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江湖————悠雨

其余几名山寨兄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自身本已难保，还要照顾失去意识的银玉狐，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他们显得有些担心，来到水清寒身边低声道：「大当家，不用管我们，你自己先逃吧。」
「不行。」水清寒毫不考虑就否定道，「大家一起出来，当然要大家一起回去。放心好了，我一定带你们平安回到山寨。」
「哼。」介子威冷笑起来，「不要大言不惭。」
「是不是大言不惭，试一试就知道了。」水清寒说著，缓缓举起手中的剑。
「你想凭这一把剑，拼赢这里数百把剑？」介子威不知该称赞对方勇气可嘉，还是笑他苯到极点。
水清寒冷哼道：「一把剑已经够了，我连血都可以不沾，只说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从你眼前走出去。」
「哦？」介子威显然不信，「什麽话？」
「哼哼。」水清寒阴笑起来，握住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攻击介子威的时候，水清寒却忽然将剑锋转向一旁的小贤王，大喊道：「啊呀啊呀！大事不好，蜜蜂来了，快逃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但与此同时，却听小贤王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吓得抱头蹲在地上。
而水清寒却从最快的速度冲到小贤王面前，把剑架在小贤王脖子上，得逞奸笑道：「对不起了，贤王弟，现在只有用你当人质才能出去。我们兄弟感情深厚，你一定不会介意吧。」
小贤王无比怨念地瞪著水清寒，气得发抖，但却不说一句话。
七岁的时候，他曾经全身被水清寒涂满蜂蜜绑在蜂窝下面，结果被叮得满身肿胞，好几个月才能出门见人。就是因为那次伤得太重，以至於留下无法治愈的後遗症，不仅害怕蜜蜂，就连听到「蜜蜂」这两个字都会吓得尖叫发抖。
水清寒在小贤王耳边道：「贤王弟，我不仅知道你怕蜜蜂，甚至就连你几岁断奶，几岁尿床都一清二楚......难道你还不承认我这个王兄？」
小贤王的身体震了一下，但却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胆狂徒，还不放开贤王！」介子威怒喝，没想到水清寒居然使出这种奇招，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我当然会放开他，不过要等到我们平安回到秀水寨以後。」水清寒人质在手，胆子也增大数倍，对那些照顾银玉狐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小贤王的命捏在水清寒手上，其他人哪敢轻举妄动，下意识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介子威虽然恨得牙痒，但生怕逼急了水清寒真会伤害小贤王，於是只好眼睁睁地看著水清寒等人挟持著小贤王离去。
「可恶。」介子威气得把剑扔在地上。
这时，水清寒等人已经夺过县衙外面的几匹马，快马加鞭地逃回山寨。
银玉狐依然昏迷不醒，失血过多令他的脸色看上去与死人无异。
「狐狸，狐狸......你可不能这麽短命......」水清寒担心地在心中默念，「如果你因为保护我而死，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45

很快，水清寒等人带著昏迷的银玉狐赶回山寨。
但即使回到山寨，水清寒依然没有释放小贤王，而是把他关在山寨土牢之中。因为水清寒认为，现在的小贤王就是秀水寨手中的王牌，只要捏著这张王牌不放，量他介子威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轻易对秀水寨怎样。
所以，在事情彻底落幕之前，水清寒根本不打算送小贤王回去。
银玉狐重伤而归的消息迅速在寨中传开，大家都担心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秀水寨笼罩在一片沈郁的气氛之中。
但好在秀水寨的医生医术还算高超，迅速处理好银玉狐的伤口。血虽然已经顺利止住，但银玉狐却迟迟没有睁眼。只要他一天不睁眼，山寨中的阴郁气氛就不可能散去。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下山，黑夜降临。
水清寒一直守在银玉狐身边，等待他睁开眼睛。
「狐狸，狐狸，你快醒吧......」c
悲伤的呼唤越来越低，低得变成喃喃自语。水清寒不停重复著同样的话，眼神渐渐空洞。
这幅哀痛的模样，连一旁负责照顾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劝道：「大当家，你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了，快去休息吧......等二当家醒来，我们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不。」水清寒不肯走，紧紧握住了银玉狐的手，「我要他睁开眼後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
「大当家......」众人还想劝。
但水清寒却道：「他是为了救我而受伤，当时他明明可以躲开介子威的剑，但他没有躲。如果他躲了，现在重伤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就是我......我的命是他救来的，所以，至少想用这条命......和他一起同甘共苦......在他徘徊在死亡线的时候，留在他身边，祈祷他睁眼归来。」
见水情寒如此坚决，其他人也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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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流逝，水清寒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床边等了多久，但银玉狐依旧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这只本狐狸，明明伤得这麽重还逞强......明明伤得这麽重，还在介子威面前说了一大堆话......明明伤得这麽重，还故作轻松地说死不了......
