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绯（修改版）————苏零

"你们，真的是傲霜阁的人？"小孩明显吓到了，扑闪着大眼睛不知所措。
我没有理会叶绯，只是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告诉我，墨蝶在哪里？"
我看着她瞬间变色，一点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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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霜阁，不是一个楼台。
多少人对这个名字闻风色变，因为，它象征着死亡。
傲霜阁是一个杀手组织，和其他杀手组织一样，拿钱杀人。
但它又和其他组织不一样，不是你有钱，它就帮你杀人。
没有人知道，傲霜阁是以什么标准来衡量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我也不知道，可是墨蝶知道。
如果你消息非常灵通，你可能会知道傲霜阁有一个大当家血衣，有一个二当家，不知道他名字，只知道他到处杀人。
可是你不可能知道，傲霜阁里有一个真正掌管一切事物的人，一个精通医术、易容、轻功、暗器的女人，墨蝶。
其实在傲霜阁成立之初，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
她经常指着我和血衣的鼻子说："你们两个，一个练武成痴，一个杀人成魔，把其他拉拉杂杂的东西全丢给我。我非得未老先衰不可。"
可事实，是这样的......
血衣只要一练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闭关。我，只要一有任务，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傲霜阁。
目的......脱离墨大魔女的魔爪。
所以，我当然知道墨蝶。
而一般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知道墨蝶。
所以，再过不久，我一定可以见到墨蝶。
当年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我竟然会如此期盼见到那个以前避之不及的女人。

十六 墨蝶
"为什么还要进树林呀......"叶绯在我耳边轻轻问，同时用眼角瞟了一下前面带路的女人。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笑，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他这么胆小。
之前我已经把墨蝶特制的药瓶给了她，不管她是把我当自己人还是敌人，都一定会带我先去见墨蝶。只是，我也没想到，我们居然重新回到了树林，并且走的不是原来的路。难道，墨蝶隐居在这？那也没必要找这么一大堆人守着呀，难道她出事了？怎么可能，打她主意的人哪个有好下场......
路越来越难走，雾越来越浓。这明显不是普通的雾，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中午。雾中明显有人在监视，不止一两个，全部都是绝顶的高手。如果前面没有人领路，我不认为我可以闯过这个树林。
叶绯紧紧跟在我身后，此时不知被什么一绊，"啊......"一声尖叫，一个踉跄，惊起一群飞鸟。
"小心点，阁主喜欢清净。"走在前面的女人回过头来，冷冰冰的声音。
阁主？谁？墨蝶成阁主了？那血衣呢......
还有，她什么时候喜欢清净了？惟恐天下不乱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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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隐约出现一座竹楼，丝毫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紫烟，人带来了吗？"很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是的，阁主。"说完，她就往一边推，消失在浓雾中。
这是墨蝶的声音？虽然音色有些相象，可是，记忆中她的声音总是带着笑意，很天真的感觉，然后整人于出其不意。
不过，我好象忘了，我们已经有十几年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得到这个瓶子？"还是那样的声音，听得我很不舒服。
"你真的是墨蝶？"我问的很不确定。
随后是一阵沉默，等我反映过来时，一团黑色的影子已经冲了出来，一下扑进我怀里，"安言，你这死小子，终于回来了......当年我硬说你没死，可没有人相信。"声音中的清冷荡然无存，最后甚至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笑了，墨蝶果然还是墨蝶，一样的爽直。
我抬起手，轻轻排她的背："是的，墨蝶，我回来了。"她的身上是一股很淡，很清冷的香气，和当年一样。

"你在那种没有人烟的地方待了十五年？"墨蝶满脸的不可置信，"既然伤好了干吗不回来？弃我们这群好朋友于不顾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
墨蝶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但她只会对熟悉的人这么说，对敌人或下属她连一句废话也不会有。可是，我怎么回答她......
其实只是厌倦了，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我们只是普通人，没有权利去了结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但这些话，我无法对墨蝶说。即使在当年，看到她为了傲霜阁这样尽心尽力的工作，我和血衣无法有任何抱怨。更何况今天，我是以一个类似于叛徒的身份坐在这里。那些坚持守着的弟兄都不说什么，我有什么权利说话。
一片沉寂。
好半晌，墨蝶才开口说："我知道你说不出口的是什么。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已经没有了一往直前的冲劲。什么复仇，什么除恶，没有什么比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过日子更重要了。"
我很意外，这些话我怎么也不能想象是从眼前的女子口中说出的。她的容貌相较起十五年前没有丝毫改变，可是她的心境竟已如此苍老了吗？我以为她永远不会服输，永远不会放弃的。
"不用这么看着我。"墨蝶突然笑了，她清丽异常的容貌美丽依旧，只是那抹笑容失去了曾经的天真，平添了一丝无奈，"自从血衣练功走火入魔，我就什么都想开了。傲霜阁的无敌是建立在你和血衣的基础上的，现在你们都不在了，我还能做什么？"
"什么？血衣他......"怎么可能，本来我还以为血衣不在这里，可能是外出办事了，怎么会......
"你跟我来......"

