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Vega

作者:Vega  录入:12-26

我惊讶地发现,我是唯一一个被蒙在谷里,啊不,蒙在棉被里的那个不知情者。
黑龙挥手道:
"除了我们四个以外,所有人都先出去。"
"你不必给我留什麽後路,龙哥,我都想好了,怎麽来的,怎麽走。"路道:"蔡小樟,你知道皆村爲什麽失踪麽?因爲啊,他失手杀了人了。"
我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那天,在皆村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位老朋友找到了他,这一位老朋友跟他和黑龙素来不和,这位老朋友当年被黑龙和皆村一起送进了局子,所以他这一次来访问皆村,主要是告诉他,他知道了皆村母亲的墓地在什麽地方,他现在要做个人情,打个长途电话,叫那边的兄弟们现在就开坟挖人,然後呢把尸骨送回中国让皆村好好怀念怀念。"
"路,够了。"皆村喝道。但路没有搭理他继续道。
"皆村当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母亲的尸骨,那些人只是爲了报复,连自己母亲的尸骨都要侮辱,他当然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在那位老朋友自鸣得意地打电话的时候,皆村动手了。实际上,蔡小樟,你太小看皆村了,你以爲他温柔英俊跟你一起长大,其实他厉害极了,他杀他的动作乾净利落一点儿都没有多馀的动作,连我在旁边看的时候都称奇。"
"你看到了?!"我的声带在不断颤抖,尽管我非常不想那样。
"看到了,当然看到了,而且是全程观看。"
"你爲什麽会看到。"我问,因爲我的心里徒然升起了另外一种恐惧:"你看到了,爲什麽没有拦他。"
"小樟,"路的神情突然温柔了:"你就是现在也还向著他,你希望我当时拦住他对吧。可是我没有,"路笑了:"爲什麽呢?原因简单极了,皆村和也母亲的墓地除了我,龙哥和皆村自己以外,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因爲皆村的母亲的墓碑上根本没有写名字,她根本没有入皆村的家,那个墓碑上根本只写了个假名。所以皆村才会这麽恨自己的父亲,恨那些个日本人。那麽那位老朋友怎麽会知道,我想小樟,你应该清楚了。"
"是你出卖了皆村。"我的声音颤抖地更厉害了:"你告诉了他。"
"是,我告诉了那位朋友。"
"路,不用说了,我没怪你的意思,我他妈都要走了,你这麽做是什麽意思。"皆村一拍桌子,把酒瓶子重重砸在上面,怒视著路。
我真的很少看到皆村生气,印象里就几乎没有。无论什麽时候,他都是温柔地微笑的。
"我他妈不用你惦记,"路朝皆村喝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妈的几年前一样,几年後也一样。我就是没有想到龙哥居然会替你进局子!"
皆村一把把路推倒在地上,然後提起他的领子重重地把他按在墙上:
"我都已经打算了让你照顾小樟,你还想要怎麽样。你以爲我他妈是耶稣还是佛祖,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姓路的,你知道我知道真相了以後有多想杀了你麽,要不是因爲黑龙,要不是那个时候小樟已经开始完全依赖你......你非要逼地我这样你才高兴。"
"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路的眼神突然黯淡了:"只是你只要微微一笑,那麽所有人都爱你,我哪怕声嘶力竭地求别人也没有人爱我罢了。"

他们几个一起给我造了个童话,然後童话没有了,如果这是童话就好了,因爲如果是童话,就不会写这样的情节。
"你知道这件事公开以後,你会有什麽後果麽。"黑龙道。
"规矩,没人比我更清楚。"路颓然地坐在地上,然後毫不顾及面子捂著脸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然後这个时候记忆又开始不放过我了,那个我拥抱起来很安稳的男人,以及虽然粗鲁却又尽量小心温柔的样子。
小樟,小樟。
路喊我的声音也变质了。