明明伤得这麽重......
水清寒越想越生气，本来想狠狠揍银玉狐几拳，但视野却忽然变得不清楚，不知何时眼睛表面已经蒙了薄薄一层水雾。
不能哭，不能哭，水清寒咬牙硬撑，趁别人不注意时急忙擦了擦雾蒙蒙的眼睛。
他还记得银玉狐说过，秀水寨的大当家不能哭得这麽难看。
既然自己已经决定好好扮演金丝燕这个角色了，就因该尽职尽责，无论银玉狐能不能看到，他都不能哭，不能继续软弱下去。但是狐狸......狐狸，你不是总提那个什麽金丝燕吗？虽然朕不知道金丝燕到底是什麽人，但朕会努力不让你失望......你快点睁眼吧，睁眼吧......
但无论怎麽祈求，银玉狐依旧沈睡著。
水清寒渐渐支持不住，眼皮越来越沈。他知道自己已经撑到极限，困倦令他意识不清。
「狐狸，狐狸......」不停默念著，水清寒趴在床边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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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之中，水清寒做了一个梦。
梦见很久以前，自己还只是太子的时候，因为闲得无聊，就在宫中到处闲逛，无意中来到一个旧仓库一样的地方。
推开门走进去，看见房间中满是灰尘，四面墙壁都是抽屉。
用袖子拂去架子上的灰尘，随手打开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放著一块碧绿的翠玉。
玉佩雕饰精美，光彩夺目，但却好像残了一半。
於是水清寒拿著那块玉佩去问宫中御清卫，御清卫翻看记录後告诉他，那玉佩的另一半还留在民间。很多年前，水清寒的父皇微服私访时，把它送给了扬州城的一个漂亮姑娘。
所谓「御清卫」，是个非常隐蔽的组织，他们的存在只有历代皇帝、太後和太子知道。
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却组成一个遍布全国的消息网，专门收集皇室留在民家的信物情报。
不过平时，他们只负责收集信物所在地的讯息，除非接到皇室的直接命令，才会把信物收回皇宫。
当年，正是因为水清寒非常好奇玉佩的另一半究竟什麽样子，才对御清卫随口说道：「帮我去把另一半拿回来吧。」
就是这样简单一句话，却成了一切悲剧的开始。

46

当水清寒从梦中睁开眼睛，太阳早已升了起来。
睁眼後第一件事，就是确定银玉狐的状况。但银玉狐依旧闭著眼睛，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水清寒又失望又担心地长叹一声，摸了摸自己昏昏沈沈的脑袋。
因为昨晚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显得有些疲惫。
揉揉眼睛，脑海中盘旋不去那块玉佩的影子。虽然梦境已经变得不太清晰，但那碧玉翠绿的颜色，却像烙铁一般深深烙印在水清寒脑海之中。难道......
