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黄大警官派给我的新任务是......"夏松荫盯着黄sir。
"拿到东西交给我。"
"你们一黑一白全都要这个人,"夏松荫猛然大声起来,立即怔住,压低声音说,"你们都要这个人,可是香港这么大,随便一个地下仓库都够他躲个十五二十年,我去哪儿找他?"
夏松荫此刻的发作不是没有道理。且不说找不到此人,就是找到了能怎样,怎么骗人家手上保命的东西。欺骗?哄诈?把人当兄弟然后悻悻的背叛?或者怎样,找个女人色诱?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他想都不要去想。也做不出来。
"这事儿没有选择的余地。"黄sir知道他觊觎什么,"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骗也好,欺也好,背叛也好,什么都好,你知道的。你没有权力选择!"
......
夏松荫把头深深的埋在手里。紧皱着眉。两难,两难。自从做了卧底就再也没有自由,告诫自己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但是这回他要去做骗人的勾当。哼,真是够了!
"最后一次。黄sir,我帮你最后一次。过后,放我走......"
"......"黄sir没说话。只是用手在桌上画了一个数字。21。
"第21路口。今晚10点,等在那儿,你会找到你等的那个人。"
温港之夜
如果说香港的雨是淅淅沥沥下的很不情愿的话。那么,温哥华的雨便如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正常。同样的点点灯海,同样的一片汪洋,不同的是人的命运,所有的一切在彻夜间消失,暗淡,失去光泽。
温哥华也有一片维多利亚港。
这里是午夜爱情的起始。现在也该在这里画上句点。
"佑和,这里风大。你的身体......"轻柔的女声唤回他的记忆。哦,仿佛有一点点凉了。不察觉还不知道已经入冬很久。
温哥华湿冷湿冷的气息,夹杂着雨水,荡漾在空气中,总是多一点点感伤。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平静,听到清优的死,于佑和只是愣了愣,身子颤抖着埋在被子里,只是那薄薄的唇被齿咬出了血,腥腥的,辣辣的,原来自己的血没有甜味。本以为睁眼间会看到妻子熟悉的脸,没想到一切的希望都在那突如其来的连环打击中变成了绝望。
"依雯,"喉咙紧了一下,毕竟是3个多月来的第一句话,"这回离开,不知道......"他说的很轻,她却听得很真。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海水继续拍打。刚才从医院逃脱的一段仿佛都在这寂静的雨夜里变成童话。只是故事中的王子和姑娘骑着白马踏出了黑色的山谷。仅此而已。
依雯从哥哥手下的监视中把于佑和带出了医院。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没有人敢阻拦。陆依雯用银色的剪刀抵住自己的喉咙,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走出了医院。
"告诉我过程。"于佑和紧闭着眼。
"你父母被我哥控制了起来。他没有想到你还会醒来。至于清优,她死在上海。死因不详。你们家的资产全线冻结,已经转至我......陆依鹏的名下,他们要你的命是因为你手上的证据。"她闭着眼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接下来迎接的该是怎样的翻天覆地,她不知道。
于佑和身子在颤。轻轻的,却还是震的这夜生疼。
"什么证据?"于佑和浑身都疼,此时的他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电子文档,通信,录音,等等,都在那个U盘里。有你爸的,我哥的,还有和香港帮会私通的,近几年集团与黑白道的往来,私运的买卖,和大陆企业的密合,这些都被你爸记了下来,所有的一切证据,都在那个U盘里。"
"可是我根本没有那个证据。"
"他们以为你有。因为......因为最后一次见到是在清优那里。"
"所以就杀了她?"
......
狠狠地蹬着眼前这个已经泪流满面的女人。于佑和觉得自己全身的气力都在走失,消失的速度他自己控制不了。
"他们说,如果你不死谁也不会心安,所以,佑和,你现在很危险,你必须离开温哥华。赶快找到那个U盘。只有有了它,你才有力气说话。他们只道是你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不会对你下手,你不能让他们知道其实你手里什么都没有。"
再也听不下去......
"这所有的一切,什么证据,杀人,合作,霸占,资产冻结,这一切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几乎是用吼的,于佑和最后一丝气力全部用在发散声音上面。努力的喘着气,捂紧胸口,几乎是攥着。把白色的袄攥出褶子。
"我求求你,佑和,我求你,平静一下......"也是撕吼,是忏悔,是哀怨,这个女子几乎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他失去的一切。
"咳咳......"震颤的抖着身子。努力保持平衡。脸色在雨夜里白的吓人。
"佑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陆依雯搀着他几乎是用拖的进了汽车,"我们去医院,我们回医院。我带你走,佑和,你撑着。"发动引擎......
