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夫人们惊叹这孩子生的精致,小小年纪又行止有度,再看看他爹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想想也知道将来必定会长成一位翩翩美少年,有打算投靠武惠妃那边的甚至已经开始谋划要不要等会儿和七娘搭上话,寻求结个娃娃亲什么的,毕竟人是吴王的外甥,又生的这副品貌,现在不下手,将来指不定多少女子打破头抢呢。
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格外火辣的小青阳有点儿不自在,朝阿云身侧坐了坐,阿云则是一眼就把那些人的打算看在眼里,心下莫名好笑。
玄宗和惠妃又招了吴王及王妃杨氏上前说了些话,杨氏回应的落落大方,又懂得机变,帝妃二人见他们夫妻两个看起来默契十足,也是欣慰。因着李倓和李沁二人目前记在吴王名下,自然也得到了玄宗单独招上前说话的待遇,那边坐的老远的忠王等人看着,心里都老不是滋味。
取代韦妃坐在忠王身边的张良娣一眼就瞧见了眉目俊朗,在皇帝跟前言谈有物的李倓,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尚且不明显的小腹,忽然有些感谢韦氏了,这三郎君看起来就不是个平凡老实的,若非韦氏处心积虑的把这两姐弟赶出王府,她的儿子还难说会不会被李倓那个小子压一头呢。
不过……既然已经过继出去了,还是在吴王的名下,日后怕是要拉拢些,也为她的儿子争取世子之位添一分胜算的好,张良娣的目光划过李沁梳着妇人样式的发髻,微微黯淡,可惜了,若是这位沁娘子还未嫁,倒可以让他们张家的人求娶。
旁边忠王的脑子却不像张良娣那样转的快,他有些阴郁的目光死死瞪着李倓,心中不知骂了几句忘恩负义的畜生之类的话,他全然忘记自己从前当这儿子不存在的事实,一门心思觉得李倓攀附吴王和上仙公主,看不起他这个生父。
杜良媛等人坐在后面,心中都是一片忧虑,自打上次宝章郡主私逃,忠王府再圣上面前,就彻底失了宠,只盼王爷不要再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了。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席位上少了两个人,一个是被贬妻为妾的良媛韦氏,另一个则是虽然容貌娇艳却许久不曾得宠的杨玉环。
------------------------------
韦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密道,惊诧的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知道洛阳别宫里有这么一条密道,通往圣上的寝居的?”
杨玉环手提长信宫灯,微冷的灯光照的她□□在外的玉臂愈发白皙,为了今日这一战,她早就开始准备了,精心养了一个多月,将皮肤养的愈加滑腻,连她自己都觉得爱不释手,又特地穿上了这套大胆的纱裙,以便除去厚重的外袍之后,行走之时若有若无的露出自己引人遐思的娇躯,通过那面宝镜,她知道圣上的一切喜好,也清楚他最喜欢看自己入浴,知道这洛阳别宫有一处温泉,且圣上总会一个人去,此次咸宜公主大婚,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个,王妃就不要关心了,只要您能帮我绊住武惠妃,我保证,事成之后,就谏言陛下赐死张良娣那个小贱人,再次尊您为王妃。”杨玉环矜持一笑。
韦妃皱眉,再次打量了她一番,其实她真的不知道为何这杨玉环如此笃定圣上会喜欢她,但……看着她这副风流婉转的模样,后宫里也少有及得上的吧?
反正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妨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算事情不能成功,她也可以把这一切堆到杨玉环身上。
“既然如此,本王妃就预祝杨娘子心想事成了。”她想开了,自然也没什么。
“稍后,便劳烦王妃,绊住武惠妃了。”杨玉环若有深意的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杀机,武惠妃这个贱人,在那个宝镜里因为嫌弃她的出身就给生为儿媳妇的她下绝孕药,现在又生出个挡了她康庄大道的女儿来,她若成为皇后,一定不会放过她。
韦氏没错过杨玉环眼底的杀机,心头微微一惊,却没说什么,只是暗暗的,开始提防她。
韦氏回到席间,新人早已礼成,忠王冷眼看她,不悦道:“你不在这好好待着,乱跑什么,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韦氏心里一堵,忠王现在对她是越发不客气了,只是今时不比往日,她也只能伏低做小:“妾身只是出去透透气罢了,王爷何必动怒?”
