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苹果床

其实我都明白，我可能对不起很多人，一些人无关於我，我不在意，爱谁谁，可有一些人，我打心里觉得我对不起，张煦是一个。
我看著他，"也许以後，我跟谁上床都行，但是只有你不行，你明白麽？"
张煦诧异，眼神无辜。
好像在说：我有这麽差麽？
"从小到大我都没什麽朋友，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大家都离我远远的，渐渐地，我也总是据别人与千里之外，把自己封闭在小小的世界里，不让人靠近，是盛凯，慢慢走进我的心，让我可以开始接纳其他人，让我觉得我可以爱人和被爱，可是你，跟盛凯，跟他们都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这麽说张煦能不能明白，我只想让他知道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作为我唯一的可以信任的朋友，如果我跟他有了什麽，那我就等於什麽也没有了......
张煦似乎沈思了一会儿，然後点点头。
接著开口说，"向越，有些话，作为朋友我还是得说，那什麽盛凯从一开始我就特别讨厌，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他以为人人都喜欢他呢......"他故意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就这麽听著说了一大串，没一句好话。
"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就甭喜欢他了呗。"
我笑，"盛凯经常说我像个孩子，可是跟你在一块儿我倒觉得我成了大人，你成了小孩儿。"
他想了一会儿，"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你自己想吧。"
"老实说，如果我在盛凯前面认识你，我们是不是就一对儿了？"
我翻了个身子，"没那麽多如果。"
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注定我和盛凯只能相遇，却不能相守。
（五十二）
睡了一觉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刚刚好，我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拉开窗帘，黑黑的夜空里看不见星星，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突然感觉有点儿冷，我转身，走出了房间。
客厅漆黑一片，小崔的房间门半掩著，露出些许微光，我敲敲门。
"进来。"
得到允许我轻轻推开房门。
"睡醒了？"小崔左手捧著一杯咖啡，右手夹著根烟靠在窗边，眉宇间的气质跟他的粉色睡衣十分不搭。
我点点头，"张煦呢？"
"出去了。"
"坐。"他伸手招呼我。
我在他的床边坐下，"今儿你怎麽在家？"
"累了，就回来了呗。"
他看著窗外，突然话锋一转，"向越，你难受麽？"他背对著问我。
我想张煦肯定都跟他说了。
"难受。"我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怎麽劝你，人终归是要向前看。"
"我明白。"
小崔捻灭了烟，走到我身边坐下，"其实有些时候对待感情不要太认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反而会轻松许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小崔，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笑，"你怎麽知道？"
"感觉。"
"想不想听听？"
我点头。
他又点上一根烟，"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我都快忘了，正好今儿拿出来讲一讲，加深一下记忆。"他又笑，可在我看来，只是嘴角牵动，心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当时我还是个学生，可我似乎天生就不是一块儿学习的料，成绩不好，在校外认识了一夥人，平时不是打架就是泡在酒吧里。"他弹了弹烟灰，"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带把儿的，我那时候喜欢一个玩得特好的哥们儿，然後我跟他说了，他也没表示出来多麽反感，我们就上床了，然後同居，我当时真的特别喜欢那个人，跟家里也崩了，觉得上学也没什麽前途就退了学。"他说得很轻松，但我知道其中的辛酸。
"是不是很老套，跟电视剧似的？"他笑。
我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他继续，"他就是个街头混混，我从家里脱离出来，生活没有来源，很快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他开始变得急躁，喝多了酒就打我，我一直忍著，後来听朋友介绍可以出来卖，我开始根本没想过要这麽干，是他跟我提出来的，我当时真想杀了他，可我舍不得，我爱他。"小崔停顿了一会儿，整理一下思路也稳定一下情绪。
"後来我去了，因为他说等我们存够了钱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我想想男人没什麽贞操可言，被操几下也不会死，为了我和他的以後我就忍了。还好我的脸蛋儿不错，带我出台的人很多，赚的钱不少，我总是交给他让他存著，可，没过多久一切都变了。他离开我了，带著所有的钱，我卖屁股挣的钱，就这麽走了。临走他还对我说，其实他不喜欢男人，这麽久就是为了有一个伴儿，他说他要结婚了，我还很大方地祝福了他。"
说完他扭头看著我。
"你真是......"
