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府里来了吗?"
"还没有。这个......"管家瞟吉极一眼,吞吞吐吐。
"有话直说,蓝将军不是外人。"
管家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开腔。
"嗯?"碧斯闷哼一声。
管家忙抬起头,斟词酌句地说:"好像是蓝将军与人有仇?......摄政王怕他出事......昨晚,沃顺国的人把酒肆花楼都找遍了......"
"你去禀告摄政王,就说我没事。"骗了捷那那么久,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
管家答应了只是不动。
"还有什么事?"碧斯有点不耐烦了。
"那个......"管家挣扎了一下,豁出去说,"请问与蓝将军有仇的是旁观者吗?"
"旁观者怎么啦?"吉极紧张地问。捷那不会为了自己,做出什么事吧?
"刚才,侍候旁观者的奴隶去收拾屋子,发现床上有血迹,旁观者的衣服也被撕烂了......"
碧斯看吉极连耳朵都红了,强忍住笑:"你怎么处理的?"
"禀大少爷和蓝将军,我已经让奴隶把床单和烂衣服烧了,并警告他不准乱说话!我在内府里找了一遍不见旁观者,刚才远远看着,还以为坐在这里的就是......"
"很好!"碧斯手指对岸,"旁观者正陪父亲晨跑,你去把洗澡水和早餐准备好。"
管家答应着去了,吉极又把他叫住:"麻烦管家请摄政王来宰相府。"
第二十九章 八卦的帆切人
捷那想千想万,就没想过吉极会和旁观者手牵手出现。亏自己一夜没合眼急得嘴角冒泡,这小子却是一夜风流滋润得比春花还艳。昨天他还拉着自己衣袖耍赖,今天却站在外人身边只远远地打个招呼。
捷那越想越不是滋味。欧来亚、碧斯这些孩子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但真正让他牵肠挂肚的却只有相识一年多的吉极。虽然这小子冒失了点、懒散了点、简单了点,可他机智、善良、待人真诚(至于他隐瞒身份这件事,捷那认为是机智的表现)。一直把吉极捧在手心里呵护,甚至违背原则让他--一个奴隶--拥有沃顺公国的最高兵权,多少王公贵族来提亲,捷那都舍不得答应。贵族女子和公主,太娇生惯养,娶了他们会很辛苦。贵族子弟和王子,大多又纨绔不羁配不上蓝将军。欧来亚到是痴心一片,只是他小小年纪就野心勃勃,估计将来会为了政治目的与其他公国联姻,怎忍心让吉极去费心争宠?碧斯也是青年才俊,可惜跟他爸一样花心,与吉极又是狐朋狗友的交情,看情形也凑不成一对。一直想着吉极还小,可以多留在身边几年,一夕之间,他却牵来了亲密爱人,眼里心里都只剩那个人......捷那想得心酸,自己千挑万选百般宠爱到头来均是白费工夫。
"旁--呃--蓝兹,请!"碧欧泉向蓝兹敬茶。
蓝兹忙回敬:"碧叔叔请!捷那叔叔请!"
捷那闷哼一声。
吉极看捷那脸色不善,甜笑着坐到他身边,费尽心思逗他说话。
闲坐一会儿,帆切皇帝便装而来,碧欧泉忙请众人移到内书房。
捷那没心思听他们东拉西扯,坐在一边对蓝兹横挑鼻子竖挑眼。
他笑起来太好看,容易招蜂引蝶;举止太稳健,容易使人依赖;言谈太诚恳,容易叫人轻信。只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却让碧老狐狸敬若上宾,连帆切皇帝都恭耳聆听,碧斯更是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地样子--看着就气闷。转头望吉极,发现他的心思也不在谈话上,一脸花痴表情,几时见他这么沉迷过?
看吉极幸福得有些痴呆,捷那哑然失笑:"我这是怎么啦?一直左斟酌右挑剔,不就是为了给他选一个可心人?既然他早与蓝兹两情相悦,我再担心有什么用?看来,该操心的是如何举办婚礼。新房、婚宴、礼服都得尽心安排,一定要置办得风风光光......等等,我凭什么主婚?他是伊网人,他姓先奴,他不是孤儿!"