忠王哼了一声,不再理她,张良娣上前替他缓着气儿:“王爷莫要生气,方才,妾腹中胎儿动了呢。”
韦妃见他们两个狗男女郎情妾意的,心里头更不舒服,方才对杨玉环那点儿忌惮,也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目光阴沉的看着张良娣的肚子,心道毕竟此人才是心腹大患。
席上,玄宗多喝了两杯酒,由高力士扶着要下去歇息了,武惠妃则留下来继续住持。
阿云端着酒杯,冷不防一个不起眼的侍女走到她跟前,低声说了一句话,她微垂下的眼帘就蓦然抬起,有些凌厉的盯着他侍女袖口的记号,确认那确实是属于九天势力的印记,才低声问:“当真?”
“属下不敢欺瞒君上。”侍女更深的低下头去,似乎在等待着她的指示。
阿云盯着杯中的酒怔忪着,有些失神,一旁的李瑁见状以为她喝醉,快步走过来,一脸关切地拉住她的手臂,问:“阿姐?”
阿云恍惚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忽然有些怜悯,她喃喃自语道:“罢了……就算是宿命,也没有办法,能挡得住个杨玉环,总还有别人,端看……”端看李隆基这一次要怎么选择了吧。
“你下去吧,这件事,不必管了。”阿云闭了闭眼,那侍女恭敬的退下,很快的,没入了人群中去,像是一滴水,汇入江流,一点儿也不起眼。
“阿姐你是不是醉了,胡说什么呢?”李瑁摇了摇她的手。
“没什么,只是有点儿累罢了。”阿云苦笑了声,“你怎么不去萱儿那边瞧瞧呢?”
“那边人多着呢,我不放心阿姐,还是在这儿看着你吧。”李瑁摇摇头。
-------------------------
高力士扶着李隆基去了寝居,上了碗醒酒汤却被他嫌弃的推开了。
“大家……”高力士有些无奈。
李隆基半睁着眼,看到周遭熟悉的环境,忽然清醒了些:“你退下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高力士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默默退下了,从前那位不可一世的镇国公主还活着的时候,薛郡主和安乐公主经常结伴去到洛阳别宫泡温泉,就总是喜欢住在这间屋子里,后来薛郡主没了,大家也不准别的女人再来了。
李隆基在室内慢慢的走着,目光落在挂在墙壁上的玉箫上,微微一怔,抬手便拿了起来,正欲吹起,忽然间听到一阵婉转的歌声,目光一震,他像是在循着什么旧梦一样朝着那歌声而去,向着这屋子里温泉池一步步的走近着。
垂地纱幔被风吹起,一层层的,像是被人掀开来,一只□□的玉足踏入池水,弥漫的水雾中,她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李隆基呆立在那里,因为酒醉格外迟钝的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熟悉的歌声,他看着那个对着他含情微笑的女子,一瞬间像是被打中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棠儿……”
---------------------------
驿馆
因为咸宜公主的婚礼喝得微醺的李林甫下了马车,由管家扶着进了院子,瞧见月下站着的那个纤细俊秀的身影,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阿玉……你怎么过来了?”
