过说真的,把目标杀了後又被打伤了真的不那麽潇洒。"我看了一眼蹲在我自行车後面的徐先生,这种一点也不帅气的躲法......虽然很有用,如果不是我们小区治安烂到死,自行车一月不丢是奇迹,我有去看车子的习惯,我也发现不了在N排杂乱无章车子中的他。
"没办法,刚才的确不是理想的时机,"徐先生随著我悄无声息上了楼,我感觉像背後跟了个幽灵般诡异,"但十二天来我的精神的承受力已达到极限,再不杀了他我精神会先崩溃。"
"那你那时还有功夫拦著老卜,老卜就是当时你制住的那个人。"真服他,一边盯人还能一边助人为乐。
"他当时打的那个人谢理德先生认识。"
"哦,什麽关系?"
但徐先生却没有回答。
"怎麽了?"我回头问。
"这里隔音效果好吗?"
"你听到了吗?"我拖出一堆的医疗器材,笑眯眯对他说。
"听到什麽?"他狐疑地问我。
"楼上打麻将声、楼下夫妻吵架声、左边的河东狮吼、隔壁比著谁最走音的KTV声、对面中年老妇的骂街声、最佳的是底层如狼哭鬼嚎声的琴声,"我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数给他看,"效果堪比五层隔音板,这种情况下你偷听给我看看。"
"......"
"你疗伤大概要多长时间?"
"二十分锺。"
"好,"我点点了头,打开自己卧室的门,示意他进去,"箱子里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老卜用这些东西就能处理一般的伤了,二十分锺後如果你不出来,我会进去看有没有可以帮你的。"
徐先生点了点头。
"但是我提醒你,我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搞不好要犹豫上半个小时还没决定帮不帮你处理伤口,尽量不要晕过去......"虽然真的不想说,但要是他真的意志不坚定,晕过去我就麻烦了。
二十分锺,他准时出来了,换上了老卜留在这的衣服。
心中仿佛被一块重石压著,喉咙仿佛被堵住的呼吸艰难,还是逼著自己问他:"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有话要问你。"
"好的。"
"你是杀手?"
"是。"
"拉斐尔让你杀那男人?"
"不是,我自己接的单子。"
"拉斐尔是不是叶知秋,你为什麽现在要为他做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欠他一条命所以现在报答他。但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他的事告诉你,你自己判断。"徐先生说。
"第一次见到谢理德是在一处贫民窟,听别人说他是一个舞女的儿子,父亲不要的小孩,这种孩子在那不足为奇。我被几个认识的人叫著去帮他们打他,"徐先生说, "我一看到他就明白了为什麽他会无缘无故的被人找麻烦,他的外表太过於优秀,并且就算被人推到地上浑身灰不溜秋,饭盒里饭菜的汁水将他过大的短袖体恤弄得肮脏不已。他的微笑也始终挂在脸上,他这样的性格让他们更生气。"
"於是你就上去帮他了?"我问。
"没有,我看了一眼後就走开了。"
"......"好吧,有些人的懒是从小天生的。
"再次见到他时是在一所学校,那个学校是专门训练一流杀手,但我至今都在怀疑那所学校是否真的存在过,因为我毕业後就一直没有再得到过那所学校的消息。"
"哦。"我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怕?"徐先生目光向我投来。
"你去过屠宰场吗,最好是牛的。"我微笑看著徐先生。
徐先生瞄了我一下,回答:"没有。"
"如果你去了,你一定在一段时间内再也不想吃牛肉,"徐先生奇怪地看著我,我解释,"如果你没有目睹屠杀时牛的挣扎,血与内脏混杂著,任意丢弃在地上,还有事我是无法想象得到。谁又会在享受美味牛肉时良心不安呢?我不知道你们具体的事,所以也害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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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是同一组的,在学校与谢理德打的交道也少,只有偶尔集训时会碰个面......"徐先生继续说道。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那拉斐尔表现怎麽样?"
"表现?"徐先生停顿了一下,"跟他现在一样经常搞乌龙,每发子弹几乎必中,只不过打中自己人概率高得吓人 ......"
"噗......哈哈。"我捂著自己的肚子笑趴在沙发上,我要去拿薯片边吃边听......
