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如烟————老红军

沈如烟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和他母亲、二个弟弟、第一次来到北京。不知是被北京的什么迷住了、还是因为沈如烟从小就比较亲他父亲、反正要回去的时候、沈如烟说什么都不走了。
沈如烟有时觉得他冷淡的个性绝对是遗传自己的父母。他父母是不是因为是做外科医的、所以比较冷酷。在沈如烟的记忆里、他们一直就是天各一方、但俩人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影响到感情。分居那么多年、一年中最多2、3次的团聚、三、四十年下来、相互一直就只有彼此。分开、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团聚、也不会因为喜极而又哭又泣。所以、他母亲看这个最倔的大儿子不想回美国了、说、也好！如烟就留下来陪爸爸吧！替他们爷俩找了个保姆、带着老二、老三就回了美国。
沈如烟在他母亲身边的时候、也是天天除了二个弟弟的脸之外、就是保姆的脸。他母亲事业上那时正在走上坡路、不要说是他们三兄弟、就是病重的祖父母、也是由保姆照顾着。沈如烟的祖父母去世时、他母亲已经是现在这家医院的招牌外科医了、回北京已经根本不可能。
沈如烟的母亲爱他父亲、也许就是爱在他对自己的理解上。他没有勉强她为自己牺牲什么、而是尊重彼此的选择。他们是对方的感情寄托、爱的归宿、但又不相互羁绊、各自独立着。说实话、沈如烟理解不了这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爱情。直到前些年、他父亲退休了、才去美国和他母亲团聚。
沈如烟对自己的母亲、真是。。。怎么说呢、好象四十年下来、印象都很淡泊、更不要说感情。印象最深的应该就是他的名字。小学的时候、他开始明白自己的名字象女人、和他爸爸说要改、他爸爸说怎么能改呢？！那是你妈妈查了多少书、多少字典才想出来的。有了「如烟」这个美好的开头、才有了「如风」「如云」这浪漫的一串串。沈如烟当时幼稚地想、有老三「如云」那更女人的名字垫背呢、自己还不算最恶心、所以就忍了、哪知他后来才知道、如风、如云在美国、沈的后面早就变成什么「麦柯」、什么「哈利不特」啦、只剩他、三个响当当的汉字被叫了一辈子。
他母亲不仅是一个「取名白痴」、生活上也是一样。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世上哪有事业、生活两强的超人？「尽孝就不能尽忠、尽忠就无法尽孝。」这都是古训！一个事业上的女强人、又是个三班倒的外科医生、怎么可能和普通的女人、母亲一样。好在、他母亲讲起来是东方血统、实际上、思想、意识是纯种的美国人。所以、她对孩子、生活上百分之百放任、精神上百分之百自由。沈如烟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还受了一些他父亲的、和东方保守思想的影响、他那俩弟弟、简直就是自由世界里没妈管的孩子的代表物。

沈如烟从小学二年级到军医大毕业、家对他来说、就是他和他父亲俩个人。他父亲肯定也是一样。所以、他一进美国的家、他父亲看到他后、什么都没说、就安静地闭上了眼走了。丧事办得安静而隆重。在美国、没有几个认识他父亲的、都是为了他母亲而来。沈如烟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下葬的那一天、他的两个弟弟搀扶着他母亲、静静地哭着、可他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人都走后、他一个人留下来、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他想不出他父亲这辈子到底是幸福？还是孤独？他想起很多和他父亲在一起的片段、就是这样、他都没有流泪的冲动。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跑进车里的时候、已经被淋了个湿透。
接到通知往家赶、几乎进屋就开始办丧事、沈如烟不要说倒时差、根本连休息都没捞到。再加上淋了雨、晚上他开始发高烧。
人遇到大悲大喜时、受到的刺激一旦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如果不立刻发泄一下的话、超载的部分、就会令你崩溃。沈如烟如果在见到他父亲时就能大哭一场的话、他就不会病倒、就会和他那俩个活崩乱跳的弟弟一样。
高烧烧得他意识都有点模糊、后来烧退了、才回想起来、自己最迷迷糊糊的时候、好象觉得沈浩瀚就站在他床前。他弟弟也和他说∶你人都烧糊涂了、还一直在叫好汉、好汉。。。真是厉害！有点发现晚了、转成了轻度肺炎。

