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明----bufobufo[下]

听到圣女的名号，祭祀微微犹豫了一下。斯克校长和圣女刚刚面谈过一次，神殿为了向格雷特荒原的远征必须得到魔法界的支持；但是眼前就是一只黑暗生物，让到手的功绩溜走他又实在不愿意，眼看着斯克校长态度强硬，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了："原来学院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连黑暗生物都能藏匿。"
"校园里的事务是学院的内务，如何处置与神殿无关。"斯克校长仍然板着脸毫无回旋的余地。
乔知道自己的导师是在维护自己，就算维斯的秘密已经被发现，学院相对于神殿仍然安全很多，而且有了时间上的缓冲。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女校长会面临多么艰难的困境，魔法界和神殿之间的矛盾会多么激烈，几乎难以想象。
他想起了幼年的时候，因为帮助隐瞒身为黑暗魔法师的叔叔的所在而被冠上"同党"之名，惨遭神殿毒手的父母。如果不是叔叔及时冒险赶来救了自己，他也未必能幸免于难。
不能给老师带来麻烦。他想。
而且我其实是个黑暗魔法师，并不仅仅是包庇黑暗生物而已。神殿本来就容不下我们。
于是他开口道："请等一下，校长大人。如果我们离开校园的话，那么这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和学院无关了？"
斯克校长和祭祀停止了争锋相对，齐齐看向他。
他的身边，和他一向心有灵犀的维斯笑着补充道："有什么问题我们到外面和神殿解决好了，这和学院没关系。"
"好。"祭祀抢着说，"既然和学院没有关系，那么我们就到学院外面解决好了。"
"乔奇亚尼，维沙纳特......"斯克校长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
乔拉着维斯向校长郑重地行了个礼："老师，谢谢您这几年的照顾。很抱歉给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决然，牵着维斯的手，向校门外走去。维斯微笑着和他并肩前行，似乎他们并不是走向危险，而只是出门逛街而已。
挡在他们眼前的军队和围观的人纷纷给他们让开路。
刚跨出校门，乔就捏了捏维斯的手，沉声说道："快走！"
维斯却没有动。
乔急了，推了推维斯："乘着他们还没围住我们，你快走啊！"
"到哪里去？"维斯微笑着问道，"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可是刚才不是都说好了......"乔心急如焚。
"刚才我可没有答应。"维斯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和你分开。你刚才还说，不会离开我的。"
乔咬咬牙："好，我们一起闯出去！"
话音刚落，维斯突然一把推开乔，后者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撞得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然后他惊恐地看见，原来自己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颗巨大的光球，将维斯整个罩在里面。那个会撒娇叫着"乔"的声音发出了一种近似凄厉的声音。
那是一个光明魔法阵。
维斯的惨叫如同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一样，突然没了声音。
"维斯！"乔大吼着扑上去。
光球却升上了半空，飞快地向着一个方向移动。乔拼命地追赶着，却很快停下了脚步。
那个光球停在了一支神殿军之后，有三个高级祭祀正在同时控制它。而护卫在其前方的，是足足几百人的圣骑士。
"啊哈，有一条漏网之鱼。"身后传来那个祭祀的声音。乔被前后包围了。
"乖乖束手就擒吧。"祭祀冷笑着说，"难道你想靠一己之力对抗光明神殿的军队？"
乔始终紧紧盯着那个被对方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在中间的光球，突然想起了内洛的伤势。仅仅是腹部的一个伤口已经让内洛那样的高级血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而他的维斯，他心爱的维斯却整个儿在那个光明魔法里面......
似乎是听到了祭祀的话，他扫了一眼在他面前全副武装的光明神殿军队。普兰顿的街道并不狭窄，却被那些浑身上下散发着光明力量的战士堵塞得水泄不通。
风轻轻吹过，黑色的发丝微微扬起，又垂了下去，盖住了年轻法师的眼睛。
他的声音轻柔，在场的人却全部听到了："维斯在里面受折磨，你们却拦着我，不让我到他身边......"