"总之他当时没给我留下什麽特别深刻的印象,除了他是我们那群人中笑的次数最多的,毕了业之後更无消息,直到我开始我的第七十六个任务,盯梢时,又看到了谢理德,他那健忘的父亲那时已找到了他。"
"依旧是外表出色得吓人的男人,但是如同他之前一般,了然一人。当时参加宴会的人中我注意到只有他身边没有护住他的人,就算他身手不错,但这样也不正常,意味著他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不过那次解决完对象之後他似乎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但他什麽都没有说,平静的站在水池边看著他的父亲的血扩散开来。"
"这点上我支持他,那扩散的纹路真的很美。"徐先生最後的眼神竟是欣赏及愉悦。
"停,"我冒汗,"我没兴趣被你洗脑。"
我的大脑虽然有一部分被老卜弄得乱七八糟,但至少审美观还正常,可不想给扭曲了。"
"也对,但那所学校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会如何欣赏生命的美,一件精美的瓷器盛著血是美,打破它对於我来说更是愉悦的情景,恐怕这点永远都改不了了。"
你该学的是尊重生命......好在拉斐尔看来因为他个人特性还没有被洗脑彻底,否则可怜的不只是伊凡。
我示意他先停下,跑去屋子一角的塑料袋中翻找著薯片,却只找到一堆成人杂志,自然是很久以前老卜跑来过夜带来的,有时他是过来疗伤,有时则纯属无聊想换个环境住住。
记得我第一次看他的那些杂志时根本没看懂它在讲什麽,老卜也随我看。
如果看不懂应该就不会看了,但那是别人,拥有丰富的啃课本经验的我又继续看了一个月,然後某天我恍然大悟,脸才开始红,老卜当时还奇怪哪有人刚开始看得面不改色,後面开始脸红的。
"你竟然一开始没看懂......"老卜明白我为什麽会这样的原因後,他用了整整两分锺声音颤抖地不断重复这句话。
然後就再也不让我看他的那些杂志了。
"然後呢?"我终於找到了一包薯片,我撕开包装。
"没了。"徐先生说,此时我嘴巴半张著,塞入的薯片还未咬碎。
"......"西风刮过。
我拿起抱枕朝他扔去,我薯片才刚开始吃!
"我说你到底会不会讲故事呀!"
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忽略了他为何会欠拉斐尔的情的事情,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私密的地方,他不愿说也罢。我又好问些别的:"那麽那个黄毛,就是你救下的那个人与拉斐尔的关系?"
"他是伊凡的亲生父亲。"
我愣住,问:"那那个叫奥森的男人是......"
"没有血缘关系,谢理德先生的姐姐的前夫。"
"那他吃饱了撑著要带走伊凡做什麽。"我对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印象过於深刻。
"听谢理德先生说伊凡长得十分像她的姐姐的缘故,奥森先生十分想将伊凡带回。"
有感情?总觉得怪怪的,反正我认为两个父亲都不是什麽好人......真是的。
门外吵闹声更大了,那几位竟然找人找到单元楼里了,楼下的门被怕得惊天动地。
实在佩服他们呀!这楼不知住了多少以扇人一巴掌为解决问题唯一途径的欧巴桑。
"你没有留下什麽血迹或阻击枪还没有处理掉吧。"我将一片薯片丢进嘴里,还是烧烤味的好吃。
"当然没有。"
门已经拍到我家了,我心里咒骂了那些神经病一句,都疯到一家一户找人了,直接打电话给老卜好了,我这劣质门可禁不起他们这麽折腾。
"好,去卧室藏著"我起身对他一笑,"记得你又欠了我一个情。"
不知他当时有没有感觉背後一股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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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徐先生早就离开了,想起今天下午还要去拉斐尔家,起床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心中有些烦躁但竟不知为何如此。
手机响了,不知名的号码,我接起,老卜的声音从中传出。
"我说蓝田,你想不想我呀?"老卜大咧咧地说,他又受什麽刺激了。
"老卜,国际长途很贵的,我们才多几个小时没说话......"
"几天後就会想我了,"老卜笑嘻嘻地说,"到时侯我怕我没时间给你打电话,所以就先问了。"这是什麽逻辑呀,我从床上爬起。
"蓝田有一件事我必须说,你不要再去谢理德家了。"老卜听上去语气十分严肃。
我不以为然地说:"为什麽?你怀疑他是与你们一路的?"
"不是,这家夥看上去正常得要命,除了特别有钱,但我看人眼光一向错不了,他你少接触为妙。"
"老卜,你可知你以前在学校的名声烂得要命?"我突然说道,"除了逃课、打架、抽烟喝酒、对女生始乱终弃,还脾气差得要死,看了谁不爽就揍谁,甚至还有人还告诉过我你杀过人,而且还是虐杀。"
"那你当时还来找我,你是来找死吗......"老卜声音突然低沈。
"我当时还真的是去找死的,"我轻笑,"谁又知道你是个好人呢,枉我下那麽大的决心。"
"可如果我告诉你那些所谓传闻是真的呢。"不经意间我听出他的声音有几丝颤抖。
"你又在开玩笑。"我不客气地说,这样故作神秘吓我的事他没少做。
"蓝田,就算是现在不是真的,以後也会是真的......"说这话时,老卜的声音已恢复平静,但平静的声音是乔魏的特色,不是老卜的。
"关我何事,"我懒懒地说,"只要你到时不要死得太难看,随你做什麽好了,省得我连你葬礼都不忍心出席。"
老卜突然笑了出来,笑得轻松帅气,记得好几次在大街上他就是这麽勾搭上心仪的女孩的:"真是的,本来我还伤感了一下,现在气氛全都被你破坏了,真是觉得自己可笑,还当什麽大不了的事。"
"我说老卜你要是落到别人手上就直接割地赔款、磕头求饶好了,保住小命要紧,如果要还是保不住,我清明节一定会去给你烧纸钱的而且不买最便宜的那种。"我有感而发。
"你少乌鸦嘴!"老卜恶狠狠地说。
"有什麽关系,我不记得我乌鸦嘴成功过。"
"你还叫没成功过,你忘了上次......"
