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内功深厚,加之早已习惯了剑冢的清冷,倒是没有必要用这些。
“被我不小心给浇上水了。”阿云瘪瘪嘴,手指搅着叶英衣服上挂的流苏。
叶英轻轻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然后抱着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中陈设简单却并不疏漏,墙上挂着宝剑,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几上一把瑶琴五弦映着月色愈发银白,地上一阔口大肚瓷瓶内插着几幅卷轴。
她才扫了一眼,就被叶英放在被褥之间。
阿云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床上,刚刚想抗议,身侧就微微一沉,原是叶英侧身阖目躺下了。
他握着她的爪子,把她微微往身边一带,倒是没有那么冷了。
某萝莉当然不会想歪什么,她现在可是萝莉,同榻而眠也不会怎么样,再说了,庄花这样纯洁的人……
庄花真是个好人,居然主动给她当暖炉!阿云嘻嘻笑了笑,然后干脆一头钻进那个带着沉水香淡雅而宁静的香味的怀抱。
“阿英,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了?”
叶英抬手按住了她胡乱扭动的小脑袋,微微睁眼,淡声道:“还记得我之前的佩剑么?”
“哦,我的背部挂件啊,记得啊!”某萝莉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头上那只手僵硬了一下,不禁脸色一变,想起当年自己做的死恨不得咬掉舌头。
“诶,那个,我不是说你是我的背部挂件……”她解释着,却见叶英那双淡若冰雪的眸子忽然亮了一瞬,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再仔细去看,他却闭上了眼。
“嗯,”叶英不置可否的继续道,“三百年的岁月,我已能与它心意相通,实属难得,是以重返大唐却未能带上此剑,实乃一大憾事。可今日,我却在祭剑台找回了它。”
“祭剑台?”阿云不禁惊讶,“那不是正阳藏兵之地么?”
叶老头在剑冢的祭剑台布下剑阵,以防名剑大会前正阳有失,这个,叶晖上次来的时候才提到过。
“不错。”叶英点点头,“我去了剑冢,却好巧不巧的,遇上一个贼。”
“哈?”这是什么情况?
“看守正阳的叶芳明身受重伤,那贼人亦被我重伤后为人救走……可。”
“正阳失窃了?”阿云拉着他的衣角一紧。
叶英脸上的神色有些严肃,清隽的眉微微凝起:“我不知道。”
“什么?”这是什么答案?
“前世的正阳,是一把重剑,在名剑大会上由拓跋思南所得,众所周知。”叶英继续说着,“可是,据看守的芳明说,父亲叫他守着的,就是这把轻剑。”
叶英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微微屈起,食指与拇指间轻轻一弹,闻得一声清冽的出鞘之声,一把轻剑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
“啊,这不是你的佩剑吗?”她曾经的挂件……
“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叶英道。
“你不会愿意把它送人的,对不对?”阿云的心忽然有点沉重了,剑客的剑,那是一生荣辱之所系,意义之所在,对他们的重要性,甚至有的,不下于生命,那是一辈子都不能抛弃的存在。
她当年听说叶孟秋曾经以佩剑御神赠人时,曾经很难理解他的这种行为,毕竟就连叶五少那样风流浪荡的人,此生也唯重葬月,叶三少那样的剑痴,更是一生只一把无双剑。
“自然不会。”
听得叶英的肯定,那把剑似乎也很是高兴,在空中径自旋转了半圈。
“那该怎么办呢?”叶孟秋那样强势的人,哪里会听儿子的话,更何况,现在的叶英……
叶英沉默了良久,握着她爪子的手忽然紧了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如果,我要回去天泽楼,你说怎么样?”
“额?”这个事情,和她有关吗?
“我会向父亲证明一些东西,可那个时候,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再过这样清静的生活,你……愿意……”
艾玛,窝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原来庄花你打算提前篡位啊!
终于要熬出头了!
某再次会错意的萝莉一脸笑:“我当然愿意,阿英,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去做吧!”
