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必多礼,奴才哪来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御医?这可是皇上亲自……」
「既然修好了,就劳烦公公快点拿回去复命!」突然,角枭从里屋出来,脸色很难看。
「角枭哥,你的身子又不舒服了吗?」杰娅见状,歉疚地说:「那天我不该因为仪妃盛情款待,就留在那儿过夜,还……还玩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回来,害得角枭哥发烧都没人照顾。」
「这不关你的事,杰娅。」角枭缓和了表情道:「是我自己……何况现在已经没事了。」这真正的病因,角枭怎么说得出口。
那天晚上,他最终忍受不住皇上激烈且毫无节制的情事,痛得晕了过去!
当刺眼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朦胧地听到皇上正大声叫唤著自己,还命人送来一大桶的热水,替他清洗满是爱液的身子,泡在温暖的水中,他不禁再次昏睡过去。等彻底清醒时,人已经躺在古春斋的木床上了,床边是哭成泪人儿的杰娅,说自己两天来一直发著高烧。
「可真是吓坏我了,角枭哥,除去小时候的那场大病,我还没见你身体这么不适过。」杰娅心有余悸地说。
「小时候的那场大病?」小喜子好奇地追问。
「是啊,公公,角枭哥好像被歹徒给袭击了,所以……」杰娅才正要绘声绘色地说起那场生死攸关的意外,角枭却打断了她。
「既然公公很满意羊皮卷,那么我们的使命也完成了。」角枭的意思是,该是他们离开皇宫的时候了。
「关于这个,角官人,皇上有交代过奴才,见两位贵客为国粹多有辛劳,故应该多留宫中歇息游玩几日,比方说,明晚就有个隆重的游园灯会,小姐定会感兴趣的。」说著,小喜子看了杰娅一眼,从刚和他们打交道开始,他就已看出要绊住角枭,必须先讨好这位少女。
「听上去不错!」杰娅连连点头。
「皇上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次角枭并未作出让步:「公公应该了解奕族首领正等我们回去复命。」
「您不用担心误了使命,皇上已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地把圣旨传递给奕族首领,估计这几天就到龙岭了。」小喜子献媚地说道。
「什么!」连使者都不通知一声,就径自派出信使,这让角枭了然于心的目的,使他更坚持,「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回去帮助首领打理奕族的事务。」
「角枭哥,皇上的好意,我们应该好好感谢才是。」杰娅见气氛紧张,出来打圆场。
「对、对。」原被角枭的气势压得无法反驳,小喜子乘此机会说道:「游园会上,角使者和小姐,可以亲自向太后辞行嘛,这样,奴才也好向皇上交代。」
「就这样办吧,有劳公公了。」杰娅的心中,其实很想再见皇上一面,那雪莲般摄人魂魄的俊美皇帝……
小喜子一番寒暄告辞后,角枭就闷声不响地进里屋收拾行李,杰娅跟在他身后帮忙。
「角枭哥。」杰娅轻声道。
「什么?」角枭正把一件皮袄小心地折迭好,放入布包。
「你是不是讨厌皇上?」杰娅压低声音问道,因为背地里议论皇帝可是要受极刑的,但她实在太好奇哥哥反常的行为,以往她说要留下,哥哥通常都是会答应的。
「没有的事,我只是想家了,才急著要回去。」角枭把发颤的手塞入皮袄下,藉以掩饰此刻剧烈起伏的心。
「呵呵,原来如此,其实我也很挂念草原的风光,挂念阿玛!」杰娅转身收拾首饰盒,她突然叫道:「啊,忘了要送给仪妃的羊角项链!」
「给织锦院的仪妃?」角枭问道。
「是的,为感谢她送给我那么漂亮衣裙。」杰娅说著把羊角项链包在手巾里:「我去去就来。」
「嗯。」角枭点点头,继续埋头打包。
****
吱嘎——
