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鉴----天音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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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望去便是气度不凡的二人一走近来,喧闹的桃园霎时鸦雀无声,未见过伏月的人不出所料地一脸呆滞,见过的人却也忍不住有一时的恍惚。

谦煜捧着下巴满脸感动。呜呜呜,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二哥花这番心思于衣装!!感激的眼神投向了即便站于伏月身侧也毫不逊色的叶阳聆。他心中清楚,平日里极其不屑奢华的二哥能打扮成这副花孔雀都比不上的模样,定是出于叶阳聆一心要炫耀之意。

叶阳聆心中大满足,半垂的脸上掩不住的得意洋洋。什么叫天生丽质,什么叫超凡脱俗!让尔等凡人见识见识!别说是皇宫大院三千佳丽了,他的王爷,全天下都没一个人比得上!!
望着见多识广的满座文武百官甚至周围美色如云的皇子贵族皆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傻样儿,叶阳聆几乎忍不住欲仰头哈哈大笑。
伏月微微侧首瞟了叶阳聆一眼,见那表情,忍不住嘴角微微一勾,冰冷的眸底多了一丝暖意。

一个时辰前,聆大张旗鼓地把他平日里不大爱穿而堆放衣柜中的奢华衣物佩饰统统取了出来,左配右配左配右配折腾了大半天,他胳膊都举累了才好不容易看到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他不过说了句"到底是宫宴,穿着要较平日里讲究"而已,没想到聆一听这话立刻两眼发光,想必是展青霄大婚时打扮他上了瘾吧?不过既然他乐意那就随他折腾吧。只是瞧见府里上下见他这副模样个个感动到眼中含泪,还是忍不住皱眉。而等他见到一袭盛装的聆的模样,却是忍不住欣喜赞叹,自满之心溢于言表。
伏月边走边想,似乎应该让聆穿件更鲜亮的衣袍,少年人的活泼才能显得出来吧?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心欲现宝的心思与叶阳聆是半斤八两。

走至弘正席前,伏月携叶阳聆跪地行礼:"臣伏月参见太上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正虽瞅着叶阳聆不大顺眼,却难影响见着伏月的好心情:"平身。"
"谢太上皇。"闻言伏月淡淡谢恩,叩首起身,聆也跟着站了起来。
弘正左手一指:"吾儿就座吧。"
这句话不仅令在座所有人从初见伏月的怔愣中恢复过来,大吃一惊,连顺着弘正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伏月及叶阳聆都呆了一呆。
"王爷......"叶阳聆悄声唤了伏月一声,面露迷茫。
伏月淡淡凝视弘正片刻,又转眼似心不在焉一般望了如临大敌的旨一眼,面无表情地望回弘正留给自己的席位若有所思,似乎不打算入席。
弘正只是面带微笑,一语不发地静静等待着伏月的动作。
叶阳聆只觉着在座众人焦灼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王爷和自己身上,一时间转了无数的心思。瞧这情形,这座次明显是太上皇亲点的了。当着满朝官员三宫六院的面,指明了与天子同列的坐席是王爷的,不了解的人兴许会猜测上皇久遇多年未见的儿子心中欢喜,故特例准其坐于自己身侧,知道缘由的怕是明白,弘正不过是在借机明示心中真正意属何人。而对于伏月而言,坐与不坐也是给弘正的回应。
叶阳聆抬眼望向伏月,静静等待。
旨青着脸,谦煜与颛臾面色肃重,所有人皆禀息凝神静静等待。

片刻,伏月垂首:"臣谢主隆恩。"言罢,坦然入席,叶阳聆跟随入座,就侧席。

弘正丝毫不掩饰地满意大笑,手一扬,乐声复起,特赐美酒佳肴一一呈上。眼光斜睨颛臾一眼,见那不出所料的满脸赞叹,不禁暗想,又不是你儿子,再得意也没用!
反应过来的众臣又开始新一轮的议论纷纷。

