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痕迹————弋殇

他们演奏间歇，我跟李亦说上两句，音乐一响起，就不想说了，费劲喊半天还不一定能听清楚，不如喝酒。
没酒瘾的人喝酒，大多是两种情况：高兴，或者不高兴。
边喝，我就边想，我这会儿喝酒，到底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不高兴呢？
想着，喝着，时不时看看一一，看看洋洋，再看看李亦。李亦一直歪着脑袋看我，眼睛在我和我手上的戒指间徘徊。他并没有拦着我喝酒。对，这就对了！仰头又干了一杯。
脑子渐渐开始不清醒了，我记得有人跟我说十二点了，要吹蜡烛切蛋糕了，还记得在蛋糕跟前我脚底下像踩棉花，李亦一直扶着我，再后来Ken来了，就换Ken扶着我。

最后能记住的事情，可能是做梦梦到的吧？
Ken扶着我上车，李亦拉住Ken，对Ken说：
[如果他不想好好对南南，就让他把南南还给我。]
Ken甩掉李亦的手说：
[他肯，不代表我也肯。]

这个梦简直太抽搐了，肯定是梦。

第十六章

我还照样给他们做饭，但是做好了饭我就直接上楼，把门反锁自己一个人呆着。
这绝不是做给谁看，也不是希望谁会心疼我，我就是不想看见他，一点儿也不想。程弋应该是从Ken那儿知道了那天的事儿，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都充满愧疚。
我觉得我该把自己关几天，把事儿都好好想清楚。
想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没法离开他，我只能相信等他戒了毒，他就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又来敲门了，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南南，开门。]

[南南，你别把自己关屋里成么？]

[南南，你要是生气就出来揍我一顿。]

[南南，我知道我不值得你原谅，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南南，我混蛋，可你也得吃点饭吧。]

[南南，对不起。]

[。。。。。。]
这几天他总重复这几句话，我听着就头疼，甚至都懒得搭腔。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你有完没完啊！]
对着门喊了一声，敲门声立刻就停了。
[赶紧走，该干吗干吗去，我不想看见你。]
[开门，是我。]
是Ken的声音，来当说客？
我没道理跟Ken拧，起来开门，Ken端了个托盘，饭和菜都摆在上面，是给我送饭来的。我让开门，他进来把托盘放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对我招招手。
[我不想吃。]
确实是没什么胃口。
[你都多少天没好好吃饭了？过来坐下。]
[我真不想吃。]
[先过来坐下。]
Ken说着就要站起来。
[坐着吧你。]
他抬起一半的身子又坐回去，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有话直说吧。]
[你先吃饭。]
[我说了我不吃，你说不说？不说我要睡觉了。]
[大白天你睡什么觉？]
[午觉不行么？]
不知不觉我就放大了音量，Ken瞪着我，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你别瞪我，有话就说吧，别拐弯抹角的。]
[你也折腾这么多天了，差不多了吧。]
[我折腾？]
他这么一说我火气立刻上来了，这算什么呀？来指责我吗？
[我知道这么说对你有点儿不公平，可大家都是男人，有话直说不行吗？你这么闷着到底想干吗呢？]
[行了，Ken，你出去吧。]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你知道？知道你还跑来说我的不是？]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你是个男人，被抽俩嘴巴至于闹这么久么？]
[那你让他抽两下试试啊！站着说话腰不疼是吧？]
[你以为我没被他打过？]
Ken话里的意思是他也被CC打过？他俩不没事儿老打架呢么，对，他俩是打架，不是他单方面挨打。
[我跟你说不清楚，你赶紧出去。]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今天你不说，我不走。]
[你怎么这么强人所难啊！]
[我就不明白了，他打你，你就不还手那么让他打，完后又一个人伤心难过，你图了个什么呀？]
[你不走我走。]
我人还没站起来，就被他抓着胳膊拉到他怀里，紧紧扣着我的肩膀。
[你松手！]
[别挣扎了，你不是我对手。]
[Ken你王八蛋！你赶紧给我放开。]
[把话说清楚我自然会放开。]
[好，你说的，我真说了你可别后悔！]
我抬起头咬牙切齿对他说，如果他真想听，那我就满足他。
[你。。。]
[Ken我告诉你，他别说给我俩嘴巴，他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还手！我让他打！反正他吸毒是因为我，他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我欠他的，他爱怎么折磨我都行！]
[南南，你怎么。。。]
[等他戒完毒，我和他就两清了！至于你，也别再跟我说喜欢还是爱的，我跟你之间没那回事。你们俩眼里都只有对方这样就行了！我看CC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这不挺好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
[还有这戒指！]
我拔掉手上的戒指，啪一声拍在茶几上。
[我迟早还给你们！你，和他，你们俩该干吗干吗去吧，别管我，你们俩谁也别管我！等他戒完毒。。等他戒了。。。我。。。我就。。。。]
嗓子里好象堵了什么，眼睛也起了一层雾气，话说到这儿，没法继续说下去，我该说什么呢？我就走？可我不想走。。。我想让CC好起来，像以前一样。可这已经逐渐从希望变成奢望，从奢望变成梦想，最终到现在，我发现这很可能只是个幻想罢了。
Ken猛然把脸贴过来，吻住我的唇。。。很好，我本就不想说离开两个字，这样，我就不用说了。。。Ken你做的很好。
[别说了，对不起。。。]
眼泪在他道歉的一刻流下，他在道什么歉呢，错又不在他。
[对不起，南南。。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逼他注射的是我，当初你走了，我也没能好好看着他，现在我又不能好好保护你。。。]
[和你。。。没关系。]
忍着，哽咽着。z
[有很多话，我都不会说，不知道怎么让你明白。但是我绝对不是帮他，他打你，我也很难过，很心疼。]

