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保持着抱着膝盖的礀势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个阳子…眼下这种情况不是该消沉的时候吧!
谁知道她们接下去会遭遇什么?万一下一刻她们就被运送到刑场处刑怎么办?!
“阳子难道不想回去?”
红发的少女一怔,随即抬起头,“我当然是想回去的!”
“那就打起精神来,”知言环顾四周,开始在角落里翻找危急情况可以用来护身的东西,“想要消沉也要等确定安全了之后再去消沉!”
“杉本同学…”阳子被知言说的有些愣住,一脸讶异的眨着眼睛看着知言,“你,非常努力的想要回去呢。”明明当初很积极的想要到这里来。
“嗯,我想要回去。”知言很干脆的答道。
她自然是想回去的,好不容易考研成功实习中的那家非常好的公司还同意让她边工作边读研,她的人生才刚起步,家里也还有爸爸妈妈和弟弟在等着,怎么可以就这么穿了?!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还是想要回去?”
知言被问的愣了下,仔细一想,似乎一般情况下,什么都不记得连回去的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的人确实是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想要回去的愿望。
“也许回去了,就会想起什么也不一定。”她带着些敷衍意味的回答道,她本没有必要欺骗阳子,但真要讲起来要解释的东西就太多了,而且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给别人听,所以还是像现在这样比较好,也没那么多麻烦。
从角落里的一堆稻草中翻出一颗生锈的大概半个食指长的钉子,用衣服擦了擦塞进口袋里,手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舀出来一看,竟是面可以随身携带的小圆镜。
打开镜盒,看了眼镜中映出的长相清秀的短发少女,知言皱了皱眉,将镜子合上,并不是这身体的长相太可怕,而是照镜子时镜中映出的并非自己的脸孔,除了惊悚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阳子看着一直在翻倒东西的知言,低声感叹了句,“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镇定乐观,真了不起呢。”
“镇定乐观啊…”听到阳子的评价,知言苦笑了下。
忽然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镇定的起来?如果不像现在这样四处走动走动,脑袋里多考虑些积极的事情,她也许就会哭出来也说不定。
她也想诉苦,也想找个地方冷静的思考下,可是现在这个地方很明显不是可以冷静思考或是哭诉的场所。
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心绪把已经涌上眼眶的眼泪逼退回去,“这也是没办法的吧,你的那位叫景麒的仆人失职了,现在也只有靠我们自己努力了。”
她说着正想将手中的镜子丢给阳子让她整理下乱糟糟的头发,却听阳子叹息一声,“我也想努力,可是,可是就算我真的回去了,妈妈也一定认不出我了…”
知言丢镜子的手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啊,对了,杉本同学你不记得了,”阳子苦笑着,低头看着满是灰尘的石砖地,“之前的我并不是这个样子…”
“什么意思?”
“我来到这里之后,肤色,长相,连瞳孔的颜色都变了,之前在一个水洼里看到自己影像的时候都吓了一跳,”阳子说着,泪忽的涌了上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我知道这个身体确实是自己的身体,可镜中映出的那个人却不是我,我想要回家啊…可是这副样子回得去吗?”
知言将镜子塞回了口袋里,阳子的心情她能理解,虽然她们的情形有那么点不同。
“阳子…”知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家弟弟很少哭,所以她很少安慰人,这种情况下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周弥漫着令人尴尬的寂静,只能听到外面的走动声和阳子的抽泣声,确定这屋子里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后,知言坐回墙边,静静的等着阳子平静下来。
一段时间后,阳子停止了抽泣,擦着眼泪有些抱歉的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杉本同学应该比我更难受,我不但没有帮上忙还在这里一直哭…”
这种时候哭泣没有任何用处,虽然想这么说,可看着这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哭得红彤彤的眼睛,最终还是觉得太不近人情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不知道该怎样接下话的知言决定转移话题,“对了,阳子知道这里的人讲的是哪个国家的语言吗?不知道交流会不会遇到障碍。”
阳子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些哽咽,“交流方面的话我想可以不用担心,因为大家说的都是很流利的日语。”
“日语吗…”
也许原本的杉本优香确实不用担心,她却是要担心下了,毕竟她的日语只是会点皮毛的程度而已,她穿到了这个身体里却没有继承到身体主人的语言水平。
正想着,门忽然被打开,一名穿军服舀着长矛的男人走了进来,阳子和知言都是一惊,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男人看着知言和阳子皱了皱眉,神色冷淡的说了句话。
听到男人说话的知言诧异了,这哪里是日语?这话既不是中文也不是日语,更不是英语,总之知言把她会的三种语言在脑海里搜了一遍,还是没能理解那句听上去非常简短的话语。
然后很神奇的是,身边坐在地板上的阳子立即用相同的语言回了句话。
男人的眉头皱的更紧,语气不悦的又说了句话,阳子求助的看向知言,知言嘴角一抽,“那个,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们出去…”阳子疑惑的看着知言,一副为什么要问我他说了什么的表情。
“他说的是哪国的语言,阳子你学过?”