......
等到终於挂上电话时,我心中隐隐作痛。
我的电话费呀......心疼死我了,但我还是笑了出来,转移话题果然成功了,老卜我可没答应你不去找拉斐尔。
下午到拉斐尔那时,发现伊凡竟和拉斐尔面对面在亭子中坐著,这绝对稀奇而且不是什麽好兆头。
走近一看,发现拉斐尔正在组装一支枪......啥,他现在这麽有钱还要做回老本行,见我来了,他也不藏,倒是伊凡慌了一下。
我定眼一看,伊凡手中竟也是被拆得七快八块的枪支零件。
"你让伊凡做这个干什麽?"我问拉斐尔。
"他说要学,所以我教他。"他抬头看向我,微笑道,"你要不要也来玩玩看。"
"我才不是要玩呢!"伊凡跑过来,把我拉到他身旁坐下,还白了拉斐尔一眼。
"那你学这个做什麽?"我拿起其中一块不知是什麽的零件问伊凡。
"因为我要杀了他。"伊凡没好气地回答,又瞪了拉斐尔一眼。
"我知道了。"拉斐尔依旧笑得轻松,但语气是认真的。伊凡恶狠狠的瞪著他,拉斐尔始终以微笑面对。输的绝对是伊凡,拉斐尔从不掩饰这点。
伊凡一把扔下枪支跑了出去......闲下来的徐先生追了上去,於是我也懒得动弹。
拉斐尔微笑著看著我,我也看著他。这个男人真是的,再不采取些行动万一有一天伊凡真的把他杀了怎麽办?一个少年犯就在如此舒适的环境中荒唐地诞生......我默哀。
午後的阳光来的温暖舒适,我微微闭上眼,模糊中看到拉斐尔懒散地凝视著远处的绿绿葱葱,不经意间就带出了些许优雅。大片的阳光透过茂密的绿色叶片洒在他的脸上,洒在我们之间。拉斐尔真的是个很特殊的人,童年的生活没有让他变得孤僻沈默,反而如现在般满脸的温和平淡,而且脾气还好得过分,我突然想到了伊凡。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拉斐尔突然转向我说。
想要的生活?天天被人骂时不时还有美人施美人计来杀你,而现在又多了一个要杀你的近得要命的危险源,我白了白眼。
蓝田与莫卜篇
砰砰砰
......
砰砰砰
现在虽不算太晚但也绝对算不上早,会在这时敲门的除了催房租的就是老卜,我认命地将杂文选扔在一边,从床上爬起,将床底的一箱子医疗用品拖了出来,然後才去开门。
老卜身上没有血迹,我愣了愣,受了内伤的话来我这能做什麽?
"我没事,今天我想在这过夜。"老卜走了进来解释道。
"你被家人赶了出来?"我问。
"如果是这样,我大可以去宾馆,"老卜大刺刺地在我床上坐下,"我偶尔想换个环境住住。"
我最讨厌大少爷了,尤其是一位换环境换到我这平民窟的大少爷,磨牙中我看他手上还提了个包,问:"老卜,你带什麽东西过来了?"
"自然是换洗的衣服,"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我,我不客气回瞪,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他绝对不会说什麽好话,"难不成你认为你这身子板的衣服我能穿得下?"
已是懒得理他,这样打击我的话老卜没少说。打开家中唯一的现代电器──收音机塞上耳塞就听了起来,好吧,其实我知道收音机也算不上电器......
老卜见我半天不鸟他,也从他那包中掏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我也乐得自在的不用招呼他。
学校也快开学了,我不自觉的就走了神,手也无意识地抓住了睡衣的领口,眉头皱起。
恭喜、恭喜。
同乐、同乐。
脑中不自觉得又想起几个月前与那位变态医生的的对话。
如果不听那位笑得灿烂告诉我我只有国粹中药才能主观意识主体治疗......(在此省略废话无数)的医生的话会怎样,但这念头也只是闪了一下,我摇了摇头,算了,我还要命。
老布突然把书一扔,书与地板接触发出的响声把正在沈思的我吓了一大跳,完了......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心有余悸,虽然这麽久以来他只有初次见面时揍过我一次,但他揍人的不分早晚、先後、男与女、外星人与地球人......是出了名的,所谓看了就揍,随性而揍形容的绝对是如老卜一般的人。
我提心吊胆地看著他的背影,做好他一挥拳头我就先拿收音机挡然後再逃命的准备,他却只是拿了衣服去洗澡,见他半天不出来,我心中祈祷这回功夫他心中莫名其妙的气已消。
老卜推开门走了出来,我心中暗自叫苦,这一回功夫他脸色更为阴沈,好像丢了钱还听不到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