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一段文字,印着墨色字迹的泛黄的卷轴在眼前缓缓展开。
明明是不认识的怪异字体,但不知为何,她却能理解。
文字中描述的是名唤宾满的,可以控制人行动的专用于战争的精怪。
难道就是指眼前的这个生物?
正疑惑着,那人头忽的朝她飞了过来,她一愣,第一反应便是蹲下身子抱住脑袋。
就算如此还是能感觉到身体被那半透明的条状物束缚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触到脖子上的肌肤,她厌恶的缩着身子,心里有些忐忑,该不会塙王想用这东西控制她的身体让她去杀人吧!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塙麟淡淡的道,“请不用紧张,它只是为了让你能应付意外发生的危险以及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所必须的物品。”
“咦?”
意外发生的危险是指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后脑勺被一个物体用力压住,紧接着身体的束缚便消失了,双手获得自由后她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脖子后面,却什么都摸不到。
她看向塙麟,“那东西到哪里去了?”
“它附身于你的体内,无视它的存在便好,应该不会感到不适。”塙麟这样安抚道。
知道那样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无视!
“那个…”知言刚想出声抗议,塙王却开口了,“它会成为你的力量,帮助你除去邪恶的海客。”
“可是——”
下面的话知言还没说的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了自己原来想说什么。
她看到巧王面无表情的将肩膀上站着的那只和塙麟肩上站着的一模一样的鹦鹉抓了下来,徒手扯着鹦鹉两边的翅膀使劲一拽——彩色的羽毛纷飞,没有受伤没有流血,一只鹦鹉在知言眼前分裂成了两只。
塙王将其中一只丢到知言身上,语气淡然,“跟着它走,它知道那个坏海客在哪里。”
知言看着这只乖巧的站在自己肩上的鹦鹉,忽然觉得胃里有些难受。
“塙麟已经帮你做好出发的准备,”巧王自知言身侧走过,又加了句,“别忘了,你的身体掌握在宾满手里,而透过这只鹦鹉,我任何时候都可以看到你。”
是看出了她并非真心的想去完成这个任务而在给她警告?
知言一瞬间只觉得背后寒毛直竖,腿一软,特没骨气的跪下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王的威严吧。
她低下了头,声音中带着勉强抑制住的颤抖,“我既有求于您,自是会全心全意为您办事。”
塙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踏着步子走出了宫殿。
脚步声逐渐远去,知言愣愣的看着眼前干净光洁的地板,除了祭祖烧香,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着活人下跪磕头。
她自认生平没做过什么特别好或特别坏的事,只是睡觉做梦翻了下身而已,为什么只是这样便穿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遇到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
穿过来就算了,她只是想回去罢了,这样的要求难道很过分?
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才好……
难道真的要逼得她中二一次去刺杀阳子少女拯救世界?
第八章
“对不起。”
冷漠中带着股柔和的女声响起,眼前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双做工细致的短靴,知言抬起头,顺着靴子向上看去,金发的女人正一脸哀伤的看着自己。
是塙麟。
“请站起来。”她听到塙麟这么说,紫色的眸中满是怜悯。
不得不说,这眼神真让人难受,她明明还活的好好的。
“请站起来。”塙麟又说了遍,似是准备伸手搀扶她。
站起来?
什么站起——咦,她怎么还是跪着的?
脑袋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她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下膝盖。
侧过头发现塙麟还是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
知言眼角一抽,指着自己的身体,“…那东西在身体里是不是危险?”
塙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知言。
知言慌了,“难道,我会死?!”
塙麟摇了摇头,“请不用紧张,它只是为了让你能应付意外发生的危险以及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所必须的物品,并不会损害你的身体,不过你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知言沉默了,不能怪她想太多,只因为塙麟的眼神实在太过慈爱怜悯了。
这时,知言肩膀上的鹦鹉忽的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塙王的声音自鹦鹉的体内清晰的传出,“还在磨蹭什么?!”
