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鲤勉强控制住自己要发作的恶心,御起清光结罩防护,“你到底是谁,敢在我青云地界大肆豢养血蝠,行血炼妖术?”
“妖术……”颜如玉老板“咯咯咯”大笑起来,面容狰狞可怖,“除我血炼堂,天底下还有何处的血炼之术能与我派相比!”
血、炼、堂。
魔、教。
扑面而来的刺鼻腥味让李鲤胃中一阵翻腾,血色蝙蝠不断攻击结罩,遭受玄光真法化为一滩血水。
红颜色。
暗红色。
血的颜色……
李鲤身体渐渐僵硬,从双脚开始往上蔓延的僵硬,额头上已经渐渐渗出了冷汗,滑落下惨白的脸颊。
“田姑娘,这血蝠就是从渝都进的新货,跟我走一趟万蝠古窟吧!”
“妖孽……”李鲤切齿而出两字,目光落到手掌上缠成细绳的琥珀朱绫,冲着灵儿来的,也就是说,是冲着青云而来,“不知死活!”
“这样的大话,姑娘还是等到了洞窟再说吧。”男子双手掌心大张,红黑色光芒源源不断地汇聚,原本寻常的右眼,渐渐凝成血红,慢慢放大。他整个身体都隐匿在了赤红巨眼之后。
“年老大!”李鲤脱口而出,还未反应过来,一道红芒破开她的防护,击得她倒退数步。
那是“赤魔眼”,炼血堂堂主的法宝。
“小丫头好眼力,不愧是田不易的爱女。”年老大几近狂邪的面容丝毫没有半点恭意,“青云老道吞我派至宝,现在就看你在他们心中分5 量如何……”
血蝠一轰而上,李鲤指尖青芒乍现,并成一道道利刃破空而去。
“啊——吱——”
“吱——吱——啊——”
一滴,两滴,三滴……蝙蝠的血水、脏腑水、尸水,不断滴落下来,滴在地上,溅在身上,酸腐蚀朽的恶臭,挥之不去的血腥。
“呕——”她终于克制不住地低头呕吐出来,手脚冰凉,后背虚汗阵阵。
得此间隙,年老大指控赤魔眼,数道红光如剑疾射而去,所到之处,青石岩砖腐蚀塌陷,李鲤身形移动闪身避过,仍有一道法力击中她胸口,青色衣衫处红了一片。
她握着拳,握得很紧,稍长的指甲快要嵌进肉里。
花刺就在她衣袖里,低低地震动要出来。
魔道炼血堂堂主,成名已久的高手,所谓的“赤魔眼”……单枪匹马卧在青云山脚至今无人发觉。
“田姑娘,你还是老实跟我走吧,你要是伤得去了半条命,我炼血堂还要施救,否则就不值钱了。”
“大言不惭……”
入目的猩红血色。
耳边的凄厉叫声。
触手的地上是黏稠的血渍腐水……
“呕——呕——”
年老大收起赤魔眼,双目赤红向她走来,越来越近。
李鲤全身没有力气,终于在那个男人触碰到她的时候,运转起盛大的太极玄清道,震得年老大后退而去,同时震开手掌上的琥珀朱绫,散去上面被禁术压制的灵力。
“道行还不浅。”年老大咒骂了一声,划破自己的掌心,血洒半空,被盘踞的蝙蝠悉数吞食。
群起的黑色,铺天盖地朝李鲤而去,清亮美丽的瞳仁中是密集的红色。
而此刻镇口城门处。
“铮——”
“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柄青碧神剑上,它忽地绿光大盛,如蛰龙忽醒,低低清啸了一声。
斩龙示警,林惊羽眉头微微皱着,英俊冷毅的容颜也有不解,是轩辕还是天琊,是书书还是陆师姐?
不疑有他也来不及解释,碧芒轻吐如蛟龙一般由剑指引直奔一个方向去。
“师弟去哪儿?”
“你的伤!”
“惊羽!”
近在眼前的屋舍,越来越能感受到仙家至宝的灵气,那里是——
林惊羽心头一跳,凛冽的剑意更甚,他看到李鲤进去了。
是颜如玉!