阳子的表情越来越怪异了,“他说的是很流利的日语啊。”
知言沉默了,半晌问出一句,“阳子你觉得我说的是哪一国的语言?”
阳子脸色一变,她焦急的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知言身边,伸手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杉本同学你真的没事吗?你说的是日语啊。”
知言向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下阳子,她从刚刚起就觉得奇怪了,两人明明是同学,杉本优香这个名字也非常日式,为什么她用中文说话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反应就算了,她还用非常流利的中文和她进行流畅的对话,就算中岛阳子和杉本优香的中文都非常好,阳子也不会没有任何疑问才对。
现在,疑惑终于解开,看来这位中岛阳子同学其自身就是个非常强大的全智能自动翻译机,任何国家种族的话语到她耳中听来都成了她最熟悉的语言,而她说出口的话会自动转化成对方能理解的语言。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开了外挂的女主!
看来在找到回去的方法前她要跟紧阳子,不然语言不通这日子就痛苦了。
话说回来,阳子是女主的话,那这个杉本优香难道就是个为了陪衬女主存在的悲剧炮灰?
第三章
她们被那士兵打扮的男人绑着带到了一间里外都充满中国古代味道的小屋内,屋内有一张不大不小的长方形桌子,桌上放着盏油灯状的烛台,烛台旁还放着个精致的小木盒。
一位满头白发的神色虽说不上和善但也并不可怕的老婆婆坐在桌前,她的身后站着两位年轻的侍女,三人都穿着颇像中国古代宫廷服饰的衣服。
老人抬起了手,那士兵便对着老人行了一礼出了屋子,站在老人身后的两位侍女则开始对知言和阳子搜身。在两位侍女将她们的衣服裙子上的口袋,甚至连袜子都没放过的细致搜身下,手帕,手表,镜子,钥匙之类的东西一一呈现在桌子上。
老人看着那些摆放在桌子上的物品,挥了挥手,捆绑着知言和阳子的绳子便被两位侍女松开了。
“坐下吧。”老人对着知言和阳子说道。
这话知言没听懂,不过她看到阳子坐下了,便也跟着在阳子身旁坐下了。
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烛火跳动,老人看着桌上摆放的东西出神。
知言下意识的摸了下百褶裙的口袋,那根半截手指长的钉子还在那里,刚刚搜身的时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幸运的是那钉子并没有被发现,因为和镜子放在同一个口袋里,镜子被掏出来后那两名侍女却忘了继续检查口袋里是否还有东西剩下。
“杉本同学,”阳子用手肘碰了碰她,悄声问道,“是不是该问些什么比较好?”
知言看了眼老人,见她似乎对她们说悄悄话并没有什么意见,便也压低了声音道,“要问也只能阳子你来问…”
“咦?”
见红发少女一脸‘为什么要我问,我有些混乱不知道到底该问些什么’的表情,知言这才明白过来,“哦,对了,我忘了阳子你还没察觉到。”
“察觉到什么?”
“刚刚绑着我们过来的男人还有这位老婆婆说的话阳子你都听懂了吧。”
阳子点了点头,“是啊,大家都说的是很流利的日语呢,为什么会听不懂?”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哪国的语言,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那绝不是日语和汉语,因为我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不可能…!”阳子诧异的站了起来,紧接着便被从站在老人身后变为站在她们身后大概是看管她们的两名侍女压着重新坐了下去。
“有什么想问的吗?”老人抬起眼皮看了眼阳子,缓声说道。
阳子看向知言,知言摇了摇头,“我听不懂。”
“她问我们想问什么。”
“那你问吧,全部问完后记得解释给我听就好。”
阳子点了点头,犹豫片刻,问了句,“请问这里是哪里,是中国吗?”
“看来你会说这里的话呢,”老人看着阳子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中国,那是个不知位于何方、传说中的国家的名字。”
如果说刚刚阳子还是在怀疑状态的话,老人的这句话就算彻底打消了她的疑虑。
原来他们说的真的不是日语,而自己说的也并不是日语。
很奇怪的是,只要自己意识到了语言的区别,那些话语听在耳中的感觉也变得不太一样了,虽说意思她还是能听明白,但就是有种感觉,那发音那音调似乎真的不是日语。
老人垂下了眼睛,从手边的那个木盒子里取出一个卷轴,在桌子上摊开,卷轴上的图画逐渐展开,看上去像是是一幅地图,地图的中间写着一个很大的“巧”字,一大块的地方被用歪歪扭扭的线分割成了几小块,被分割的小块边上用黑色的繁体汉字标注着地名。
看到这类似地图的图画后,知言有些庆幸,没想到这里的字竟然跟繁体汉字很相似,有些接近繁体字和象形字的结合体,是她能看懂辨认出的范畴,现在比较担心的就是这些字所代表的意义和她所知道的是不是一样。
老人又从盒子里舀出一支沾墨的笔,在地图上一个用繁体的汉字写着“配浪”的一小块上划了个圈,“这里是巧国的配浪,我是配浪的闾胥(长老)。”
知言低声问阳子,“她在说什么?”
