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苹果床

......
伴随著一连串的音乐，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著：张煦。
我接起，张煦的声音立刻跳进耳膜，"怎麽样？"
"什麽怎麽样？"张煦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我根本不知道他说的嘛。
"短信啊，你看了麽？"
"看了。"还以为什麽大事儿呢，原来是这个......张煦经常给我发短信，平均每天三条，没什麽实质性的内容，都是一些黄色笑话。
"那你为什麽不给我回。"
"回什麽？"
"你就没什麽感想？"
"没。"
"你看的懂麽你？"
"不懂。"我实话实说，有的还比较好懂，有的吧......很深奥。
"我操......你丫......我白花心思了。"
"没人让你发。"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能听的出那话那头的人的愤怒。
"还有别的事儿麽？"
"没了。"
原来是专门抱怨短信的事儿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张煦还是会给我发这样的短信，而且每天的都不一样。
我总是给他回：【收到笑话一条，谢谢。】
他只是想逗我开心吧。
（四十四）
"向越，你在哪儿呢？"
张煦清亮的声音伴随著急促的呼吸声钻进了我的耳朵。
"学校。"我答。
张煦这几天总打莫名其妙的电话给我。
"我知道你在学校，具体什麽地方？"
"琴房。"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到。"
收了线，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琴房这里似乎没什麽人来，宽敞的屋子里就我一个人，我走到钢琴前，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给钢琴染上了一层金色。用手抚过它的表面，想起家里那台钢琴似乎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好久没碰了。我在钢琴前面坐下，掀开厚重的琴盖，用手指头在黑白键上反复弹拨著。
身後响起一个声音在叫我的名字，我回头，看见张煦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儿。
"这里真难找。"他说著走进来。
"你来干嘛？"
"找你玩儿，你们学校我还是第一次来，真他妈大，我差点儿迷路。"
我斜了他一眼。
他环顾整个儿房间。"你不要工作麽？"我问他。
"工作？呵呵......你就别挤兑我了，我一般白天除了吃饭睡觉没别的事儿。"他找了一个椅子在我边儿上坐下，用手指了指钢琴，"你会这个？"
他一脸惊奇，我不好让他失望，於是点了点头。
"从没听你提过。"
"......"
"弹一首听听。"
我看著他期待的眼光，慢慢地把双手放在琴键上，奏出一个又一个美妙的音符。
曲毕，我扭头看著张煦，等待他的反应。
"真......真好听。"
我淡淡地一笑。
"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忘却的悲伤。"我回答。
"悲伤？我怎麽没觉得，我倒觉得挺轻快的。"
张煦托著腮坐在一旁，像一个极认真的孩子。
"我很喜欢这首曲子，盛凯也是。"
我说到盛凯，张煦的表情立刻变得很奇怪。
他紧紧地盯著我，我也不躲闪，被他看著我一点儿也不紧张，如果在我面前的是盛凯，我想我连呼吸都会紧张得停止吧。
可能，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发什麽呆呢？"我推了他一把。
他耸耸肩，"你今儿还有课麽？"
"没了。"
"那咱们走吧。"
我站起来，张煦的手机突然响了。
"等我一会儿。"
我看著他接起。
"嗯。"
"哦。"
"我跟向越在一块儿。"
"好的。"
"那待会儿见。"
张煦一句接一句地说著。
挂了电话，"殷翔。"他摇摇手里的手机，"他要我们晚上去miracle，你没问题吧。"
"去吧，我没事儿，可是你什麽时候跟他关系这麽好了？"
他摊了摊手，"睡过而已。"
"小心得艾滋。"
"你能少咒两句麽？"
"我说真的，你别做这一行了。"
我说这话时的表情一定特严肃，因为张煦看著我呆了两秒。
他接著说，"我好吃懒做，又没什麽能力，干不了别的，何况现在也没什麽不好。"他看著我突然笑了，"怎麽你心疼我？要不然你包了我吧，我就不跟别人做了。"
"张煦，你能正经点儿麽？我当你是朋友，你应该找份踏踏实实的工作，挣钱不多没关系，也比现在强吧，靠身体吃饭，吃不了几年。"
他走到我身边，特宠溺地摸摸我的脑袋，"别为我担心，死不了。"他说完转身出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跟上了他的脚步。
（四十五）
安静的地方，适合回忆，同样也适合想念。
我坐在床边，深深地陷入了一个人的意境，墙上的锺滴答滴答地走著，十二点将近，想著的人还未归。
手中的茶热腾腾地冒著气，我低头抿了一口，涩涩的。
我好像已经开始习惯了一个人的夜晚。
突然从客厅里传来的动静让我一惊，我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
我把茶杯放下，走出卧室，眼前的场景让我微微皱了皱眉。
盛凯正跟一个陌生男人在沙发边儿上拥抱著互相亲吻，那个男人显然注意到了我，轻轻推了盛凯一下。
盛凯扭头看到了我，"你还没睡呢。"
我不说话，像一个钉子一样站在原地，目光一直停留在盛凯脸上，我等著他说点儿什麽，可他很快又转过头去。
他揽著那个男人的腰，我盯著盛凯的手，我觉得我简直在自虐，看著他们，我心里一抽一抽的。
"还继续麽？"那个男人估计发现情况不太对，终於开口了。
"当然。"盛凯说。
现在这个状况，我似乎很多余。
盛凯拉起那个男人的手往卧室这边走，走到我边儿上的时候还对我说，"麻烦让一让。"
可我没有让，还是一动不动地站著，看著他们进屋，看著盛凯把衬衫脱了扔在地上，看著他们一同倒在我刚睡过的那张床上......
