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长安----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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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去就是,我去就是。"郭舍人想横竖都是一死,死卫子夫手里总比落陈娇手里要好。"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卫青挑眉,这小子还提条件?
"您得护送我进宫啊。"郭舍人哭丧着脸。
卫青看他可怜,善心大发,一路将他送到了卫子夫宫前,郭舍人脚下发软,扶了扶发冠,慢慢走进去。
卫子夫满脸堆笑,热络的和郭舍人拉家常,郭舍人心惊胆颤,直来直去的他还豁出去了,最怕的就是这种弯弯折折,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心里承受极限。
"夫人,我全招了,我全招了,这个李夫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皇上见了她起先也没什么,就听那个东方朔在一边胡诌,皇上龙颜大悦,这可不能怪小的啊,那李夫人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在乐府,一个在宫外,都不是正经人,小的真就只知道这么多啦,东方朔,对了,东方朔知道得多,说她是什么什么姑娘托生,您得找他问问。"郭舍人摘下发冠,慌忙给卫子夫磕头。
卫子夫笑笑,赏了郭舍人些小钱,又把卫青唤进来。
"姐,我这两天还有事,得在宫外练兵,皇上吩咐的。"卫青先她一步开口。
"青啊,你是不是已经对姐姐不耐烦了,姐姐知道姐姐没法子,不能让你做大官,你受委屈了是不是,姐姐当初就不该让你也进宫,留在平阳公主府里多好,公主对你也好,你别急,姐姐现在就找平阳公主来,让你回去给她作工。"卫子夫抹着眼泪,抽噎道。
"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卫青眼皮一跳,正色道。
"唉,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把东方先生给请来,行吗?"卫子夫露齿一笑,灿若花开。
"我绑也把他绑到你面前。"卫青牙齿咬得咔咔响,他说呢东方朔这家伙没事到他府上"小住半月"做什么,还一脸殷勤,原来是来躲宫里的人马来了。
"卫青啊,没想到,没想到你和宫里那些狗腿子没什么分别,我东方朔真是看错你了。"东方朔被卫青五花大绑摔到马车上的时候还在嚼舌头。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件。"卫青不为所动,策马前行。
东方朔又道,"最近你可见过韩公子,他身体可好啊?"
"吃得动,睡得好。"卫青闲下来也去时常去看韩嫣,探讨探讨兵法,天南地北的聊着。
"那白公子呢??"
韩公子和白公子。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安于现状。
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一些事情,接受一些事情,忘记一些事情。
卫青把东方朔扔给卫子夫,就被刘彻撞个正着,说来也巧,刘彻是去见李夫人的,卫子夫就住李夫人隔壁,这么一巧二巧的就让刘彻给遇上了,他见了卫青就把他拦下。
"最近,练兵如何啊?"刘彻纯粹没话找话,练兵的情况每日都要向他汇报,他会不知道??
"托皇上的福,一切都很顺利,士兵们都很期待和匈奴开战。"卫青道。
"那就好,来来来,一起听听朕最近喜欢的曲子,也放松放松。"刘彻召卫青进了玉堂。一进玉堂,卫青暗叫不好,他一眼便看见端坐着的平阳公主,她旁边还坐着几个贵妇打扮的人。平阳公主见到他,喜笑颜开。
唱曲的并不是李夫人,卫青坐下席,与那歌者离得很近,声音也听得更真切,歌声是华丽飘渺的,音到高处,有种颤抖的支离破碎的美感。卫青看到歌者的脸,姣好的面容更倾向于女子的妩媚。
卫青偷偷瞥了眼刘彻,果然,这个色心难灭的皇帝抱着手里还看着手边的。
"啊,已经开始了?"
卫青听见这个声音,一个激灵,忙向门口看去。
"怎么来这么晚?"刘彻语气还算和善。
"在看白木锻剑,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说话的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赐座吧。"刘彻一挥手,座赐在了卫青旁边。
"卫青,好久没见。"白夷光压低声音。
"他?"卫青看了眼刘彻,"准许你出门了?"
