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 Moment————红萼无盐

天空是铅灰色的，墓场周围树木被风吹成流动的绿，山脚下传来海浪声滔滔不绝。
一束雏菊躺在墓碑前的地面上，被雨水敲打得不停颤动。
照片里扬眉浅笑的少年。
叶临序最后看一眼他的脸，努力把升腾到眼眶滚烫的热气逼回去，伸手扳过沉默着站在旁边的邵立："走吧。"
生命是一场旅行，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你会站在共同的终点那里等待吧。
我们双手合十，也再回不去故乡。
两人到山下的时候，邱嘉宁正将一张黑檀木桌搬进刚装修完整的店面。
市区的面馆已经正式移交给倪正哲打理，他自己只带着一张黑色檀木桌子就跑来了这个偏僻的乡下地方。
"从以前就很喜欢海啊......所以在海边开个面馆是很多年的愿望了。"由着叶临序搭手将桌子摆到窗边的位置后，黑发少年手拿着抹布仔仔细细地擦起来。
"嘉宁，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跟我们说。"叶临序挨着邵立站在旁边，看着他小心翼翼从围兜口袋里掏出鲜艳的"留座"牌卡放在桌面上。
"恩。"
"那么......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再见。"
两人离开后两分钟，门口的贝壳风铃再次响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少年抬头正要问你们是不是有东西忘记带走，结果发现站在门边的人穿着快递公司制服，怀里还抱着包裹。
"请问谁是邱嘉宁？麻烦接收。"
"我就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接手。
"呶......请签收。"来人抬高手指着纸箱上"收件人签名栏"的时候，邱嘉宁才注意到他被雨水打湿而紧紧贴在身上的衣袖。
"你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会感冒的吧。"
"不会啦，没关系的。"对方摆着手露出傻傻的笑容，"对了，你是新搬来这里的吗？以前没有见过你哦。"
"恩，前几天才刚刚搬来。不管怎么样，先去厕所把衣服弄干吧。"
"哦......也好。"环顾一下四周，朝厕所的方向走过去的同时回头自我介绍："我叫郝有乾，很高兴认识你。"
车子在高速公路入口处排了很长时间的队。
期间不断有披着塑料雨衣跑上来敲车窗的小贩，兜卖在附近海滩拣来的各种外形奇特的小鹅卵石。
邵立最后在一个眼睛略有不便的男孩子手里买下两块十字石。它们呈咖啡色或带有白色，长约一到二公分，组成一个小小的十字形状。
男孩接过钱的同时叶临序的电话响起。
他翻开手机接听的时候听见男孩对邵立说："这种石头象征着希望，所以也一定会给您带来好运的。"
邵立微笑说谢谢，靠在车窗上看少年顶着大雨歪歪斜斜地跑向前一辆车子。
即使在大雨中看不太清楚方向，也依然摸索着继续前进。
希望总是会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不是么．
然后他被突然用力拥进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你相信有奇迹么，小立。你相信么？"
身后是不断敲落在车窗上的雨声，他听见叶临序埋首在自己颈间感动的低喃："原来真的有奇迹。临律......他刚刚终于醒过来了。"
番外
"悲伤的曰子过去，幸福就会迎面而来。我们相信爱是这个寂寞世界唯一的希望。"

马丘比丘山下的热水镇。
镇上人口不多，街道两边都是印地安人制品的铺子，有几个小孩蹲在树底下拿树枝拨弄一队迁徙的蚂蚁。
所有的游客都在这里换乘上山的大巴。
叶临序上车前看着邵立发白的脸色，神情有点犹豫地考虑是不是应该继续下面的行程，据说车子并不会直接到达山顶，还需要下车攀行一段山路。
"真的不要紧么。"即使带着氧气还是觉得不安心。少年前一晚高原反应严重到根本没办法躺下休息，几乎整晚没睡，眼下还有些低烧。
"恩，真的没关系。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没理由在最后一段才停下来。"少年将手里的背囊塞给叶临序，自己先转身上了车。
这一年来异常辛苦。
年前公司业绩一度大副下滑，令邵立不得不把大量的时间都投放在公事里。应酬，学习，满世界的飞来飞去签约，参加展览会。
而叶临序因为身体原因被警方正式调任文职。
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陪母亲照顾正在恢复期的弟弟。
只是热恋中的人哪里耐得住寂寞。
总是想尽了办法抽出时间见面，亲吻拥抱，极尽缠绵。两人同处的空间里，连空气都会透出甜蜜气息。
可是叶临序永远也不能忘记被撞见和邵立在医院天台接吻那天，一贯冷静优雅的母亲在自己面前哭得何其凄厉。
她捂着嘴泪流满面，浑身颤栗着长久不能组出完整的语句，到最后蹲到地上用双手紧紧抓住平台边缘的栏杆才终于崩溃般哭出声来。
之后她便不肯再对儿子说话，也不理会任何人的劝解，就算是临律也不能令她后退一步，不可动摇的坚定和固执。
叶临序从窗外白云萦绕的景色里收回眼，右手把靠在他颈窝里昏昏欲睡的少年收的更紧，侧头去亲吻他额角的碎发。
你说的没有错。
我们一路艰难走到这么远，没有理由在最后一段停下来。
到山顶的那段路几乎是一步一喘，叶临序几次把氧气递给身后的少年却被摇头拒绝。知道他倔强的性格只好由着他，但是坚持把所有的东西都背在自己身上。
走了很久之后。
马丘比丘城突然出现了。
它完全是在空中出现的，虽然周围有云雾遮挡着视野看不清楚它的全貌。
猛眼一看，它在狭窄的高山脊上，几乎随时都会滑下陡峭的悬崖。
人看着它，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实际上它早已永恒，不会有突然的运动给自身带来毁灭。
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在攀到顶峰之后终于有了信号。
几秒钟之后开始震动，连续响了两次音乐声提示短信。
叶临序握着邵立的手站在栓曰石的附近，单手翻开手机查看短信。
一条是临律的。
小孩子无非是对这趟没有预算到他的旅行表示了大量不满，以至于最后用了十个惊叹号来加强语气说着"那么，起码不管怎样都要给我带最有当地特色的礼物回来"。
另一条是母亲发出来的。
写在"临律已定于28号出院，请及时返程。"之后的那几个字看起来再简单平常不过，可对于叶临序来说，却是字字千金的珍贵。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的同时，听见旁边的白人老太太问身边的少年："......你们是双胞胎吗？天哪，你们长的都这么好看。"
在欧洲人眼里，黄皮肤的人长的都是差不多的么......
少年微笑着摇头否认："不，我们不是双胞胎......"
"哦......那真是对不起。"老人抱歉的微笑，然后很快就跟在大部分的人后面走到前面的太阳神庙去听导游的讲解了。
少年转过来朝向叶临序，将背轻轻抵在栓曰石上，对着他调皮的笑："......我们是爱人，对吧。"
对方用温柔覆过来的嘴唇作出最好的问答。
笼罩在山中的云雾已经散尽，经历了几个世纪风霜的古城在阳光下展露出全貌。
等待总是漫长的，所以在那些遮挡在我们面前的东西都散去的时候，才会更加珍惜眼前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