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的直起身子想要站起来,脚一软又重重的跌到了地上,两条腿都麻木了,像有上万只小虫在他的双腿攒动,不停的想要往更深处钻,喝干他的血,啃噬他的肉骨,原来不是梦啊!痛让他从自我欺骗中醒了过来,眼睛涩涩的,再也挤不出一滴泪,为什麽呢?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是梦,对,这是梦,梦也是会痛的,所以他现在会觉得双脚麻木,他要睡觉,他要让这可怕的一起都消失,他要做个美梦,他不要再做这个噩梦了。努力拖著像不属於自己的双脚艰难的挪到床边,将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抛到床上,拥紧了棉被,为什麽身体还是冷的?是不是棉被太薄了?这麽冷他这麽睡的著呢?睡不著就不能摆脱这个噩梦了,睡不著,睡不著任影就不能出现了,睡啊,睡啊,他越是逼自己睡,就越无法入睡,一股烦躁突袭心头,他莫名的开始扔床上的枕头棉被,刚想把蚊帐也给扯下,门忽然被推开了。
"小若啊,你怎麽还在睡啊?吉时都到了,你还没起床更衣啊?瞧你,都是要成家的人了,睡相还是跟个孩子似的,东西丢得满地都是。"推门进来的是若千的娘,和一般村妇没有什麽区别,穿了身喜气的红衣,朴实的脸,平凡的五官,嗓门却大,和她瘦弱的身子有些不符,她一边唠叨著,一边一边将若千从床上挖了起来,"真是的,一个晚上没睡好吧,要成亲了是件高兴的事,可你一晚不睡对自个的身子不好,今天当新郎官也当得没有精神,瞧著就不好,你啊,以後为人夫为人父的时候可不能再像个孩子似的,成家了就是大人了,一个家都要靠你撑这呢,好了好了,抹吧把脸,把喜服换上了,我再门外等你啊。"凌母像一阵急风来去匆匆,临去前从外面将门掩上了。若千看著黑色的礼服还有那红得吓人的大红花,奇怪心中却是一片平和,不喜不悲,没有歇斯底里的冲动,平静的换上礼服,打开门,凌母正一脸灿烂的笑容,仿佛今天是她成亲一样,可怜天下父母心,若千一阵鼻酸,他对不起他的父母啊。
"啧啧,今天小若就是大人了,瞧这身衣服多好看啊,走了走了,我们去祭祖,要先祭拜祖先,禀告婚事已定,祈求保佑,小初啊也差不多让亲家母其梳洗打扮好盖上红盖头了,今天真的是黄道吉日呢!"凌母喜滋滋的拉著若千去拜祭祖先了,顺从的跟母亲去了。
因为初云的家较远,所以项家二老就在离凌家不远的远亲家出嫁,因为不是自己家自然就不会太隆重,但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在锣鼓、唢呐、舞狮的伴随下,新娘初云顶著红盖头由姐姐带出来交给了满眼热泪的项父,项母喜极而泣的看著女儿,项父将初云交给了前来迎亲的若千,新郎新娘向项家二老叩拜道,然後初云坐上大八人抬的大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的到了凌家,若千没有什麽想法,旁边的喜娘要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好像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意识,而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周围的喜庆热闹丝毫入不了他的心,他的心已如止水了。到了凌家大门,在下轿之前,若千拉弓朝轿门射出三支红箭,表示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由凌母亲自打开轿门请下新娘,再由凌家德高望重的长辈将一打成同心结的红绳带交给新郎新娘,二人之间互牵著红绳跨过门槛,一个小女孩拿著铜镜照在他们身上,以求幸福圆满 。然後初云还要过火盆,火盆之後还要跨过马鞍,征兆新人婚後合家平安,最後若千用条红布包著的秤杆挑开初云头上的红盖头,这时,他们这对新人终於可以正式拜堂了。在司仪的唱声中,若千和初云拜了天地,也拜了高堂,给父母敬茶,原先他还怕见了任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他始终没有看见任影,心又跳动了起来,很沈很痛的跳著,任影现在在陪著那位姑娘,所以不会来了,连他的面也不想见了吗?是吗?是这样吗?若千出神的想著,一心两用,结果在夫妻交拜的时候,头硬生生的和初云撞上了。两人都捂头痛呼,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调侃若千看新娘子太漂亮了,看得发呆撞了头,若千被一撞,回过神,狼狈的继续交拜,然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被送入洞房。