姜太后与萧太后震惊于多年不见的伏月出现于皇城,一时忘记了彼此嫌隙,不解地对望一眼,心中小鼓乱敲。
伏月不为弘正亲出,凡是在宫里面待过些年头的,几乎无人不晓。按理说,从当年伏月出宫,弘正二话不说就答应,连一钱银子都没给的样子来看,弘正对伏月那是恨之入骨的。可真等伏月走了,宜贵妃自缢之后,弘正的焦急样儿又仿佛变了个人。众人私底下没少议论,但碍于弘正绝口不提,大家也是众说纷纭。眼下,这二十多年未见的伏月冷不丁儿地一出现,且不说那外表那气派,光看弘正这态度,只怕事有蹊跷。
弘正的十四名皇子中,数伏月最为聪慧,打小便是才华横溢,天资奇佳,后又师从莫深,只怕是无人可敌。当初众家主子心中却毫不担心伏月得了太子位,原因无他,伏月是馨宜与颛臾的私生子嘛,留他活命已是皇恩浩荡。可如今见弘正这番变化,光是看伏月的眼神都是近些年来少有的炽热,萧妃忍不住心下焦虑,倘若伏月真如众人猜测那般为弘正亲生,那旨的皇位可不稳了。说句良心话,这天底下还没有谁比伏月更配君临天下。
姜太后对宜贵妃虽没什么好感,对伏月却是心怀怜悯,无论弘正与诸多妃子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因此她一手教导大的沛言也是少数从来不曾欺负过伏月的皇子之一。此时她再见伏月,仅仅为了那身气度惊叹不已。那孩子小时候便是漂亮到让人忍不住嫉妒,都说小时候好看长大便平凡,现在的伏月莫说是平凡了,经时间的磨砺,成年男子的威仪浑然天成,连她这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也是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同时却也忍不住揣测,这席位安排看来是大有名堂。望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萧妃,心下倒有些同情起她来。与伏月相争,旨是毫无胜算的。

祈鉴帝初见伏月,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此人便是六哥口中成天挂着的"二哥"!
说实话,这个"二哥"确确实实是他从未见过的貌美英俊,但那毫无表情的面孔一点活人的感觉都没有,瞧着瞧着便有点背脊发凉。而伏月望向他的时候,那漆黑的眼瞳更像是会吞噬人一般,虽是目光撑着不回避,手指却下意识地攒紧了衣角。没来由地,旨觉得自己本能地有些怕他。
祈鉴帝执政期间,每当提起伏月时,心底里总是有一丝说不清的畏惧。为与伏月相争,旨在日后的许多年都不得不与这种发自心底的畏惧抗争。若赢不了自己,又如何赢得了伏月呢?祈鉴帝有时琢磨一下,便觉得或许就是在这种不断与畏惧抗衡的过程中本性懦弱的自己才愈发坚强起来的吧。

除了伏月出宫后出生的皇子,在座的诸王瞧见了伏月无不大惊。这么多年未曾听闻伏月消息,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甚明了,却不知为何这时候伏月会出现,且是父皇亲点坐席。想到曾经对伏月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心下惶惶。
驰的眼神愈发阴郁,伏月,到底还是回来了么?!不过即便他想重回皇宫,他也要让他明白,想从圣上那里夺了皇位是没那么容易的!
虽是早已见过伏月不知多少回,丞相展青霄,中书令怀谒,侍中筼恃等一干重臣还是忍不住心下叹息,圣上若是伏月,即便是异域番邦来觐见的国主将军也不会只因谨公的缘故才对天朝俯首贴地吧?!
群臣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完全不知道这个从未听闻的晔王是个什么人物,他们在意的,却是现在堂而皇之坐于伏月身侧的少年是个什么来头。

 

 

七 · 吾妻
叶阳聆不看也知道,投向他们的视线大部分都在他的身上。伏月对不耐烦之人向来是一道冷光回望过去,时间久了,对方总是自然而然地避开视线。这会儿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在伏月身边,不管是对伏月还是对他,定会有许多人不满,那些人惹不起晔王爷,拿他开涮是再自然不过了。
这会儿在意的却是屁股下坐着的席位。明眼看得见的太上皇一副高兴劲儿,又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平日里登门的诸位大臣,不知是否他多心,怎么感觉这眼睛都有点放蓝光,一时间忍不住哆嗦一下。
反观身边的伏月,泰然自若地端坐,叶阳聆不禁小声问:"王爷,咱们就坐这儿了?"
伏月目光一转,淡淡道:"有何不可?莫非还能抗旨?"
叶阳聆当即无奈暗叹,果然!
语气古井不生波,声音却是刻意地扬了几分,别人不敢说,身旁的弘正和谦煜肯定是听得见了。
垮下笑脸的谦煜瞧了一眼他父皇,只觉着二哥一句话刚出口的瞬间,老头子脸上得意的笑容就立马僵住了。下意识地啃着手指头暗想,先把人捧上了天,再忽地松手,又不让人摔地上,扯着一根绳子只是任人悬在半空中飘,二哥这招儿也真够狠的!