四十四

我突然明白了路爲什麽要执意找所有的人一起来参加这个见了大头鬼的聚会,就像一个战败的战士痛下决心要以自杀来维护自己最後的尊严。
路其实是个胆小鬼,他实际上是害怕的,害怕接下去会发生的事。
黑龙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黑龙说:
"小和,把蔡小樟带出去吧。"
皆村听到黑龙的话迟疑起来,他说:
"黑龙,算了,自家兄弟,何况他是路。"
"规矩绝不能坏,我就是太惯他了,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带蔡小樟出去!"黑龙厉声喝道:"你要蔡小樟亲眼欣赏完整个过程吗?!"
"黑龙!"皆村一把抓住黑龙的手。
我突然看到了连皆村都在害怕,而黑龙却轻易地就摔开了皆村。
"皆村,我不用你来求情!"路讽刺地笑了,他抹掉了脸上的泪,丝毫不演示自己对皆村的厌恶。
"他们要对路做什麽?!"我问皆村,皆村不回答我,然後我就转头问路:"他们要对你做什麽,黑龙要对你做什麽?!"
皆村闭上了眼睛,像下了决心似的拉过我的手,然後轻轻对我说:
"跟我出去。"
"他们要对路做什麽?!"我不希望看到路受到一点不公平的待遇,或者是我也在害怕,这是种未知的恐惧。
"做规矩。"黑龙直接回答了我,然後对皆村一挥手。皆村强行将我拖出了房间,我在出房间的最後看见路在对我笑,非常温柔地笑,然後对我挥手,仿佛说,回见。
然後门就合上了。
合上的瞬间,路的笑容变了,带著难以言欲的悲伤。或许是我的错觉,我听见路说:再见了,蔡小樟。

我只觉得我得进去,我得进去救路,虽然从小到大,只要我打架那我只有挨打的份儿,可是我得进去救他,不然我就太不仗义了。我扑到了门上拼命要去开那扇门,那扇门在合上以後就反锁了。
皆村从身後抱住了我,我不希望有任何阻碍,因爲我已经他妈的决定要爲路英雄一次,哪怕做了这次草包英雄以後是死是活。
"你他妈的给我放开。"我要挣扎开皆村的手。
"黑龙决定的事,不会有改变。"皆村说:"你更无法改变。"
"路会怎麽样。"我问:"你他妈老实跟我说,路会怎麽样?!"
皆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也很悲伤。
"把耳朵合上。"皆村的双手覆盖在我的耳朵上。
如果耳朵能和眼睛那样就好了。
如果不想看,就能够看不见。
可是我听见了那个恐怖的声音,以及路那短促隐忍的低喝。
我闭上了眼睛,然後咬牙切齿地哭了。

路少了两只手指。
就是这样。
那双握过我的手的粗糙的手,就在几秒之内残缺了。

我被黑龙强行压上了回家的车,皆村送我回去,并且黑龙非常认真地告诉我,要见路,那是不可能的事了,路现在待在一个黑屋里,谁都别想见到他。然後黑龙帮我关了车门,挥手示意司机离开。
我看著窗户外面,然後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上路的名字,然後拨打,无人接听,再拨打依然无人接听,第三次拨打,就已经关机了。
"手机不在路的手上,黑龙找人收了他的手机。"皆村也同样看著窗外,然後低下声音,仿佛自己对自己说似的:"如果我不回来就好了。"
然後我们就一路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我靠著车的後座开始数路灯,皆村的手就在我的手旁边,他始终没有握住我的手。
他还是把我送上去,我本来就打算跟他就此拜拜,但是我就是贱,贱的骨头渣子都直往地上掉。我问他是否进来喝杯茶,他就很从容的交代黑龙的司机,要一路小心,然後跟著我一起上了楼。
我没有倒茶给他,就只不厚道的给了他一大杯尚且温热的白开水。
"你是什麽时候知道路出卖你的事的?"我问。
"这件事只有我和黑龙还有路知道,出了事我就明白了。"皆村用手指转著那只装著水的透明大杯子:"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跟你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我坐在沙发上,然後皆村把我推到了沙发上,然後开始温柔地吻我的眼睛并且他那好听的声音宛如催眠。
"小樟,忘记这些事吧。"
皆村说:
"创世纪,耶和华说:‘我要将所造得人和走兽、并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因爲我造他们後悔了。'连神也料不到人的罪恶而感到後悔,又何况是人。神造人,爱人也恨人。又何况是我们。"
然後皆村就离开了,他没有像那一天那样陪在我旁边。
他越来越可恨了,他妈的,说的话完全像是在布道。我根本不想听关於神创造这个世界的故事。
神用洪水冲毁了他所创造的人。
我没有皆村了,也没有路了。洪水来了,我的挪亚方舟却毁了,我来不及带上种子和自己逃命,我就坐在这里等著洪水乾脆把我淹灭。

