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火舞冰翔

"我知道苍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他当云飞的替身，所以他恨云飞更恨云飞留下的江山，他想让云飞的在天之灵看到他所珍惜的江山是怎么被他一步一步毁掉的。我对不起云飞，更对不起苍。"

夜云罄的话让紫一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作为出生皇家的人，他决计不会想到会有人如此看不起可以给他们带来无数荣华富贵的江山。
在他的意识中，江山可以笼络所有人，江山可以胜过一切东西。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江山不是万能的，江山换不来很多东西，包括亲情，包括友情，包括爱情......
他对夜云罄的爱胜不过江山，但轩辕苍对夜云罄的爱却远胜江山。
他用一个江山把夜云罄束缚在了痛苦的深渊中，轩辕苍却用毁去江山的法子给夜云罄永远的自由。
可这个法子对于他来说是永远做不到的，作为皇子，江山是上天给他的不可能推却的责任，他不可能眼睁睁得看着江山被蹂躏。
所以紫一只能叹息得对夜云罄比划：先停止攻击吧，大家从长计议。
眼下夜云罄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听紫一这么说便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想起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于是便掏出怀里的菩提再生果递给紫一。
紫一望着那个鲜红的果子，这是宁凌尘给他再生的果子，鲜红色代表无穷的生命，也带着无限的诱惑。
紫一想把它吃下去，却不知怎么有了迟疑，只拿着那果子一直愣愣得看着。

忽然帐门的一角被猛得推开，一个身影飞快得跑了进来，紫一定睛一看，居然是花戏水，心下不由大惊。
夜云罄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军帐，花戏水也顾不得什么，径直走到了紫一面前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花戏水是用一种冷漠的语气说着本该是关心的话，紫一却没有生气，因为他从花戏水满是疲惫的脸上看出了不对劲，于是比划道：出什么事情了。
"无痕被轩辕苍抓住了，我救不出他，只好拼了命跑去流川飘渺搬救兵，谁知......我到流川飘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花戏水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勉强把话说完，眼神望着紫一时不由带着怨恨。
紫一一愣，恍然大悟，原来轩辕苍不抵抗竟然是为了找出慕无痕和流川飘渺，他不光要毁去江山，更要毁掉所有和他紫一有关的东西。
走！我和你一起去救无痕！紫一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下床和花戏水一起去。
花戏水却扶住了紫一，虽然他来的时候非常的恨紫一，但是见紫一如此憔悴的模样，他的心不由软了下来："无痕我去救就行了，你只要继续进攻轩辕苍，引开他的注意力就好。"
不行！紫一立刻反驳起来，轩辕苍根本就不会顾及我们的进攻，现在我们继续进攻只会让天下百姓无辜送死。
花戏水自然不明白轩辕苍的真正意图，他难以置信得看着紫一："无痕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居然这样罔故他的性命！"
我没有！紫一拼命摇头，想和花戏水说清楚事情的缘由，但是他已经不能讲话，想说清楚这一切是多么难，更何况花戏水根本就不听他的。
"好......好......好你个逸云飞，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为了江山你居然如此对你身边的人，你不救就算了，我自己去！"

红一......紫一想伸手去拉花戏水，但是花戏水早已消失在帐里，紫一只能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大帐。
无痕......
想起慕无痕这么多年来默默的支持，紫一心中充满了无限愧疚。他翻出了怀里的瓶子，里面是宁凌尘给他的药，他吞下了其中一颗，然后勉强站起身来。
菩提再生果从床上滚落了下来，紫一弯腰将果子拣了起来，愣愣地看了半天，然后塞进了袖子中。
他似乎有一种预感，他自己并不是菩提再生果真正的主人，用得着这果子的另有其人。
方要离开大帐，紫一忽然想起自己这一去或许再也见不到夜云罄了，于是悄悄走到夜云罄的帐边，看了夜云罄最后一眼，然后转身便向长安方向走去。

 

第二十八章

翰墨阁......？又是这里！慕无痕抬头痴痴得望着那三个字，三个不同的性格，三种不同的韵味，却有着一个共同的命运，为情所缠，为情所困。
慕无痕苦笑了下，他料到自己是逃不出轩辕苍的追捕的，执意留在长安城中只是为了帮助夜云罄他们逃走。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被轩辕苍抓了之后，轩辕苍居然没有对他做什么逼供之类的，而是决定把他囚禁在翰墨阁中。
不过这样的惩罚比逼供更让他难过，这翰墨阁中包含着多少年美好、痛苦、快乐、辛酸的回忆，平日里忙是想不起这些的，但是现在静了就什么也想起来了！
望着阁内很多逸云飞曾经的字画， 回想现在紫一如此残缺颓败的身体，又想象当初那风华绝代的凤宇太子，慕无痕的心中又是一番心酸。
想起那个终日带着的取不下来的面具，想起那永远说不了话只能喝流质东西的喉咙，想起那看起来无恙实际上却是个机关的断手。
慕无痕都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的心痛了。
为什么苍天就是喜欢毁掉他所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事物呢？