这话萧太后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松口气。伏月就是伏月,她还当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当下安心不少。
姜太后瞧见萧妃如释重负的模样,嗤笑不已,连识人的眼力都没有,还想争权夺势?
弘正手背托着半边脸,嘴角一记意味深长的笑。无妨,他原本就只想把伏月的地位明示众人而已,伏月入席已算是给他面子。不急不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许久不曾有过的兴致一起,弘正心下竟有些期待起来。

此时,礼部尚书也就是祭礼的最大功臣大宗伯陈子建有些坐不住了。
这皇家的宫宴,能参加的便是大人物,有席位可坐的更是不一般,何况这第一排,哪一桌不是王公卿相,一品大员?能同坐席间的只能是每家的正室夫人,倘若似谨公那般尚未娶亲的便是一人独坐,怎么着也不能让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人物上桌!陈子建越看那桌越觉着不成体统,终于忍不住直直站了起来。
"启禀太上皇,圣上,老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抱袖施礼的同时,狠狠瞪了叶阳聆一眼。
陈子建一开口,众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在他身上,叶阳聆也不例外,于是接到了他那夹杂着鄙夷的视线,暗想,该来的躲不过。
伏月只是懒洋洋地瞥了陈子建一眼。
这话可把弘正给说乐了,他就等着能有个什么人把那叶阳聆的话题给挑起来。方才还在叨咕,平日里那群满口圣贤的酸老头儿大道理迂到他头痛,这会儿怎么不见有动静。于是正中下怀地笑道:"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谢上皇。"陈子建谢完恩,大声道来,"今日大宴,意在祭天祭祖,以求今年我天朝也是个风调雨顺的大丰年。祖宗训诫,国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百姓安居乐业方可国富民强......"陈子建语速本来就慢到像蜗牛爬,这会儿边说边不时抱拳向天辅以动作,愈发拖长了音。
谦煜忍不住开始打瞌睡。
见状,丞相夫人"噗嗤"一声,急忙掩口,以只有展青霄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这老夫子还真是掉书袋,难怪谨公想睡觉。"
展青霄正正声,轻咳一声,悄声斥道:"别笑了,当心被陈大人看见。"
春日午后,阳光暖洋洋地照得人本就晕晕乎乎,被这么长篇大论地一催眠,连弘正都觉着有些眼皮发沉。
"......在座各位皆是身居要职,我天朝贤臣。今日得以携家眷与天子同赏春色乃是皇恩浩荡。"七绕八绕终于进入正题的陈子建转向伏月那席,愤然道,"老臣敢问晔王殿下,与殿下同席少年是何身份敢坐王妃席,与众位大人同列?"

适时一阵风夹杂着几片桃花瓣吹过,正巧有一片落在了少年的发丝之上。众人只见伏月扬手取了过来,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神情柔和了些许,颇亲密地侧首与那少年低语了几句不知什么,少年俊俏的脸上便露出一记媲美满园春色的温暖笑容。
两人却似乎都没留意一旁的陈尚书究竟愤慨了些什么。一时间,众人只觉着鬓角有些冒汗,片刻才见那少年似乎终于察觉到了陈子建涨红着一张脸怒发冲冠瞪着他的样子,却也不开口,只是胳膊肘顶了顶伏月,冲陈子建扬了扬下巴,伏月这才转头望了过去。
见伏月毫无回话的意思,只是这么面无表情地直直望着他,陈子建没来由地觉着有点底虚,气势弱了三分,仍百折不挠地问道:"劳烦殿下为老臣释疑。"
伏月这才淡淡开口:"原来大人是向小王问话,失礼失礼。小王愚钝,还当大人诗兴大起,欲赋新词赞颂春色。乡间鄙夫胸无点墨不谙音律,一时便有些困倦失神,还望大人见谅。"
话音刚落,就闻席间隐隐传来几处闷笑声,陈子建原本就通红的脸几乎有些发紫。这几近不屑一顾的回话貌似恭敬,实则分明在嘲笑他言语啰嗦无趣至极。
陈子建气得头顶冒烟,也顾不得这伏月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几乎是斥责地嚷嚷:"敢问殿下,这身旁少年究竟是何等身份坐得这王妃席?!"
伏月伸手以指背托腮,淡淡的语气慢悠悠答道:"聆为吾妻,何以坐不得小王身侧?"言罢毫无避讳地伸手覆住少年腰侧揽向自己,冷冷睨向陈子建。
"啊?!"怎么着都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的陈子建当下傻眼。
不光陈子建,除了早已知情人士,众人皆目瞪口呆。
伏月一脸坦然,怀拥佳人光明正大到理直气壮。
谦煜忍不住半握拳抵住口,低低笑起来。老爷子是还没搞清二哥的性子么?二哥是绝对不会含糊其辞与聆的关系的。至于那些不识相的,自讨没趣也是活该。
弘正却笑不出来。若已是天子,真有那嗜好也不过私下议论几句,但若是改立,这无疑是众臣攻击的把柄。一时间有些暗暗恼火,一个大意便忘了伏月的本性。那人与莫深一个脾气,哪里是他能拗得过来的,但要他顺着伏月也是不可能。一时间细了双眼,一语不发地观望。

