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鬼惹上身+番外——杜紫藤

　　校长很热情地迎接，带言平来到他的办公室－－为了方便他的探查，言平的办公室特意安排在三楼。

　　对于校长亲自带来的这个人，办公室里另外几个老师只抬头看了一眼，冷淡地打了个招呼。校长安排好教材、辅助教材、文件之类的，又叮嘱其它老师帮助言平熟悉环境，便离开了。

　　言平坐下，翻一下教材。耳朵里却听到坐在靠窗的女老师不咸不淡地抱怨：「都这样了还招人呢，校长也真敢，到时候人死了都没地方收尸去。」说着，瞟一眼言平，「新来的，你打算待多久？好心劝你，想活命就早点做打算。」

　　「啊？怎么回事？」言平装作不懂，惊讶地问。

　　「小杜，你的课准备好没有？」没等女老师回答，另一个男老师插话来转移了话题。

　　正好不需要继续装不懂，言平一耸肩，从桌上拿起教材，随意翻看。

　　包放在桌上，色鬼娃娃从包里偷偷探出头，偷偷问：「你什么时候上课啊？带我去其它地方啦，这些人好没意思啊。」

　　刚要回答，行政职员从外面走进办公室，向言平走来，「言先生，您的文具......」

　　言平连忙站起来，随手一指头把色鬼顶进包里。

　　听到色鬼在包里闷闷地骂：「臭道士，我讨厌你......」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都有课，于是空荡荡只剩下言平一个人。

　　没了声音，色鬼又爬上来，从包的缝隙里探出头来，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只有言平坐在办公桌后胡乱翻着教科书。

　　「道士，那些人都走了。」

　　「嗯。「言平从书里抬起头，看了色鬼一眼，「怎么？」

　　「我们去其它地方转转吧。」色鬼乞求道。

　　言平看一眼课程安排表，「不行，上午最后一节的课，就算是照著书念也不能念错吧。」于是又低头继续看书，一边问：「还有啊，你干嘛还窝在娃娃里，不会觉得很闷吗？你用灵体不就可以自己到处转了。」

　　「嗯？」色鬼低头看看，忽然省悟，急忙从娃娃身体里挤出来，「臭道士，你干嘛不早说！」

　　「早知道不提醒你了。」言平跷起脚，「反正你自己愿意窝在娃娃里，关我什么事？」

　　「哼。」色鬼生气不理言平，东看看西看看，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道士，我出去看一看。」

　　「随便你。」言平头也不抬。

　　色鬼穿过办公室门。言平抬了眼，刚看见色鬼出了门，却转眼看见他又匆匆忙忙跑回办公室，爬上自己面前的桌子。

　　「好可怕......好可怕......」

　　「嗯？怎么了？」言平疑惑地看着满脸惊魂未定的色鬼。

　　「外面戾气好盛，阴气好厉害，好可怕，一定是有妖怪......」

　　言平挑眉看着色鬼，「你自己也是鬼，还怕阴气？色厉内荏，也就在家里敢跟我耍脾气，真遇到外面的厉鬼你就怕了。」

　　色鬼不服气地嘟起嘴，「你胡说，明明都是你欺负我－－昨天还害我差点被狗吃掉。」

　　「行行，我欺负你，我对不起你。」言平哭笑不得。

　　「当然，我是纯洁而且善良的鬼嘛，所以才受不了那么强的戾气，那一定是很大的怨气才会这样的。」

　　言平看看表，离上课时间还早，于是站起来，「陶海，我要去探探，要不要一起去？」

　　「啊？」色鬼犹豫地看着言平，「可是，很可怕......」

　　「那随你。」言平离开座位准备自己去探查。

　　想到要自己单独待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好象更可怕！色鬼忙从桌上跳起来，「等我，等我，我要跟你一起去。」一边说着，一边钻进包里附上替身娃娃，又费劲地从包里钻出来。