叶英微微一怔,按在她发顶的手收了回来,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带着一丝略微犀利的审视:“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哒!”某萝莉绷着脸,丹凤眼睁的圆溜溜的,看上去让人忍俊不禁。
叶英嘴角微微勾起,泛起一个极浅极浅的笑意,随之,那笑意慢慢的扩大,直到眼角眉梢都染上稍许。
阿云不禁呆住,她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庄花。
“睡吧,明日,我们回去天泽楼。”他按着她的头到自己怀里,顺着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抚摸着。
阿云一脸雾水,也不知庄花怎么又这样了,不过被窝里也暖了起来,她也困了,于是打了个呵欠,就这么依偎着叶英,睡了。
夜风渐渐大了起来,明月高悬,照的一室清辉。
叶英看着在他怀里安静睡去的小小人儿,伸手给她捻好背角。
开元七年,明教立威,名剑被夺,开元惨案……这些都要发生了,江湖上腥风血雨,浮浮沉沉,于藏剑,也说不好利弊,下一步棋怎么走,都绕不过先掌山庄之权这一步。
罢了,反正,那也是父亲所希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元惨案……会被和谐掉的,我决定鸟,王谷主他当不成谷主了,而且CP也给换了,至于是谁,嘿嘿,乃们看到会吓死的……
☆、名剑大会进行时
此时此刻,楼外楼中,一身着圆领长衫之人,正对着月光,瞧着一把剑。
剑,重三十两八钱,宽剑厚刃,名为正阳,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师父,你早就料到了会有人前去剑冢夺剑,所以才将正阳转移了出来?”侍立在一旁的一身明黄翻领窄袖服,腰佩宝剑年约二十五六的男子问。
“早就料到?”着长衫之人抬眼看了看他,嘿笑了一声,“芳溪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事情,是真正可以早就料到的。”
说着他将重剑重新放下,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
远处的吴山隐在一片烟雾之中,看不真切,只依稀可见,近处一块巨大的石头伫立桃花树下,上面银钩铁画地刻着四个大字:藏剑山庄。
叶孟秋负手静默,藏剑山庄,那是他半辈子的心血啊,原以为,老天不长眼,真不愿意给他一个好的继承人,使得长子愚钝,次子顽劣,他好好的藏剑山庄后继无人。
谁知……
叶孟秋想起方才重伤跑过来禀告剑冢入贼的相关事宜的徒弟叶芳明,想起他提到自己长子时那副崇拜的表情……
叶芳明是什么人?藏剑第二代中公认资质最好的人,他十分重视甚至想着若自己儿子都不中用,生个女儿出来配给这个徒弟将来继承他衣钵的人。
可这样的人,居然会对他那个没用的,一向被视为废物的长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叶孟秋忽然觉得有点复杂,惊讶之余,高兴占多数,后继有人,毕竟还是值得欣慰的,可是……他在忍不住狐疑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失望和愧疚,如果长子真的是如此了得的人物,为何他一开始没有看出来?
叶英……叶孟秋在脑海里寻找这个从来寡言少语,清冷孤僻的儿子的印象,忽然觉得从来想不起他除了抱剑观花之外其他的模样了。
其实,他不是没有喜欢过这个儿子的,这么聪明剔透的孩子,这么一生下来就如此懂事的孩子,哪个做父亲的会不喜欢?
可,那点可怜的喜欢,终究支撑不起他对山庄的希望。
再看向那几个大字时,叶孟秋心底的愧疚已经少了很多,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叶芳溪,沉吟道:“芳溪,明日便是名剑大会了,到时候山庄里鱼龙混杂,恐生变数,你要注意好防卫,知道吗?”
叶芳溪拱手应了,犹豫了一下,说:“那……芳明师弟,还有大公子,师父打算,怎么办?”
那把轻剑,终究是不祥之物啊!