第14章
沈浩瀚放下「洋大人」的电话、想都没想、回家收拾了一下就奔国际机场。等到了空席后、在机场给医院打的电话、请的丧假。
你问沈浩瀚为什么和沈如烟一样、去美国跟去陕西一样？不瞒您说、沈浩瀚也是位生在美国、有美国国籍的爱国者。这咱一会儿再说。
当他敲开沈如烟的家门、见到那位给他打电话的「洋大人」沈如云的时候、沈如云恍然大悟：怨赖逆酒屎伸好汉？沈浩瀚毫不客气地「切！」

喝着沈浩瀚亲手做的热粥、热汤、主要是有沈浩瀚的爱滋润着、沈如烟神速地恢复着。快出院的时候、沈如烟的体重达到了有生以来的顶峰。两人在沈如烟的单间病房里、除了吃、就是睡、不胖才怪。沈浩瀚爱抱人的习惯、在这次再见到沈如烟后、抱的位置变了。沈如烟半躺在床上、沈浩瀚象个婴儿似的、头枕在沈如烟的心脏上、两手伸到沈如烟的腋下、整个人就睡在沈如烟的身上。这种外人看起来气都喘不过来的睡姿、俩人抱着、不到五分钟就能呼呼大睡过去。沈如烟的母亲每次来病房、看到的都是这副让人长针眼的「拥抱入睡」图。

沈如烟在麻省的时候、她就从老二、老三那儿听说过沈如烟男朋友的事。但好像也听说过他交女朋友。她一直就觉的、这个沈如烟就象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似的、他在想些什么、自己根本就无从知道。三个儿子、只有他、继承了她和她丈夫的衣钵、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因为彼此太生疏、所以她历来就不敢出手干预沈如烟的任何事。麻省毕业的时候、她是非常想沈如烟能进自己现在的医院。虽然医院不是自家的私产、但作为一院之长、她相信他的能力再加上自己的背景、沈如烟的前程一定在她之上。可是、就像沈如烟来麻省上学她一点都不知道一样、他回到了北京后、她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美国。
她不相信个性冷淡的沈如烟会对谁付出真情。所以、沈如烟在美国时分分散散的感情经历、她觉的理所当然。可是、这个同是姓沈的沈浩瀚、来了之后、沈如烟竟然专门打电话打到她的院长办公室、请她过来见一个人。她好像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和他通电话。小时候分开、每一次她和自己丈夫打电话、沈如烟从来和自己就没话说。葬礼的晚上、发高烧、每个屋子都有内线、可他就是烧成了肺炎也不叫人。
当她礼节地握着沈浩瀚的手的时候、沈如烟介绍着说「我的爱人沈浩瀚」。他既没有说是情人、也没有说恋人、而说的是爱－人－！如果她对中文的理解没有出错的话、中文里的「爱人」、应该是两个已经结了婚的人的互称。她当时真的很想问∶你们结婚了？自己再怎么和他疏远也是他的母亲、婚礼不叫她怎么都说不过去。但不知为什么、她到底没能开口。
这个沈浩瀚、居然还会做饭！！他们沈家的人、只有保姆会做饭！沈如烟自从见到了这个沈浩瀚、好像生着病都是那么快乐。而这个沈浩瀚、除了忙着给沈如烟煲粥煲汤外、简直就是一只粘粘虫！天天推着沈如烟去门诊检查完、没事就是躺在沈如烟的身上睡！她知道外科医很辛苦、可这两个人怎么就象上辈子是打更的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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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
明天出院、沈如烟问沈浩瀚机票定得怎么样了、医院已经把「问候」电话都打到沈大主任的手机上了。「慰问」的末了、还没忘加了一句：「你那浩弟弟也奔丧去了。」让沈如烟怎么听了怎么觉的别扭！沈浩瀚说定了大后天的。
「票很难定吗？没有后天的吗？」沈如烟问。

