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里是陶陶的敏感带啊。──做哥哥的心里想。
萧衍帮他脱下外衣,谢飞羽就帮他解开发髻。黑亮的长发瀑布般流泻而下,那瞬间的风情令男人们看直了眼。
"陶陶要睡了!"
可惜不识风情的小家夥心心念念的都是舒服柔软的床。他急切地爬上去,用被褥裹住自己,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小嘴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闭上了。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
"......睡著的速度还真快。"
吹熄灯,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躺在他两侧,不约而同地冒出同一个念头:好......挤......
所以,第二天醒来,陶陶已经由平躺变成了侧卧。头埋在萧衍的胸前,背被谢飞羽搂在怀里,两条细嫩的大腿也分别被两只大掌握著,搭在长腿之间。
美其名曰,节约空间。
20
慵懒的午後,三个人悠闲地躺在船上,听著耳边潺潺的水声,闻著若有似无的荷花香,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突然,水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
一瞬之间,小船四分五裂。在这之前,萧衍已抱起陶陶腾空而起,谢飞羽则钻入水中。
"哥哥!"陶陶受了惊吓,"怎麽了?小鱼呢?"
"不要紧,只是船破了而已。他去救船夫了。"
面不改色说著明眼人一戳即穿的谎言,萧衍的足尖在荷叶上轻轻一点,又掠去好几丈,如仙子凌波,轻巧地飞到岸上。
没多久,谢飞羽从水中钻出,湿漉漉地爬上岸。
向担忧的陶陶露出安抚的微笑後,他望向萧衍,竖起四根手指头──偷袭的人有四个。
"知道身份吗?"
他摇摇头,又勾了勾嘴角:"很快就会知道了。"
飘香楼不愧是情报网最强大的组织,晚膳时分,便传来了消息。
袭击他们的是天虎帮的帮众。
天虎帮是附近势力比较雄厚的帮派之一,帮中弟子大多是沿岸地带的壮年男子,人人熟悉水性。这几年天虎帮重振漕运,声势又壮大了一些。但是,这种水准在萧衍和谢飞羽看来还是不成气候。与飘香楼比起来,天虎帮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们是吃了什麽熊新豹子胆,竟敢对飘香楼主下手?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萧衍说。
"照你这麽说,他们只是见财起意?"
"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谢飞羽皱皱眉:"那几个人的打法完全是不要命了,若是为了财,我不得不佩服他们爱财如命的程度!此事必有蹊跷,今晚我去天虎帮总部探上一探,你好好保护陶陶。如果他们并不只是针对我来的,一定还会袭击你们。"
是夜,谢飞羽换上夜行衣,潜入天虎帮总部。
他没走几步,就发现不对。四周一片死寂,完全感觉不到人存在的气息。他拉开一扇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心知不好,急忙往後退。
这时,却听到"吱呀"一声,天虎帮的大门打开了。门外,数十人拥著一名老和尚,手执灯火,照得天空一片通明。
那和尚双手合十,语气悲悯:"阿弥陀佛,老纳还是晚来了一步。"
"大师!大师你要给我们做主啊!"和尚身後几人纷纷跪下,哭道:"我们全帮上下都被那姓谢的杀害了,只有我们几个侥幸逃脱性命!大师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戏演到这一步,谢飞羽已经明白自己中了什麽计。
"几位施主快快请起。老纳普智,敢问施主可是谢飞羽谢楼主?"
"原来是少林寺的普智大师。大师有礼了。"
"不敢,不敢。不知谢施主为何出现在此?"
"白日我被天虎帮的人无故袭击,所以来问问,刚到这里,大师你就出现了。"
就连谢飞羽都觉得自己这句真话听起来有多假,他身穿夜行衣,显然不是堂堂正正地投帖拜访,而是上门讨债来的。再加上天虎帮上上下下都死绝了,剩下这几个还咬定他就是凶手,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阿弥陀佛,谢施主,敢问可有人能证明你刚到这里?"
"没有人。但我谢飞羽还不至於为这麽个小小的天虎帮扯谎!"
他凌厉的目光射向匍匐在老和尚身後的几人。
那几人立即缩成一团,哀叫道:"大师,我们亲眼所见,岂会有错?"
老和尚沈吟片刻,道:"谢施主若无要事,不如与老纳一起查看死者尸首,如何?"
谢飞羽点点头:"大师请。"
火把插在大堂周围。普智蹲下去,拉开一具尸首的衣襟,一道致命刀痕赫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形如柳叶,薄如蝉翼。
再掀开其余尸首的衣物,无不在心口位置有这麽一道伤痕。伤口整齐划一,干净利落,是使剑的高手所为。
江湖人皆知,飘香楼主极少用剑,一般都是以掌与人对战。这下他总洗脱嫌疑了吧?
