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长安----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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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姑娘,这大半夜的,您还要赶晚班,辛苦辛苦。"东方朔揉揉眼睛,坐起身。
"哪里的话,东方先生好些天没召我们下来玩儿了,您有够忙的吧。"
东方朔被她这一套一套给套得紧张极了,颤抖着手就要拜她。
"仙子有事托周公来说就是了,您自己跑一趟是怎么说的。"
"本仙子就想来人间看看,人间好看。"小瑶笑笑,她其实真的只是想来人间看看,来看看白夷光而已。
"人间百年怎比得天上一日,仙子说笑了。"
"天上百年却是不及人间一言一笑。"小瑶理了理头发又道:"明天你把这句话去告诉白夷光。"
"白公子确实不一般。"东方朔摸出其中门路,摸下巴笑。
"他也是一般的,不一般的是这朝代。"小瑶想了想,"对了,告诉你们那个色鬼皇上,五年后白小瑶在老地方等他。"
此话一出,东方朔心里是有苦说不出啊,这些个神仙就知道安排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给自己。
东方朔要是知道卫子夫在那仙子走后的处境大概就不会觉得自己苦了,幸好卫子夫的苦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等到东方朔赶来时,她也不过才在刘彻面前哭了三个时辰。
"皇上,臣东方朔有一要事相告。"东方朔道。
"想说什么就快说!"刘彻对卫子夫非常不满,这女人竟然跟自己玩起了大变活人。
"昨天晚上,臣遇上一个仙子托梦,那仙子只笑着告诉臣,五年之后有个叫白小瑶的女人在老地方等陛下。"
东方朔是个合格的传话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省略,知道什么时候该把话说长了什么时候该把话往短里讲。
"你们都下去吧。"刘彻对于自己的失手很不满意,早知如此,昨天晚上就该把她给送到自己宫里,哎,真是错失良机啊。
然而等到五年之后,刘彻便不觉得错失了任何良机,相反得他倒觉得这是个完美的机遇。
于他,之于白夷光。
而小瑶,她在瑶池里,她是个神仙,她想去看看自己养大的孩子,她不知道,所有的"她在","她是","她想",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于她,亦之于白夷光。



第十一章
且说小瑶走后,刘彻色心难平,想着这白夷光和白小瑶是姐弟,姐弟之情可不一定熬得过五年,于是他一边安了人天天在白夷光那儿蹲点,一边一空闲便拉了东方朔一起去蹲点,东方朔托着腮帮子窝在草堆里哈欠连连,刘彻想他是不耐烦了,便用手臂拱了拱他。
"皇上,怎么了怎么了,美女呢美女呢??"东方朔赶忙四下张望。
"美你个头,东方,你不是平时算卦找人特别厉害吗,怎么这次没算出什么?"
"回皇上,最近要办蟠桃宴,各路神仙都特别忙,就连管求神问仙和下界沟通的神仙大人都忙得不得了啊。"
"扯淡!"刘彻狠狠刮东方朔脑门。
东方朔捂着脑袋连连叫屈。
一个皇帝一个大臣,先不说东方朔偷窥蹲点的本事如何,单单算上刘彻,这不被人发现的几率就要直接向零看齐了。
这不,白夷光听见草丛里唏唏唆唆的声音,拿了根竹竿就来捅。一竹竿下去,刘彻眼明手快一把把东方朔推到竹竿前,第二下,还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东方朔身上,到了第三下,东方朔实在受不了了,呜哇一声喊了出来,整个人弹出了草丛,稀稀拉拉倒了一片的草丛赫然出现刘彻尴尬地脸。
东方朔看着呵呵笑的白夷光,也呵呵笑。
"韩嫣,我抓着俩大耗子,你快出来看啊!"白夷光双手叉腰大喊起来。
东方朔哭丧着脸,哎,小祖宗啊,我做耗子无所谓,可你别把那位爷给牵扯进来啊,要是耗子家族里有他这种皇帝耗子那可是要有灭族之灾的啊。
"咳咳。"刘彻轻咳两声,走到东方朔边上,"咦,东方爱卿,你怎么也在这里,真是巧啊。"
白夷光听他这么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韩嫣刚从里面出来,看见这场面也觉得好笑。
"是啊,是啊,皇上,真是太巧啦,您也是看这里风景不错吧。"东方朔从地上爬起来,一本正经地和刘彻一唱一合。
"朕看,这里的风景不及上林苑呐,东方爱卿随朕去上林苑转转?"刘彻总算知道东方朔为什么这么爱瞎扯胡说了,其中乐趣不可向外人说啊。
"好好好好。"东方朔顺水推舟赶紧往外跑。
刘彻心想着箭步冲出,可为了面子只能一步一缓摆足皇帝架势,脸上还要带上些不动声色的皮笑肉不笑。
韩嫣捏白夷光的脸,轻声道:"就你事多,就你会抓耗子。"
白夷光呜哩呜哩瞎比划了一通,韩嫣松开手,看了眼刘彻的背影,对白夷光柔声道:"以后,别招惹他。"
要是事情是你不去招惹他,他就不会来招惹你那才叫奇怪呢,所以,当刘彻宣了白夷光和韩嫣一起去打猎的时候,韩嫣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摸摸白夷光的头发,问他:"夷光,你会打猎吗?"