那个男人戳了戳了盛凯，示意他我还在。
盛凯转身看著我站在门旁边没有一点儿想离开的意思。
"我不介意三个人。"男人轻描淡写地说，然後看著我。
盛凯顺著他的目光也看向我这里。
僵持了几秒锺，然後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慢慢走过去，绕过他们，拿了自己的外套，转身，离开。
我啪的一声带上门，阻隔了从背後传来的一串串呻吟和喘息。
我以为我会哭，但我没有，只是鼻子酸酸的，胸口憋闷，有点儿难受。
但我该想到，这麽一天早晚要来，只是比我预料的早点儿。我下了楼，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会儿小区里已经没什麽人了。
我能去哪儿？我问自己。
夜晚的风有点儿凉，我把领子竖高了点儿，双手插进口袋里，慢慢朝著小区门口走去，兜里的手机静静地躺著，我庆幸我把它带了出来。
我在想要不要去麻烦张煦，在风中站立了一会儿，最後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很久才接通。
"向越？"他好像有点儿讶异，毕竟这麽晚了，我平常不会这个点儿给他打电话。
"嗯。"
"有事儿麽？"对方说话的声音的急促并沙哑，我想我已经猜到些什麽，这个电话似乎打的不是时候。
"没......"我不想打扰他。
"等下。"我正要挂机，"你在哪儿？"
"......"
"你周围有车的声音，你不在家？"
"妈的，你丫别碰我。"这句应该是跟他那边儿的人说的，"向越你说话啊。"
我说了家里的地址。
"你站著别动，我一会儿就到。"
我蹲在小区门口，偶尔有几辆车经过。
没过多久，就看见一辆的士停在我的面前，打开车门，张煦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问，"没带钥匙麽？"
我站起来摇摇头。
"那你怎麽不回去？"
"家里有别人，我回不去。"我尽量让自己说得平静点儿。
他没再问什麽，走过来抱紧我，被张煦拥抱著，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顺著脸颊慢慢流下来，我仰著头问他，"张煦，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他认真地回答："甭说一晚上，一辈子都行。"
（四十六）
走道的灯光有点暗，我跟在张煦的身後，看著他掏出钥匙去开门。
对张煦，我好像从不刻意去追问什麽，他也从不跟我说太多关於他自己。就连他住的地方我今儿也是第一次来，作为朋友，我似乎不太称职。
他说：我和小崔住一块儿，不过他今晚上应该不回来。
我点头。
看样子我不知道的事儿确实很多。
开了门，我笔直地走到沙发跟前坐下，张煦坐在的旁边。
"有烟麽？"我问抬头问他。
"向越，你别这样。"他的双手抚上了我的肩膀。
"我没事儿。"我挣脱他的手，"只是好久没抽了，有点儿想它的味道。"
他犹豫了一下，然後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我，我接过去，点上，缓缓地抽著，张煦就在一边儿看著我也不说话。
香烟燃尽。
"不过如此。"我笑了笑。
"你饿麽？"张煦开口问我。
"还好。"
"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你先洗个澡吧。"
他去卧室给我拿了一套睡衣，"浴室在这儿。"他朝著一个房间指了指。
接过睡衣我就笑了，睡衣上印著密密麻麻的小奶牛，我抬头看看张煦，跟他还挺搭。
"你乐什麽？"
我指了指手上的东西，"哦，小崔给我买的，丫说可爱。"
我没再说什麽，钻进了浴室。
站在镜子前，看著对面的自己，脸色不太好，眼睛也有点儿肿，头发有点儿长了，散落在额间。
我叹了口气，决定今晚不要去想盛凯，睡一觉过後就是新的一天。
张煦敲门，递给我新的毛巾和牙刷。
......