下意识摸向腰带，把昨天银玉狐当著介子威的面拿出来的玉佩掏出来。
玉佩沾满血迹，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不知为何，当水清寒盯著这块玉佩时，忽然想了起来：就是这块玉！这就是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块玉佩......那块被放入挤满灰尘的房间中，几乎被人遗忘的珍宝。
难道这块玉，就是当年自己在宫中发现的那块玉佩的另一半？
那块父皇送给一名民间女子的东西？
几件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忽然联系起来，水清寒顿时清醒，恍然大悟。
自己多年前在皇宫中发现的玉佩，和银玉狐拿出来的玉佩，应该正好配成一对。而曾经出现在秋若草和谭知县谈话中的玉佩......既有可能就是银玉狐拿出来的那块。
因为水清寒确实记得，当时谭知县说：『我真不该相信你们秋家，无论你们到底把那块玉佩卖出去没有，我都要拿到属於我的那份酬劳。』
不仅如此，谭知县还他已经等了十年。
十年前......十年前......
努力回忆，翻查著记忆最深的地方。
十年前，自己还是太子，十年前？......十年前！
对了，就是十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水清寒发现了那块玉佩。
时间上的巧合，仿佛再次向他证明两件事情的相关。
下意识望著床上依旧没有醒来的银玉狐，水清寒轻轻叹了声气。心想为什麽偏偏这麽关键的时刻，银玉狐这个可能知道的一切的人，却无法开口向他解释一切。
等等......水清寒忽然记起银玉狐说一句话。
昨天，银玉狐的确说过，那玉佩是介子威娘亲的遗物。他还当著所有人的面，高高举著那块玉佩，问介子威敢不敢对著那块玉佩再说一遍不是杀人凶手。
如果银玉狐说的都是真的，难道当年父皇......把玉佩送给了介子威的母亲？
水清寒正被自己的推测吓得浑身僵硬，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当家，大事不好！」一人推门而入，惊惶喊道，「介子威带人聚集在山寨外面，说要......说要，交换人质。」
「交换人质？」水清寒一愣，但却迅速反应过来，心想介子威想要交换的人质恐怕就是被关在山寨的小贤王。
但是，他拿谁和自己换呢？
啊，对了！水清寒一拍脑袋，终於想起来──小兔子！那个代替自己去县衙当人质的小兔子，还在介子威手上。
思及此，不禁低声咒骂道：可恶。早知道昨天离开衙门时，就该带小兔子一起走。这下，不知介子威又会耍出什麽花招。要知道，如果把小贤王送回去，秀水寨就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介子威的东西了。
「大当家，怎麽办？」手下焦急询问。
「还能怎麽办？」水清寒很快做出决定，「快把小贤王从土牢带出来，我们立刻去见介子威，不然难道要眼睁睁看小兔子受人欺负呀？」
47
交换人质的地方在秀水山的山脚下，带著小贤王，水清寒等人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
为了防止出现上次在县衙被介子威他们以多欺少的局面，水清寒这次特意带了山寨一半兄弟下山，想从人数上威吓一下介子威，让他见识见识山寨真正的实力。可是来到约定的地方後，水清寒才发现对方根本不足十人。
奇怪了，难道介子威这次真的只单纯想交换人质，而没有计划袭击山寨？
水清寒也没深想，还以为介子威是为了表明交换人质的诚意，才故意只带了小队人来。
「小兔子。」老远就看见小兔子的身影，水清寒急忙向他招手打招呼。
但小兔子的嘴巴却被布条堵住了，无法说话，只发出「唔唔」的一阵乱叫。看见水清寒後，无比激动地在介子威手下挣扎。无奈力气太小，根本逃不出去。
通常交换人质时，双方都应该保持一段距离，让人质自己走回自己的阵营。但由於水清寒比较缺乏这方面的常识，看到小兔子後，忍不住就冲了过去。
「介子威，你太过分了！还不把小兔子放了！」两三步冲到介子威面前，水清寒把小兔子抢了回去，一边给小兔子松绑，一边关怀道，「小兔子，你受伤没有？他们有没有打你？」
见小兔子已经回到水清寒怀抱，秀水寨也依约放了小贤王。
小贤王刚回到介子威一方，立刻就被严密保护起来，生怕再被山贼捉回去。
不过此时的水清寒只顾替小兔子松绑，压根没想到要对小贤王怎样。
「唔唔。」小兔子发出一阵杂音，神情非常著急，不知道想说什麽。
水清寒一心一意和绳子战斗，忘了应该先取下堵住小兔子嘴巴的布条。
「唔唔！」小兔子发出更大的声音。
这次，才终於有其他山贼替他取下了堵嘴的布条。