"傻逼吧。"他笑，"其实我不怪他，我怪我自己，太认真了，其实仔细想想他从头到我都没有说过爱我，一直是我上赶著倒贴。"
我不知道说什麽好，想不到小崔有这麽一段往事。
"这事儿我还真没跟别人说过。"
"那我是你第一个听众了。"我强颜欢笑。
"我跟你说是希望你能从盛凯的阴影里走出来，人就是在反复受伤的过程中坚强起来的，你看现在，还有谁能骗得了我？"
我握住他的手，体会著他话里的感伤。
（五十三）
虽然我知道小崔的开导是建立在他自己的伤心往事之上，但对我，确实有那麽点作用，第二天，我就正常去学校上课了，中午的时候接到了向伟的电话，我很意外。
"小越，在哪儿呢？"
"学校。"
"我一件事儿想要问你，你现在方便麽？"
"有什麽事儿就在电话里说吧。"我不给他一点儿机会。
他停了一下，然後说，"盛凯今晚上订婚，邀请我了。"
我的身体抖了一下而後转为平静。
"哦。"
"你跟他......"
"分了。"
电话那头沈默了一会儿。
"那你现在住哪儿？"
"一个朋友家。"
"你有没有想过回家来住？"
"没有。"我一秒锺都没考虑就回答了。
"我们见个面吧，我现在在你学校门口。"
我想了想，不如把问题说开，就答应了。
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我老远就看到了向伟，他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等著我，我推门进去径直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向伟盯著我凝望了半天。
我故意咳了两声，"有什麽话，现在可以说了。"
"小越，你现在是不是不好......"
"怎麽说？"
"你脸色很不好看。"他的表情很凝重。
我敷衍道："大概是休息不够吧。"
"你老实跟我说，盛凯他是不是骗了你？"
"你想太多了，你情我愿，何来骗不骗这麽一说？"
向伟点上一根烟，"回来哥哥身边好麽？"他有点儿卑微地低下了头，我好久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了。
"不了。"
"我不做别的，只要每天在我身边就行了，回家吧。"
我摇摇头。
"有时候我会想，当年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如果我没那麽做，你现在一定还跟其他的孩子一样，没有烦恼，没有负担，只要无忧无虑的在哥哥的保护伞下生活就好了......"向伟捻灭了烟，"你出走，跟了盛凯，一直到现在，所有的局面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毁了你的青春，毁了你心目中那个哥哥。"他说得无比诚恳，深深地触动了我。
我仔细听著，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对盛凯动了情。
"都过去了，我一直都没忘记你是我哥。"
"可是，小越，哥哥对你的感情......"
"别说这个。"
我不想听，这是我的禁忌。
"你知道麽？你刚走的那段日子我一度不能自拔，我去接受了心理治疗，我的医生至始至终都否定我的做法，他说我这样是变态。"
能让向伟说出这样的话，我很讶异。
"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身上，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无法不对你产生那种感情。"
"小越，你恨哥哥吧？"
"从前有过，但也只是一时的，现在......"我摊了摊手，"完全没有，毕竟你还是我的家人，我只有你这麽一个哥哥。"
"那你回家吧，让我可以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好好照顾你。"
"不用了。"我这麽回答，他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也是一个男人，你就放我在外面自己闯一闯好了，我不会去找什麽别的男人，那样太累，一个人反而轻松自在，其实我能够自己养自己。"
"可是......"
"没有什麽可是，仪仗著向家的势力，我一辈子也不能独立。"
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後答应了我。
但是向伟说，遇到什麽事儿，一定要回家里。
亲人跟情人最大的不同是，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亲人永远不会离你而去。
我笑笑，点头。
窗外的阳光放肆地照耀著大地，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Part 5 终了】

Part 6 尾声

（五十四）
盛凯
後来向越找过我一次，我们没说太多话，他来到我们生活过的那个家把他的东西一件一件拿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盛凯，再见。
那一刻我就难受了，差点冲上去拉住他告诉他不要走，但是，事已至此，我没有资格这麽做。
他走後，我抽了整整一包烟，烟雾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眼睛都被烟熏得涩涩的难受，揉一揉都能流出水来。
有人说，结束是另一个开始。
依我看，结束就是完了。
订婚过後很快就举行了正式的婚礼，新娘很漂亮，被一群孩子簇拥著，手里捧著花束，揽著他的父亲朝我走来。
文商把他的女儿交给我，脸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我相信这时候，肯定比做成一笔大的生意还要让他高兴。
我没有邀请太多人，朋友中只叫了殷翔和鸣远，他们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著我，看著我带上戒指，并亲吻新娘。