正是金秋十月,书房里阳光灿烂,捷那却如坐冰窟。早就觉得吉极不经意流露出的想家神情不像个孤儿,只是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去求证。昨晚虽然确定了他的身份,却没考虑要做什么改变,吉极依然是那个贴心的孩子善良的奴隶。现在,他真正的主人找来了,自己还有什么借口留人?
蓝兹温文尔雅地回答问题,不时看吉极一眼,浓情蜜意得连皇帝都察觉了,忍不住打趣两人。蓝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认,又主动交代自己来皇崞的目的就是寻找吉极。八卦是帆切人的共性,皇帝也不能免俗,连连询问他们的交往经过。蓝兹语言组织能力强,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碧斯听着不过瘾,拿荷塘边吉极的讲述做补充。蓝兹也是第一次听这个"吉极版",才知道吉极在特训早期就已经喜欢上自己,看他含羞带笑的娇媚样,恨不得马上抱着亲热一番。
厅里气氛热烈,捷那却冷静异常,吩咐书童到院外守门,不得让任何人靠近。碧欧泉觉得奇怪,蓝兹的真实身份只有自己的几个心腹才知道,连夫人们都以为来了位远房表少爷,怎么捷那忽然小心成这样?
捷那呷口茶,沉声问蓝兹:"你能不能把火药的配方给我们?"
皇帝差点滑下椅子,碧欧泉也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
蓝兹暗叹:"该来的终归要来!"只是没想到捷那会如此单刀直入,看看吉极,他也是满脸震惊。
蓝兹笑容不减:"我没有配方。"
"你没有留底?"捷那继续讹诈。
"我给第三军提供了原料的可能性组合,真正的配方,是他们自己试验出来的。因为是军事秘密,我也不知道。"蓝兹不打算隐瞒,在捷那面前,任何谎言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捷那冷静得不近人情,继续询问原料配方的来源,不达目的不罢休。蓝兹不知道捷那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无礼,只好察言观色小心应对。
皇帝和碧欧泉也没想到捷那会如此毫无顾忌,更难得蓝兹知无不言,真是天上掉馅饼了!碧欧泉忙示意碧斯准备纸笔。
吉极虽然已听蓝兹讲过图书馆夹墙的事,但再听一遍依然是惊叹不断。转头看捷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一动。因为元帅捏着先进武器,皇崞才受制于格绿迪岛,如果蓝兹同意联手,不就可以说服捷那攻打格绿迪了?
吉极想着就兴奋,看捷那背挺得僵直,于是跳过去帮他揉捏肩膀,柔声叫:"捷那--!"
捷那回过神来,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回想刚才对话,暗自懊悔,怎么就失了理智和分寸?不讲技巧不讲风度地穷追不舍。他并不担心蓝兹会说谎,但怀疑其有所隐瞒,尤其是图书馆失火一事。先奴不屈何等人物?图书馆那么重要,他一定不会去放火。那么纵火的是元帅的人?从蓝兹的神情看,他似乎认识纵火人且有心维护。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捷那虽然心思缜密,但毕竟是王室出生,想问题时很少考虑人之常情。他其实只要联想一下自己适才对蓝兹百般挑剔的"为人父"心理,就不难重现先奴不屈火烧图书馆的心态......
蓝兹来皇崞之前,已预料到捷那会索取火药配方,也与克赛等人商量好对策,要求皇崞拿武器图纸交换。可是昨晚听吉极一讲,才发现这样做毫无价值,最先进的武器皇崞也没有,既然有吉极在,不如做个人情,把火药原料写出来,至于能不能配成火药,就看他们的能力了。
皇帝轻轻松松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心情大好,看吉极帮捷那捶背的乖巧样,八卦毛病又犯了。
"摄政王,得择个吉日把蓝将军的事办了,朕还想讨杯喜酒喝呢!"
吉极嘿嘿傻乐,捷那睁开眼睛冷冷说:"这是他先奴家的事,我没那福气折腾!"
吉极手下一滞。
皇帝也被噎得笑不出来,看碧欧泉和碧斯忙着帮蓝兹裁纸洗笔,没注意这边的谈话,只好自己打圆场:"喊惯了蓝将军,一下子要改成先奴将军还真是不习惯!"
