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录〖景国策〗嫣人歌飞————弦

"身为臣子就要为皇上的身体着想。听说你姐姐外嫁后第一次回来省亲，你就回家去陪陪你姐姐吧。你可以下去了！"
"臣谢太后恩典。臣告退！"退出之后无嫣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这后宫真的不适合自己。就为了这么一点事就被赶了出来。如果自己真的有做过恃宠而骄的事也倒罢了，自己分明就什么都没有做过！不知道这一走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再去接自己。他垂着，只能离开皇宫回到新修好的太史府。

第 7 章

人在寂寞无助的时候最容易掉泪。尤其是你很想抓住幸福，但却不知道幸福究竟在哪里的时候。从皇宫回到家，无嫣整整在房间里哭了一天。没有人来打扰他，父亲没有，母亲也没有。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痛苦。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可能只是任性的爱了一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不会完全的属于他，因为他是一国的天子。
还会回去吗？他不知道，这次自己是被太后赶出来的。那后宫是女人的天下，他从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他避不过命运的安排，他也躲不开皇帝的宠爱。可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他感觉自己的命不长久了。他害怕失去允的宠爱，害怕失去自己最心爱的人。可是皇上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天下的一切都是皇上的。自己只是他那么多人中的一个而已，连皇后都必须得忍受和别人分享，又何况是自己。
哭过了，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无嫣只是每天的坐在庭院的花园里发呆。
"公子，你没事吧？"羽幕拿着一摞书走到无嫣的身边。
无嫣抬起头。"羽大哥啊。我没事。"
"这几天你吃喝不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羽幕从来没有见过无嫣这样。他们从小一起张大，无嫣被禁止外出玩耍，他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解闷。无嫣对他来说不只是少主人，更是最好的朋友。
"没有胃口而已。这些是什么书？"他不想说这个话题。
羽幕把书放在石椅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一些兵书而已。如果没事做你也可以看看。"他知道无嫣在想什么，虽然他不知道那感觉是如何。但是他能看的见无嫣寂寞的表情。
无嫣摇头。"我看了有什么用。我也不是那块料。"自己文也学过武也学过，可是没有一件事让他有兴趣。可能自己天生命贱，心里只能容的下一件事吧。
"你......就甘心这样吗？"羽幕替无嫣不值。无嫣并不是笨人，正好相反。无嫣的聪明是他所没有的，所以从小他就很羡慕这个小主人。只是他太过于专著自己的情绪，无论是伤心还是开心都会那么直接的表达出来。哪怕是听一个悲惨的故事他也会悲伤好几天。真的是比女儿家还要多愁善感的性格，或许他真的投错了胎。
"我......不知道。"他是不想去想了。因为无论怎么想自己都不可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前车之鉴并不太遥远，能让一个男宠陪自己到老的皇帝至今还没有一个。允会是吗？即便他能永远的宠着自己，可是他身边的人会允许吗？
羽幕叹了口气。"或许你可以让自己改变！为什么不借这次的机会给自己个新活法？"
"新活法？我吗？不可能了吧......"因为有一个人在他的心里永远也挥之不去。他没有资格忘记，因为只要皇上需要他还是要给他所有的一切。

"齐将军，你就帮帮忙吧！"羽幕一边擦汗一边跟崇光说。他已经陪着崇光练了半天的剑了。
崇光一脸的无可奈何。"你让我有什么办法？这是皇上的家事又不是国事。你还能让我逼皇上把无嫣接回宫？"其实不管怎么说无嫣和他也算是从小就认识，一起陪着允从太子变成了皇上。对于嬖臣他没有任何鄙视的意思。他也算了解无嫣，他知道无嫣从来不参合不该他过问的事。多少人给他送礼拉关系他都拒绝了。不管他是处于什么心，至少这个人的本质是善良正直的。唯一的错误就是太在乎皇上，不过这应该不算是他的错。
"可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已经三个月了，皇上对无嫣都不闻不问，难道真的就这样做了了结？
崇光耸了耸肩，"这种事我是外臣真的无能为力。"
"什么事你无能为力啊？"今天是允第一次来到新盖好的演兵场。不是来检阅三军，他是想来这里找崇光比武发泄一下胸中的闷气。他几次三番的要把无嫣接回宫，可是因为这一次无嫣是被母后赶出去的，所以他也不得个顾及一下母后的脸面。所以拖再拖就是三个月。而且母后又给自己添了一个新妃子，对着后宫那些越来越多的女人他实在是烦透了。
"皇上？"崇光连忙跪倒接驾。"臣见过皇上......"
"行啦，朕也没带外人，你就不用这么多礼了。"允看了看崇光身后跪着的人。"这是谁？"他问。
"这是无太史家中的仆人。叫羽幕。还不给皇上磕头！"他朝羽幕使了个眼色。算他小子命好，要说什么就直接对正主儿说吧。
"你是无充的家人？无嫣最近还好吗？"他今天是真想去接无嫣，可是左想右想还是没敢去。他是想等母后把事情淡忘了再去接无嫣，谁知道就在前天母后还又跟自己提起无嫣的事。连他都不懂，究竟无嫣是哪里得罪了她。
羽幕连忙磕头。"回皇上的话。我家公子很不好。"
"你快起来回话。无嫣怎么了？病了？"允焦急的询问。
"是病了。吃喝不下，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羽幕说的都是实话，这种病药食无效。
允抓住羽幕的肩膀，"什么病？找大夫没有？有没有吃药？"都怪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理别人的想法，明明那么想无嫣却又要顾及别人的感受。那么无嫣的感受呢？他好象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心病！所有没有大夫治的了，吃什么药也没用。"
允松开手。"你是在责怪朕？是无嫣让你这么说的？"
"皇上明鉴！草民不过是一个仆人，怎么能有机会面见天颜？我家公子又怎么能让我对陛下说这些话？公子他现在每天做的事就是在家里发呆，全家人都看的出他是在等着皇上您。但是等了三个月都没等到，他想哭却不敢哭，想进宫又没有那个胆量......"
"行了！别说了。朕现在就跟你去接他！"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无嫣说过他害怕在家里等，他已经等过自己两次了。