穿梭在大多数人羡慕的上流社会，活在所有人仰望的目光里，有著别人羡慕不已的漂亮妻子和幸福家庭，可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伫立在窗边眺望著远方，一待就是一下午，一句话也不说动也不动。
没过多久，老头子就退下来回家养鸟去了，我接替了他的位置，每天在公司里忙碌，盛天被我管理的井井有条，业绩也在不断提高，可能这就是我一直追求，一直想要得到的那种物质上的成功。
可，我内心却无比空虚和寂寞。
鸣远一直没结婚，他家老头拿他没办法，两家人坐在一桌吃饭的时候高伯伯会夸我，说我懂事，说鸣远只顾著玩儿什麽的，这时，鸣远就会在撇著嘴，我在一旁尴尬地笑。可他不知，我其实多麽羡慕鸣远......我没去问鸣远为什麽不结婚，他也没对我说，周末我们有时候会一块儿出去喝酒，我们在一起聊上学时候的事儿，说那时候我们怎麽玩耍，怎麽打架，怎麽笑著又哭著，一切就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可是一回头，却发现，那些，其实很远很远。
殷翔开了一家快递公司，在他的经营下，公司很有起色，客户也越来越多，分部开了一家又一家。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会叫他殷总，他就只是笑，憨憨的那种，和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我想，他没变。
我们在一起说到过一次向越，他说他喜欢他。
我愣了很久。
那天晚上我一夜都睁著眼，无法入睡。
之後我们再也没有提到过那个名字，可我没忘。
结婚以後我就不常去miracle了，一是影响不好，二是我应该，怎麽说，顾家。
我对妻子很好，几乎是面面俱到，但我们却不常有性生活，偶尔才有几次，因为，我不喜欢，我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不喜欢女人。
所有的女人对待感情都是贪心且苛刻的，性和爱都得要，缺一不可，即使我表现得再爱她，对她百般呵护，性事上满足不了她，她一样会觉得我不行，对我失望。
在我拒绝她的时候她会质问我，爱不爱她？
我没法儿回答。
因为，我不爱，这三个字我说不出口。
这样的日子没坚持多久。
我和她离婚了。
我把房子留给了她，还给了她一大笔赡养费，因为我觉得我对不起她，我耽误了一个女人的青春。
我住回了原来我和向越生活过的那个房子，我有时候会出去找漂亮的男孩儿，但我从来不把他们带回家。
我觉得，我还想著他。
（五十五）
向越
我终於可以平静地对盛凯说出：再见。
那天我从盛凯家出来後，拖著巨大的箱子走了好久，风中，我一路向前。
在张煦那儿住了一段日子後，我搬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是张煦给我找的，家具什麽的都是现成的，离我学校也近，可张煦和小崔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往我这儿跑，这都快成他们家了。
於是我就说，不如你那儿租给我，你们俩搬这儿算了。
结果他俩积极响应，并自动无视了我的後半句，把他们那房子的储物室收拾了，给我腾了一地方出来，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那房子的第三个房客。
我们仨经常打打闹闹滚作一团，像极了孩子，可这样的日子真的让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
感情一直处於空窗期。
有时候小崔会对我说，找个伴儿吧。
我只是笑笑回答他，我太懒，还是等伴儿来找我吧。
Miracle我也不去了，因为怕碰见盛凯，张煦和小崔心里都也有个数儿，在我面前，他们从来不提他。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赶也赶不走。
张煦在miracle再做一年就不做了，他要去殷翔的快递公司去帮忙，听说殷翔现在的生意做得也挺大的，有一次我在上学的路上遇见了他，他开著车从我身边经过，慢慢停下来，脑袋伸出窗外叫著我的名字，然後他请我喝了咖啡，我们坐在一起，聊著彼此的近况，但，就是不说以前。
这样，挺好。
在张煦‘从良'後，我和他都劝著小崔也跟著去跑快递得了，如果怕累就让殷翔给他安排个文职，可小崔拒绝了，他说他喜欢这个职业。
怎麽可能，没有人会喜欢出卖自己。
他说，我去那儿只会添麻烦，如果按正常程序走，我必然不能拥有那一份工作，不管我用什麽方法挣钱，但是，钱，总归是好东西，这麽著我花它的时候也能心安一点儿。
小崔的说辞我一直无法理解，可，我们都尊重他的选择。
我顺利毕业了，那天晚上，小崔，张煦还有我，我们仨喝得不省人事，在我醉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张煦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并说了句，向越，我终於放下你了。
後来我才听小崔说，张煦跟他们快递公司的一个小夥儿打得火热。
说实话，我真为他高兴。
向伟有时候会请我吃饭，一般情况下我都会去，他会问我的学习和生活，他跟以前不同了，现在，他更像一个哥哥。
毕业後，向伟让我去环亚工作，我没答应，他便不再强求。
我说，那是你的事业，不是我的。
他说，小越你长大了。
我去了一家普通的公司，做一个助理的工作，工作量不大，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每天都在忙碌且充实的工作中度过，认识了很多友好的同事，我开始穿西服打领带出门，开始奔走在一些会议和饭局中，开始会先看领导的脸色然後再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