轩辕苍走进翰墨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慕无痕对着逸云飞的画叹息的情景，他冷冷一笑道："怎么又在想逸云飞了？或者说......你在想已经变成紫一了的逸云飞？"
轩辕苍的话让慕无痕一愣，这人居然看出了紫一便是轩辕苍，厉害......
见慕无痕沉默，轩辕苍便继续道："你是不是奇怪我如何看出紫一便是逸云飞的？"他掏出那天拣到的断手丢在桌上，"这是那天我追捕他们的时候拣到的。"
望着那只剩下铁架的断手，那天战况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慕无痕的心顿时痛了起来。
"其实我对紫一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他是第一个不把我当作逸云飞的人，第一个无视我替身身份的人。可现在想来，我却觉得是那么的可笑，他当然不会我认做是他自己。"轩辕苍盯着桌上的东西苦笑起来。
慕无痕抬头深深得看着轩辕苍，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借轩辕苍来想念逸云飞，他承受了太多本该逸云飞承受的东西："对不起！"
慕无痕嘶哑的长叹中带着真实的愧疚，然而这却让轩辕苍陡然恼怒起来："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补偿所有么？我知道我有多恨你们么？如果没有你们，我不会成为逸云飞的替身，我不会无辜被砍去手臂，我不需要来承受这么多不该是我承受的东西，我也不会......不会爱上夜云罄，爱上这份明知道没有结果的爱。"
面对对方的话语，慕无痕无言以对，一切的一切会变成这样，他只能苦笑。他没有资格去责怪轩辕苍，轩辕苍所做的不过是正当的反抗，那他该去责怪谁呢？
苍天？造化？命运？

"我要报仇，我要你们承受你们该得到的惩罚！我恨你们......"轩辕苍指着慕无痕恨恨道。
慕无痕低下了头："我愿意承受所有的惩罚！"
"不......关你一个不够！你想一个人承受所有的惩罚？你想让我饶过逸云飞他们？你做梦！"轩辕苍冷笑，"你们一个个都该受到惩罚，谁也别想逃过！"
"不......我希望你放......放了花戏水......"慕无痕原本是想说逸云飞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出口的居然是花戏水。
"花戏水？呵！"轩辕苍冷笑，"我以为你会说逸云飞！呵！想不到堂堂的冷面太傅也会动情？可笑！不过......你休想我放过他，在我们之间第一个知道紫一真实身份的人肯定是他，但他还瞒了我们那么深，你说这个人该不该杀？"
慕无痕回想起花戏水过往的言行，心中不由苦笑，轩辕苍说的对，花戏水和真正的紫一从小一起长大，他不可能看不出这紫一已经不是原本的紫一了，呵......慕无痕苦笑了一声："无论他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事情，但他毕竟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放过他也是应该的。"
"我可以放过他。"轩辕苍一笑，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但是我要拿他当诱饵，掉出逸云飞这条大鱼！"
"你......"慕无痕瞪着轩辕苍，"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轩辕苍平静的说着，然后眼神一变，潜伏在身边的暗影立刻出来点住了慕无痕的穴道，然后把一些药丸灌进了他的口中。
"我知道你会用死来保全逸云飞他们的，但是你休想如愿！来人，传令下去，三天后处决慕无痕！"

夜云罄坐在大帐中看着手中的那张情报，三天后处决慕无痕？
虽然慕无痕对他做过一些不可原谅的事，但是那么做慕无痕也只是因为生气他如此对待逸云飞留下的江山而已。现在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慕无痕去死，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又要如何去救慕无痕呢？本来最好的方法是以动兵去牵制轩辕苍的注意力，可轩辕苍根本就不在乎这江山的生死，他只想毁灭一切。
如果这样的话，那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向流川飘渺求救，希望他们能帮忙从皇宫救出慕无痕。
想到此，夜云罄起身便要命人去联络流川飘渺，却不料帐外忽然传来一冷冷的声音："不用了！"
伴随着声音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紫色衣服的美艳男子，夜云罄奇怪得看着他，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男子见状，那似乎还带着血丝的嘴角向上挑了起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男子冷傲的说话口气让夜云罄想到了一个人，流川飘渺的主人任飘渺，但是记忆中任飘渺长得可不是这样的，于是夜云罄再次打量起他来。
男子一笑："我就是任飘渺，流川飘渺紫字堂有个规矩，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的真面目，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带着面具的。紫一没有来之前，我便是紫字堂的堂主。"
夜云罄一听任飘渺的话便愣了，流川飘渺的主人无论经过多少代名字都永远只有一个--任飘渺，而成为任飘渺之后，之前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准和人提起，因此见任飘渺如此说，夜云罄不由感到奇怪。
任飘渺却不管夜云罄的诧异，转移话题道："紫一呢？他在哪里？"