普智似乎也如此认为,神色缓和了不少。但他还是说:"谢施主,请借剑一观。"
谢飞羽抽出青冥剑,递给他。
普智接过来仔细端详,突然脸色大变:"谢施主,你剑上的血迹......"
谢飞羽愣了一下,想起前几日与萧衍斗剑中,曾在他手臂上划过一道口子。那血迹应当就是当时留下的。他忘了擦拭剑身,没想到却引起了普智的怀疑。
他苦笑道:"虽然那血迹因剑气而鲜活如新,却是数日之前的了。"
这说辞虽难以服人,却是事实。
然後,普智拿剑身插入伤口,发现正好与切口吻合。
"谢施主,这你作何解释?"
谢飞羽没有解释,事实上,他完全说不出话来。这无疑是一场阴谋,可是他完全想不到始作俑者是谁。
"大师,不管你信不信,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一阵风吹过,普智只觉手上一轻。低头一看,青冥剑已经不见了。再抬头时,谢飞羽已看不见人影。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
"查明真相之日,定会登门造访!"
21
谢飞羽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另寻了一家酒馆,要了一壶酒,一边浅酌一边思索。
可能操控天虎帮的人很多,知道谢飞羽被天虎帮偷袭的人也很多,可是,有几人知道他何时会出现在天虎帮总部?有几个人知道他的青冥剑上有血迹?又有几人知道青冥剑的剑锋形状?
答案渐渐浮现。
"萧衍!"
他咬牙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扔下银子,转身离开。
**********************
黄昏,当最後一道阳光消失在竹林中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陶陶坐在萧衍身边,两手托腮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著江湖逸事。萧衍的声音清雅动人,就是再无聊的事被他说来也趣意盎然。谢飞羽斜靠在车身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淡淡黑影,白皙的脸上有几分诱人的透明。
驾车的老张是个多年的老把式,身家清白,祖宗三代都是驾车谋生的老实人。
突然,马悲嘶了一声,狂奔起来。
"老张!老张!怎麽了?"
萧衍掀开帘子,发现老张已经不见人影,马腹上叫人刺了一刀,血流不止。那马受了痛,难怪会发了疯似的狂奔不止。他急忙转身叫道:"不好!快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谢飞羽抱起陶陶,破窗而出。只听"轰隆"一声,那马栽倒在树上,马车重重摔了出去,撞了个粉碎。
数个蒙面的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谢飞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刀光剑影扑面而来,谢飞羽不慌不忙地将陶陶护在身前,单手挡住了看似凶猛的攻击。也不见他怎麽出招,眨眼之间,黑衣人纷纷倒地。
他掀开其中一人的衣襟,赫然发现衣襟内侧用金线绣著小小的"月"字。
"幻月教。"
又是一个小有实力的帮派......不过,这一次,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谢飞羽嘲讽地弯起嘴角。
"萧衍,你带陶陶先走,我随後追上。"
"你要去哪?"
"当然是......"谢飞羽转过脸,面无表情地说:"去找幻月教算帐!"
这是一场无情的杀戮。
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惨叫声不绝於耳,鲜血烫弯了刀口,到处都是横死的尸首。
突然一声长啸划破夜空,那声音恍若滚雷疾泻传至众人耳边,令人肝胆剧烈,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不由纷纷住手。佛门狮子吼果然威力非凡!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住手吧!"
普智手执佛珠,从天而降。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谢飞羽。
"普智大师,在下说的没错吧?"
"阿弥陀佛,老纳先谢过谢施主。多亏谢施主告知,才阻止了这场人间惨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谢施主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大师不必客气,如此一来,也可洗刷我的冤屈......" 谢飞羽突然紧紧闭上嘴,脸色微变。
因为这场中除了幻月教众,皆是身著飘香楼衣装的人!
普智也留意到这一点,惊讶地叫道:"谢施主,这些人......"
"虽然看起来像,但不是我门下弟子。这定是有人嫁祸於我!若是我有意屠杀幻月教,又何必特意命人告知大师?"
"谢施主言之有理,只是......"
变故的发生只在一瞬之间。
"楼主!"一个"飘香楼弟子"突然扑到谢飞羽跟前,"明明是你亲自下令我们诛杀幻月教徒,为何出尔反尔,不承认我们的身分?莫非楼主打算......"他的喉咙突然像被人扼住一般呼吸困难,"杀......人......灭......口......"一股黑血从嘴角汩汩流出,他圆睁双目倒在地上。
这时,剩余的"飘香楼弟子"也纷纷口吐黑血,倒地身亡。其情景之惨烈,令悲天悯人的普智大师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口诵佛号:"谢施主,人命关天,为何下此毒手?"
这次,就连聪明盖世的谢飞羽似乎也百口莫辩了。
"阿弥陀佛,谢楼主,老纳今日少不得要为这些枉死的冤魂讨个公道!"