洞房里,早已有好命妇负责铺床,将床褥、床单及龙凤被等铺在床上,并撤上各式喜果,如红枣、桂圆、荔枝干、红绿豆讨个吉利,求个早生贵子,若千初云并排作在喜床上,凌母项母一同点了龙凤烛,还让他们相互剪些头发,作为夫妻关系的信物一起放在香囊里收好,喜娘拿了合卺酒,让他们交杯喝下,还掷盏在床下,让其一仰一覆,表示男俯女仰、阴阳和谐的习俗。若千看著那些东西,心中很是嫌恶,很想将那些东西全砸了,可是他却连一个手指头也没有动,他要是会砸的话就不是若千了。终於,一切礼俗都差不多了,凌母和项母互相看了一眼,抛给这对心人暧昧的眼神,"春宵苦短,我们先出去了啊..."说完吃吃的笑著,痛喜娘一同出去了,当然,门是一定会掩上的。
"哇,累死了,成亲真是麻烦啊,女子都是这麽受罪的啊,什麽凤冠啊,这麽重!"确定没人後,初云很没气质的将凤冠摘下,随手抛到床下,冲到喜桌前,对著满桌的糕点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可告诉你啊,我虽然和你拜堂了,可是你别想碰我哦,你要敢动我一根寒毛我立马阉了你,晚上你给我睡地板去!唔,好吃,饿死我了..."
若千明白初云是看不上他的,那她为什麽还要和自己成亲呢?成亲了又不让自己碰她?她把婚姻当儿戏了吗?若千很想弄明白,可是凭他的脑袋是想不出来的,加上一夜无眠,又被折腾了半天,已经支撑不住了,他拿了枕头棉被在地上铺好躺下,原本以为会像昨天一样彻夜难眠,没想到一沾了枕头便去会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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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影千千 11婚後生活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若千睡得正香,口水还在嘴边闪闪发亮,他在梦中刚想把口水吸回去,猛的被人一脚踹醒,他睁开眼睛,看见一脸不悦的初云将她的纤足放在他的胸膛,"初小妹妹,你怎麽在我房间里啊?"
身著粉色衣裙的头发盘成髻的初云不小心加重了力道:"若千表哥,你啊贵人多忘事呀,我们昨天成亲了,我是你的娘子,我不在这要在哪啊?还不给我起来,今天我要煎四果汤,等公公婆婆上堂,还要到厅堂祭祀祖先和神明,然後还要将那四果汤向公公婆婆"拜茶",把自我娘家带来的鞋子敬献给他们二老, 拜茶後我还要下厨做饭菜。我在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啊,你不想拉肚子几起来帮我。"
若千皱著眉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体从初云的脚下抽出,十分无奈的说:"君子远庖厨,再说,我爹娘也不曾让我进过厨房啊。"
"就知道你不会,不会就学,我也不会啊,而且,凭什麽我在那忙你却在睡觉!我可告诉你啊,你别以为我嫁了你,就要我学会三从四德,你做梦还比较快点,我嫁人可不是为了要给人当苦力的,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初云一副女霸王的模样。
若千哭笑不得,他一直都不明白他这个表妹在想什麽,经验告诉他,不按她说的话做一定会很惨的。若千将枕头和棉被放到床上整理好,随便洗漱了下就随初云去了厨房。事实证明,两个平日里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下厨的结果是:煮出来的东西看不见有绿色,全是黄叶,里面还有一些黑色的块状物体,那粥稀得可以照见人影,若千的脸变成了花猫,初云衣衫不整,厨房的浓烟早一散去,地板上到处是水迹,让人怀疑他们是做饭还是破坏。