"打猎?那是什么,黑的还是白的?"白夷光正鼓着脸和窦氏派来的教他下棋的白胡子先生对弈。
"哈哈哈哈,白公子,你又输老夫一条鱼啊。"白胡子先生一枚黑子下去,白夷光愤然起身,"不就是再加一条鱼吗,哼,我家池塘里有的是鱼!"
韩嫣呵呵笑,看着白胡子先生再竹简上又多写了一条鱼,"好好好,今日到此为止,连着上月的上上月的总共是三百条鱼三百桶金三百匹绮,白公子,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帐啊?老夫上有百岁老母下有四岁曾孙,可都靠着你这点小债过日子啦。"白胡子先生一抬头,白夷光猛的从他眼里看见一个叫东方朔的人的眼神,他一惊。
"老先生,您就别逗他了。"韩嫣拿出片竹简递给白胡子先生,"您拿着这个去内务那儿就是了。"
白胡子先生笑呵呵地站起来,拿过竹简,冲白夷光摆摆手,道:"白公子,下回见啊。"
"哼哼。"白夷光见了那一桌子的黑黑白白心烦,索性也走了出去。
韩嫣跟在他后面叫他,"夷光,明天带你去打猎,你去不去??"
白夷光回头问他,"韩嫣,打猎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韩嫣哈哈笑,走上前替他把松散的头发束了起来,轻轻叹出一口气,"你啊。"
到了第二天,白夷光对韩嫣颇有感叹地说道:"韩嫣,这打猎是红红绿绿一大片啊。"
对于这次打猎,刘彻始终不肯承认他是为了扫除到手的美女飞了的郁闷心情而举行的事实。
"皇上啊,这次怎么有兴致到这山上来打猎啊?"
自从上林苑修好之后,但凡碰上狩猎,刘彻总是爱去那儿射上几箭,这次无故换成了离长安有一天车程的小山丘,郭舍人既不解又担心。
"关你什么事!"刘彻心情不佳,听什么话都觉得带刺,狠狠瞪了郭舍人一眼,"驾"地一声,跑离了大队伍。



第十二章
郭舍人委屈地缩了缩鼻子,皇帝老爷今儿个又被哪个美女给刺激了啊?