吉极总算看出点端倪,连忙说:"在皇崞,我就是蓝吉极。除非捷那不要我了。"
这个马屁拍得正好,捷那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不过是个旗号。"
皇帝知道吉极的身份不能暴露,就着捷那的话转开:"可不能小看这个旗号,摄政王没听到民间传言吗?都说只要把沃顺国蓝大将军的旗子打出去,一半敌军举手投降,另一半缩在床底下不敢动弹,所以欧泊涞才兵败如山倒。前几天,朕的几个皇儿来告御状,一问原因,原来是玩打仗游戏,都想做蓝将军,结果游戏还没开始,争旗号就争得头破血流,朕只好钦赐他们一人当一天蓝将军。"
捷那哈哈大笑,吉极长吁口气,谄媚地为皇帝斟上茶水。
蓝兹不仅写下了火药原料,还画出几个武器图样,一式两份。捷那心情顺了,想着皇帝与碧欧泉要开始讨论,于是起身告辞,吉极很不想离开,但不敢任性,跟着捷那郁郁返回使馆。
第三十章 吃醋
捷那细细推敲着火药配方,吉极在一边拿小棍子搭武器模型。
"捷那,把这些图给贝加司吧,我提提要求还行,技术细节实在是搞不懂。"
"我会让资深堂的人去做。"虽然贝加司足智多谋,是吉极宠信的大将,但他毕竟是个奴隶。
见捷那又露出奴隶主嘴脸,吉极来了气:"攻打九采山时,我要一千根铁头长矛,你就坚持让资深堂的人做,结果,花了我双份的钱,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用,铁头比蜡还软。要不是贝加司他们拼命搏杀,我命早没了,不只是背个伤疤这么简单。"
一听他提这个,捷那就没了底气:"这些图样我觉得不能照搬,要结合使用进行改造,资深堂毕竟有几百年的武器制造历史......"
"他们会改造?让他们研制一种轻便铠甲,天天追着我要钱,东西没见到,拨的款已经够武装几百人了。最后还是奴隶施月添想出藤甲的主意,我才能一分钱没花一个人没少地大败匆投国长刀军。"吉极固执起来,是什么脸色都不看,"每次试炼,教官们都要讲解新武器,几百年下来,图纸可以堆到房梁了,也没见资深堂做出来几件。"
吉极是无心抱怨,捷那却听得一惊。
皇崞一向等级分明。最底层的是会说话的工具--奴隶,他们卑贱、没有思想。奴隶上边,是大大小小的领主,领主基本上都是贵族家世袭的家仆,他们的身份由贵族赐予,因此听命于贵族,而贵族则要效忠于王室。这种等级制度,使皇崞人把出身看得比什么都重,认为上一层的人就是要比下一层的人优秀。捷那以摄政王的身份,想拜吉极做大将军,还要费心为他安个王室后裔的名头。若不是吉极战功赫赫,所任命的奴隶将官也确实很出色,恐怕他这个大将军当不到现在。
捷那越想越心惊,难道就是这种等级心态,使皇崞贵族在格绿迪人面前自动地把自己降为奴隶?甘心接受驱使和施舍,并且惰性十足,觉得格绿迪人就是比自己优秀,造不出他们的武器也是自然......
吉极玩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已晚,站起来往外走。
"你去哪?"
"找蓝兹!"
"你要跟他回去吗?"捷那语气落寞。
吉极回头望去,那个双眼寂寥的中年人是一向意气风发的摄政王吗?
他走回捷那身边坐下,吊儿郎当地把玩着杯子:"想赶我走?我还没赖够九个月呢!"
"也没多少天了!"捷那低喃一句,给他斟满茶水,顺手帮他理顺头发。
吉极温顺地趴着,想说什么,忽听窗外有动静,与捷那交换个眼色,扬声问:"谁在外面?"