"啊?恩。"他笑笑,"只要有人看着我就行,喏,他们送我过来的。"白夷光朝门口站着的四个侍卫努努嘴。
"挺好的。"卫青也笑。
"是挺好的。"白夷光双手捧着陶制的茶杯,"我都快喜欢上这种生活了。"
卫青一怔,他感觉得到他在失落,正是他渐渐要喜欢上的生活里缺少了他最最喜欢的人。
有时候我们都很难分辨,是什么让我们喜欢上生活,是因为某个人吗?那为什么在他消失之后,自己却还能逐渐喜欢上这种生活,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那自己又是因为什么而患得患失。


第二十七章
殿上众人散了之后,刘彻迈到白夷光边上,卫青赶忙行礼。
"最近见过韩嫣?"刘彻扬眉问他。
"回陛下,微臣很久没见到韩大夫了。"卫青胡扯道。
"是吗。"刘彻微笑,"见到他,问个好。"
"走吧。"刘彻对着出神的看着屋外的白夷光道。
"恩。"白夷光乖顺地起身,他走到刘彻边上,刘彻似乎在问他话。
两人身后簇拥着的仆从渐渐遮挡住卫青的视线,他听得身后有人唤他,加快脚步,作势去追刘彻一行。
他身后的人喊得来劲。
"卫青,你给本宫站住!!"
卫青边跑还边嚷嚷,"皇上,微臣微臣有急事相告。"那声音不大,保证刘彻听不见,又保证平阳公主一定能听见。
卫青这么跑啊躲啊的,到了韩嫣那里,急忙进去。
韩嫣捧着竹简坐在台阶上看着,见卫青慌慌张张,抬了下眼皮,"遇上平阳公主了?"
卫青惊魂甫定,拍着心口,坐到韩嫣边上。
"你就从了她吧,要不等她相公一死,她可得加紧缠你。"韩嫣潦草地看了他一眼。
"我还要去塞外打仗,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不想那么早就找人做什么一起过完下半辈子的打算。"卫青连连摆手。
"呵,这也好,年轻人,就该有抱负。"韩嫣单手拍拍他肩膀。
"真要打仗了,他已经决定了。"卫青撑着下巴,他期盼着即将到来的金戈铁马,那是他所喜欢的生活,他在宫里这么久,看清了太多事情,他反复向着的只是战争,只有战争,在战争中只需要考虑如何获得胜利,如何将匈奴驱赶出大汉的疆土,而不需要思考过多的人际关系,官场沉浮。
一个臣子,你离你的君主越近,危险就越大,特别是像刘彻这种变化多端,连鬼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君王。他给你权力,可又看不惯你拥有权力,于是就想尽办法来剥夺,然后,昭告天下,他是个乱臣贼子,为了争权夺利而死。
"也对。"韩嫣卷起竹简,放到一边,换了一卷,捧在手上。
"你有什么打算,就这么一直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卫青戳了戳竹简。
"我的打算吗?"韩嫣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还是没想出该怎么回答他,他问我,为什么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我想要见他,想要带他离开长安,去哪里都好,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我还不够强大,我看见刘彻,还是会怕。"
"谁看到他都会怕。"
"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权力而畏惧他,他内心的黑暗让我害怕,有一天会毁掉一切。"
韩嫣知道,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独断残忍的皇帝,任何背叛他,或者试图背叛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知道刘彻现在一定很享受这种心境,他没告诉过卫青,刘彻来过这里一次,他一个人,放下身段,坐到他边上,他对韩嫣说,"你要是想带他离开,就来试试看吧,只是我不保证你们能出得了未央宫的门。"