我依然去上班,然後做那些破报表,再见到皆村是在几天之後,我刚好休假在家里的那个晚上,他提著他的包敲了我家的大门。
"我要走了。"皆村笑著对我说:"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这几天拼尽了全力想回避这几天的事儿,但凡一有时间,就拿酒猛灌,加之我的酒量实在是非常之烂,一般喝了几大口,然後就眼一黑栽过去了。
我咬著牙,打算跟他说再见,每次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怎麽了?"皆村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
"上一次,我离开的时候没有跟你告别,所以这一次一定要亲自跟你道别。"皆村穿著薄毛衣,一如少年时的他。
他几乎都没有太变,变的反而是我。
他做出当年那种温柔的表情,然後用手揉乱了我的头发:
"再见了,蔡小樟。"
他转身下楼,然後我拖著拖鞋去窗口发现了楼下停的车,是黑龙的,黑龙就站在车外面,见皆村来就坐进车里,然後皆村也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手电筒,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我在皆村家里拿手电筒打国际求救信号的那挡子蠢事儿。
然後车就缓缓开了。
我打开手电筒,然後开始发那个毫无意义的信号。
我突然觉得自己智商再低,不能丢了面子。大半夜在窗户口打国际求救电话,谁也不能保证国际救援队刚好飞过我家楼顶。我赶紧关了手电筒,然後打算把窗户和窗帘也关严实。
皆村走了,我这次没有号啕大哭,也没有锤地大骂。
就觉得心跟掏了个洞,然後穿堂风打那个洞过去,呼呼地响。
总之各位看官,您相信麽?就跟倒录像带似的,那车子倒了回来,皆村下了车,然後开始喊:
"蔡小樟!蔡小樟!"
然後我的手机就响了,我接起来,对电话说:
"别走。"
"我等这句话,已经好几个世纪了。"皆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赶紧打开了窗户,皆村抹了一把自己那张漂亮的脸。
这是第一次见那个盛气凌人的小子哭。
原来你也会哭啊。
我以爲你不会呐,你多本事啊,从小到大就他妈知道欺负弱小。

皆村上楼了,然後我给他开了门,他什麽都没说,抱著我又哭了笑,笑了又哭,我无法喘息。
我突然想起了皆村曾经说过--你知道吗?爱情这个东西是两个人在同一时间産生的感情,只要时间有差池就不会存在了。
"我爱你。"我说:"从来都爱你。"
我得抓紧时间,把时间留住。

关於路,我想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爲什麽做那个自杀性行爲。
姓路的,你高兴了没?

爲什麽明明是最幸福的时刻,我却悲伤的想哭。


不爲人知的故事


路人甲熄灭了一支烟,然後旁边的一小男人对他说:
"路哥,该走了,我们是听黑龙哥的吩咐,不然连我们也......"
路人甲又望了望蔡小樟的窗口,然後用缠著纱布的手又点了一支烟,然後笑著对那个小兄弟说:
"你看,我怎麽又抽上了,但走还是要走的。"
然後路人甲上了车,他将搭今天晚上的航班走,并且再也不回来。
其实很多事成爲秘密也很好。
比如皆村永远都不知道黑龙爱他。
比如蔡小樟永远都不知道路人甲被黑龙逐去了什麽地方。

正如一切荒诞不经俗不可耐的爱情故事,蔡小樟将会幸福地和皆村在一起,他们养了小风,小小风,小小小风。

於是故事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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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坑终於填完了,历时三年?Orz,我承认错误。
谢谢在这个文在刚连载的时候,支援过的朋友们。也感谢三年来还记得这个坑的大家。
因爲这个文,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小K啦,芝麻啦,季香啦,叙空啦,悉析啊,点点啊,好多好多||||
如果是没有看过这个文的亲,也希望这个文能让你喜欢。
以上啦。
爬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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