一如既往。无嫣又是坐在院子里发呆。他已经不去思考任何东西了，太累。
秋风吹过天开始有些凉了。但是无嫣还是穿着从宫里出来的那天穿的衣服。他还是在等，就是到死的那一天他也还是要等。谁让允说过他爱自己，这句话他就是要坚信一辈子。
"穿这么少难怪会生病！"允从背后抱住无嫣。他真的瘦了，抱在怀里都能摸的到骨头。
无嫣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我不想再做梦了！醒了你还是要走！"他每天都会做梦，梦到允来接自己。但是每天都会梦醒，醒来后是一场空。他已经到了不想在相信的地步。父亲告诉他皇上又纳了新妃，自己就这么快成为了过烟云烟了吗？
允把脸贴到无嫣的脸上，冰凉凉的眼泪落到自己的唇边。"朕真的来接你了。"他还没有见过无嫣这个样子。让他心疼到不行，恨不得把无嫣装进身体里再也不分开，免得他再受这种痛苦。
无嫣转头两个嘴唇整好碰在一起。他好想念这样的吻，想是要把自己吞掉一样的疯狂。是真的！他的允哥真的来接自己了。他还以为是个梦。他抱住允，死死的抱住不肯松手，哪怕这个吻让自己窒息而死他都愿意。或许死了才是永恒吧？他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允哥，我好想你！"他不想再叫他皇上，那让他觉得好不安全。那样他抓不住一点能让自己安慰的东西，在他叫允哥的时候这个男人才是自己的。
允吻掉他的眼泪，把他抱在怀里。"是我不好，对不起！"自己是皇上啊，为什么非要去在乎别人的想法。
无嫣摇头。"我以后能不叫你皇上吗？"在这个怀里他突然好想任性，好想发疯。他想像普通人一样自私的去占有他爱的人。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以后在你面前不再称朕。"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那么累吧？是不是他们顾虑的太多了？又或许本就不必要去顾虑那么多？
无嫣笑了。眼睛里流着泪，却露出了天真的微笑。"我好羡慕普通人家的夫妻。他们可以恩爱的生活在一起。我知道我们不能，但是能让我任性一次吗？"这三个月他想的太多了，可是什么结果都没有。不过刚才的吻躺他顿时醒悟，或许永恒也不那么困难。
"你想任性都久都可以！跟我回宫，我要给你真正生活在内宫的名分！"他也想任性一次。如果无嫣成了自己的妃子，那么母后就没有权利再赶他出来。
无嫣摇头。"别为我做傻事。男妃史无前例，会给你招来飞祸。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以后不管我任性的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怪我，不要恨我，不要牵连我的家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
允点头，"好！我答应你，以后你想怎么样我都依着你。"能被自己喜爱的人任性的爱着，是种幸福。对他这个帝王来说更是种奢望。