"吉极?"一身帆切贵族打扮的蓝兹跳进窗来。
捷那板起脸:"我的使馆虽然破,门还是有的。"
蓝兹缩缩脖子把窗子关上,讪笑着过来行礼。捷那示意他坐下,摆出一副久候的样子,开始讨论国家大事。
夜渐渐深了,两人越谈越欢。从伊网军装备到沙漠试炼营、从国事改革到经济发展、从布由提的贩奴活动到皇崞的等级制度......捷那已经抛开心结--难得碰到一个能跟上自己思维和见识的人。蓝兹更是没了拘谨,恢复旁观者的自信字字珠玑。
讨论武器时吉极还兴致勃勃,讲到经济改革就有点云里雾里呵欠连天,等捷那侃侃而谈等级制度,他已经趴桌上睡着了。
捷那停下来,拨了拨他,见他嘟囔了一下换个姿势继续睡,不禁莞尔:"不知不觉聊到现在,该休息了。"
蓝兹过来轻弹吉极的脸:"小猪,醒醒!"
小猪本能地偎到他怀里,吧嗒着嘴睡得更香。
清晨,蓝兹卖力地在吉极脸上吻着。
舔眼皮,小猪缩了下身子。钻耳朵眼试试,小猪的嘴角往上扬,有门儿,继续。移到脖子时,小猪似乎醒了,"咕咕咕"笑起来,微张的红唇娇艳无比,蓝兹连忙移过去噙住,小猪却一巴掌甩过来,使劲揩着嘴唇嫌恶地说:"你越来越放肆,出去!"
知道吉极爱赖床,但以前不会这样子发被窝疯,居然还出手打人。蓝兹气得把他一脚踢下床。
吉极在地上滚了两圈,看见蓝兹横眉竖眼站在床边,总算清醒过来,怯怯地爬起来蹭过去:"我,我以为是爱奇美。你打还我吧!" 看蓝兹脸上一片红印,忙抢过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蓝兹挣开手,默默穿衣服整理仪容。吉极吓坏了,扑过去箍住他:"蓝兹,蓝兹,你惩罚我惩罚我......"不知怎么的,声音就哽咽了。
蓝兹叹口气把他抓开:"快穿衣服,捷那已经派人来叫过多次。"
吉极悉悉簌簌揩着眼泪。不对劲,他应该是火冒三丈,不该这么冷淡。
蓝兹整理完毕,淡淡地说:"我先出去,你快点!"
吉极连忙冲过去顶在门上,指指脸颊说:"你还没惩罚呢!"
"别闹了,捷那在等着。"
吉极皮笑着伸出舌头使劲弹,蓝兹垂下眼。吉极跳过去勾住他到处乱舔。蓝兹躲无可躲,掐着他的脖子闷声问:"爱奇美是谁?"
歪头思考一下,再歪一下。
笑死人了!搞半天这家伙在吃醋。
吉极笑得站不稳,蓝兹不得不抱住他。
"爱奇美是我的坐骑啦,哈哈......"
呃?
"碧斯出的馊主意,行军打仗时就让它叫我起床。不过它只要见我笑了就会离开,谁知道你......"吉极不敢再笑,抓着蓝兹使劲吻。
蓝兹虽然下定决心要紧咬牙关,但架不住柔舌的密集攻势,没两下就门关失守城池被占。
吻到脚瘫手软时,蓝兹才想起捷那,忙掰开吉极。
"捷那在等我们。"他冲到衣柜前挑选,"你想穿哪件?"
吉极懒洋洋伸个懒腰,看自己身上穿得颇为整齐,奇问:"我昨天穿这些睡的?"
"我怕吵到你,只帮你脱了外衣。"蓝兹选中一件宝蓝色的上衣,满意地拿出来。
"你都没做点什么?"
"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我能做什么?"
也对!--可是,一个晚上就白白浪费了?
"左手抬一下。"蓝兹帮他把衣服穿好,又耐心地扣上扣子。
"蓝兹--!"吉极越想越不甘心,"我们现在补上好不好?"
蓝兹瞪他一眼:"我试了不少方法才把你叫醒,捷那已经等很久了。"
"可是,人家夫妻一天要做好几次,我们昨天一次都没做......"
人家做几次蓝兹不知道,但听到"夫妻"这个次词,就让人禁不住想做一次。
两人勾勾搭搭往床边走,忽听院门一阵狂响,吉极气急败坏地跳出屋,大喝一声:"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