「大爹！」刚能说话，小兔子就把音量放到最大，声音吵得几乎连脚下大地都振动起来，「大爹！快回去！他们......他们，他们要火烧山寨！」
「火烧山寨？」
水清寒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耳边传来「唰」的一声，介子威的剑已经向他劈来。要不是身後兄弟及时替他挑开了剑，只怕反应慢半拍的水清寒早已断了一只胳膊。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身边已经变成战场，不懂武功的水清寒只下意识抱住了小兔子，生怕小兔子受伤。介子威已经把目标锁定在水清寒身上，一招一式都冲水清寒而来，恨不得立刻取他性命。不过好在这次山寨人手多，大夥都围起来保护水清寒，把介子威挡在人墙剑山之外。
就算介子威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近不了水清寒的身。
「大爹，我们快回山寨去。」
小兔子的话提醒了水清寒，他扭头向山寨方向望去，只见黑烟滚滚升起。胸口顿时一沈，心想：糟糕，居然中了最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昏迷不醒的银玉狐还在山寨之中，不知道能否顺利逃过这场大火！
狐狸，狐狸，你等我......
水清寒拿出全身力气，向山寨冲去。
「大爹，等等我。」小兔子也急忙跟上。
「金丝燕，你休想再逃！」介子威已经战红双眼，砍出一条血路，向水清寒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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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寨时，寨中早已黑烟滚滚。不过好在寨中大部分兄弟都随水清寒下山交换人质去了，只剩少数老人和女人。不过他们早在火起之时就避到安全地方，应该没有大碍。
现为唯一下落不明的，就是银玉狐。
本来银玉狐应该好好躺在床上，但听寨中一名兄弟说，当大火烧起之时，他们冲进银玉狐的房间想带他逃离火场，但谁料房间中根本没有半个人。想必起火时，银玉狐已经醒来，不过不知道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即时所有人都安慰水清寒说，银玉狐绝对会平安回来，但水清寒还是不顾阻拦地冲入黑烟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银玉狐没事，所有人都说银玉狐绝对会平安走出来，但水清寒不信。
当他看到银玉狐中剑，看见他血流不止，看见他在自己怀中闭上眼睛的时候，水清寒就知道，银玉狐也好，秋若草也好，虽然看上去好像什麽麻烦都能摆平，但是......他并不是不会流血，也不是不会受伤......更不是......不会死......
狐狸，你等我，这次我一定救你出去。
无论身後有多少柱子砸下来，也无论前方多大的熊熊烈焰，水清寒只剩下这唯一的信念，在大火之中奋勇直前。
「大爹！」小兔子叫了一声，也不顾死活地跟著冲了进去。
其他人本来也想冲进去帮忙，但谁料只听「轰隆」一声，房子在大火中塌了下来！
横七竖八倒下的柱子挡住入口，山寨大本营已经彻底陷入一片翻腾的火海。
「大当家！大当家！」无论多麽著急的大喊，但水清寒依旧奋勇无比地往前冲。
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人影忽然冲入火海。
那人速度快得就像一只满弦射出的箭，眨眼间便消失在大火之中。
「是介子威，是那个知县冲进去了！」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大喊。
那时候，所有人意识到这个知县的确非常奇怪。他为什麽甘冒生命危险冲入火海？他就那麽想杀金丝燕吗？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手刃仇敌？这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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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狐狸！」水清寒不停大喊，顺著廊道，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