从浴室出来，第一眼就看见桌子上摆著一盘热腾腾的饺子。
张煦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我们都不在家里吃饭，冰箱里只有速冻的，你凑合吃点儿。"
"没事儿，我不饿。"
"你吃几个，这是我头一回自己下饺子，平时都是小崔......"
我笑著在桌边儿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张煦一脸期待地看著我等著我的评价。
"不错。"
他松了一口气似的在我身边坐下，"我还真怕煮不熟呢。"
"你要喜欢吃饺子，下次我包给你。"
张煦半天没说话。
"我只吃过我妈包的饺子，我妈说，会包饺子的人都特顾家......"他停顿了一下，"我妈还说，将来我娶的媳妇儿一定要会包饺子。"说完他看向我。
"那你就赶紧找一正经工作，再找一会包饺子的媳妇儿，踏踏实实过日子。"我随口这麽一说。
张煦猛地抓起我的胳膊，弄得我一惊，"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是......"他的眼睛漆黑且明亮。
"张煦。"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他要说什麽。
我把筷子放下，轻声道，"别说了......你是我唯一一个可以当作朋友的人，我不想改变现在你我的关系，我觉得这样很好，别让我为难好麽？"
"不是的向越。"张煦开始有点儿激动了，"原来我认为你过的好，我能一直在你身边看著你，做你的朋友，你高兴我可以陪你一起高兴，你难过了我可以安慰你，这样就已经够了，可是现在，盛凯对你并不好，你让我还怎麽远远地看著你？"
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包围著我。
提起盛凯我就不由地难受，说好今晚上不想他的。
我让张煦坐下，不让他把话说得太明白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他，不想让他难过。可能一切就是不能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存在或发展，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我坚定地说，"你做什麽，我都不能给你任何回应。"
他低著头沈默。
我知道我还是伤了他。
......
他的房间简单明了，有股属於张煦的味道，我睡在他的床上，盖著他的被子。
"向越，你睡了麽？"张煦躺在地板上问我。
"没。"
他咳了一下，然後说，"我张煦是你永远的朋友，你只要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地上冷麽？"
"......"
"上来吧。"
......
"抱著我。"
（四十七）
小崔一大早就推门进来把我吓得不轻，从他的表情里我知道他也同样受了惊，毕竟我现在和张煦躺在同一张床上，张煦的腿还挂在我身上。
我朝他点头示意一下并坐起来，张煦还在睡，口水都流出来了，估计没那麽快醒，小崔走到他边儿上推了他几下，他抓了抓头发皱著眉头睁开了眼睛。
"你们......"小崔指著我俩。
张煦转过头看看我蹦出了俩字儿：睡了。
我一个枕头扔了过去，"没没，借宿而已。"
小崔一脸失望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对我和张煦说，"你俩收拾一下出来，我有话问你们。"
我掀开被子起身，走进卫生间。
洗漱完毕後，换上自己的衣裳，把兜儿里的手机掏出来，没有未接来电或短信，我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我实在没有想到盛凯这麽快就可以不理不问我的存在，果然是我低估了他。
一些事情总是在慢慢变化著的，我和盛凯的关系也终於僵持不下了......
出来的时候张煦又睡著了，我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锺，刚好九点。想到他平时都睡到大中午，现在对他来说也早了点儿，我便不再吵他，轻轻地带上门让他继续睡。
来到客厅，小崔正抱著零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走过来给我让了一地方。
"他还睡著？"
"嗯。"
我在他边儿上坐下，他把薯片递过来，"吃点儿。"
我摇摇头。
"我还想昨儿张煦遇到什麽事儿突然走了呢，给人家李老板一个人晾在房间里，我当时就猜到肯定是你。"他直视著电视，笑得很开心。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打扰算不上，你如果没遇到什麽大事儿也不可能来我们家，别怪我多嘴，昨儿晚上到底怎麽了？"小崔扭头看著我。
小崔的五官真的很精致，我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盛凯带了男人回来，我就出来了。"我真佩服我自己能说得这麽轻松。
听到我这麽说，小崔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然後又平静下来。
"你们的事儿，鸣远也跟我简单说了一点儿，现在这样，你还准备在盛凯那儿继续住下去麽？"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自己。
盛凯说过我可以一直住下去的。
可，这件事以後，我是否还能毫无顾忌地待在那个我曾经当作唯一的家的地方？
我想我还会。
"其实说实话，原来盛凯对你那麽好，我们都看在眼里，突然变成这样，别说你，我都觉得意外，可就现在来看，我劝你不如离开他，你们的关系再拖下去必然是你处在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