沈浩瀚盯着沈如烟叫了一句：「如烟~~」
沈如烟一看沈浩瀚的脸、完全是第六感、他开始心跳加快。
沈浩瀚慢慢地走到站在窗前的沈如烟的面前、从正面抱住了沈如烟、鸵鸟般、头贴在了沈如烟的胸口上说：
「沈如烟~我现在向你正式求婚、求你嫁给我！」他感到怀里的沈如烟一抖、却没有回音。
「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你根本就没有爱上我、对不对？我也想等你、象我死去活来地爱上你一样、死去活来的爱上我后再娶你。可是、我接到电话、听说你不回来了的时候、就想立刻飞到你身边、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只要能绑你一辈子。你现在可以不答应我、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答应我、但我一辈子都不放弃。直到你亲口跟我说：「沈浩瀚、我讨厌你」的那一天我才会死心、才会离开。现在即使你没有爱上我、也没关系、结了婚、我会一直努力、不让你尝到爱上我的滋味我一定不放手。你要不想给我希望、现在就对我说讨厌我~~」沈浩瀚活了三十多年、从没有现在这样、如此渴望一个首肯的答案、而又如此地没有自信过。他开始要虚脱了。
沈如烟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沈浩瀚好像要脱力了、他一个反手、将沈浩瀚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腾出一只手、把沈浩瀚的脸「挖」了出来、扳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慢慢地说：
「沈浩瀚~我讨厌你！」话音一落、他看着沈浩瀚的眼睛先是痛苦的神情一闪、然后那鹿一样的大眼睛里、越来越多的泪水开始蓄了起来。
「沈浩瀚~~我讨厌你~、我都说了不介意嫁给你、你还让我等了这么久。我讨厌你~、我和我母亲说了你是我的爱人、你还装聋作哑地不回应。不过、在我变心之前你总算说出来了。谢谢你肯娶我、小屁孩儿~~。我嫁给你！沈浩瀚~~」用唇轻轻一点沈浩瀚的唇、刚要离开、沈浩瀚的唇追了上来、两人紧紧地吻在了一起、沈浩瀚的眼泪、鼻涕、蹭了俩人一嘴一脸。。。
这一年、沈如烟40岁、沈浩瀚31。俩人在美国登记结婚、正式成为受美国法律保护的合法的一对。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是在神的面前走了个「过场」。沈如烟的母亲和两个弟弟、沈浩瀚的姐姐沈浩月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婚礼后的第二天、两人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模一样的白金婚戒、手拉着手登上了回北京的飞机。这时的北京、正是春暖花开的四月。

第15章
回北京后、两人不谋而合、都把自己现在住的公寓卖了、钱凑在一起买了间够豪华、够档次的新居。入居的那一天、他们请了假、在家折腾了一天。新家具、新电气、新床、新桌椅、一片新生活的新气象！俩人站在大的有点离奇的双人床前、看着挂在床头的那张大大的「结婚照」、都笑了。
「怕」做小狗的沈如烟、拉着沈浩瀚去这二年叫做什么摄影中心之类的照相馆。除了那种几千快钱一套的婚照生意、兄弟照、姐妹照、家族照、这种不来钱的买卖人家根本就不想接。沈如烟一进照相馆就说∶我兄弟明天上前线。把照相的一下逗乐了。
照相的让他俩并排坐、沈如烟就是不肯、非要稍稍坐在沈浩瀚的前面一点、俩人笔直的坐好后、照相的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但客人愿意、也没办法、喊一、二、三的三时、沈如烟象坚持不住了似的、向后一下倒进了沈浩瀚的怀里。照相的直说失败了、接二连三地又喀喳了几张。现在挂在床头的就是「失败」的那张、沈如烟妩媚的微笑着靠在精神抖擞的沈浩瀚的怀里。

大家都觉得二沈的相处模式好象又变了。但到底哪儿变了、谁也说不清。他们不象以前那样的粘在一起了、但却比以前显得更加的若即若离。相互总是用眼睛寻找着对方、找到后盯着彼此的眼神、有点让第三者不敢直视。