知言一惊,往旁边退了几步,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了,但是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一只鹦鹉吐字清晰嘴都不张的说话委实有点惊悚。
而且,这塙王似乎不是吓唬她,是真的通过这鹦鹉什么都能看到。
这世界明明这么玄幻,却又这么先进。
这鹦鹉简直就是一部智能且不耗电的移动可视电话,还是那种可以无限分裂生产的,传音清晰又没杂音,回去的时候可以带只回去就好了。
“主上…”塙麟神色复杂的闭了下眼睛,片刻后转身,恢复了原先淡然的语调,对着知言道,“请跟我来。”
走出大殿,穿过外围的走廊,知言这才注意到,这宫殿——竟是坐落在云层之上的高山顶上。
蜿蜒的走廊下,云似海水般集结着,透明的云层下能隐隐看到那渀若从天空倒映在湖面上般的城镇的影子。
可就算身处这样的高度,却未觉得呼吸困难,温度也很正常。
什么地球用引力吸住空气,地上的空气最为密集,越往高处空气越稀薄的理论都成了浮云。
塙麟将一头听说是可以给人骑乘的被叫做“驳”的骑兽牵到她面前,知言看着那骑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宫殿让地理学靠了边,那鹦鹉让生物学成了浮云,现在这只骑兽让跨越种族的爱得到了实现。
她总算见识到独角兽和狮子会生出什么了。
这长相真温和,这爪子真凶猛。
知言看向塙麟,“是要骑上去吗?”
塙麟点了点头,拍了下那骑兽的头,骑兽便在知言的面前蹲伏下来。
知言上上下下的将那骑兽打量了几遍,骑具都齐全,问题是连马都没骑过的她一下子就骑这种东西真的安全吗?
见知言半天没动作只是一味的看着骑兽皱眉,塙麟问了,“怎么了?”
知言犹豫着,“…我没骑过。”
“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宾满,”塙麟说着低唤了声,“截忤。”
“遵命。”
身体内一个陌生的声音似是回应塙麟呼唤的应了声,紧接着,知言只觉得左臂一痛,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自己动了起来。
自发的跳上了骑兽,拉紧了缰绳。
骑兽站了起来,动了动蹄子似乎准备开跑。
知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塙麟,“你做了什么?”
塙麟却没有回答,只是叮嘱道,“请谨记,危险时绝不可以闭上眼睛,一切交给宾满即可。”
塙麟的话刚说完,知言就看到她骑着的这头骑兽,毫不犹豫的冲出了山崖——
“哇啊啊啊!那下面没有路啊,会掉下去的啊啊啊——”
然而,没有感觉到下落的趋势。
她眨了眨眼睛,这只没有翅膀的骑兽,正在天上飞,透过薄薄的云层还能看到下面不断掠过的景色。
真不能以貌取人,谁说没有翅膀的东西就不能飞?
“能飞你早点说嘛,吓死我了…”她想要表示友好的拍了拍骑兽的脑袋,那头驳却毫不领情的将头扭到一边,似是表示不屑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
知言很淡定,反正她从小就不讨动物喜欢,即使她本身非常喜欢动物。
邻居家对谁都很热情的金毛一见到她就开始狂吠,宠物店的那些小猫小狗也是一见她就性情大变,最后弄得宠物店老板都不愿意她进门。
看来就算换了个身体,不讨动物喜欢这点还是没变。
知言叹了口气,现在因为骑着骑兽,所以身体的掌控权基本都在宾满那里,鹦鹉也飞在前面带路,她决定既然闲着还先把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整理下比较好。
首先,她穿到这个身体后所处的环境类似监牢,在那里她遇到了似乎是这个身体的同学的阳子。
然后,她和阳子被运送往县厅,路上她在树林间看到了疑似景麒的身影,没过多久他们就被一群基因突变的巨狼袭击,她不幸被一头狼咬住甩到了天上摔了下来,晕死过去,是塙麟救了她——
等等!那时候塙麟怎么会在那树林里?