他狡黠的笑,韩嫣默不作声,这对刘彻来说已经成为了又一件可以调剂生活的事情,他沉醉在掌控一起的胜利感之后,不能自拔。
他身上戾气太重,眼里也全是凌厉的杀气,杀戮与讨伐像是他与身俱来的任务,这个聪明的政治家,野心勃勃的实践者,在他精力最旺盛的年纪里为大汉的天下筹谋,日理万机,将数万铁骑引向西方,为他的天下开疆拓土。
白夷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君王某个无聊游戏的一个重要角色。
他难以看到游戏的尽头,却可以看到在尽头等待他的结局,有些凄惨,不算美好。
这几天,他和白木走得很近,白木身上有他喜欢的味道,有时候说起这些事情,白木就摸摸他的头发,他问他,"夷光,你跟我去我们那个世界吧。"
"你们那个世界,是什么地方?"白夷光笑笑,不置可否。
"是蓬莱啊,是个仙境。"白木也跟着笑。
"你别学里面那个老不正经说话,世上哪有蓬莱仙境啊,都是骗人的。"白夷光不屑地撇嘴。
"如果真的有,你要去吗?"白木不介意,继续问道。
"不去。"白夷光摇头。
"为什么不去,那里所有人都很快乐,他们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白木撑着下巴看他。
"那里没有韩嫣。"白夷光固执的指出,"就算我现在见不到他,哪怕我以后都见不到他了,可是一想起,我们在一个地方活着,我还是很高兴的。"他低头微笑,"有一段时间他在塞外,卫青告诉我,他的哦啊了大漠,我做梦会梦到我爬上一棵很高很高的树,坐在那棵树上就能看见大漠,什么都能看见,我想我一定也看见他了,可是梦醒了,除了那棵树,我再也想不起来其他任何看到的东西。"
"我帮你,好不好?"白木提议。
"帮我什么?"白夷光略显落寞,想起韩嫣在大漠的那段日子便跟着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帮你们出去,离开长安。"白木笑着露出牙齿,白夷光摸着后脑勺,他这样子和东方朔扯完谎之后的样子如出一辙。
"你不相信我?"白木瞪他。
白夷光只是笑,不回答。
白木拍他脑门,"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也不怪白夷光,只能怪刘彻这个皇帝当得太极端,给人留了个暴君的映像。不过,细想起来要在刘彻眼皮子底下把两人弄出长安,还确实挺麻烦,且不说刘彻这关难过,就说万一稍不留神被抓了回来,那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刘彻手下的酷吏可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厉害。
说起汉武时期,自然不能不提酷吏,刘彻一生猜忌,多疑,不相信任何人,最后连自己的儿子和妻子都不相信,更别说那些与他毫无关系的大臣,那还不是想杀多少杀多少,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幸好汉朝时人口不紧张,涌现出许多人才,许多庸才任他宰割。
有这样的皇帝就有那样的一群酷吏,汉朝法令,天一入冬便不可以执行死刑,酷吏甲对此颇有怨言,老子正杀人上瘾,天一下雪就要封刀,不爽,不爽,真他妈不爽。
汉朝酷吏最为有名的莫属张汤,张汤其人,按史书上说那可是天赋异秉,从小就像那么回事儿了,一天他老爹外出,张汤一人在家,寻常百姓家难免有老鼠出入,老鼠闻见砧板上的肉味,就偷了块肉,大家想想,当时社会条件下,肉可是稀罕东西,不过,仔细想想这老鼠叼走的一块肉,又能有多大?张老爹的眼睛也是厉害,从外头一回来,头一件事情就是目测砧板上的肉,咦,这怎么少了一小块?肯定是让那臭小子给弄去了!于是,张老爹找来张汤,一顿好打,张汤心里不服气,自己嘴里明明都能淡出鸟来了,老爹怎么说自己吃肉了,于是他思前想后,想到是这老鼠做了坏事,便掘了老鼠窝,抓了老鼠,还发现有剩下的肉,这事情到这儿可还没完,张汤还完了一处模拟法庭,对着老鼠下判决,张老爹见张汤文辞有如纵横狱场数年的老狱吏,吓得不轻,便将这事情报告了上去。