十七 血衣
竹帘之后，又是另一间房。
我跟在墨蝶身后走进，一眼看到的就是桌上的那把剑，血红的剑......血魄，也是血衣的祖传宝剑。
他曾经在父母坟前发誓："人在，剑在；人亡，剑也在。"
现在这把剑依然完好的保存在这里，那么人呢？
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血衣依然穿着他最喜欢的血红色长袍，更村出脸色的惨白，他一动不动的躺着。
墨蝶轻轻的走上前去，替他把身上的薄被盖好。
我只能在一旁站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墨蝶的表情是如此温柔，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小心翼翼的一举一动，生怕把他吵醒似的。

"言，这两天你就住在这里吧。后面还有几间空房，我已经叫碧霞去收拾了。那个小孩已经先去了。对了，他是你......"跟着墨蝶走在由竹子搭成的走廊上，她又恢复了曾经的不正经，我看到她漆黑的眼珠一转，就知道铁定没好话。
"徒弟。"我赶紧把她的话头打住，要是冒出来个儿子什么的，我可就臭大了。
"是该收个徒弟了，哪天我也去找个。老了，以后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她轻轻的笑，没有了年少时的轻狂，带着淡淡的落寞。
看到她的笑容，忽然就是一阵心疼。
"血衣他，治不好了吗？"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个血衣陪在她身边，一切都会不同。
"我尽力了。"她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疲惫，此时我才看清其中细小的皱纹，"母亲和姐姐也来过了，能吊住他最后一口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不明白，血衣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他不可能会去练自己没把握的功夫。更何况他的武功已经够高了，没必要去做这么冒险的事。
"我们进屋慢慢谈。"

"师傅......"叶绯兴冲冲跑出来，却在看到墨蝶的一刹那，以最快速度躲到我身后去了。看来以前向他形容的墨蝶大魔头已经在他的思想里根深蒂固了。
不过，他也不至于看到一个女人怕成这样子吧。前几天不还因为我小看他，大发脾气嘛。难不成，他特别怕女人？这是什么状况......（零：咱家小绯天生一小玻璃，你有意见......）
"这就是你徒弟，很可爱。"墨蝶在一旁笑的温柔。可我看着那笑容暗暗吃惊，这绝对是灾难前的预兆。
叶绯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他显然被这个无害的笑容给蒙蔽了。
随后，人影一闪："他的脸蛋好可爱，捏上去好舒服......"
我就知道，其实我的这个毛病就是被这个女人传染的。
可怜的孩子，我为你默哀。若你要反抗，我在精神上支持你......（零：= =）

"其实，血衣并没有练什么其他的武功。"闹了好久，总算停了下来。墨蝶拿着个茶碗，慢慢的品着茶。
"那，怎么会？"被之前的插曲打断，墨蝶倒是心情完全平和了下来，我却急的要死，"难道，他还在练他家的那个不知名的祖传心法？"
"毕竟只有完全练成这种心法，才能最好的发挥血魄。"
"该不会他闭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了吧......"血衣练那功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不成功，歇两天，也就是了。虽然蛮伤身体的，可是有墨蝶在，也一直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该不会是焚天教造成的吧？"一直没怎么说话，装乖小孩的叶绯突然插了一句。
焚天教？那是哪里？f
"一江湖邪教，本来一直挺隐秘的，却一夜之间行事嚣张起来。"墨蝶皱眉，"因为我们一次出任务伤了他们的一个上位者，所以找上门来了。"
"然后，血衣带伤上阵，就成这样子了？"我听了直摇头，要是傲霜阁那么容易就跨的掉，那根本不用等那么久。
"前两天我们刚好吵架，他赌气没告诉我他练功走火入魔，硬压制下来，伤了五脏六腑。然后就这样子了。"很无奈的语气。
天，我要被气死了......
要是天下人知道，那个另人闻风丧胆的傲霜阁有这样一个主事者，估计气死的就是他们了。居然一直在一个心态如同小孩般幼稚的家伙手里栽跟头。
我看着墨蝶，虽然她的语气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但我仍然从她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悲哀。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爱她，而她也一样。
平时的血衣，是一个很明智的人，在我们这群人中间扮演着老大哥的角色。毕竟，傲霜阁成立之初，有的都是一群小鬼头，其中的大多数，连武功都不会，或者就像我，一贯独来独往。血衣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在教我们练功的时候又特别的严厉。他很小就明白什么是大局为重。
只是在墨蝶面前，他一味的包容......
应该不是赌气吧。就算血衣再怎么被爱情冲昏头脑，也不会干那么傻的事。
不过，既然当事人不想说，我有什么资格问。
当他们面临困难的时候，我在哪里......