“你们都来了洛阳,我一个人无趣,就来了,怎么,表哥不想招待我?”霍玉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潋滟的桃花眸中划过一丝深暗。
“这有什么好有趣的,不过是应酬罢了。”李林甫摇了摇头,让管家下去,坐在石凳上。
霍玉从善如流在他身边坐下,见他似乎喝的有些难受,抬手伸出纤细的手指慢慢按上他的脑侧的穴位,李林甫感觉到一股微冷的幽香更近了些,忽然僵硬了一下,避过了霍玉有些过分亲昵的动作。
霍玉抬眸,微微抿了抿唇。
李林甫没有看他,提腕倒了杯清茶,欲给自己灌下去,却不曾晓得,灌下去的居然是烈酒。
“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着,只感觉喉咙处火辣辣的难受,一时间也顾不得平素八风不动的形象了。
霍玉无奈的帮他拍打着背部,这是小云妹妹教给他高度蒸馏出来的白酒,本来他打算送来和表兄一道品尝的,却不想被他当成茶水灌了下去。
“叫你乱喝东西吧。”霍玉没好气的说着。
李林甫好容易缓过来了,却觉得脑子更晕了,霍玉叹息了一声,却是说起了无聊的闲事。
“自打表哥你随驾去了洛阳,那些个上门提亲的媒婆反而越来越多了,你倒好,一个人溜走了,让我在那儿平白受人骚扰,简直不胜其烦。”
李林甫虽然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也不至于听不清楚别人的话,思绪也是转的开的,他有些不耐的皱起眉头:“我不是已经和门房说了,不准放那些人进来,怎么他们……”自从他看到梦里的自己命途悲惨,子子孙孙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一下子对娶妻纳妾什么的就没有欲望了,终归亡妻也为自己剩下了两个儿子,也不惧无后了,至于其他,他自己都未必能保全,实在没有心思,导致现在虽然官是越做越大了,后院里却冷清的不像话,连皇帝都曾经看不过去要赐他美姬,却被他以二子尚幼拒绝。
霍玉见他整个人倒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一样,上前推了推:“表兄?”
倒在桌子上的清瘦男子没有回应。
管家拿着醒酒汤过来,看到自家阿郎就这么倒在桌子上,不禁大惊:“霍公子,这么凉的天气,阿郎这样会受凉的!”
“我们一起把他扶进去吧。”霍玉摇摇头,一次这样二次也是这样,每次他想问出那个问题都会被莫名其妙的打断,也不知道他这聪明的过分的表哥是不是故意的。
管家应了一声,两人一左一右把人扶着进去了。
见人醉着,霍玉也不放心婢女在那边服侍,免得出了什么事儿,他表哥醒过来说不清楚,只好亲力亲为,帮他除下衣物,管家对此倒没觉得不妥,反正霍公子经常和自家阿郎同吃同睡的,他反而觉得有霍公子在自己可以下班了,遂很自觉的退了下去。
霍玉扒拉下男子身上的紫色罩纱袍,又为他除下发冠,扶着仅着白色单衣的清瘦男子到床上去,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细长的眉眼,泛着苍白的薄唇。
他没有立刻走开,只是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抬手,一点一点的描摹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五官,他这表哥大概还不知道吧,早不知从何时开始,他霍玉对他……就再也不是简单的兄弟之情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终究不是什么正常的感情,对方又是官场中人,声名攸关,霍玉从来,都不敢宣之于口,只是为什么这个人……他一直都不娶妻纳妾呢?是因为厌恶了那些后宅纷争,是真的为了那两个孩子,还是……
霍玉的手指停留在眼前之人的薄唇之上,心头微微一颤,都说薄唇的人天性凉薄,可是表哥却为了给他报仇隐忍了那么多年,为了他的一个心愿多番谋划……
在霍玉没有意识的靠近中,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差一点点吻上去的瞬间,他又停了下来,一声恍若情人间的低喃从那张薄唇间逸出,惊得霍玉睁大眼睛,一时间如遭雷击。
“阿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空双更吧,明天我要出远门,就不更了,亲们不用等啦。
-------------------
谢谢秀秀的地雷,么么哒:
秀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6-27 12:33:23
☆、黄鹤一去不复返
开元二十五年
裴耀卿罢相,改封为二品尚书左仆射。
由于并未接管兵部,从而也没有上辈子犯的那一系列军事战略上的错误,加上李林甫有意无意的保全,张九龄虽然数次惹得玄宗不快,但依旧还在中书令的位置上坐着,只是原来的吏部尚书改为了礼部尚书。李林甫正式进入中枢,接替裴耀卿官拜门下侍中,兼吏部、户部尚书。后起之秀,如咸宜公主的驸马秦风凭借又一次军功官拜兵部尚书,而几年前因为裴耀卿和李林甫一力扶持,自己做人又收敛些了的科学怪人徐明嗣也凭借屡次改良武器装备,如火箭炮般晋升成了工部的一把手。
至于上辈子本该成为节度使独霸一方的张守珪,由于谢渊和秦风的存在和阿云这个先知外挂的引导,乖乖的待在他原来的地方当着刺史,他那义子安禄山则选择了投靠东宫太子,虽然也在镇守边疆,却远非上辈子那样的权势可比。
至于节度使们的权利,被早有谋算的李林甫与裴耀卿联手一步步分散,财权、军权和人事权分割,节度使从只掌兵权到轮流赴任,尤其胡将,更是完全失去了成为节度使的资格。
而那杨玉环,听闻那天之后也只是封了个最末品的采女了事,就被玄宗完全遗忘在后脑勺了,阿云见他没有因为杨玉环脑抽,心里着实松了一大口气,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娘,”扎着小辫子穿着黄灿灿的小裙子的叽萝一边高声唤着阿云一边跑,冷不防差点被门槛绊倒,被站在一边早就看着她的冷俏少年抬手扶了一把。
糯糯胖爪子抓住表哥修长的手,乌亮乌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惹得少年唇角微微牵起,抬手刮了刮她琼玉似的鼻梁:“又上哪儿淘气了?”