寂静的午后,厅堂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格外剌耳,无奈包裹正收到一半,角枭无暇顾及,他只得高声问:「杰娅,你又忘带了什么东西吗?」
来人没有出声,或许只是宫女进来打扫,虽然不喜欢让宫女伺候起居,可皇宫有它严苛的规矩,未免她们被罚,角枭只能让她们留下。
「这样就够紧实了吧。」须臾,看著打了双层结的包裹,角枭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朕听说,你坚持要离开皇宫。」从背后赫然响起的醇美嗓音,如梦餍般缠上角枭的耳际。
「啊!」由于吃惊,角枭禁不住大叫,因擦汗而高举的手,竟忘记放下来。
「看来是真的。」声音再度响起,郢仁瞟了眼木床上的大布包,离开倚靠了好一阵的门扉。
「为什么您会来这里?」角枭慌忙转过身,正对上穿著明黄龙袍的皇上。
「呵,这是朕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来?」郢仁即刻反问。
他站定在角枭跟前,愠怒地盯著他惊惶失措的脸,听小喜子回报,角枭执意要回草原,拒绝去游园会,已经憋得一肚子怨气,现在亲眼看到他收拾包裹,怒火更是形之于色。
角枭僵硬地后退一步,回过神来,直直地跪下道:「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够了!给朕起来。」郢仁沉下声道。
「皇上。」角枭并未起身,反而抬头道:「如您所见,我们打算后日启程回龙岭,既然您来了,也就下必等明晚的游园会,我在此先向您辞行。」
「你这是在抗旨吗?」郢仁气愤地长袖一甩。
「唔。」飞起的袖口划过角枭的眼角,他吃痛地微闭上流出泪水的左眼,但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恳请皇上恩准我们明日离开。」
「角枭,你听著,朕不准你离京,不准!」郢仁一手揪起男人的衣领,迫使他站起来,面对自己。
「您不能这样,您要的羊皮卷,我们都已经修复一新……」角枭想推开他,但碍于对方尊贵的身份,他强忍下来。
「羊皮卷?哼。」郢仁俊秀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他冷言道:「你以为朕真的会稀罕那块臭气冲天的羊皮吗?」
「您说什么?」角枭似乎难以相信,他诧异地问道:「难道是故意在上面留下烛印?」
「是又怎样?」郢仁当初拿羊皮卷大做文章,不过是缓兵之计。
「放开我!」角枭怒火中烧,他无法原谅无所谓的任意糟蹋奕族人心血的人,就算他是靖国天子也不成。
「嗯!」郢仁没料到角枭会大力挣扎,下颔和胸口连番受到坚硬的手肘撞击,这才放手。
「您不会知道奕族人在羊皮卷上,花了多少的心血和汗水!」角枭怒不可遏地吼道。
「朕也不想知道!」郢仁同样气急败坏,他跨前一步,用力抓住角枭的手腕,并往后反剪。
「啊!」角枭惊叫,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他倒向皇上的胸膛:「不!」
「不许你为一块羊皮违拗朕的旨意!」郢仁浑身散发出不可违逆的卓然气势,有力的双臂紧紧锁住角枭的腰身,让他动弹不得。
「不!」简短却有力的拒绝,既然无法逃开,角枭索性抬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皇上。
「你!」
屋内的空气,瞬间因郢仁的怒火而燃烧起来,窒息的紧张气围弥漫了这间面积不大的卧室。
那张漂亮得犹如仙子下凡的脸孔,生起气来,也狰狞得令人胆颤,但角枭强屏呼吸,不肯示弱。
「皇——太后驾到!」忽然,屋外嘹亮地响起瑞德尖声细气的通报,打破了屋内两人一触即发的紧迫气氛。
「母后?」郢仁一阵犹疑,他困惑的是因为皇太后身体孱弱,长年深居内宫,怎么会亲临这偏僻的古春斋?