 


八 · 对峙
率先回过神来的留王卞纶笑道:"许久不见,二哥愈发出众了,连这风流韵事都迥异常人呢。以男子为妻,我等寻常人想也想不到的苟且事,放到二哥身上倒是相得益彰!"语中挖苦极其明显。
言罢,打小便已习惯于对伏月恶语相向的诸王无一例外地嗤笑出声。
伏月闻所未闻一般轻轻一瞥卞纶,目露轻蔑。
这一瞥令卞纶愈发恼了几分,这个断袖野种凭什么一副清高的样子!哼了一声:"早些年在宫中就举止怪异,未料想出了皇宫倒是如鱼得水,愈发怪癖地彻底了,与君共席还真是扫兴。"
谦煜刚想反驳,却见叶阳聆缓缓开口:"扫不扫兴端看大人如何想了,若是心中有怨,怕是什么都入不了大人的眼吧?"不由得心中一乐,哎呀,这平日里温顺的兔子,不知咬起人来是个什么情形。
卞纶上上下下打量叶阳聆一番,仿佛评定待沽货品,目露淫色,语气轻浮:"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你就是靠这莲舌花言巧语爬上王爷的床的么?"
满座皆因那过于露骨的言辞忍不住皱眉,连弘正面上都肃了几分。
"大人出口便是不登大雅的淫欲事,这癖好也着实不一般呢。"叶阳聆轻笑。
卞纶一时涨红了脸:"汝等佞人,当着太上皇圣上的面也敢大言不惭,这里哪里有你一下贱男宠开口的份!不知羞耻!与你说话简直脏了本王的口!"
叶阳聆也不怒,浅浅一笑云淡风轻:"在下不过实话实说,大人又何必恼羞成怒?聆瞧出来了,大人清高,不欲与吾等鄙人言语,既然如此,打一开始不理会在下不就好了?到了这会儿,不能不让人觉得大人心胸狭窄,借辱骂泄愤呢。"
卞纶一时间被堵得不知该说什么,若反驳,自打嘴巴;若不反驳,倒像被说中理亏,气得直抖。
谦煜面上直抽搐,展青霄伸手揉揉眉间,中书令怀谒与身旁侍中筼恃对望一眼,两人悄悄压了压嘴角。
小绵羊脑袋长犄角了!!
伏月嘴角不露痕迹地微微上扬些许,揽着叶阳聆腰间的手轻轻拍了几下。
聆面上坦然,心下却憋着一股火。那人方才称伏月"二哥",那定是某家王爷了,想到他们曾合伙欺辱幼年的伏月,就恨不能一拳打上对方面门让他们满地找牙,再狠狠踩上几脚,最好用府里毒痴唐俭的五花毒让他们眼斜嘴歪大小便失禁从此痴呆......心中恶狠狠地想着。

被晾在一旁的陈子建不甘落后,冷冷叱道:"王爷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反倒得寸进尺。仗着晔王爷给你撑腰,你就可大放厥词欺君欺主了?胆大包天!还不快快叩头认罪!!"

推书 20234-12-25 :花痴传说----一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