　　言平伸手拎起娃娃，把娃娃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走出办公室。

　　刚出办公室，阴戾之气迎面扑来。

　　走廊是直的，言平左右看看，确定戾气的来源方向，看见走廊尽头有肉眼难以看见的黑暗气息渗出、扩散，应该就是那里了。于是转身向戾气来源的方向走去。

　　色鬼原本趴在衣袋边上看，却听着脚步越走越觉得恐怖，不寒而悚，彷佛身体被恐惧蚕食，不由得全身瑟瑟发抖，躲在衣袋里。

　　隔着衣袋，言平感觉到色鬼的恐惧，伸手轻轻拍了拍衣袋，安慰他，「别害怕，有我在，没事的。」

　　「道士，那是什么......好可怕......」

　　「去看看就知道了。」言平说着，感觉戾气越近越重，离戾气来源的地方也越近了。

　　走近，终于看见，所有的阴气都是从一扇紧闭门的门缝中源源不断溢出。就是这里了，言平伸手，准备推开这扇关着戾气的门。

　　「叮－－」铃声大作，划破走廊的寂静，原本安静的教室里轰然响起了嘈杂声音。学生涌出教室，阳气忽然暴盛，有黑色的戾气又慢慢缩入门中。

　　言平叹口气，收了手。低头轻轻拍拍衣袋，对躲在里面刚松了口气的色鬼低声道：「我们晚上再来看吧。」

　　「道士，不要吧，白天都这么可怕，晚上......」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了言平的肩膀一下，言平连忙回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身后－－有些眼熟。

　　「这不是新来的言老师嘛。」女人笑咪咪地说：「下一节是您的课吗？」

　　言平想起来，这是刚才在办公室里靠窗坐的那个姓杜的女老师，「啊，不，我的课是上午最后一节，想先看看学校的环境。」

　　「那......您还是别到处乱跑。」女老师闲闲地说：「学校里最近怪事挺多的，您可是校长新请来的，出点什么事情，我们可担待不起。」

　　「讨厌的女人。」色鬼在衣袋里低声说。

　　言平笑一下，「学校里能出什么事情啊？」

　　女老师忽然靠近言平耳边，三八兮兮地说：「这学校－－闹鬼。」

　　「啊！」言平作惊恐状，打了个寒噤，讪讪道：「杜老师真会开玩笑，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

　　「咳，你不知道。」女老师看看四周，指着面前的门，小声说：「两个月前，有一个女孩在这个房间死了，以后学校里就接二连三出怪事。」

　　「初中部某位老师有一天晚走，看见走廊上有短头发的女孩飘来飘去，后来回家就病了。有个男生在窗户旁边叫同学，可是忽然感觉被人推了一下，就从楼上摔了下去，还好楼不高，没什么大的问题。还有些其它诡异的事情......唉，我可是好心，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女老师自顾自地准备离开。

　　言平看女老师要走，连忙叫住，「杜老师，那个女孩......怎么死的？」

　　女老师踌躇了一下，「小女孩嘛，无非就是感情什么的，还能是什么。」一边说，一边不自然地笑一下，匆匆离开。

　　女老师走远，色鬼从衣袋里偷偷探出半个头，「是女鬼耶。」他又不屑地说：「女生最麻烦了，为了点感情的事情，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

　　言平哭笑不得，「你自己也是殉情死的鬼，哪有资格说别的鬼。」

　　色鬼一时语塞，不服气地哼一声，钻进衣袋。

　　言平回到办公室，继续读完教科书，手拟了一个大纲。

　　色鬼推说刚才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压力，感觉疲累，早四仰八叉窝在言平衣袋里做春秋大梦了。

　　懒鬼。言平不由得心里暗暗嘲笑他。

　　上课时间快到了，校长来到办公室，带言平去他教课的教室，同一层的高一二班。

　　校长介绍言平给学生们，对于这个看起来打扮土气的老师，学生们看来兴趣缺缺，所以也只是例行公事的点名，互相介绍。公式流程结束，校长又叮嘱各位同学认真听课云云便离开了。

　　于是，言平按照预订的计画讲解课本内容。

　　一直有声音，色鬼从睡梦中醒来。

　　言平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写字，色鬼偷偷从衣袋出探出头，「你竟然会讲课耶，不过吵得我都睡不了觉。」