糯糯皱了皱小鼻子,撇嘴道:“糯糯才没有淘气,是二哥,他爬到树上去啦。”
阿云闻言放下自己手里的书信,按了按额角表示无语:“就他一个人爬树?”
“有大哥看着呢。”
阿云点点头,既然有安安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别看这孩子小,心思却是一等一的稳,到现在也没让糯糯找大人把熊孩子弄下去,估计是吩咐了人在旁边看着。
糯糯松开表哥的手,跑跑跳跳到阿云跟前,“娘,糯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昕儿姐姐和清儿哥哥啊?”她这说的,自然是经常被唐潇潇带来玩耍的王遗风的两个孩子王徵昕和王弦清,这两个倒是神奇,女孩子性格安静聪明的像老王,男孩子简直就和兜兜一样熊,估计长大了就是个唐潇潇。
“糯糯想他们了啊?”阿云把她抱在腿上坐着,“你有大哥、二哥、凌烈哥哥、琦菲姐姐和表哥陪着,藏剑山庄这么多师兄弟师姐妹宠着,怎么还想着和他们玩呢?”这话倒也不冤,叶英简直要把糯糯宠成了个小公举,对待安安和兜兜虽然也不严厉,但总算还有父亲的矜持,到了叽萝这里,简直就成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她那三个叔父们也是,瞧着她可爱嘴甜宠都来不及,整个藏剑山庄在诸位庄主的带领下对小师妹也是各种糖葫芦啊什么的轮流喂,就这种不缺玩伴的情况下糯糯还能想起别的孩子也是奇了。
“对啊,上次清儿哥哥还说要给我带蜀中那边的小吃呢。”糯糯歪着脑袋。
“蜀中那边的食物么……”冷俏少年慢慢走过来,已然能够看出几分雅致风流的眉眼间蕴藏着淡淡的笑意,“多是辛辣之物,好比,去岁冬至的火锅……“
糯糯小眉毛皱了起来:“这样啊……糯糯还是喜欢吃甜的。”然后揪着阿云的衣角犯愁,“娘,可是如果清儿哥哥真的带过来了怎么办呢,糯糯……糯糯吃了火锅会打喷嚏的。”
“行了,”阿云看她一副纠结的小模样就忍不住笑了,“倓儿别逗她了。”
李倓颔首称是,见着糯糯一脸呆萌的瞧着他,眸间就不禁染上温和的笑意,连略嫌冷峭的眉梢都柔和了许多。
“你叔父昨日收到惠妃娘娘的家书,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长安了。”阿云指了指桌子上的书信,示意李倓看。
李倓也不回避,从容的拿起那一页纸,一目十行的看完,过了会儿,才缓缓道:“据宫中的探子回报,三个月前,惠妃娘娘的身子就开始衰弱了,想来,这封信应当属实。”
阿云点头:“我也这样认为,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小哈说过,有些人是历史的注定,不可能靠什么灵泉水就救得回来,裴光庭就是个例子,纵然有她的插手,仍然死在了开元二十一年,而今年,正是历史上的武惠妃过世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