俊容冷得厉害,剑眉凝结霜雪,冰冻起深深的寒意。空荡荡的天井,蝙蝠四散泡在血泊里,四处弥漫着腐烂的尸体味,夹杂着浓腥的血味。
一绸红绫浮漫着鲜亮的光,静静沉在空中,林惊羽伸手一抬将它握在手里,这才知晓,刚才斩龙剑和的法器,正是,琥珀朱绫。
难道出事的不是李师姐而是田师姐?
“林师弟?”
恬媚的女声响起,两人俱是吃惊。
田灵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看清着四方天井的景象,娇俏的容颜惊得煞白,“这是怎么回事?”
“田师姐不知道?”白衣少侠松开手,朱绫主动地回到了主人身侧,旋转几圈后重新缠上腰带。
“琥珀朱绫唤我才急吼吼奔来,以为鲤鲤师姐找我呢……”
“你说谁!”林惊羽眸色暗沉,有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越发越大。
“自然是鲤……”少女顿住了,粉红色的绣花鞋顾不得污秽,踩上血迹斑斑的地面,打斗的痕迹,交战的痕迹,魔道的痕迹,还有师姐最嫌惧的血的痕迹,“鲤鲤师姐!”
林惊羽环视四周,一一扫过在场的景象,在一竖圆柱上发现一张染着血迹的纸张,“以我血炼堂至宝……”
“换你青云掌上明珠……”田灵儿念出后半句话,本就苍白的脸这下都白得发青。
两人相视一眼,青云掌上明珠指的是什么?总不是那些神兵利器,也不会是那玄妙的真法,除了田灵儿以外还能是什么?
可眼下她在这里,那被掳走的人又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粉衫少女木楞地吐出:“琥珀朱绫放在鲤鲤师姐那里。”
田灵儿话音刚落,龙啸清腾,碧芒如电飞驰而去。
晴空之中远远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快回禀师门!”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直觉得青云志前段改得有点乱,碧火天冰湖炼血堂滴血洞,你这个冒牌货,万蝠古窟才是正牌的;可惜我欢喜的火麒麟不会再有它的身影出现了,麒麟什么的,有我灵尊就够了,物以稀为贵。
开启空桑山万蝠古窟副本,很多人物都要上线了,看我鲸鱼大大怎样英雄救美。
李鲤:年老大算个X,要不是我晕血……
作者:嗯嗯嗯,李师姐厉害李师姐最厉害,但你得给林师弟一个表现的机会呀!
☆、仙人指路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上方的层台上只端坐着掌门和六脉首座,其余长老无一人在列。
“炼血堂至宝……”田不易冷哼一声,蔑视之意在他那张方圆的脸上放大了数倍,“他魔道的东西怎么可能在青云山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曾叔常两指夹着一带血的纸张,开口道:“对方潜入河阳,公然挑衅,想要以灵儿为挟换取,必然是笃定东西在我们手上,或者,他也想赌一把,看看我们能交出去什么。”
“不管是什么,从青云手里拿东西,他也有这么本事。”
水月目光如井冰深深,散发着幽幽寒气,锐利如剑,“若是灵儿出事,你还能这般气定神闲?”
“你!”田不易怒视,“你说我视弟子安危为无物?”