「恭迎太后干岁!千千岁!」下跪高呼的是隶属古春斋的三名宫女。
角枭--太后的来访也感意外,但听著院落里传来的阵阵人声,相信是真的。
「请您放开。」缓和了神色,角枭低声说道,于情于礼,他都必须出去迎接皇太后。
这次郢仁倒是干脆地放开了手,只是目光仍灼然盯视著角枭。
这意味深长的眼神,竟让角枭想起那羞耻不已的夜晚,脸上立刻烧起红云,他局促地站在皇上与墙壁间的狭小空间。
「皇太后,您瞧,今年古春斋的报春花开得特别茂盛,看来它早已经准备好迎接太后您呢。」
一宫女卖力地介绍花园美景,一班女官笑得很开心,其中似有杰娅的声音。
郢仁寂然不语,听得外面的声音渐渐近了,他才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角枭很快地抬脚移出,低头急匆匆地越过郢仁,迈向大门。
「啊!好痛!」哪知角枭前脚才跨出几步,后颈就被一把扣住,并粗暴地拖了回去,不知道郢仁使了什么点穴功夫,让他手脚立感麻痹不堪。
「不要违抗朕的意思。」郢仁顺势一手揽上角枭的腰,语气出奇地温柔。
「你作……唔!」无法挣脱开从背后紧抱著自己的郢仁,角枭万分惶惑地回头喝道,却正对上他落下来的红唇。
「不准。」郢仁再度沉吟著。
湿热的麝香气息如数吐入角枭微启的口内,让他惊惧似地浑身一颤。
「太后,请进屋尝尝我从大草原带来的麦叶茶,这味道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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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大门被推开的瞬间,皇上放开了角枭。
「角枭哥,快来迎接太后陛下,啊——皇上?」杰娅见一人影从里屋出来,误以为是角枭,可当她定睛看清,那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圣上时,万分惊讶地大叫。
「皇上万岁……」机灵的瑞德首先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顷刻间,除皇帝身后的角枭外,一行人统统跪安,因为意外,女官们的声音还在发抖。
「母后请起。」郢仁上前搀扶太后起身,并对其他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是。」宫女们平身后,立刻用手绢擦擦厅堂上座的红木椅子,伺候太后和皇上落座。
装饰简朴的古春斋,破天荒地来了如此尊贵的人们,特别当皇上这一坐,让整个屋子顿显得蓬荜生辉。他那不怒自威的仪态,震得原本说说笑笑的女官们统统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屋内反倒更宁静了。
「太后,是否要御膳房送些您爱吃的玫瑰糕来?」瑞德进去转了圈,很快发现这儿的粗糙茶点实在上不了台面。
「不了,哀家喝口麦叶茶就好。」皇太后以贵妇常有的轻声细语道:「想必皇上也是让龙岭浓郁的茶香给吸引过来的。」
「看到母后身体康健,心情愉悦地出来游玩,皇儿甚是高兴。」郢仁不温不火地说,他的目光越过一班女官,投向立于门侧的角枭。
角枭刚才尚未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加上被女官们左右一挤,便退至较远的门扉,直到太后开口,他才抬头看著前面的太后。
约莫四十多岁的皇太后,梳著珠光宝气的发式,身著宫廷雍容华服,但她眼眸碧蓝,鼻梁高挺的面容,乃属于大草原南面的西域。
「听仪妃说织锦院里来了个心灵手巧,如花似玉的奕族少女,哀家就与众女官过去瞧瞧,果然如此哪。」皇太后说话时,微侧脸注视著皇帝,显然她和仪妃一样,误把杰娅当作圣上的新宠。
「承蒙太后赏识,小女子不过是绣绣荷包的手艺。」被女官簇拥的杰娅,面露羞涩,偷偷抬眼看了看皇上,赫然发现他眼神凌厉直射向这边,慌忙又垂下眼帘。
「上茶!」在发觉角枭只看著母后,却无视自己时,郢仁忍无可忍地低喝道。
「是。」瑞德见主子心情不快,赶忙端起茶具盘。
「朕是叫角枭使者献茶。」郢仁连名带姓的叫道,他已没耐心等角枭主动靠近自己。
「咦?」被冷落一边的男人,突然接受到一屋子人整齐且无礼的上下打量的目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请吧,角官人。」瑞德识相地让出紫砂茶具盘。