好好的王宫不待,她跑到那偏僻的乡下小树林里做什么?
金发,身形修长,身边跟着会说人话的怪物。
塙麟和阳子口中的景麒非常相似,那么,她是不是也和景麒一样可以召唤怪物?
那么,也许那天在树林里她看到的不是景麒,而是塙麟!
因为塙王想要杀死阳子,所以塙麟召唤出了那群狼来袭击——
知言正想的出神,呼吸猛地一窒,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失重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骑兽在下降,并不是那种训练有素的飞机般的盘旋式降落,而是那种猛然的坠机般的坠落!
如果不是附身在体内的宾满反应较快,此刻她一定会因为松手而掉下去摔成肉饼。
原来这骑兽不喜欢她到这种地步了。
驳以极快的速度穿过雾气弥漫的小山林,越过泥泞的小道,知言看到了被高墙围绕的城镇。
城镇从一个小点开始变得越来越大,逐渐能看到人影,知言看着那如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变得越来越大,瞪大了眼睛,难道——!
下一秒,驳“砰”的一声落地,激起无数灰尘。
“咳咳咳…”知言被灰尘呛得直咳嗽,捂住口鼻抱怨着,“你这混蛋,压到人怎么办?我可不想坐牢!”
不知是听懂了她的话还是什么,那头驳竟叫了声,仰起了身子,没有丝毫准备的知言就这么从它的背上摔到了地上。
“痛死了,我可是伤患啊…”知言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你和宾满都是故意的吧——”那宾满竟然在这时候把身体的掌控权还给了她,让她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灰尘落定,她抱怨到一半忽的停下,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周围的地上散了一地的行李包裹、水果之类的东西,一群七倒八歪的看上去像是非常慌乱的躲开冲击的人群将她围了一圈。
她战战兢兢的将视线移向驳那粗壮的颇像兽爪的蹄子下——还好,没踩到人。
发现有惊无险后,人们整理着衣物包裹开始抱怨了。
“怎么回事?”
“别在大路上让骑兽落地,找个空地啊。”
“你会不会啊…”
……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知言一边干笑着赔不是,一边扯着骑兽的缰绳试图牵着它出人群,再这样待下去万一被勒索赔偿什么的就糟糕了。
谁知任凭知言如何拉扯,那头驳都纹丝不动,琥珀色的眼睛扫过知言,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特高傲的扭过头看向一边。
人群中有人笑了起来,“小姑娘,这骑兽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有可能,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驯服的了驳?”
“难道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知言尴尬的涨红了脸,死命的拉扯着缰绳,低声抱怨着,“你到底动不动啊!”
骑兽保持着闭目养神状,没有丝毫动作。
人群中的笑声更大了。
知言丢下缰绳,开始整理放在骑兽身上的包裹,“不动就算了,到时候你家主子怪我没完成任务,错全在你!”
骑兽耳朵动了动,身子却还是没任何动作。
知言放弃般的叹了口气,将钱袋佩刀带上,背上一个放着干粮衣物的小包裹,转身刚想离开,就被一个身形魁梧长着络腮胡腰间佩刀的大汉拦住,大汉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服饰跟他相似的人。
看起来倒像是在街上巡逻的捕快。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下知言,“小姑娘,偷来的东西要全部上交官府,可不能就这么带走。”
知言瞪着那大汉,“这些才不是我偷来的!”
“驳是非常聪明的骑兽,很难捕捉,但若真的捉到认了主人后就会非常听话,可它根本不听你的话,不是偷来的是什么?”那大汉似是感到惋惜的叹息一声,“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谎可不好。”
他说着走上前欲将知言身上的东西舀走。
知言抱着包裹向后退了几步,开玩笑,她的吃住可全靠这包里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被舀走,不然她怎么活!