一个黑色的洞口突然出现在他的手边。
"绝不可以！"乔猛地抬头，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满是近乎疯狂般的愤怒，"谁都不可以把我们分开！"
"你以为......"祭祀刚想说"你以为一个黑暗魔法管什么用？"，然而他却再也没有机会说那样的话了。
因为他不知道，就像所有在场的神殿战士和祭祀都不知道一样，那个黑色的洞口，并不是一个黑暗魔法。
他们甚至从未想到过，他们这一刻面临的并不是一个孤孤单单的年轻法师发出的攻击性魔法，而是--
另一支军队。
第七十八章
如同洪水一般，骑着骷髅马的亡灵骑士在挥舞着大剑的兰奇的带领下，倾巢而出。神殿最前面的军队立即被冲撞践踏成了肉泥。
"拦住他们！"有人在后面喊道。
然而骷髅战士和他们的坐骑不是那么容易拦的。他们不是生灵，所以常规的战术并不怎么有用。那些骷髅马即使被砍了头仍然能够向前冲刺，而弓箭之类的远程武器即使射中了骷髅战士的眼窝，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视线"。相比之下，神殿军队的血肉之躯显得如此脆弱，特别是在乔时不时一个威力强大的诅咒或者灵魂魔法的助阵下更是不堪一击。
但是最可怕的并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那些刚刚在战斗中死去的战友。前一刻还在和你并肩作战或者为你挡去枪林弹雨的战友，你还未来得及为他们的死亡流泪，他们却再次浑身是血地站了起来，将尖利的武器指向了你。且不说由此带来的肉体伤亡，光是心理上的恐惧就非同一般。
生者尚未哀嚎，亡者已在欢笑。
在并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上，圣骑士军开始向后收缩。
"撤退！保护魔法阵！"圣骑士的一位位阶看上去很高的队长声嘶力竭地吼着。
当圣骑士军采取了比较稳固的防守阵势，双方的战况便逐渐呈胶着状。穿着带有光明魔法护持的重型装甲的圣骑士一旦全面防守起来，亡灵们还是很难攻破的。
"主人，城市里的街道太过狭小，不适合亡灵骑士冲刺。"唯一在战场上进出自如的兰奇说。
"想办法将他们引去城外。"乔命令道，"这里平民太多，误伤了也不好。"
"明白了。"兰奇说，"也请主人当心，对方也许会对你发动光明魔法。"
"好，我知道了。"乔点了点头，开始准备直接攻击的灵魂魔法。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神殿军似乎并不需要敌人的引诱，自身就在慢慢往城外退去。
"空中弥漫着阴谋的问道。"乔微微抬起头，看着这世间的阴霾。
"城外大概有神殿的大军。"兰奇再次回到乔的身边，"不然他们不会撤退这么迅速，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我知道。普兰顿城不可能让神殿军全部进入。"乔看着被圣骑士和祭祀护卫着远去的巨大光球，叹了一口气，"先去看看吧。"
"不要担心，他会没事的。"兰奇试图安慰。
"我会把他抢回来的。"乔理了理自己的法师袍，面无表情。
战场逐渐转移出了普兰顿城，野外的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似乎真的有大军等着我们撞上去。"兰奇如果有表情肌的话此刻一定会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不过援军还稍微有些距离，足够我们先给他们个教训了。"
乔的脚步在郊外的土地上停了下来，他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也并不是只有他们才有援军。"
他脚边的土地裂开，一只白森森的手骨伸了出来。
"又要给我们增添同伴了？"兰奇等那个骷髅完全爬了出来，有些不满地上下打量着，"就这骨架，生前肯定不是个战士......"
"当然不是战士，你以为普兰顿城是盛产战士的么。"乔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紧接着那个骷髅原本空荡荡的两个眼洞里也突然出现了两团幽绿色的火。
"感谢您将我从那冰冷的地下唤醒。"骷髅竟然向乔施了个法师礼，"火系大魔法师柯林斯*莱彻斯特谨侯您的吩咐。"
"一百五十年前的火系大魔法师莱彻斯特？怪不得有如此强大的灵魂。"乔自己也惊讶了一下。
他转向兰奇："虽然这听上去很奇妙，不过也许我们会很快多一支小型的魔法师部队......"