“哼……”
苍松沉吟开口,“纵然炼血堂式微,可万蝠古窟是什么样的地方,诸位师兄弟都知道,轻易不能擅闯。惊羽重伤才愈,孤身救人着实危险。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苍松师兄这话是何意?”水月淡淡地开口,“从长计议……若对方发觉阿鲤不是灵儿,还会留她的命?就你徒弟的命是命。”
“谁的命不是命。”黑眸若沧海深潭,苍松似有嘲讽,“李鲤师侄当年单枪匹马摧毁逍遥涧何等耀世风华,如今却连一个魔教妖人都敌不过,炼血堂,可没什么出息的人。”
水月美目一滞,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想要再反驳点什么,却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忿忿地一掌拍在檀木椅上,大为光火。
田不易目光下移,浑厚的视线一一扫过主殿中央站着的年轻弟子,不卑不亢、态度谦谦的齐昊,烟急火燎又不得不克制的女儿,泰然自若、风轻云淡的曾书书,中规中矩、老老实实站好的七徒弟,最后落在那个白衣翩跹的年轻女子身上,准确来说,应该是她手中的蓝色长剑。
“天琊。”
商正梁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八百年前枯心上人以天琊神剑大败黑心老人,为我正道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既是在谈论她,陆雪琪仗剑上前一步,莹莹蓝光掩映她冷然孤傲,通身冰冽,美丽的容颜盛开坚毅的花朵,字字词词掷地有声:“弟子陆雪琪愿效仿枯心先人,走一趟万蝠古窟,将师姐救回。”
“我也去我也去!”田灵儿急急开口,“都是因为我鲤鲤师姐才会被抓,我也有这个责任去救人。”
“掌门师伯,师父,各位师叔伯。”齐昊拱手一礼,清朗的声线在偌大的主殿中徐徐展开,“魔道妖人潜入青云地界数年未被发觉,弟子有巡辖河阳之责,办事不力,给敌人可乘之机。愿将功补过,带李师妹回来。”
“那就一起呗。”曾书书站直身体,明亮的眼睛里划过熠熠的战芒,“以前溜到渝都玩过,却没探过空桑山,魔教的地盘,想去瞧瞧很多年了。”
师兄弟们都表了态,张小凡也记挂着那位好心肠的师姐,更是惊羽一人在外也担忧的很,刚想开口,却被上首的天云道人打断。
“炼血堂至宝,他们要的,会不会是噬血珠?”
苍松眼眸一眯,辨不清喜怒:“噬血珠可不在我们手里。”
田不易更是不屑:“魔道小儿,连人都找不对,普智师兄圆寂,噬血珠多半由天音寺伏魔佛光净化,他们该直上须弥山。”
张小凡十指蓦然紧缩,其中五指牢牢扣住从曾叔常师伯手中回来的烧火棍,那是师长们端详研究许久都未曾发现有无不妥之处的他的法宝。
普智。
天音寺。
天音寺普智僧人给他的那颗珠子,会吸他血的珠子。
难道,难道那就是什么噬血珠?
师尊们都说,那是魔道炼血堂的至宝。
所以,才让他扔掉。
那……
“小凡,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曾书书就站在他身边,发现好友神色怪异的很,白得发青,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活像经历了酷刑般。
“没……”张小凡摇了摇头,胡乱地伸手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我、我、我担心惊羽……担心惊羽……”
若真是为了他手中的珠子。
张小凡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被抓的是师姐……
可现在被抓的是李鲤师姐,照顾过王二叔,照顾过惊羽,也照顾过受伤的他,送来饭食。
真的是为了那颗珠子吗?
无妄之灾,那位很好很好的师姐……
“有什么好担心的,惊羽比你想象的要强。”曾书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耳语说:“斩龙剑可曾毁掉过蛮荒圣殿,也时候该让魔道的人重新体会一把闻风丧胆的感觉,再说了……”他重新打开手中的画扇,上面浩渺亘古的青云山脉水墨图衬得他的俊容浮现出不羁的桀骜,“这不是有我们吗,担心的话,自己赶过去不就行了。”
这时候,未置一词的道玄真人终于开口:“前些日子,我受到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传书,说是渝都异动,魔教人马突然大幅集结,想必都是冲着空桑山万蝠古窟去的。”
曾叔常蹙眉,思忖说:“炼血堂这时候向青云讨要至宝,莫不是魔道内讧?”
“正是。炼血堂越来越不成气候,然而万蝠古窟却是魔道领袖黑心老人一手打建,里面层层关窍乃鬼斧神工。据我所知,魔教天书,至少是第一卷总纲,就在万蝠古窟之内。”
“那掌门师兄的意思是?”
“两派均已派遣弟子前往探查,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将炼血堂一网打尽。这一门虽不在魔教四大派之中,却因黑心老人之故久负盛名,魔教内部早已对其存吞灭之心长久。逸才传来消息,此次鬼王宗决心攻打空桑山,除了抢夺天书,更是要覆灭炼血堂。”
“大师兄?”曾书书的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大师兄在渝都地界?”