总之,一切都还顺利,虽然饭菜不堪入目,好歹大家吃了也没什麽异状,凌家二老原本就非常喜爱初云,也知晓她的情况,自然不会去介意那些,要不是因为礼俗不可免,他们才舍不得初云下厨,早饭是由夫妻俩一起完成的,二老还直说夫妻感情好,也不会去说不可以什麽什麽的。吃完早饭,二老带这这对新人走家串户拜长辈去了,一直到天黑才走完,两个人都累得半死,肚里全是茶水糖水甜点,双脚就像绑了千金大石,倒在床上,不过是不是同床共枕就去会周公了。
隔天,两人是被凌母的敲门声吵醒的,因为项家大哥来了,初云睁开眼睛,发现若千就躺在她身旁,放大的脸吓了她一跳,所以项大小姐,哦,是项美少妇毫不客气赐了若千一记无影脚让他滚下床,"凌若千,我警告你啊,这床是我的,不准你躺,听见没有,要是有下次的话,我剥了你的皮。"初云趾高气扬,在她的小脑袋里根本没有三纲五常,没人教她,也不会有人要她懂。
若千再一次忍下这哑巴亏,等初云去屏风後更衣时,他才揉揉摔疼的地方站起来,十分郁闷,自己为什麽总是处在下风,明明是个娇小的姑娘家,初云怎麽会这麽凶悍,一点姑娘家的温柔都没有,难怪嫁不出去。不过若千好像忘了,项大小姐现在已经是凌夫人了。
项家大哥也没有什麽要事,他只是依礼数来见见自家的妹子,嘱咐她已嫁为人妇就要懂得孝敬公婆,勤俭持家,关心丈夫,听得她直打瞌睡,不管有没有听进去,连连摆手说知道了。项家大哥叹了口气,只好对妹夫交待事宜,初云乐得清闲跑到厨房缠著婆婆要点心吃。
很快一天又过去了,晚上,若千很自觉的在地上铺好棉被,初云打了个呵欠,将发髻松开,满头青丝倾泻而下,她甩甩头,舞出黑色的波浪,她伸身懒腰,趴到床上,"喂,我明天要归宁了,你陪我回去。"
"哦。"若千应了声,"要带什麽吗?"
"能带什麽?我家,我娘家又不缺什麽,带了麻烦,不必了,对了,我们成亲那天慕哥哥怎麽没来观礼啊?"
若千的手顿了下,他微微摇头,"我也不清楚。"他钻进被窝里说到,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哦...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想赖账,所以不敢来,干脆我明天不回娘家了,直接冲到丹露山庄找他算账去!气死我了,堂堂一庄之住这麽不讲信用,他以後还怎麽做生意啊!"初云一脸气愤的说,双手握拳,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模样。
若千愣住了,"账,什麽账?慕大哥欠你多少钱?他怎麽会欠你钱,丹露山庄现在有困难吗?为什麽慕大哥都没和我说呢?"
"你傻啊!"初云白了他一眼,"丹露山庄再怎麽穷也比我家富,你没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怎麽可能欠我钱?不是这个啦,他没跟你说吗,我以为你知道我和你成亲,你就不用当心会被公公婆婆发现你和慕哥哥的关系啦,也不用烦恼你们怎麽才能不分开啦,当然了,你不可以碰我,同时慕哥哥只要付出一点点小小的代价就好了,现在看来,慕哥哥好像连这麽一点点小小的代价也不愿意付呢!"
"为什麽慕大哥没提过一句呢?"若千十分激动得从被窝里跳起来。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他和你说了,你同意了才娶我的,啧,他一句话也没解释,你问也不问的就照做,不怕他帮你卖掉啊。"初云在床上优哉游哉的晃著脚。
"我相信慕大哥,他,他才不会把我卖了的,我,我相信他,相信?对,我相信慕大哥,我要去问清楚。"说完,若千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初云没有阻止,她撇撇嘴:"是,他是不会把你卖掉,你这个笨蛋能值多少钱?卖你还不够付饭钱,要问清楚就早点问呗,这两天愁眉苦脸的,看得烦死人了。啊...不光我的事,睡觉喽。"初云翻了个身子,"晚安,江承..."