“芳明,叫他安心养伤吧,至于大公子,我会亲自跟他说,正阳同炉轻剑,绝对留不得!”叶孟秋想到那把剑刚出炉的时候,就剑光横扫直接杀了二十余名铸剑师,若非他使尽全力亲自将那剑控制住,还不知道会造多少杀孽,就觉得头疼。他将其放在剑冢,既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打算着,若某人真的敢前来劫走,触动了剑上的封印,哼,到时候就是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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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大会于每十年二月的最后一天在西湖边上举行,东道主也就是藏剑山庄定下的规矩是不分正邪,一对一比剑决胜,但杀人者除名,宝剑由剑法最高者得,出场顺序由抽签决定。
观赏台上座分别坐着庄主叶孟秋以及“御神”得主公孙大娘,接下来依次是剑圣和天策府统领李承恩,纯阳宫李忘生、王遗风以及神策将军武境,由于长歌和少林的两位都是晚辈,所以刚陪末座。
叶孟秋亲自开启封条,打开抽签箱,让诸位来客抽签。
叶英牵着阿云站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看着。
“咦,那个不是李菊?”阿云睁大眼睛瞧过去,拉着叶英的手兴奋的晃了晃,另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阿英你看,是李菊耶!”
有没有很高兴,有没有很兴奋?
“看来,李某今日要先各位一步了。”天策府的年轻统领将手上的玉签翻过来,上面果然写了个“一”。坐在他下首的神策将军武境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讽笑,心想第一个抽到的反而不美,一场一场的打下去,着实不占半点便宜。
李承恩起身,一个轻功率先跳上擂台,□□在手,环视了四周一圈,疑惑道:“敢问是哪位抽到了二号签,还请与在下一战?”
武境眯着眼盯着自己的三号签不说话,拓跋思南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而纯阳宫的李忘生微微笑着不说话,少林的李君延则一直念着阿弥陀佛……
最后一个小小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剑思怯怯地举着玉签,对叶孟秋道:“庄主,剑思可以弃权么?”
“咦,那个小正太好可爱,阿英阿英,等会儿我们过去求勾搭好不好?”某萝莉继续兴奋。
叶孟秋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剑思这件事,朝李承恩告罪道:“这个孩子不懂武功,已经被叶某收为弟子,算是藏剑中人了,这一场便算李统领胜出,如何?”
李承恩到无可无不可,反正他这个天策府统领也是刚刚当上的,武艺还不很是精通不说,来藏剑也不过是因为徐长海认为将来他执掌天策必须交好九大门派的掌门,非要拉他来的。
“叶庄主客气了。”他点点头,算是同意。
神策将军武境则冷笑了一声,提刀便上去擂台。
“卧槽,李菊威武,把神策狗都打翻掉!”某萝莉握拳。
天策神策不和这件事情,估计只有三岁的幼童不知道,他们两个这番比试自然是十分精彩,因为李承恩终究是才当上统领不久,武功招式不熟,最后还是落败,而武境似乎也好不了多少,身上衣服多数被划破,还流着血。
叶孟秋叫叶芳通拿来伤药治疗,宣布下一场比试在一炷香后进行。
“哈,什么嘛,阿英阿英,快去安慰一下李菊受伤的小心灵……”
叶英微微侧头,清冷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边的矮子身上,叫她闭嘴的意味不言自明。
“凶什么嘛……”阿云瘪瘪嘴,见某人继续放冷气只好摇摇头,一副你没救的表情,“哎,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真是的,李菊你都不关心一下,难怪会被小七抢走西皮……”
“若不好好看,我们便回去吧。”叶英淡淡的说。
“哎,别别别,你答应过我的,上辈子我可从来没看过剑圣跟人比武的,好阿英,我错了,再也不烦你了,好不好?”某萝莉扭糖似的扭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拉着他的衣角软糯糯的说,叶英眸中清冷之色稍解,抿了抿唇,转头继续看比武了。
“阿弥陀佛,施主,你赢了。”李君延败在武境手下,一声长诵,径自走下擂台。
武境连胜两场,面上已经忍不住得意洋洋,他对叶孟秋略一拱手,道:“庄主容在下休息半柱香的时间即可,各位都是事务繁多之人,也不好为本将军等上这么许久。”
叶孟秋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这个神策将军实在是傲慢的过分了些。
他看了看上座兀自擦着剑的剑圣拓跋思南,上回比剑的时候,这个人才十二岁,一路上也算过关斩将,艺惊四座了,可惜遇到了公孙大娘,还是棋差一招,没有得到御神。
那个时候似乎拓跋思南就信誓旦旦的说,此生唯此一败,绝不再输。
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实现自己的誓言?