曾叔常儒雅的面容肃冷下来,轻哼一声,对儿子的言行看不上,而道玄在正中央的首座上临下看地清清楚楚,温笑起来:“怎么,逸才在渝都,你就不去了?”
“去,怎么不去。”曾书书扇着扇子,频率急促,腮帮子咬得有点紧。
萧逸才好几年都不在青云山上,曾书书的日子过得可谓顺风顺水。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他不怕任何人,哪怕是自个儿亲爹他都能将人气得跳脚。
然而萧逸才——自从年幼时偷上通天峰用染料在云海广场签了个硕大无比的名被这位长门首徒收拾得落花流水后,曾书书幼小的心灵就埋下了阴影。
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对青云的大师兄避之唯恐不及。
道玄对着左右的师弟妹,也对着座下的小辈,开口说:“事到如今也可告诉你们,逸才潜伏炼血堂有五年之久,你们此番下山,与他取得联系就是。”
“是。”与曾书书的表现截然相反,齐昊黑眸一亮,显得颇为激动。
苍松眼里翻涌出意味不明的复杂,转瞬即逝,“里应外合,有萧师侄在,我青云胜券在握。”
水月看向陆雪琪,目光沉沉,雪琪的修为她信得过,是时候要出去历练一番;而另一个徒弟……其实以阿鲤的聪慧,万蝠古窟困不住她,怕就怕那炼血之地勾起她当年的痛事,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轻易被俘。愿就愿这次,可以成为她放下陈年旧事的契机。
“灵儿。”
“掌门师伯。”
“你就老实地待在山上,别去了。”
“为什么?”
“还为什么?”说到这个田不易就来气,他与水月几百年互不顺眼,如今她的徒弟替了自己女儿,此后,岂不是理亏要矮她一头,愠怒道:“这是会武四强该领的任务,你去算什么,知道你功法不济才来掳人,丢人现眼。”
“爹!”田灵儿气愤地跺脚,鼓起腮帮子,看其余长辈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意思,唯盼从小到大视她如亲妹的师姐能够平安。
张小凡呆愣愣站在殿下,站在青云年轻一辈的高手中间,田不易看着,粗平眉宇染上一层担忧,这小子,也不知道行不行……
正想着,触到齐昊望过来的目光,这小辈看了一眼徒弟,又冲他一颔首。宽大的身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袍微微鼓起,用他看顾,以什么立场看护?他的师弟他都看顾不得,还有空操心别人的师弟……有一点田不易认同,那就是苍松的话。
林惊羽一人一剑孤身在外确实危险。
天琊神剑对炼血堂意味着什么,那斩龙剑对鬼王宗、对魔教也是相同、甚至是更加不遑多让的意味。
当日授他斩鬼神还是太着急,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能否靠自己剑斩鬼神,重现昔日豪情。
苍莽原野,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更显寂寥。
清淡却璀璨的碧绿光芒比天上明月星辰更加浩渺明亮。
流光落下,白衣男子单手撑住身侧的树干,修长的手指摩擦粗糙的树皮,英俊清逸的脸上丝毫都掩不住疲惫,在碧波中白得有些异常。
师兄们忧心他的身体他清楚,可第一次修炼斩鬼神所承受的反噬之伤确实已经痊愈,有已臻化境的太极玄清道真法为其疗伤,仙丹灵药当糖丸一样灌下去不少,要说这样还不好,那未免太柔弱无用。
只是伤愈是伤愈,然还未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再加上万里奔波,隐隐有些吃力。林惊羽告诉自己要快一点,能快一分就决不慢下来,尽快将李师姐救回。
前面,再往前就是渝都地界了。
炼血堂总坛设在渝都东南空桑山的万蝠古窟,可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林惊羽第一次觉得信守承诺是个错误。
他就不该答应李鲤的要求,说什么当做没看到之类的话。在颜如玉外面看到她的时候就该上前,只是前往戒律堂誊抄道家经文,自己替她也无妨,总好过落入魔教手中。
若自己当时没有调转方向去别处。
若自己当时没有视而不见……
“砰——”
一个拳头砸在树干上,“哗啦啦”一阵树叶的窸窣声,紧接着,树木轰然倒下,扬起尘土。
碧绿长剑低低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荡漾出清澈的光芒,应主人起伏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