　　没时间跟他多说，言平随手把色鬼娃娃压回口袋里，转身继续讲解。

　　色鬼无聊，从娃娃身体里挤出来，在教室里兴高采烈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见哪个学生长得可爱，就趴在学生对面，对着看不见自己的学生吐舌头扮鬼脸。

　　白痴色鬼。言平心里偷偷骂，懒得理他，继续讲课。

　　「言老师......」一个女学生忽然怯生生地举手。

　　「嗯？什么事？」言平问。

　　女学生忽然转头看向教室的另一头，色鬼正无聊地自己玩得高兴的地方，结结巴巴地说：「老师......那个......那个东西......」

　　色鬼惊讶地抬头，言平也感觉心惊。这女孩，她可以看见色鬼。

　　言平一时有些惊讶，其它同学则是不以为然地嘁嘁喳喳起来。

　　「老师，张晓就是这么神经兮兮的。」

　　「老说能看见鬼，哪有什么鬼啊！」

　　「老师不要理她啦，她总是骗人。」

　　女孩手足无措地站着，脸涨得通红，「老师，我没有骗人。」

　　色鬼灰溜溜地回到言平旁边，低声问：「现在要怎么办？」

　　言平白他一眼，懒得理，又对下边吵成一团的学生说：「大家不要吵了，继续上课。」又笑着对女孩说：「张晓，下课后到办公室来一趟。」

　　其它学生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女孩则一副要哭的样子。言平想起自己小时候一样的境遇，心里升起同情，却又没办法解释，只好无奈地笑笑。

　　「那些学生欺负人，真讨厌。」色鬼低声嘟囔一句，不敢再乱跑，钻回娃娃身体。

　　下课了，学生们一涌而出。

　　女孩低着头走到言平面前，言平伸手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带她到办公室。

　　其它老师都去吃饭了，言平让女孩在旁边坐下。

　　「老师，我真的看到了。」女孩抬头着急地说：「后来又在老师旁边消失了，我没有说谎。」

　　「我知道。」言平笑笑，从衣袋里掏出色鬼娃娃放在桌上。女孩惊讶地看着色鬼从娃娃里挤出来，坐在桌子上。

　　「你并没什么不正常，只是有阴阳眼，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罢了。」言平笑着说：「因为心地善良，所以眼睛才会干净，才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言平说着，色鬼却在旁边嗤之以鼻，「切，臭道士你总是欺负我，一点都不善良。」

　　言平瞪他一眼，接着说：「但是，毕竟看不见的人是很多的，所以不要随便对别人说你看到什么，因为看不到的人是不能理解的。」

　　「老师是道士吗？」女孩好奇地问。

　　言平大笑，「你听他瞎说，我只是灵师而已。」想了想，又说：「我是校长请来的，因为据说学校有厉鬼，所以出了一些事情。既然你有阴阳眼，你有没有看到这个厉鬼？」

　　「厉鬼？你说的是何贝贝吗？」女孩分辩，「贝贝不是厉鬼，贝贝人很好的。」

　　「你认识她？」感觉有了头绪，言平很高兴，「你可以告诉我具体情况吗？学校里好几个人因为她受了伤，我想你也不希望学校里继续有人受伤、生病吧？」

　　犹豫了一下，女孩说：「贝贝比我高一年级，她是高二的。因为我可以看见那些东西，所以同学们都很排斥我。只有她经常来找我玩，听我讲鬼故事之类的。她人很好，长得很漂亮，穿什么都很漂亮，男生们都很喜欢她，可是女生们很排斥她。」

　　「大概几个月前，外面有一个男孩追贝贝，可是贝贝不同意。于是那个男孩很生气，就找人强暴了贝贝。」

　　女孩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就在这个走廊尽头的那间储藏室里。后来，人虽然抓住了，可是之后学校的同学都用那样的口气说贝贝，说是她勾引男孩、活该之类。贝贝受不了，两个月前在储藏室里自杀了。」