"别......别回医院。"于佑和努力地说。"不能回医院,回去之后我就插翅难飞了。不能回去。你......把药给我。"
喝了药,平静了许多。冷笑一声,看着手上的药瓶,他笑自己的无力,笑自己的无可奈何。
"一个U盘,杀了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毁了一个家庭,夺走了这家人的一切,最后把一个人逼得不得不亡命天涯......哼,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而最可笑的是,这个被追杀索命的人竟然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逃......"于佑和眼角滑过一滴晶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说话。他只想睡觉。好好的睡觉。
"佑和,至少你还活着......至少你还是你。"
怀中的那个人已经睡了。像个孩子。睡脸那样的安静,英俊帅气。活脱脱一个王子,看着这样的睡相,任谁也不会知道他的痛,他的伤,他的眼泪。
清晨的温哥华。Richmand一片金光灿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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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机场。
"在香港,记得找这个人。他会帮你,至少他会帮你把药配全。"依雯递来手机,屏幕上写着:小柯,第21路口。然后是电话号码。"记住了我就删除了。"于佑和点点头。
"这人姓柯?叫什么?"
"貌似叫什么宏。我忘记了。"
"可靠吗?"
"完全可靠。他......呵呵,和你很像。只是没你那么聪明。对了,这是信用卡和支票。钱全在上面。"
"不谢。"
告别的时间少了些伤感。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登机。加航AC267飞日本。
次日。日航YCU2飞新加坡。
次日,新航76A飞上海。
次日,国航A187重回新加坡。
再次日。新航1675飞香港。
带着追他的人一路飞过了大半个地球。直把追他的人劈的四分五裂,晕头转向,从来没见过这样玩命的人。一路走来不喘不歇,一刻不停。买票退票,换票改票,各种语言,各种安检,登机记录也查不到。这些人只得分了几路人马大海捞针,其实在新加坡机场的时候人就已经跟丢了,这些人碍着面子,不敢跟陆依鹏说。等到陆依鹏知道的时候,手里的碗被摔碎了,气的。那可是只翡翠碗,价值百万。撂下一句话,"于佑和,你有种。这些个饭桶,杀不了他一个也别回来。"
于是,香港的维多利亚港,海风中站着的那个风衣飞动的人,7日,他的辗转,惊心动魄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个人太过优雅,太过聪明,谁也看不出他的长途跋涉,惊险万状。
第21路口
"21路口?21路口?"香港哪会有这条路?几乎被折磨得发了疯。
下午6点整。
夏松荫掐断了最后一根烟卷。两半,一如从前,扔进烟灰缸。查了半天的地图,也没有找到这条路。索性合了地图倒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这个屋子,辗转12次之后的暂时避身所。12次的辗转搬迁,5年以来,几乎每天都没有安心睡过觉。一直处于亢奋的紧绷状态。不敢松懈,这个灰色的身份不允许他松懈。
抄起烟盒准备拿烟。却发现烟盒已空。只剩下些许的烟丝在盒子里晃来晃去。于是起身,穿衣,来到楼下的便利店。
"冬虫草来啦!"打招呼的阿伯是便利店的老板。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阿伯,小贝还好啊?"上一次阿伯的孙女急性阑尾,是夏松荫送去的医院。
"多亏了你啊,小贝每天都说起你!"
"阿伯,跟你打听点事!"犹豫了一下,"第21路口是哪条路啊?"
"21路口?"老人皱眉回忆,显然他也不知道。
"没事,阿伯,还是谢谢您。"夏松荫走出便利店,路找不到,他冬虫草简直是打人的冲动都有。
"先生要找21路口?"身侧传来一个男音。
回头看去。那人的距离很近,半米不到,夏松荫几乎是反射性的向后撤了一步。暗自骂一声,做这行这么久,连一个陌生人靠近都不知道,自己确实是欠收拾。
这一步撤的让身侧的这人也吓了一跳。警备心理这么高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再看一眼眼前的这人。夏松荫惊了一下,不得不惊讶。这人几乎和照片上那人长相无异,只是多了点憨劲,少了点精明。多了点真实,少了点神秘。
不是他。他还以为是他。
夏松荫这一系列的表情看得眼前的人摸不着头脑。
"噢,先生,对不起。我,那个......"可能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夏松荫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凉茶喝多了,脑子有点晕。"好像理由不是很充分,于是转了话题。"你知道21路口?"
"嗯,我也正要去。我们可以同行啊。"
"额,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去好了。我,那个,我有点事。要晚会儿。"是决计不能和别人一起去的。这个他心里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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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志宏。小柯。
夏松荫记住了这个脑子有点脱线的家伙。画的地图还算精妙,只是把路标画反了。害的他冬虫草在旺角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在相反的方向,一个背街看到了这家名叫"第21路口"的酒吧。
苦笑一声。找到的那一刻终于看到天上的星星是亮的。
只是今天的旺角有些诡异。安静的过头势必比嘈杂来得更恐怖。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心里不停的跳动,随着钟摆左右的摇晃。9点58分。该来了。
站在暗处盯着酒吧门前门后的一举一动。要找到那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太英俊的人不适合作卧底,同样太俊秀的人也不适合逃亡。都是明显的目标。太过明显。
于是点燃了烟。继续等待。
等他掐断第一根烟卷的时候。出现了......