普智一声大喝,真气盈满全身,袈裟冽冽作响。
"谢某不才,愿向大师讨教几招。"谢飞羽背负双手,迎风而立,突然语气一转,"在此之前,请容谢某验明‘门下弟子'正身。"
普智一愣,收势合十,道:"施主请。"
谢飞羽微微提高音量,朗声道:"还不出来。"
"唰唰"几声,几个人影跪倒在谢飞羽面前,他们穿的却是幻月教衣装!
"属下参见楼主!"
谢飞羽转向普智:"大师,如你所见,衣著并不能代表身分。若是我不说,就算是大师,也未必能猜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吧。"
普智苦笑道:"老纳确实不能。"
"不瞒大师说,我飘香楼弟子在修行本门入门内功後,右耳垂内侧便会出现白色斑点,约黄豆大小。"
"这是门中机密,本不该向其他人透露,不过大师为人我信得过。"
"施主请放心,老纳决不会告诉任何人。"
普智一一细察,果然如谢飞羽所言。真正的飘香楼弟子右耳垂内侧的确有白色斑点,不过因为位置隐蔽,不易发现。而几个伪冒的"飘香楼弟子"却没有。
"惭愧,惭愧,老纳几次被所见蒙蔽,错怪了谢施主。"
"大师切莫自责,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後指使,只怕大师也在他算计之中。"
告别了普智,谢飞羽一声长啸,施展绝世轻功,掠去三、四里後,突然停住脚步。
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窜出。
"楼主。"
"不要留活口。"
"是。"
影子悄然离去。
明日幻月教全歼的消息就会传入普智耳中,不过那个老和尚决计不会怀疑到他这个"无辜的飘香楼主"身上。
那些幸存的幻月教徒也真是无辜,谁叫他们听到了飘香楼的秘密?他信得过普智,可信不过他们......
萧衍,22岁,师从不明,来历不明,每年八月必去漠北。
漠北......万剑谷!
谢飞羽将纸条揉进掌心,瞬间化为粉尘。
现在,就是你我一决生死的时候了──
萧衍!
22
黑暗之中,谢飞羽静静坐著。
他在等一个人的出现。可是,他又希望没有人会出现。
黑暗越来越深了......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他还是来了。
谢飞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那人一踏入此地就凝住身形,不愧是他引为平生劲敌的人,这麽快就发现不对劲。
"萧衍!"他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
"吃惊吗?为什麽我会在这里?──你还没发现吗,你拿到的传令是假的。"
被他戳穿後,萧衍一言不发,抽剑攻了过来。
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空间中,两个人只凭剑气辨认对方方位,这种刺激的打斗极大地消耗精神力。没过多久,两人的额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谢飞羽一面迎战,一面暗暗吃惊。萧衍的剑速之疾、剑招之厉比之前几日更胜一筹!不,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与萧衍交手数个时辰,本以为对他的招式套路已经熟悉,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谢飞羽心惊之下,好几次险些被萧衍砍中要害。不过他临危不惧,很快便稳下心神。定下心後,他渐渐发现了一些异常。虽然萧衍招数之奇幻,是生平从所未见,但内力却空空如也,似乎仅仅是靠精妙剑法与他周旋!短短数日,萧衍怎麽会散尽内力?除非这个人,根本不是萧衍!
"你为什麽不说话?莫非你不是萧衍?"
被他百般追问,那人只是默不吭声,闷头苦战,更加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如果不是萧衍,为什麽要冒认萧衍的身份?还是说......来人知道一开口,就会被他认出身份?
他心思转得极快,转眼间就想了无数可能。
真相究竟是什麽,只要抓住这个人就知道了!
他大喝一声,右手执剑格住对方的剑,左手极快地推出一掌。他料定那人内力薄弱,不敢硬接。果然,对方迅速身形後退,正中了他的下怀,反手刷刷几剑。转眼之间,已经被他点住穴道,压倒在地。
他掏出火折子,"卡擦"一声,火光照亮了那人的面目,是──
"陶陶?!"
那双眼,明明是他最爱的孩子的眉眼。那双唇,明明是他吻过无数次的甜蜜小嘴。
可是现在,那双眼冷漠地望著他,那双唇紧紧地抿著。
谢飞羽震惊不已,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陶陶,陶陶,怎麽会是你?!为什麽你......会在这里?为什麽?"他用力抓住陶陶的双肩,"这一切只是个误会对不对?对不对?......只要你点头,我就相信你。"
他近乎哀求地望著心爱的孩子。
可是陶陶却摇摇头。
"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样。我的名字是公孙陶陶......这麽说你该明白了吧?"
"不!我不明白!"谢飞羽悲伤地吼道,"你明明、明明......"
"明明只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傻子?"陶陶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还要自欺欺人吗?那都是骗你的!我是万剑谷的人,你也知道万剑谷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公孙这个姓氏,我怎麽可能是傻子?"
"住口!不准再说了!"谢飞羽狂暴地打断他的话。
"即使我不说,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