“下一位,是谁呢?”休息好的武境站起来,懒洋洋地问。
一道清风拂过,携着幽幽笛声,武境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手握长笛的白衣男子站在面前,他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既不束发也不戴冠,有几分放浪不羁的味道,举止间流露出的意态闲适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擂台上比武,而是在踏春赏花,一双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眸子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嘲讽的神色来。
“艾玛,魔法少女王遗风……”某萝莉刚一开口就捂着嘴巴,一脸惊恐的看着叶英,被对方淡淡的瞧了一眼后,才放心的继续看比武。
“王遗风?”武境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不稳。
“将军请吧!”王遗风洒然一笑,玉笛横在身前,显然是不需要其他武器的意思。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王公子的厉害,是不是讹传?”武境手持长刀,旋身砍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有木有觉得熟悉了点,我觉得王谷主出场的描写还行,就保留了,至于剑思么,他还是会成为女主的好闺蜜滴。
另,如果乃们不同意和谐开元惨案的话,其实作者也有PLAN B 不过,要虐了,其实也不要担心啦,反正不会虐主角滴,┑( ̄Д  ̄)┍
☆、不请自来不速客
“承让了。”几招把武境给打下台,王遗风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大袖翩翩,长笛在手,俨然一个自红尘之外踏破归来的世外客,风姿绝世,叫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王公子的风姿果然不减当年。”叶孟秋赞叹道。
“只是不知道,与李道长比起来如何。”公孙大娘嫣然浅笑。
李忘生脚下升起蓝色的太极图,一个纵云跳上擂台,手持拂尘,道骨仙风,也不输给王遗风的风华气度。
“贫道有礼了。”李忘生依旧微笑。
“请。”王遗风抬手。
台下被武境打下来后就一直观战的李承恩对身边的徐长海道:“此番来藏剑,真是长了见识,王遗风的武功甚是飘渺,纯阳宫的道法却玄妙的紧。”
“将军也是这么认为的?”徐长海微微一笑,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云远远瞧着他们两个嘀嘀咕咕的,有那么点跃跃欲试又不禁失落起来,原本因为老王吊打武境各种爽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纵使相逢应不识……
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今日见到李菊尚且如此,来日若是同义父、曹姐姐他们相遇,该是如何的场景呢?
她扭头看叶英,对方平淡的注视着场内的变化,阳光在他极具线条感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淡金,那双眼,古井不波。他不似场中的任何一个人,或紧张或好奇,他只是那般平静的去观察着,像在看一出毫无悬念可言的皮影戏。
阿云心中微微一动。
还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跟她是一样的,是了解……她的过去的。
“阿英?”阿云轻声唤。
叶英闻言低头,那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里带上了一丝询问。
她拉着他的手就紧了紧,摇头笑:“没事。”
叶英朝李承恩那边看了一眼,心中就明了了几分,摸了摸阿云的发顶,道:“要想去的话,就过去看看?”
阿云鼻子一酸,把头埋在他宽大的衣袖间:“不去,叫他狠心逐我出府!”害的老娘的怀化大将军飞了。
“日后,会有机会。”叶英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
李忘生和王遗风两个人在台上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分出胜负,李忘生拂尘一扫,对王遗风道:“先生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