当神殿军和亡灵大军再次展开激战的时候，后者除了那些可怕的骷髅战士外，不知怎么的出现了非常强大的魔法攻势，让有了支援的神殿军仍然受损不小。
"这是怎么回事？"光球边的一名高级祭祀问身边的高阶圣骑士，"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魔法出来？"
"对方不是有魔法师么？"圣骑士不以为然，"前面他就有过魔法攻击啊。"
"数量和类别不一样，这应该不是一个魔法师可以做到的。"祭祀沉着脸说。
"难道是魔法学院支持？"听到这话圣骑士也觉得奇怪了，"这不太可能啊。"
"圣女还在城内，逮到的这个血族本来是要献给圣女大人的。"祭祀说，"不过现在看来情况不妙，也许应该把这个魔鬼尽快处理了。"
"这种事情是你们祭祀决定的。"圣骑士耸耸肩。
"我得向主祭汇报一下。"祭祀嘴里咕哝着。
乔正在施法，突然敌人的阵地里升起一束强烈的光柱，正是占据了维斯的那个光球的位置。
他突然觉得一阵强烈的心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瞬间紧紧锁住了他。
"维斯......"他呐呐地吐出这两个字，突然拔高了声音，撕心裂肺般叫了起来，"维斯，维斯！！！"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情绪波动，亡灵军暴动了。他们以更加狂乱的姿势向神殿军杀去，顿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然而短时间内他们仍然无法靠近受到重重保护的魔法阵，只能眼看着那个光柱消失后，光球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向外膨胀。
光球附近的高级祭祀们，慌乱的程度却不比他们的敌人乔低多少。
"这是怎么回事？光球怎么会膨胀？"一个祭祀目瞪口呆。
"不应该是收缩，完全分解那个血族的么？"另一个祭祀也是一副吓坏的样子。
"魔法阵似乎失控了。"主祭满头是汗。
就在这一刻，光球似乎无法继续膨大，剧烈地抖动了几次后，竟然爆了开来。
顿时神殿军后方一片强光，虽然似乎没有伤害性，却让人无法视物。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位圣骑士大声骂着，"什么都看不见了。"
受到光明防护魔法护持的主祭尚存有一些视力，他看了看下属一个个惊恐的样子，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向着爆炸中心走去。
还没走几步，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
当强光消失后，光球附近的个人逐渐恢复了视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从半空掉下来的一个人形物体。
那是一具干瘪的尸体，穿着主祭的衣服。
所有人都抬头，看到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影，阴暗的日光下，那头金灿灿的长发似乎成了过于耀眼的光源。蓝宝石般的眼睛流光溢彩，俊美非常的脸上带着微笑："午安，各位。多谢你们的款待，虽然我不得不承认食物很难吃。"
他的左手突然冒出一把光剑，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他不是邪恶的黑暗生物么？难道......他其实是神使？"很多人在那一刻都冒出了这个念头。
然而下一刻，他们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个本来银发的血族右手也出现了一把剑，一把完全由黑暗元素构成的剑。
维斯笑得人畜无害："现在，该我好好回敬一下诸位了。"

第七十九章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维斯心想。
以前他暴走的时候，虽然对于自己做了什么模模糊糊有点印象，但是其实他对于自己的行为并不清醒，也不太能够控制，基本靠本能行事。事后他也并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手里的两把元素剑变得如此的听话乖巧，似乎这天生对立的元素在他的手里成了最亲密的兄弟，共同为他们的使用者服务。
维斯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带着惊喜的心情在那些神殿军身上试验自己的玩具。他不断用着瞬移，身形神出鬼没，那些刀剑和魔法完全碰不到他；相反的，神殿众人身上的光明魔法护持对他而言根本没有效力，在这个长相俊美的吸血鬼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维斯肆意收割着周围的生命。清醒中的他，并没有为这血腥的场面感到害怕，却也没有多少兴奋，那些毫不留情的攻击，与其说是一种嗜血本能，不如说是因为被囚禁的愤怒加上对于自己清醒状态下战斗力的好奇。
"对方似乎自乱阵脚。"兰奇对于战局的变化非常敏感，幸灾乐祸地下令自己手下的小骷髅们更加猛烈地攻击敌人。
在己方军队最后被一队骷髅士兵和不能近战的骷髅法师们好好守护起来的乔并未在第一时间看到维斯，在那光球爆开之后，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混乱。然而之后再看战场上敌人一片混乱，他在绝望中却又隐隐有了希望，不知名的意念支持者他，让他感到或许维斯会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样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维斯似乎是在战场上玩了一会儿，发现神殿的人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对这单方面的杀戮没了兴致，又看到有"小骷髅"往这边杀过来，顿时心里一乐，便几个瞬移找到了乔的面前。
他猛地出现在乔的面前，把乔吓了一跳。维斯就势一把紧抱住乔，嘿嘿笑个不停。
"维斯？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乔抓住了他上下打量，见他看似不错的样子，先是大喜过望，后又立马紧张起来，"你这头发怎么回事？怎么又变回来了？"
维斯赖在他身上不肯放开，眨巴着蓝眼睛无辜地说："我很好啊，头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喜欢这个原来的颜色？"
"你没伤到就好，头发颜色不要紧，只要你没事就行。"乔此刻也顾不上周围那一群小骷髅们的"围观"了，只觉得心中满是欢喜。
维斯见乔这样担心他，虽然知道乔一贯如此，却也觉得心里很是甜蜜，也不想前面被魔法阵困住的危险情景，一直呵呵笑个不停。
两人在这黑暗和死亡组成的腥风血雨面前，非但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透了些柔情蜜意出来。
"这几个小骷髅看上去挺陌生的，是你新招出来的？"维斯霸住乔，指了指身边的骷髅法师。
"是啊。"乔应道。
"兰奇又有事情可以干了。"维斯笑着说。
"嗯，这些新朋友可不归他管。"乔正想向维斯介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呃......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们和神殿是不是也不用打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去找内洛吧！"
乔重新得回了维斯，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对于眼前这人类和亡灵的战争也不那么在意了。可是维斯偏偏有些恶作剧的小性子："可是你看，兰奇难得打架打得这么高兴，你这么早让他回来他会不乐意的。就让他玩个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