[可你知道吗？他那天打完你，回到家后，你知道他怎么惩罚他自己吗？]

[他现在心理有问题，人格分裂很严重。他打你，确实是控制不了自己，不是存心要伤害你。那天他回来，清醒了，他。。。。用头，撞墙。]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我终于没有抑制住，趴在Ken的肩膀上放声哭了出来。
[你们一个打了人，回家自残，一个被打了，玩儿命喝酒。我实在是。。。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算什么，李亦在你心里，都比我强吧？]
死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急了胡说的。
[南南，我真的很喜欢你，就算你不在乎我，我也不放你走。]
哭得声嘶力竭的，我这段时间积累了这么多的眼泪吗？把Ken肩膀的衣料都浸透了。Ken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在我耳边不断说着，好了好了，哭完就没事了。

抽噎着，抬起头，Ken温暖的手覆在我脸上帮我擦拭泪水。
[Ken，其实我。。。也喜欢你。刚才我胡说的。]
Ken又露出了冰山都会为之融化的微笑，一直暖到我心里。
[他。。他。。。怎么办？]
我说的是CC的心理问题。
[只能先戒毒，毒戒得差不多了，再做心理辅导。]
[会好吗？]
[一定会的。]
[真的？]
[恩。]
[你别骗我。]
[要拉勾吗？]
Ken笑着向我伸出小手指头，脑袋歪着问我，他可真可爱！
[去，别拿我当孩子哄。]
拍掉他的手，哭过果然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
[南南，戒指怎么办？]
Ken拿起桌子上的戒指，我看着戒指，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把戒指摘掉的举动有多孩子气。不好意思对他笑了笑，接过戒指，自己套在无名指上。
[这样就乖了，以后别随便把戒指拿掉，我会伤心的。]
[喂，你别揉我头！]
[我喜欢。]
[烦！]

第十七章

[你出来。]
[到哪儿去？喂。。喂？]
李亦电话里只说了三个字，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我就真的出来了，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看见他的车，走过去拉开门坐里边儿，他车都开出去好些时间了，我脑子才恢复运作。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那表情坚定得跟石头似的，我多少也算了解他，不问了，默着吧。

他一路开着车，也不理我，直到一幢小别墅门口，刹了车。
[下车。]
跟着他下了车，他从车前绕过来拉着我的手就往房子门口走。带着我到了房子里，他才终于撒开我的手。
[你到底要干吗？]
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我家，你暂时住这儿。]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李亦你没毛病吧？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住了？让开，让我回家。]
我推开他开门，开不开，走到窗户边儿往外一看。。。大门口好些个人守着门儿。回过头，李亦居然还一脸无罪对着我笑。
[你没事儿吧？软禁我？]
[是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赶紧让我走。]
[不行。现在我安排了十几个人守着这儿，你暂时哪儿也去不了。你说是软禁也可以，我只是想让你一个人静一段时间。]
[我不需要。]
[我认为你需要，这就够了。别折腾，我儿子也住这儿，现在在那个房间里睡觉呢。]
李亦指着二楼一个房间。他儿子？对啊！他和Yoyo的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我还抱过，那种暖暖的，软软的感觉，就在看着那个房间的门的时候，立刻清晰起来。
看着那扇门，脑子里突然就像过电影一样，很多记忆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想起了Yoyo最后的笑容，想起了Ken失去妹妹之痛，想起了李亦连孩子都抱不住浑身颤抖。。。。。。
这个孩子现在有多高了？三岁多了吧！长得像谁？性格又像谁？
[南南？]
李亦拽了拽我的胳膊，打断了我的思绪。
[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南。]
[哦。。李。。。什么？]
[李南。]
他又重复了一次，证明我没有听错。崩溃，干吗取这个名字？
[你起的名字？]
[Yoyo起的。她说是你救了她们母子的命，所以一早就起好了这个名字。]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恩。她去世后，我看了他的日记。她什么都知道。]
[这简直。。。。太他妈扯淡了。]
[她的日记我放你房间里了。]
[干吗？]
[她日记里写的，让我拿给你看。]
[我不看。]
烦躁的情绪蔓延开来，我在李亦跟前踱来踱去。
[南南，我以为你跟CC一起，会比跟我一起要好，所以我一直不想打扰你。不过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不能再当做没事儿一样。]
[李亦，我已经够乱了，你知道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混乱。]
[所以你需要静一静。]
[你没权利替我决定任何事。]
[我本来就没打算征求你的同意。总之这房子被严密监视，你肯定出不去，与其折腾，不如好好睡觉，好好把事儿想清楚。]
[CC那儿，没我不行。我必须得回去，否则他。。。。]
[你放心吧，我会跟他谈。]
李亦打断我的话，他先斩后奏的行事原则，这些年好象更严重了，就像当年被动得成为他的情人，今天我又要被动得接受必须在他家住下的事实。
[我不认为你能跟他谈的通。]
[谈不通也要谈。]
手机响了，是Ken的号码。我正打算接，李亦手一捞，手机就落在他手上了。
[喂，我是李亦，他现在在我这儿。。没想干吗。。明天我去找你们再说吧。。现在他该睡觉了，没事我挂了。]
[操！你凭什么这么干？]
[手机我没收了，等我跟他们谈完再还给你。你房间，那个，我儿子房间旁边儿。]
[你绝对有病！]
[恩，我有病。你赶紧洗洗睡吧。]
[不困！]
[那看会电视，不过我记得你好象不喜欢看电视。]
[你真打算把我关在这儿了？]
[我样子像开玩笑吗？]
用尽全部怨恨瞪他一眼，转身上楼。
什么玩意儿这都是？真想把他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开门，进去，甩门！等等。。。门合上之前我把脚垫在了门框边，隔壁还有一孩子呢，不能弄出太大动静。脚被门夹的好疼！
又轻轻把门关上，房间里一片纯白，我朝着大床走过去，把自己丢进床里。
我为什么就这么没立场？他们随便谁，似乎都能随意左右我的意愿。
噩梦，绝对是噩梦。抓抓头发，脑袋一歪看见床头柜子上面放置着一个厚厚的白色笔记本。这就是那本日记吧？
伸手。。。
缩手。。。
再伸手。。。
再缩手。。。
[操！]
伸手，抓起本子，拉开抽屉往里一扔。重重合上抽屉，我不看，没什么好看的。翻了几个身，爬起来走进浴室。
没浴缸！居然是淋浴！李亦，真有你的！