刘彻领着一大队人走走停停,一不高兴就急转弯,要是有人敢拉弓开射,准被他一声冷哼给冻在原地,郭舍人遭了他多次冷眼,仍要可怜巴巴跟在他后面不停地重复马屁拍在马腿上的尴尬,身后好几个封王都给混在人群里的东方朔使眼色,东方朔却只当没看见,哼着小曲儿乐得自在。
要说自在,最自在地倒不是东方朔,却是白夷光,皇帝武帝在他眼里通通一样,哪管谁谁不高兴谁谁谁高兴,他正得意的向韩嫣炫耀这白马兄弟终于不撅屁股要翻腾他下去啦。
韩嫣笑他,白夷光跟着傻笑,正不巧被刘彻看个正着,刘彻正仇没人送上门给他解气,见白夷光笑得这么欢,气就不打一处来。
"停下!"刘彻金口一开,身后郭舍人顿时觉得天上砸下许多冰凿子。
"停......停下。"郭舍人向后传话。
"停下"的号施令一个传一个,传到白夷光那里的时候,刘彻也已经到了他面前。
"你,过来。"刘彻使个眼色,白夷光没理他,他往旁边靠了靠。
刘彻看他竟然有躲开的意思,心里无名业火就往上冒,他眯缝起眼睛打量白夷光,此时,东方朔正被看热闹的给挤到个靠前的位置,他摸着下巴,连连摇头,不妙不妙这白公子要有麻烦了,这可是皇帝老爷找人麻烦时专用的奸笑啊。
果不其然,刘彻趁着众人琢磨他表情的时候,一马鞭抽向白夷光的马,那马受了惊吓,撩开蹶子就跑,韩嫣赶忙要去追,却被一群人拦下,刘彻挑衅地看他,冷哼一声便自己追了出去。
显然,他并不是想救急,而是想去幸灾乐祸。
东方朔看如此情景,又是摇头叹气,不妙啊不妙,这白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虽然仙子姐姐没明说,可他肯定是个人物,皇上啊您这么捉弄人家可是要惹麻烦的。
在此,不得不感叹东方朔是个神机妙算的乌鸦脑袋,想什么是什么。
刘彻确实遇上麻烦了,且说他追着白夷光一路飞驰,白夷光离他越来越近,近着近着,眼看就要追上他,看到他吓坏了的表情,谁想还没等看到白夷光表情,便先看到了悬崖,刘彻咬牙切齿,这小土丘上哪来的悬崖啊,这不是成心的嘛!
至于是谁成心的,直到他摔下悬崖他也没想出来,应该说,直到他死都没寻思出来。
白夷光摔下去的时候,只想着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两匹马倒机灵,来了个急刹车,关键时刻一点都不腿软,把马背上的人甩出去之后,潇洒地回归大自然去了。
至于是谁先着地,这计算起来就有些麻烦,这不是做物理题,随随便便就能把自身重量忽略不计,也不能直接把风速给平均化,而这样烦琐的计算显然不适合在汉朝的时候推广应用,所以,即使在他们摔下去之前有个目击者他也算不出究竟是谁先着的地,反正卫青只在悬崖上听见一声惨叫,他还很确定那是刘彻的惨叫,因为那声音跟杀猪似的。(。。。。大家都知道刘彻老色鬼原名"彘",就是猪的意思,所以。。哈哈哈哈,卫同学是个腹黑啊~)
至于这悬崖下面到底是谁先醒,其实谁都没昏,因为他们都掉进了一条河里,河水不急,深度也适中,淹不死也摔不死。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彻好不容易游上岸,看见岸上开阔景象里许多茅屋,心里大喜,顾不得邋遢模样就跑向眼前最近的屋子。白夷光在他后面上岸,他拧了拧湿了的头发,随意拣了根树枝把头发盘在脑后,他看见刘彻兴高采烈拍门,远远喊道:"别拍了,那里没人。"
刘彻像是没听见,仍是一个劲地拍门,那小木门哪经得起他这样熊拍,哗啦一声就英勇倒地了,吹了刘彻一鼻子的灰,等他揉好眼睛,细细向门里看去,不由地回头无奈看白夷光,"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一点人味都没有。"白夷光一路向他走来,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包裹出好看的身形,刘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刘家标志性的无赖笑容。
"你笑什么?"白夷光绕过刘彻,直接走进那间废屋里。
刘彻不言语,也跟着他进去,屋子里陈设简陋,几近剥落的墙壁上挂着破败的渔网,角落里有个大缸,大缸子边是大堆的干草,白夷光掀开那个缸子,刘彻凑过去看,哎,连只老鼠都没有。
"算了吧,会有人来的。"刘彻瞥了眼白夷光,独自踱了出去。