王晓自从沈浩瀚「奔丧」回来、就觉得沈浩瀚变得十分的诡异。他比谁都清楚、沈浩瀚的妈还没结婚呢、沈浩瀚的姥姥就不在人间了、这次「奔丧」、他一定是「奔」到沈如烟那里去了。但怎么看、好象都不象只是在一起渡了一次「美国假期」那么简单。看到并排坐在一起吃饭的俩人、王晓走了过去。
「沈主任」客客气气地和沈如烟打了个招呼。沈浩瀚看到王晓点了点头。
「耗子！俺妈想你了、让你上俺家吃饺子去。」得把沈浩瀚一人调出来、好好问问。
「成！得空我就去。」沈浩瀚身边只要有沈如烟、对王晓就是心不在焉。
王晓想我真是还没吃呢、就撑得跑这儿来当电灯泡了。想抬腿就走吧、又有点太明显了。所以只有硬着头皮、坐在对面继续吃。一个不注意、看到沈浩瀚左手的无名指上、居然有带过戒指的痕迹、再一看沈如烟、同样的手指、同样的痕迹！王晓当时一哆嗦、筷子就掉地上了。沈浩瀚根本心思不在王晓身上、有口无心的一句∶「筷子也能吃掉！」王晓弯下身去捡筷子、看到桌子下、沈如烟的左腿慢慢蹭着沈浩瀚的右腿、沈浩瀚的右腿在拼命地回蹭着。王晓捡起了筷子说∶「我突然胃不舒服、去内科拿点药、你们慢慢吃。」抬屁股逃也似的就跑。身后听沈如烟一句∶「你发小怎么了？」沈浩瀚说∶「他打小就不正常~」王晓觉得沈浩瀚是彻底脱离人类了。。。

沈浩瀚晚上下了班回家、进卧室就爬在了沈如烟的身上。
「怎么了?」沈如烟问。
「丑媳妇~、这次你躲不过去了、你得去见公婆了。」
「喝！你父母终于召见我们了。」

第16章
第16章

沈浩瀚一家四口。先来说说、在沈浩瀚的生命里、比他父母存在感还强的他老姐∶沈浩月。
今年43岁的沈浩月、比他弟弟大12岁、比他「弟妹」沈如烟还大3岁。是外交部为数不多的女外交官之一。40岁之前的她、跑遍了地球上三分之一以上的国家、是作为外交部的人、可不是什么旅游家。至今未婚。40岁以后升为外交官、常住美国。沈浩瀚的母亲、是外交部的同时翻译、就是那种、老外一边说、你就得立刻把他说的译成中文的高级翻译。他父亲是外交部的武官。俩人年轻的时候、几乎就一直在国内工作、所以、沈浩月生在北京、长在北京。沈浩瀚出生前、他们开始被经常调到国外、碰巧就把沈浩瀚生在了美国。他父母这都眼瞅着要退休了、还是武官的武官、翻译的翻译、都没有沈浩月的级别高。沈浩瀚的父母生下他、2岁后、就把他扔回了国、开始常年在国外奔波。沈浩瀚还没上小学、带大他的他奶奶就去世了、所以、沈浩月逢人便说∶「那、这小屁孩儿、我带大的！」
沈浩月从小就有着很强的外交能力。沈浩瀚觉得他老姐天生就是做外交官的料。外交、外交、你想想看她还能在家呆着吗？所以、每次听她老姐说他是她带大的、沈浩瀚就想吐血！自打他有记忆的那天起、他就象一「孤儿」一样地拎着个菜篮子买菜。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做饭、做家务。不管他做的饭怎么难吃、怎么失败、沈浩月是「要饭不嫌馊」、总是夸沈浩瀚做的好吃！沈浩瀚长大后想、这大概就是外交官的手腕！7岁的沈浩瀚哪儿禁得住20岁人的「忽悠」、早就晕呼了、只想着明天怎么再接再厉地把饭做得更好。沈浩月25岁人民大学研究生毕业、直接考进了外交部。沈浩瀚长大后明白、绝对是自己的辛勤汗水「养育」了她。
在美国和沈如烟结婚的时候、他父母因为现在在联合国工作、和联合国的人去了非洲。他发了电子邮件∶「某年某月美国结婚、沈浩瀚」他父母的回信是∶「替我们向新娘问好」。沈浩瀚把回信的手机递到沈浩月的眼前说∶「新娘的定义是什么？有规定一定是女的吗？」沈浩月万般同情地说∶「我也不知道。查查各国字典吧、看看能钻哪国语的空子。」沈浩月这辈子都没打算结婚、刚见到她「弟妹」的时候也是一惊。但沈浩瀚结婚的前夜单独和她在一起、说到「十年」时、沈浩月除了搂着她的小弟祝福他外、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去沈浩瀚家前、沈浩瀚比沈如烟还紧张。
「如烟~~、我们穿什么去？要不要穿军装？」
「干嘛？见首长阿？我们见比他们级别高的沈浩月的时候也没穿正装阿~」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