“这真不是我偷的,是别人借给我的。”
“那应该有证书才对,借你骑兽的人把证书也借你了吗?”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人起哄道。
“证书…啊!”知言一副想到什么的样子,“我记得是有的,我找找。”
她说着低下头开始翻找布包,那大汉也凑过头来。
包里的东西并不算多,本来随便翻几下就能找到要找的东西,但知言的动作却非常缓慢仔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什么证书,塙麟提都没跟她提过,这包里自然也不可能有。
可是,她不想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罪名就被带去见官,那只做向导的鹦鹉此刻也不知道飞去哪里了,现在没有人给她作证,弄不好还要坐牢。
所以她纯粹是在拖延时间。
对方身形魁梧,腰间佩刀,硬拼只靠她自己肯定不行,如果宾满在也许还有一丝希望,可偏偏那宾满这节骨眼又不在了。
要不试着把它叫出来?
可是到底要怎么叫,它才会出来?
宾满——其状如人头,无身赤目,见人则转,以其名呼之则去。
脑袋里闪过一串文字。
以其名呼之则去…
她记得塙麟是叫它——
双唇微启,轻吐出两个字,“截忤。”
霎那间,那大汉只觉眼前的年轻女孩眼中红芒一闪,紧接着腹部一阵剧痛,他捂着肚子跪倒下来,就看到那女孩以极快的速度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避开他身后两人的阻拦,钻出了人群。
大汉身后的两人见那女孩跑的极快一下子就没了影便也没再追赶,只是走上前,扶起那大汉,“您没事吧?”
“不打紧。”大汉皱着眉,慢慢站起来,松开捂住伤口的手。
虽然很痛但那里却没有出血,那女孩无意伤人,用的是刀柄,若刚刚那一下是刀尖,他怕是危险了。
“宾满吗,”一旁的酒楼中,一名坐在窗边将一切都看进眼底的男子将酒盏中的酒饮尽,唇角扬起一抹笑,“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了。”
第九章
酒馆雅间的门忽的被推开,一名带着兜帽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有着一双清澈的水蓝色眼睛的少年走了进来,看到正在饮酒的男人后叹了口气,“尚隆你还真是悠闲啊。”
面容俊朗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被唤为“尚隆”的男人舀着酒盏看向那少年,眼里带着笑,“因为有优秀的台辅啊。”
台辅,那是对辅佐王治理国家的官员的称呼,而这类官员向来都是由麒麟担当。
“庆国的情况如何?”
少年走到尚隆对面的位置上盘腿坐下,摇了摇头,“还是那样,自予王驾崩以来国土四分五裂,妖魔不断出没,刚登基的新王根本就是冒牌货,竟然封印了景麒。”
“那新王是予王的妹妹吧,真不是麒麟选出来的吗?”
少年不满的哼了声,“真正的王怎么可能封印麒麟。”
尚隆看着面色不悦的少年笑了,“能封印麒麟的只有麒麟,伪王的背后定有不愿真正的景王即位的国君在,不过景麒那副样子是否找到了真王也不好说。”
“景麒的使令说景麒在倭找到了新王。”
“真的找到了啊,一年前他的那副样子倒是让我以为他不会再找王了。”
“尚隆!”
“麒麟的同族爱吗…”面对自家麒麟的斥责,尚隆只是不在意的笑着将酒盏中的酒蓄满,“我想,真正的景王大概来到雁了。”
少年一脸的疑惑,“你怎么知道?”
“因为从巧国来了位有趣的客人,”尚隆看着窗外,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听说塙王似乎很支持伪王的即位。”
“哈?”觉得尚隆说话太过跳跃性的少年不解的看着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只见街道中间一群人围着的地方,三名穿着士兵服的男人正满头大汗的拉着缰绳,准备将一头驳拉走。
“那是——”少年的视线集中在驳身上的骑具上,随即了然,“原来如此。”
骑具上的徽章是巧**队特有的徽章,并非一般人可以骑乘,再加上军队的骑兽一般都饲养在云海之上的宫殿内,想要从中偷走一头几乎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