第十八章

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我的目光总是离不开放着日记本的那个抽屉，到半夜三点多都没睡着。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居然就梦见那个日记本长了翅膀在我跟前飞来飞去。。。崩溃。
平时都是一睁眼就看见对面的沙发和茶几，今天醒了，使劲揉揉眼睛，没错，昨天那不是梦，我是被李亦给骗来了，而且还给软禁了。这房间全白的，什么都是白的！昨天来的时候就着灯光也没仔细看，今天这么一看，真有种置身太平间的错觉。
墙上的挂钟显示十点五十，都这个点儿了？掀开被子爬起来，头有点晕。
进到洗手间，看着花洒我就来气。
我还是喜欢浴缸。
洗脸，刷牙，既来之则安之，李亦要是不想让我走，我还就真的哪儿也去不了。除非CC和Ken带着一大票人马过来抢人。
抢人？这念头一出我嘴就咧开了，真是脑子不清醒了，居然会冒出如此白痴的想法。

出了房间，看不见一个人影，饿了，走到冰箱跟前打开，应有尽有。拿出罐牛奶，边喝边在屋子里游荡。
李亦除了白色，就喜欢黑色，在这个房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白色的墙，黑色的楼梯，白色的沙发，黑色的冰箱。。。。。。
连门，都是白色的。呃。。这个门，后门？
推开，外面阳光灿烂，还没来得及感受阳光的温暖，就被面前两颗突然进入视线的脑袋吓了一跳。
[邵先生早！]
[啊。。。。早。]
看着门口对我弯腰鞠躬的两个墨镜先生，连打了两个冷颤。
[那个。。。李南呢？]
[李先生带他出去了，李先生交代中午会回来吃饭，请邵先生准备好午饭。]
再次崩溃，要不是这个墨镜男表情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我真会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
李亦啊李亦，我刚来你就让我给你做饭？
不过我也饿了，冰箱里又没有能直接吃的熟食。
摸摸鼻子，认命吧！无论走到哪儿，我都是做饭的命。

土豆，牛奶，西红柿，牛肉，白菜。。。李亦你讨厌罗宋汤吧？我就偏偏要做这个，吃死你！
鸡蛋，黄瓜，葱。。。李亦你讨厌黄瓜炒熟了吃吧？我偏要做这个，恶心死你。
对，还有洋葱，牛肉炒洋葱。还有还有。。。。。。
想起来李亦讨厌吃什么，我就把冰箱里相应的材料往外搬。
菜都炒好了之后，我看着锅里炖着的汤就后悔了。
我干吗要做罗宋汤呢？费时费力啊！还不能走开，走开要糊锅，这可真是自虐！

在厨房搅着红了吧唧的汤，听见外面有声音了，估计是这爷俩回来了。
[哟，挺听话，叫你做饭你真做嘿！]
耸耸肩膀，没回头看他。
[儿子，过来叫人。]
这得回头，他儿子，我还想看看长得像谁呢。
回过头并没看见孩子，还以为李亦涮我，正准备发飙，一小孩儿从李亦后面露了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