　　女孩说完，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言平唏嘘不已。

　　色鬼却是气得不停地拍打桌子，「这些学生都是什么人啊！嘴巴这么贱，这么恶毒，让他们死了以后全下地狱拔舌头！道士，我们不管他们，活该他们被厉鬼缠上。」

　　女孩怯生生地看着言平，「老师，贝贝不是坏人。那几个受伤的，是因为贝贝死了他们还骂她，我气不过跟他们吵，他们又骂我。贝贝并不是想害人，她只是想帮我的。老师，不要伤害她好吗？」

　　第四章

　　言平叹口气，「自杀的人，死的时间与生死簿上的时间不一样，不能转世，所以只能变成孤魂野鬼。自杀的人又经常是执念或者怨念很强，执念会让自杀者的灵魂被禁锢......」

　　言平看一眼色鬼，「比如陶海，他死了以后被困在屋子里无法出去，如果执念太强就成了地缚灵。而怨念会让自杀的灵魂产生戾气，如果戾气盛了，就变成厉鬼，甚至连自己生前的亲人也不认得。」

　　言平弯着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听你说，这女孩死的时候应该是怨气很强，但所幸她死的时间并不长，虽然戾气很盛，但是也只是刚刚形成不久。况且她还记得你，所以说还没完全迷了心智，还没完全变成厉鬼。」

　　他又伸手摸摸女孩头发，「放心吧，我答应不会破她的灵体，我只是去除她的戾气，唤出黑白无常把她带走。毕竟她还没有伤到无辜的人，在阎罗王面前应该也不会有重罚。不然，她的戾气越盛，很可能有一天连你也会被伤害到，到时候只怕到了阎罗王面前也会被责罚。」

　　张晓问言平：「老师，那您的意思是不会伤害到她吗？」

　　言平思索了一下，「也不是这样说，毕竟戾气是她自身的，而且已经融入她灵魂，拔除的话一定会有痛苦的，就好象你拔牙那样。」

　　「但是如果不拔除，戾气就会在鬼魂的体内一直侵蚀下去，那情况一样是痛苦的，是戾气吞噬本心的痛苦，比蛀牙还要痛苦。」

　　张晓沉默不语，半晌，抓着言平袖子，恳切地说：「老师，帮帮贝贝。」

　　「我会的。」言平安慰地摸摸张晓的头，「我来就是来做这件事的。」说着，站起来，看看表，「我们快下去吃饭吧，不然一会食堂关门了。」

　　「等我。」色鬼连忙冲过去附上替身娃娃，又嘿咻嘿咻地向言平跑去。

　　言平看他跑得费力，伸手拿过来，塞进衣服口袋。

　　张晓不禁莞尔，「他真可爱。」

　　「那当然。」色鬼趴在衣袋边上，得意地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切，自恋的白痴。」言平不屑地说。

　　「臭道士。」色鬼隔着衣服恨恨地踢言平，只可惜伤害力实在有限。

　　有老师已经回来了，看见言平和张晓一起出来，笑道：「又是张晓啊，是不是跟言老师说你看见鬼了？」

　　张晓有些羞赧地拽着言平的衣服，言平忙笑道：「小孩子，心思重，有时候看错眼了，我跟她说过了，以后注意就是了。」说着，忙把张晓拽走。

　　张晓委屈地低着头，言平笑着安慰她，「别人看不见，自然不能理解。以后不要跟别人说这种事情就是了。」

　　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菜了。「这么晚才下来，当然没东西了。」食堂的师傅抱怨道。

　　「算了，我请你。」言平说着，拉着张晓出了校门。

　　说了心里话出来，张晓看起来神情明朗了许多。

　　等菜上桌的时候，张晓对言平说：「老师，其实我也见过其它的灵师。」

　　「是吗？」言平感兴趣地看着她。这年头，灵师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家里有个亲戚也是灵师，不过他人很霸道，家里人都不敢惹他，还是老师比较和蔼。」

　　色鬼趴在衣袋边上，不屑地说：「你什么眼神啊！道士哪里和蔼了？他最喜欢欺负人了。」

　　言平两个手指捏出色鬼娃娃，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想我明天就把这个娃娃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