一口气冲到丹露山庄的大门口时,略一迟疑,冷冷的夜风将他的冲动吹散不少,他犹豫了起来。如果真的如初云所说的,那慕大哥回来的时候为什麽不去找他,他来找任影的时候又为什麽闭门不见,慕大哥应该知道他不见他会让他有多麽难过,这些他可以不在意的,可是慕大哥为什麽要带个姑娘回来,不是捕风捉影,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丹露山庄的显少近女色的庄主,此次从杭州回来还带了个美人回来,纷纷猜测是否就是未来的庄主夫人,这该怎麽解释呢?他口口声声说相信他的慕大哥,可是他还是会有不确定的时候,他要怎麽面对慕大哥呢?他怀疑他的慕大哥了,而慕大哥却又将一个姑娘横亘在他们中间了,难道慕大哥也需要一个姑娘来做幌子才能让他们一直在一起吗?慕大哥不是说过他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的吗?
慕大哥,我们到底怎麽了?我到底该怎麽办啊?若千无力的在墙角滑坐下来,将脸埋入掌心内,心中一片迷茫。
若影千千 12真相
天亮了吗?感觉周身暖暖的,若千用手揉揉眼睛,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阳光从没有关闭的房门照在他的身上,他昨天晚上明明是蹲坐在墙角的,怎麽一早醒过来就到了床上?难道他会梦游?会自己走回来吗?不对,他坐了起来,这里不是他的房间,简单而又充满阳刚之气是那麽熟悉,是慕大哥的房间,是慕大哥将他带来的吗?他不怕那位姑娘误会吗?慕大哥为什麽还要理他呢?他可以当作没看见他,让他一觉睡到早上然後自行离去啊,反正,反正现在已经初夏了,他也不会被冻死的,最多得伤寒罢了。他该怎麽面对他呢?还是乘他没有回来溜走吧,就当什麽事也没有发生过吧!
若千的双脚刚刚著地,一道黑影挡住了光线,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任影那张熟悉却又带著些许陌生的脸庞,他好像有些瘦了,不过才多久没见面啊,他怎麽的脸色为什麽看起来会有些苍白,人也憔悴不少,一定是庄里的事务让他太过操劳了吧,他总是这样,都不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却对他细心呵护,关怀备至,还是,还是因为那个姑娘让他公私都应接不暇,所以...
想到这,若千心中一阵抽痛,抿紧了唇,不敢开口说一个字,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像个忌妇一样质问他为什麽不要他了,他有这个资格吗?他们之间是有承诺,可是承诺能有什麽用,承诺就是用来对虚无缥缈的事许下的无法实现,荒唐可笑的话吧。终归是自己不好,为什麽要喜欢慕大哥,为什麽要喜欢男人啊,天下那麽大,他怎麽会偏偏喜欢慕大哥这个天之娇子呢?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相对,谁也不愿将目光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若千觉得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有些难受,他动了动,想让自己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任影却扑了过来,紧紧的狠狠的拥住他。他被这冲力撞倒在床上,後脑勺也重重的敲在坚硬的木床上,一群小鸟在他眼前飞啊飞,转圈圈啊转圈圈,他甩甩头,想将任影推开一些些,他被抱得好痛,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的手才刚刚稍微使了点劲,却被压著他的人抱得更紧了,"呜..."他的骨头要断了,慕大哥,你是不是在练一种叫寸寸相思的武功,要将他的骨头碎成寸寸长啊?
"若千,若千..."任影将脸埋入他的发中,闻著让他眷恋的味道,心中满是幸福,活著真好,若千能这样在他怀中他什麽也不求了,他真的别无所求了,他不停的唤著若千的名字,将所有的感情倾注在这呼唤之中。
若千的手就停在那里,任影的语气让他觉得自己还和从前一样,是任影最珍贵的宝物,他心中百感交集,他收回手,又紧紧的抱住任影,"慕大哥..."刚喊出声,多日来的委屈,不解,难过都化成滚烫的泪水喷涌而出,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哭出来的流著泪。
任影翻了个身,让变成若千在上他在下的姿势,他轻轻拍打若千的背,让哭得唏哩哗啦的人儿可以顺过气来,让他痛痛快快的哭,怎麽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任影宠溺的笑了,才多久没见面,这麽想他啊,但他的笑很快就无法再出现了,因为怀中的若千用嘶哑的声音拼命的喊为什麽他不要他了?这是怎麽回事?难道若千哭的就是这个,他什麽时候说过不要他了?他用一只手抓住哭得十分狼狈的若千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著通红的兔子眼,柔声问道:"若千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我怎麽可能不要你呢?又有谁在你身边嚼耳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