“她说这里不是中国,是个叫巧国的国家内一个叫配浪的地方,而她是这里的,嗯…大概是村长的感觉。”
“那你帮我问问…”
之后知言拜托阳子问了很多关于这里的文字的事,在弄明白这里的文字的意义和她所知道的相差无几后松了口气,即使语言不通,但能看懂文字好歹让她脱离了成为文盲离开阳子就完全无法进行交流的状态。
在夜色渐浓的时候,她们被送回了那像监牢一样的地方。
门关上后知言还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知言看着那扇紧关的门直皱眉,“我们两个女孩子他们用得着这样关着我们吗?”
阳子打从最后问了那个村长是否能回去的问题后便一直保持着无精打采的状态,知言问她那长老到底说了什么她也不回答,回到这个监牢一样的地方后,就保持着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礀势一动不动,听到知言这么说才慢吞吞的回了句,“大概因为我们是海客。”
“海客?”
“就是我们被带到这里时看到的那片海,杉本同学大 概不记得了,总之是个非常奇怪的海,这里的人把那海叫虚海,而像我们这样从日本通过‘蚀’从虚海中来到这里的人就叫做海客。”
“蚀?”
“听说是像暴风雨一样的东西,大多数海客都会死掉,我们是运气好才会活下来。”
“这么说,跳进虚海回去这样的方法似乎不太可行。”
“‘蚀’是连接两边的通道,‘蚀’没有打开就算跳进虚海也回不去,而且那位婆婆说人不可能穿越虚海,就算能来也不能过去。”
“可是那个叫景麒的人不就是从这里过去的吗?”
“我也是这么说的,”阳子将头搁在膝盖上,神色黯淡,“可是老婆婆却没有回答我,她说我们回不去了,还说明天要把我们送到县厅,海客要交给县官是规矩…之后该怎么办呢…”阳子越说越无助,最后又低声抽泣起来。
“一定能回去的,那个叫景麒的人不是很厉害吗,只要找到他就好…”知言坐到阳子身边低声说着,与其说是在安慰阳子,更多程度上却是在自我安慰。
她的心里也很不安,阳子所知道的中国和她所在的中国完全不同,她这样真的能有办法回去吗?
而且,就算回去了,难道还是顶着这个别人的身体回去?虽然比原来的她年轻了很多,可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啊,这样爸妈和知久认不认她都是个问题……
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呢。
知言仰起头靠在墙壁上,透过侧面墙头的那扇小窗户看着外面连星星都没有的夜空。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找到那个在阳子的叙述里有非常神奇的能力的叫景麒的人,然后问他知不知道让她回去原来世界的方法或者是否知道能有办法让她回去的人在哪里。
只是,要去哪里找?
她们之后的行动也不是自由的,也许会被一层层的往上送,也许会被中途拦截下来塞进监牢,也许……
现在能确定的也只是她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还是个未知数,知言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哪天就在路上遇到景麒了也说不定。
第四章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到底要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知言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打了个哈欠,一大早她和阳子就被人叫醒,像犯人一般被绑上绳子,押送到这辆脏兮兮的两匹马拉着的无棚马车上。随着她们一起坐上马车的还有两名穿着军服佩着大刀的男人,后来问了阳子才知道这两个男人是为了防止她们逃跑而被派来同她们一起去县厅的士兵。
“后脑勺也好痛,无缘无故遭受到这种事就已经够悲剧的了,出城门前还被几个小孩子往身上丢石头,难道说我好事真的做的太少?”
马车已经顺着农田蜿蜒的小道驶出城市,进入树林,车上除了时不时说两句的知言外还是一片寂静,车夫和另外两个男人是根本听不懂知言在自言自语什么,也不屑搭理她,阳子则是在路上和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人谈论了些什么,接着就脸色大变不再说话。
也不知道到县厅还有多远,这路程这么颠簸又长时间没人说话这气氛也太压抑了,而且四周要是太过寂静,她的小动作就会被发现了。
“呐,阳子,那个人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反应这么大?”
阳子犹豫着,用一种似是刚从打击中缓过来的语气说道,“他说快的话大概一天就能到县厅…”
“那你为什么这副样子,早点到达是好事吧,”知言舒了一口气,“再这样颠下去身体可受不了,毕竟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只吃了一个馒头…”
“…他还说到了县厅后我们就会被处死刑。”
知言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听到阳子后面一句话,惊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
“为什么要杀掉我们?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也不知道,”阳子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他说因为我们是坏海客,两天前,因为我们穿过了虚海,配浪才会发生洪灾,一年的收成全都没了…”
“这也太扯了,这种自然灾害怎么可以怪到我们头上…咦!那个…”她话说到一半忽的顿住,眼睛直直的看向正对面的树林,一名有着淡金色长发,身形修长的人站在树木间看着他们,那人的身旁还蹲着只和人差不多大小的野兽般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