白夷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忽地看见屋子后面用来挂鱼网的杆子,他绕到屋后,靠着围墙还堆了些木头,这下把他乐了,他把木头抱到杆子下,堆成一堆,又折回屋子里找火石,幸好,灶子边上还有些小火石,他捡了两块又回到屋后,把火石擦着了,点着了木头,他利索地脱下外衣,挂到杆子上。
刘彻在外面转了会儿没见他出来,想了想又折了回去,好歹也算是个落水伴儿,要是一个人他还真有点心慌。
白夷光看见他走过来,招呼他过去,刘彻见他外衣挂在了杆子上,身上一件白色内袍还敞开着,乐呵呵地朝他挥手,在荒无人烟的青山绿水间显出突兀的生气,心里莫名地高兴。
"把衣服脱了吧,要着凉的。"白夷光笑道。
"哦,好。"刘彻时不时看他,他的脸上还带着水气,水色把他的容貌渲染开来,唇色鲜艳,黑哞明亮,乌发墨黑,白色袍子随意披在身上,随着风飘扬起的衣角勾带出丝丝惬意,刘彻把解下的深衣递给他,白夷光帮他挂了上去,刘彻闻见他举手投足间若有若无的香味,是浅淡清新的莲花的味道。
刘彻想起上林苑里只开过一次的睡莲,不由惋惜地叹气。
"你别担心,你是皇上吧,你不见了他们肯定会着急来找的。"白夷光仰头看陡峭悬崖,安慰刘彻道。
"哼,朕才不担心。"刘彻确实不担心,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身为一个皇帝的威信,更不怀疑手下人的忠心。
"你回去之后,"白夷光拉了拉刘彻内袍袖子,"能去看看婆婆吗?"
"为什么?"刘彻狡黠一笑,"为什么要去看她?"
"她会高兴的,婆婆很想你去看她,她不说,可是我知道。"起风了,白夷光把头发放下,稍微侧过身子,头歪向一边,把头发放在风里吹。
"你又怎么知道的?"刘彻坐到一边高起的石头上,饶有兴味地看他。
"我感觉到了。"白夷光对他刨根问底的行为不满,细长眉毛纠在眉心。
"你的感觉?"刘彻哈哈大笑,"你能感觉出什么,啊?那你说说你有没有感觉出朕最近有什么想法??"刘彻越说越来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逗逗他。
白夷光站直了,把头发披散到背后,遥遥看向西面,声音平和,一点都不在意刘彻话语间的调笑,道:"你的感觉在西面,必须是在西面。"
"哦?西面?"刘彻眯起眼,嘴角是一抹冷笑。
"有人流血,有人无家可归,也有人会荣华富贵,煊赫一世,从来都是这样的。"白夷光苦笑一声,是啊,从来都是这样的,战争破坏了所有,在陌生的土地上,在陌生的人民中,建立起新的秩序,而秩序的建立推动着新一轮的扩张和战争,如果可能,没有一个君王不愿意去踩遍每一片被人们所知道的土地,他们愿意蹂躏践踏所有的规则,只为了那一句句陌生,充满敌意和辛酸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夷光想起幼时的情景,触到心中痛处,便不再说话。他盘腿坐在地上,脸孔随着日光一并暗淡。
在青年时,刘彻想起白夷光,总是念到第一次见他时,他沐水而出,洁白得晃眼的模样便牢牢刻进记忆之中。
而行至暮年,他最常想起的便是在悬崖下他那张黯淡失去神采的脸孔,那种失望弥漫,占据,甚至掌控了他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提醒着他,连年征战给这个国家所带来的伤痛,所带来的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国土扩张的兴奋在他的晚年逐渐被战争的悲伤所替代。
夜色已至,刘彻有些恼火,或许还有些不安。
白夷光却是无所谓的样子,抱起烘干的衣服往屋子里走。
"你生气也没用,不如先睡上一觉。"白夷光回头对刘彻建议道。
"朕只是饿了。"刘彻悠悠道。
"我也没东西吃,偶尔饿一天不会死人的。"白夷光歪着脑袋很认真地回答刘彻。
刘彻想,这山里出来的孩子不会自己找食吃?这抓抓鱼挖挖野菜都不会?呵,敢情他是大山的子民被喝雨水吃空气长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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