无嫣回到宫中就跟着允一起住在了正王殿。那里是只有皇上才可以住的地方，不单嫔妃不可以入住，连皇后都不可以。允把无嫣安置在这里无意是向后宫的那些女人宣布，这个人是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千万不要随意打什么歪主意。
这一次无嫣很坦然，他不想去在乎别人的想法。什么和皇后的约定，太后的斥责他通通不想去理。他只想要创造一个永恒，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永恒！
"允哥，你当初为什么会选上我？"无嫣枕着允的腿躺在地榻上。
允放下手中的奏折。"一见钟情吧？别看你当时只有十岁，却美的惊人。"
无嫣一笑，"第一次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而且疼了足足三天！"可是那种害怕和那种疼却是他现在心里最幸福的记忆。想起来有时候想笑，有时候想哭。自己的命是从那一天开始改变的，到了今天是他心甘情愿。
"都是我不好，你不怪我吧？"允抚摩着无嫣的脸，还是和过去一样。
"我就好象从出生就在等着那一天一样。虽然我很害怕，很疼，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讨厌。虽然我不敢反抗，但是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抗拒。允哥，你相信吗？我是从那一刻才发现我是多么爱你！"因为从那之后允就成了他生活的所有支柱。或许别人会骂自己下贱，但是自己就是这样彻底的爱上了一个人，那又有什么不对？
"你最近说的话好奇怪。为什么明明是那么温馨的话，我听了却会心酸？"最近无嫣的眼睛里多了一点东西，他看的见却摸不到。他只是觉得无嫣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渴望自己在他身边，他也每一时每一刻都想告诉自己他有多爱自己。可是为什么会让自己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可能是我太害怕失去你了。"他想在最未来的每一秒都宣泄自己的感情，因为他的命和普通人不一样。
允笑着。真的是任性了，以前的无嫣绝对不会这样时刻的缠着自己。"傻瓜！你怎么可能失去我！"
"允哥，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来生我们还在一起，我也不做皇帝。就陪着你两个人平凡的生活在一起。"如果有来生的话，他也想只爱一个人。他的感情就像橘子一样的给分成很多份，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要去夺走一块。到最后他可能连一个碎屑都留不下。他想给无嫣一个完整的自己，但是这辈子......他做不到。
无嫣笑了，他得到了他最想听到的答案。"你还记得羽幕吗？"e
"记得。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你为了我大病了一场。"心病也算是大病吧！
"我想你能够让他施展自己的抱负。他的家人被和勿人杀光了，他八岁的时候从北边逃亡到了京城。我父亲见他可怜收留了他，从我四岁开始他就陪着我。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的疼爱我。他很想为他的家人报仇，如果将来你要攻打和勿的话，一定要让他上战场。好吗？"这他平生第一次为一个人讨人情。他知道他的家人会得到允的照顾，但是如果自己不开口，羽哥就永远不会有杀敌报仇的那一天。
允叹了口气。"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要会让他去。可是那一天究竟有多远啊？走了个魏记，又来了个祖恒开。我的这些舅舅们统统反对开战。"本以为魏记一下台关于和勿的事就能有所转机，谁知道新上任的大司徒祖恒开简直和魏记是一般不二。
"耐心的等些时候吧！事情总会有所转机。相信我，你不会永远受他们的钳制！"为了让自己不在宫中受害，父亲对自己说了一件秘密。自己在等，等待有证据让这个秘密揭发的那一天。
"我也相信！"他不是他的父皇，他不会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之下。这个口口声声为自己好的母亲无非也想效仿自己的祖母而已。他才不要窝囊的过一辈子，如果没有祖母，那么亚秦和父亲就不会落到那么悲惨的地步。他不想让无嫣成为权利争斗的牺牲品。

"青儿，你果然是个奇才！"崇光拍着昊青的肩膀。能被谢叔叔这么夸赞的人天下恐怕还没有第二个。
昊青脸一红。"齐大哥你说笑了。是师傅教导有方。"在一年半前，他是死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能拜天下第一剑谢亦阳为师。一切都好象做梦一样。从一个小小的马奴，到莫名其妙的救了太子，然后摇身变成了公主府的住客，又一下子做了天下第一剑的入室弟子。这真是其他人一辈子都想不来的际遇吧！
"那也要你有天分才行啊！看你这单薄的体格，谁能想到竟会有这么惊人的武艺啊！"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兄弟交的好！将来能和这样的人一起上战场杀敌人那才叫一个痛快！
昊青放下手中的剑，"你今天是来特意夸奖我的吗？"这些称赞听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崇光傻笑。"当然不是。我是想问你，你要不要跟我去北凉国。"这可是他第一次出国，而且还是跟着父亲去当使者。
"北凉？你去那里做什么？"听说北凉是景国东南面的一个国家。国力并不强大，一直都是景的附属国。
"去接他们的皇子。"
"为什么？"
"这还用问么？为了让皇上相信他们北凉的忠心，所以送一个皇子来当质子啊！"这种风俗是从一千多年前流传下来的。尽管崇光觉得这样的做法很不人道，但是他说了又不算。"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去不去？"
"他不去！"冷清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
"我又没问你，你插什么嘴？哦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这为冷大才子了。
"还说什么做大将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你这样将来怎么上战场啊？"冷清白了崇光一眼。
崇光把眼一瞪，"你是不是每次都要和我吵架？"
"我没那么时间和你吵架！我是来找昊青的。"
"冷大哥你找我什么事？"昊青觉得好笑。这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会吵架，明明是要好的朋友，却看起来好象是仇人似的。
冷清说："下个月皇上会亲自去梦粱视察河务，你要去陪驾。"
"我？"昊青吓的一哆嗦。"我无官无职的，要我去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有人在皇上耳边念叨你武功进步多么神速之类的了吧！"说着他又白了崇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