十八 碧霞
转头看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本就雾蒙蒙的竹林，越发显得幽暗。很仔细的听，甚至听得到那很细的雨丝落在地上以及竹子上很轻的声音。
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可怕。
叶绯坐在一旁，瞪着他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他不敢在墨蝶面前造次，看来这次是真的吓到他了。
我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墨蝶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右手搭在左手上，右手大拇指不自觉的轻搓左手食指。很奇怪的习惯，但我很习惯。每次墨蝶神游天外，手上总是这个动作。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和血衣有关吧。
我不知道这五年来她是怎么过过来的。这里虽然到处是自己人，可是能说真心话的又有几个。她完全封闭了自己，用最冷漠的态度面对下属，用最狠绝的手段面对敌人。她断绝了一切后路，逼自己扛起一切。
我寂寞，但是我自由。她寂寞，却失去所有。
所以，我不敢问，更不敢乞求她的原谅。

"啪......"因为太过安静，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我和墨蝶瞬时一惊。转过头，看见叶绯红着脸一个劲的道歉，一边手忙脚乱的抓起被他打翻的茶杯。
"没事，抱歉，刚才我一时......"墨蝶显然也没缓过来，想解释，又匆匆带过，"碧霞......"
"是。"一绿衣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看了我一眼，便忙着擦拭洒了一地的水渍。
叶绯依然红着脸，一脸窘迫。墨蝶像没事人一般，坐在一边，看着碧霞忙活。我不知能说什么，所以选择沉默。一瞬间只剩下擦拭地板的声音。
我顺着墨蝶的目光开始注意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绿衣女子。她好象武功不弱的样子，方才她应该一直在门后吧，才能在墨蝶叫唤的第一时间知道要干什么，可之前我只听到很微弱的呼吸声，若不是此地太安静，我根本发现不了。她的武功应该比之前见到的紫烟还要高，那么，她怎么会是墨蝶的侍女？
还有，她之前进来的时候，我们的目光有一瞬的交汇。我总觉得，她的眼睛，有点熟悉。肯定在哪见过。
"言，对她还有印象吗？碧霞当年还是你带进傲霜阁的呢。"墨蝶轻笑道。
我一愣，当年我有干过这种好事？我怎么记得我除了杀人啥事也没干过。
"是一次出任务，回来就看到你身后跟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墨蝶解释，"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她。我有点累了，去休息一下。"
说完，人影一闪，自顾自走了。
这点还真是老样子，来无影，去无踪，外加自说自话。

"啪......"一声，叶绯脑袋摔到了桌子上，不断嘀咕："累死了，脖子都快僵掉了。这女人好可怕，吓死我了。"
我苦笑不得。
"其实阁主这样子一点也不可怕。她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才可怕，整个房间忽然冷飕飕......"碧霞突然开口，一扫之前淡漠的错觉，言语之间带着淡淡的调皮。
我看着她，很甜的笑容。忽然和记忆深处一个小小的脸蛋重合，我脱口而出："小秋......"
"少爷，你终于想起来了......"她的笑容更甜，丝毫看不出年龄的痕迹。
韩子秋，一次在任务成功后，在一废宅遇到的女孩。当时只看到她黑不溜秋的布满灰尘小脸，一双漆黑的发亮的眼眸，压根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可是她的求生意志深深的打动了我。
在了解了太多生命之后，我已经完全麻木不仁，丝毫体会不到活着的乐趣。
可是她改变了我。
随后，她就一路跟着我，来到了傲霜阁。她一直喊我"少爷"，怎么改都改不掉。
"现在我还哪是少爷呀，直接喊我老爷得了......"我一脸痛苦。

"小秋，那么多人都离开了，你怎么还在？"笑过一阵，我忍不住问。虽然看不出，可是她年龄也不小了，一直留在这里显然也不是办法。
"阁主也好几次赶我走，都没答应。现在的傲霜阁，以前的旧人已经没留下几个了。本来还有紫烟和阁主关系非常好，自从来了这里，连紫烟也派出去了，她身边的人连个可以说话的都没有。我怎么可以离开......"她的眼里也是淡淡的风霜，"不过既然少爷回来了，我一切听少爷的......"仍是笑，仿佛之前的话，之前的表情都与她无关。
我沉默。
我是要回那片土地的，既然答应了零焰，更何况，我也舍不得离开他，尤其是小畜生......
但是这里的一切，我又放不下。
而且，还有叶绯的事，虽然不急，但总是要解决的......

十九 混乱
"少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起床了吗？"轻轻的敲门声伴着小秋软软的嗓音，催眠效果极佳。
一大早就被唧唧喳喳的鸟鸣吵的睡意全无，好不容易有了点感觉，我把头蒙进被子。
"好起来了，这里的东西好好吃，比以前荒山野岭的食物不知道好几百倍。快点快点。"突然间敲门声变的震耳欲聋，夹带着叶绯惊天动地的大嗓门。什么嘛，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