"他在东边的帐中睡觉，我刚去看过他，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为好。"夜云罄感觉自己心底似乎有点不希望紫一和任飘渺见面。
任飘渺听闻，也不管夜云罄怎么说，掀开帐门就望紫一的帐走去，夜云罄见自己叫不住他，便只好也跟了过去。
谁知刚踏进帐，夜云罄便被任飘渺的怒气个煞到了，他转身冷冷道："紫一呢？你不是说他在帐中么？现在人呢？"
任飘渺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夜云罄吓了跳："他刚才明明在的......"夜云罄支吾道，他也想不到就这么会功夫，紫一居然会不见。
"你......"任飘渺美艳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紫一现在的身子有多坏，他的命本来就是从黄泉道上拣来了，最近又为了你受伤过重，现在的他一个普通人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你居然还不好好看着他？"
"我......"夜云罄本想说他并不知晓，但是面对任飘渺的责问，他却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怎么没有话说了？枉你还算是个聪明人，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你并不认识的人会这样尽全力的帮你？"任飘渺责问道。
夜云罄更加说不出话来，这个问题他也问过紫一，但是紫一的回答是：因为他是他的雇主！可真的就是因为他是雇主么？这个问题夜云罄没有想过，于是他道："难道是因为我是他的雇主。"
"雇主？笑话！流川飘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有你这样的雇主，我们岂不是亏死？你还真的相信紫一的借口！"任飘渺瞥了夜云罄一眼。
这下夜云罄开始疑惑起来，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状任飘渺冷笑："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紫一不过是个杀手，为何他会对宫廷里的事情那么熟悉。"
闻言，夜云罄猛得想起，紫一从一进入宫廷之后便一直没有犯过任何宫规，就算流川飘渺真的有极其庞大的消息网，紫一也绝对不可能不犯宫规的，除非......夜云罄抬头道："难道紫一曾经是大明宫的宫人？"
"你......"任飘渺苦笑得看着夜云罄，"我本来还指望你自己找到答案，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的。那我直接说了，既然你可以从御书房的大火中逃离出来，为什么当初逸云飞就不可能从东宫的大火中活下了呢？"

任飘渺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刹时震住了夜云罄。
逸云飞没有死......这是多少年来他无数次在梦中才会幻想的事情，现在居然真实得摆在他面前。
"云飞没死？云飞没死？......"
夜云罄喃喃念叨着，眼神疑惑得望着任飘渺。
任飘渺冷冷一笑道出了真相："我认识逸云飞的时候远比你早，那时我因为一次任务而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救了我更培养了我，让我成为了流川飘渺紫字堂的堂主。十年前大火的时候，我就站在屋顶上看着，瞅着火势快要烧到屋顶的时候，带走了逸云飞，只可惜那个时候火已经烧到了逸云飞，我废了好多力气才救活了他，只可惜他那风华绝代的容貌已经不复存在。他只能带着面具全身裹着衣服见人。"
夜云罄呆呆得站着，痴痴得听着任飘渺的话。
云飞是紫一？紫一是云飞？
紫一是云飞............

第二十九章

紫一......
夜云罄想起了春日柳条下的除遇，当他看到紫一要离去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底涌起了不舍，原来那不是缘分，那是牵绊在他心中产生的鸣叫。
紫一那一抹远离尘嚣的紫色，让夜云罄感觉到了神秘，原来那不是神秘，那是面对他是难以言语的痛苦。
"紫一的受过很重的伤，他不能讲话，连吃东西也只能吃流质的。"
花戏水的话在夜云罄的脑海响起，那一场无情的大火让他再也无法倾听逸云飞那充满磁性的声音。
东宫中的两方初遇，面对轩辕苍的咄咄相比，紫一被逼无奈显露出了他那只其实是假的手，那一刻，夜云罄的心中涌起的是失望。
那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莫名得涌起失望，现在才明白，其实冥冥间他和逸云飞的缘分还远远没有断。

然而这缘分却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逸云飞没有死？没有死......
在东宫的这么多日夜，面对饱含记忆的翰墨阁，面对他夜云罄对轩辕苍的爱，面对昔日好友慕无痕，逸云飞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以紫一身份与他在一起的？
夜云罄的脑海忽然混沌起来，抗拒着不想去想这一段，可记忆还是顽固得敲动了他的思绪。
他爱轩辕苍，而且已经爱得非常坚决，这个夜云罄明白，但是那是因为他知道逸云飞已经死了，他伤了逸云飞，不能再伤第二个人。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逸云飞没有死，面对逸云飞和轩辕苍，夜云罄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去选择？
可现在现实真真正正地摆在他面前，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要他在这个时候不爱轩辕苍，这已经不可能，十年的时光他早已爱上了对方，而轩辕苍对他的爱恨，夜云罄的心中更是明白。
可要他放弃逸云飞，夜云罄是万万做不到的，云飞......这个早已深深刻在他生命里的人，已经没有不爱的可能性了。

该怎么办呢？？
无论夜云罄怎么想，他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喃喃得念叨着："该怎么半啊？"
"该怎么办？"任飘渺冷笑，"枉你还算是个聪明人，这点也想不到，眼前最紧急的事情，当然是阻止轩辕苍杀掉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