张老爹死后,张汤靠着那份报告当上了长安的一个狱吏。
真正让张汤一夜成名的事情就要算是陈娇的巫蛊事件了。
且说陈娇当时还是个挂名皇后,这女人不知道是真爱刘彻爱惨了,还是被长期冷落得了抑郁症,只知道某月某日某时,陈娇脑子里灵光乍现,在正宫大作法事,鼓捣了好几个巫蛊娃娃,那娃娃就跟那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白布缝的,上面写了别人名字,还插满细针,那么是谁在最讨厌巫蛊的汉武帝的后宫里给陈娇做的法事呢?前文提及一个女扮男装的侍卫,郭舍人当时就纳闷过一个女人干吗扮成侍卫模样,原来此人乃是巫师,那日换了男装,按她之后在张汤那里留的口供看,是因为女人穿上男装能吸取更多天地灵气。当然,这毋庸置疑,是一句扯淡的话。
陈娇这么一闹,后宫凡是有些宠爱的娘娘人人分到了一个扎针的布娃娃,白夷光有幸也得了一个,他发现那布娃娃的时候,刘彻正抱住他在睡觉,白夷光觉得枕头底下硌着东西,摸出来是个娃娃,他也困,就把娃娃放在手边,睡着了。
第二天让刘彻见了,好家伙,他来气了,白夷光被他吵闹的声音折腾醒了,睁开眼看刘彻披了见龙袍来来回回踱步,底下还跪着好多人,手边的娃娃摔到了地上,他索性也起床,裹着被子看刘彻批评人。
等到刘彻撒完气,回身看他,白夷光正在伸懒腰,睡眼惺忪的样子挺有趣,刘彻走上前,揉揉他头发,"你要困,就再睡会儿吧,没什么大事。"
白夷光想,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不就人家送了他个娃娃吗。
刘彻将这件案子交给了张汤处理,张汤见这是个大好的上位的机会,就大开杀戒,放倒了一片人,馆陶长公主死乞白赖在刘彻面前一通好劝,终于免了陈娇死罪,陈娇就此下放到了长门宫,免去了皇后的称号。
这件案子一办完,高兴了大多数,幽怨了少部分,刘彻觉得张汤实在能干,任用他为太中大夫。张汤也就这么出人头地了。
白夷光后来才知道那个娃娃可了不得,它身上被扎一针你身上也要跟着疼的,而那时候,已经是卫子夫做皇后的时候了。



第二十八章
白木对要携带两人出逃的事情挺放心上,为此去拜访过韩嫣,正巧赶上卫青给韩嫣辞行,早前便已说过,刘彻是铁了心要和匈奴干架,练兵练将的练了几年,实在熬不住,元光五年,拜卫青为车骑将军,出兵上谷,随行的还有公孙贺,此厮与卫青素来交好,也是一员猛将,拜为轻车将军,出兵云中,还有一位鼎鼎大名的李将军,为骁骑将军,出雁门,李广这个人,司马迁对他的评价极高,说他,"李广才气,天下无双",只可惜空有才气无运气,加上性格弊端,李广一生并无封爵,最后还落到个自颈于人前的下场。
再说卫青辞行这事,他和韩嫣正在寒暄道别,忽地闯进来个生人,两人俱惊,白木赶紧报上姓名,卫青一拍脑门,呦,这人就是白夷光一起过的白木,似乎是在李少君那儿做事,这人是白夷光兄弟不成?
白木看穿卫青心思,"我不是夷光的兄弟,只不过凑巧也姓白。"
卫青又是一惊,咳,这些个神神怪怪的太邪乎,比东方朔还邪乎。
"我特意来找韩嫣的。"白木指名道姓,卫青推了推韩嫣,"我还急着整队出发呐,先走啦。"
韩嫣"诶"了声,见卫青走远了,他寻思着要怎么称呼白木,白公子?有些怪,白先生?还是很怪,白大师?好像,更怪了。
"你叫我白木就好。"白木看他左思右想也没个好主意,索性开口建议道。
"啊,好,那你叫我韩嫣就成。"韩嫣想,这白木,果真比东方朔还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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