只是,只是......不是他。直觉告诉夏松荫那个人很像,但却不是。少了点优雅,少了点精明,少了点神秘。小柯......那人是小柯。怎么会这么巧,他也出现在这里。夏松荫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这个有点脑子脱线的家伙却出现了。
夏松荫跟着也走进酒吧。一如既往昏黑的光线,熏黑的墙。调酒师的手里握着上等的鸡尾酒。青色的"柠檬美人"甘醇至极。夏松荫没有出声,只是坐在暗处窥视着柯志宏的一举一动。依稀感觉到这人与于佑和有什么牵连,只是一种预感。他的第六感向来很灵。
不一会儿进来一帮打扮地痞的混混。没说几句就把柯志宏摔在地上。这些人上来就对柯志宏一顿爆打,虽然都伪装的很真。可是夏松荫还是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黄sir的手下,臻哥。
于是,恍然大悟。好你个黄老贼。早就知道了此人和于佑和有牵连,于是为了方便我接近他们,让我陪你们演戏。哼,算盘打得不错。还一直在奇怪,怎么几路人马都找不到于佑和这个人,你黄老贼找得到。原来,找于佑和难,找这个柯志宏便容易得多,这招投石问路当真高明。今晚于佑和出现也好不出现也罢,只要有这个柯志宏,便可以找到于佑和。呵,真是个老狐狸。
不配合不是显得他冬虫草太不给上司面子了。格斗他最在行,警校里他是出了名的散打高手。此刻,腿功比较有效,翻转,凌空,潇洒的回身,几分钟之内把这些人摔在了地上。这些个警察只道是上司交待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任务,却不知会蹦出个高手为被打的人解围。于是他冬虫草这回是彻底在警局名声扫地,就算是以后能正名,和这些个同僚们估计也相处不好。
看着倒在地上的柯志宏,脸上青色的瘀伤。刚才被指错路的火气也消了一半。
"你没事吧?"看他痛苦的表情,夏松荫问。
"大概打伤了腿。现在不能动弹。"
伸手触了触他的腿骨。没想到伤的这么严重。
"腿骨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裂了。这些人下手真是狠,竟然拿棍子打。"这些个警察,哼!
"不行。我拿了朋友的东西。必须要送去给他。啊......"刚要爬起来,腿上一阵剧痛,撑得他蜷缩在一起。
"你们约在这里见面。他怎么没来?"夏松荫对于今天少了一位主角感到很奇怪。
......柯志宏没有说话。不过他不说夏松荫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进来的这群人居心叵测,上来就起纷争。柯志宏及时短讯了于佑和不要过来,于是挨打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人,现在夏松荫当真想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帮你跑这一趟。帮你把东西带到。"
看了一眼夏松荫。久久没有答话。只是把一包东西交在他手里。
"维多利亚港,有艘银白色的两层私艇。船名‘午夜阳光'。他就在上面。"
"午夜阳光号"的私艇。
于佑和。夏松荫不得不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隐性主角敬佩起来,维多利亚港是警方盘查最严的地方,也是黑帮出没频率最高的地方,那个人竟然开着快艇荡漾在海面,停在最美丽的海港,然后站在船头吹着海风,眼前是所有要杀他的人拼命搜寻他的身影,而那个人只是喝着红酒,把艇的名字定为"午夜阳光"。
午夜阳光 (上)
维多利亚港果真是富人的天堂。这里的私艇很多,基本是清一色的极白。还有观光性的渡轮和海上餐厅。真是极尽奢华。那个人的艇停在一艘渡轮的旁边,银白色,在夜间看不清晰,却依稀感到这艇的主人和这艇一样处事不惊。艇的灯亮着,足够照亮周遭的海水。这么灯火通明的海港,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样一艘万里如一的小艇上正坐着一位优雅凝寂的绅士,手中正摆弄着一支黑色的钢笔。
走的再近一些.夏松荫便看出了这艇的构造.很显眼的银白,即使在夜间,也能感觉到它的魅力,与它主人一般.
从夹克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夏松荫犹疑了一下,在键盘上绕了半天,终于按下一串号码,拨出......
"喂,黄sir,人已经找到了,维多利亚港,一艘名为‘Midnight Sunlight'的私家艇。"
"干得好啊,冬虫草,又记下一功!"
冷笑一声。"别夸我了,阿sir,叫你的人注意点警方的形象,下回打人别用棍子!"
扣了电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凉凉的,像被掏出了什么,耳边响着的只有落潮后海岸安静的声音。海浪的声音也很远很远......
艇在那里不住的摇摆,因为有风。风吹引浪.
夏松荫站了良久。终于一步跨上小艇。这个时候不请自入的确不礼貌,但是总不能在外面大嚷唤那人的名字吧?
艇的甲板上如同没有人踏过一样。干净的帆,救生的船,装饰的桨,一切的一切都概括了这男子的性格,干净警觉,滴水不漏;简单自然,优雅凝心。艇舱的门半掩着,叩门,一声,两声......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