「哦。」这种时候应当说「是」,角枭木讷的表现,让女官们不屑地收回视线,回答太后的问话。角枭从竹罐从取出麦叶茶,浓郁的芳香不觉让他平复心情,提起大铁壶,滚水汩汩注入雕花茶壶,沏茶的动作有条不紊。
郢仁赏心悦目地看著男人利索的动作,对女人们的话题充耳不闻。
瑞德纳闷不已地站在太后身后,长年伺候主子的经验,让他觉得皇上并非特别喜欢杰娅,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瑞德暗想:「这次皇太后亲自驾到,不过是想提醒提醒皇上,奕族少女虽然不错,可终究不及荣贵妃,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请用茶。」角枭双手捧著托盘,小心翼翼地献给皇太后。
「嗯……味浓而不涩,确实是好茶。」太后呷了口茶后,话题一转问道:「听杰娅说,你们明日就要启程回龙岭?为何不多留几日?」
角枭才伸手献茶给皇上,便听到这样的问题,手心一抖,结巴起来:「因、因出来已有数月之久,家里恐有牵挂。」。
他无法不去在意皇上咄咄逼人的警告眼神,仿佛从蓝眼睛喷出两簇火光,紧紧地烤炙著他。
「这也是,千里迢迢在外,家里的长辈是会担心。」太后只把角枭的拘谨看成下官常有的态度,她娓娓道:「你们为奕族请命而来,既然已受了隆恩,就该回去好好建设一番,以谢皇恩,而奕族有家,方能成气候。」
「太后所教极是。」角枭道。
「瑞德,赐奕族使者十车绢布,十车灯油,白银贰千两,以供龙岭建设之用。」
「谢太后!太后千岁……」角枭跪地谢恩,内心却惶惑得很,如果眼神可吞噬人的话,他已给一旁的皇帝生吞活剥了上万次!
「你。」在母后有意排除杰娅后,一言不发的郢仁终开金口,但说的话却让人摸不著脑。
「嗯?」角枭抬头,对上那张绝丽容颜,赫然发现皇上竟然在微笑,不过眼神依然火热且不善。
「朕特别赏赐你们千里神驹。」郢仁拂袖起身,立在角枭跟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道:「祝你一路『顺风』!」
角枭闻言脸色煞白,皇上得声音很温柔,可却和他的笑容一样令人不寒而栗!这种难以言喻的,自心底深处发出的恐惧,让他张开颤抖的唇,却始终说不出谢主龙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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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风徐徐吹拂在角枭黝黑的脸孔上,回想到这儿,他眉头不禁拧起。
那之后,皇上没再召见他,也未做出任何阻止他回草原的举动,一切的担忧好像只是自己多心罢了。
「角枭哥?」杰娅看著他夹著菜,却一动也不动,不禁问道:「不合胃口吗?」
「不,很好吃,只是我还不饿。」美味的羊肉饭,在角枭口中如同嚼蜡,或许是受噩梦的影响,内心总有些不安。
入夜,整个草原沉浸在宁静与安详之中,苍白的月光下,一行拉载著木材的马车队,正沿著河岸缓缓行进。
「两位贵客,过了这条乡河便是奕族领地。」族长赛普以骄傲地口吻道:「我们那儿可是牛羊成群,风景独特,两位既是角枭和杰娅的朋友,一定要多待些日子。」
「多谢族长的盛情,我们一定会待到尽兴的。」眉清目秀,打扮儒雅的青年,骑在一匹漂亮的褐马上,温和地笑道。
族长还想说什么,前面领头的马儿受了惊,队伍立即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他赶忙策马前去察看。
「皇上,您真的确定要这样做?」见四下无人,青年颇为无奈地说道。
「子鑫,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你还不死心吗?」答话的男人,有著比璀璨群星更令人神往的绝美容貌,但说话语气却冷得可以:「再问同样的问题,朕就遣你回京。」
「是。」欧阳子鑫喟叹一声,有谁可以阻止靖国皇帝想要做的事?
微服私访,听上去简单,实际上要比明著来,更花费心思。
先别说无法带侍卫,铺张的车马行李也得免去,但又要有足够的盘缠,这一来二去,得花两个多月才能安排好一切的事宜。可是皇上强硬地把时间定在半个月内,直到临行的前一天,才颁一道圣旨给宰相大人,说自己要出去访察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