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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萧府,书房。
萧何正坐于几上,抬眼问对面的男子:"不知张大人验得如何了?沛公可是不愿再等了。"
那张大人斜倚着身子,懒懒一笑:"大人别急,依子房看来,人才倒也有两个,却非大将之才,倒是那韩信,"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充满睿智的双眼微微一亮,唇角的笑容也深了些"却是上将之才。"
萧何双目微垂,掩住了复杂的目光,应到:"是么。"语气却颇有怅然之意。
韩信之能,他自然是知晓的。然而,由于他一开始便以为韩信对他有不轨行为,心中厌恶,自未向沛公推荐,到得后来,见识益多,晓得原是自己伤他,心中后悔,却又隐隐有些窃喜。然沛公举事,待要寻他时,他已投了项梁。初闻此信,不由又是愧疚又是惋惜,直到那日见投奔而来的人中竟然有他,又惊又喜,直叫天意。他知道,以韩信之能,负责选才的张良必定不会埋没于他,自己只须将己负责之事办完,待他为大将之尊,再陪宴致歉,不论他是否接受,自己于心也安些。
那日,他好容易完了任务,赶着来探他,竟看到那样一幅画面。他的身上,压着另一个人。他立时惊呆了,下一刻,震惊与愤怒齐齐涌上头来,让他,几乎失去理智。等他回过神来才知道,却发现自己竟落荒而逃了。人停下来,心头却泛起酸意,他为自己莫名的感情感到意外。自己喜欢的,从来---从来就是那个人啊,那个,自己立誓辅佐的人,然而,心里的酸楚与难过又是为什么?就是那人成婚时,也不曾有过的酸楚。略略茫然,难道自己,竟真是对他有了感觉么。长久以来,他总是出现在自己梦中,自己向来以为,只是愧疚,只是,只是后悔自责而已,难道,不是,而是因为,自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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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感到这几日张房很奇怪,做事无神,却总对着他欲言又止。张房从来不是把事藏在心里的人,如今这样,不由令韩信有些担心,不过,这小鬼从来诡计多端,想来也不会委屈了自己,便也没有多问。
这日做完工已有些晚了,张房出奇地沉默。静静跟在韩信身后。
打开门,韩信走进去,却发现张房没有跟上,不由回头看去,却见张房微低着头,垂手立在门外,不知想些什么。韩信生气他总爱"轻薄"自己,本要不理回房,见他模样,却又不忍,终于问道:"怎么还不进来?"
张房似是不料他会问,讶然抬头,漂亮的双眸含着喜悦,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甚是动人。韩信只觉自己呼吸微微一滞,撇开头,语气坏了些:"不进来也随你。"转头便走。张房忙道:"等等。"跨进门,看着走向屋子的韩信,突然道:"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韩信止了步,却未转身。张房见他不答,又道:"我,如果骗了你---"
"我不会原谅欺骗。"韩信淡淡开口,径自入了屋内,缓缓合上门。是的,不原谅,张房,你最好不要骗我。
"可是,不论怎样,我也不会伤你啊,你----"张房喃喃,调转步子,第一次回了自己房间。
第 6 章
韩信是被人从床上抓起来的,有着学武之人的机警的他在还未反映过来前便将抓着他的人横扫出去。
他们原是循例搜查,本就不觉为人沉默少言的韩信会是细作,然而,长吏目瞪口呆地望着被撞得半死的手下,恼了,高喝:"来人,将这敌军细作拿下!"
韩信暗暗攥紧拳头,权衡利害后,没有反抗,任人捆绑。只道:"大人,我并非细作。"
那长吏本身没什么本事,却是个记仇的,见这家伙竟敢打自己的人,哪里还听他辩解,冷冷一哼:"不是,哼,这种鬼话有本事就去同滕公说罢。"手一挥,让人带走。韩信急道:"大人,不知我同院的张房现下如何?"
长吏斜斜撇他一眼,怪声道:"你可是睡迷糊了,这院里就分了一人,哪里还有其他人?莫不是---你的同伙?"
韩信脸色微微变了,突然想起昨日张房的话,"欺骗?"难道他---竟是细作,知道有人搜查而逃了。若是如此,自己只怕已陷入极危险的境地。张房,真的骗了自己么,心中微微抽痛,原以为,他是真心待自己的,原本,自己都快相信了。可原来,还是假的么,原来----冷冷一笑,罢了,还有什么可相信的,不过是自己自做多情罢。
没有审讯,也没有拷问,直接斩首。
韩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临近午时的太阳有些晒,刑场外的人却极多。看杀头的,韩信想,杀头的确是间不错的事,不过,论到杀自己的头就不怎么样了。微微苦笑,自己受了这许多苦,忍辱负重,到头来,什么也做不成,就这样死去么,自己这一身才能尚未用上,征战沙场的愿望尚为实现,便要就此死去么?
温热血溅落到他脸上,身边的那个人倒下了。没人弄清楚他到底是否细作。红色的血很好看,多么美丽的颜色,韩信突然一笑,偏过头,向监斩的滕公--夏侯婴大声道:
"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
刀顿住了。夏侯婴惊讶的看着他。韩信挺胸昂首,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半晌,夏侯婴叹道:"真壮士也!"亲手为他松缚。
不久,得到消息,项王封沛公为汉王。全军起程,向南郑进发。
韩信终是对沛公----汉王失了信心。自己空有满腹乾坤,奇谋妙计,却不得重用,就算留下也是浪费了自己的才华,何如离去,再寻出头之法。
星满夜空,不知名的虫鸣声充斥天际,哒哒的马蹄声清越而悠远,马上之人,俊眉朗目,身形挺拔,正是韩信。
"大人,大人,不好了,小的没看住,韩信跑了"
萧何惊,酒杯自手上滑落,不及责备,吩咐:"备马。"
韩信,你怎能如此便走了,你的雄心呢?你的壮志呢?你当真,就这样离去,要与我为敌么?
"果不出大人所料,萧大人已追韩信去了。"
"恩,下去领赏吧。"
"谢大人。"
是失望了么,连自己的雄心也能暂时放下,可是,信,你错估那个人了啊,不过,那个萧何,能把你追回来吧,他对你来说,从来是不同的,也从来,很让我妒忌,呵!
马儿跑得很快,风将他的发丝高高地扬起来,衣袍翻飞间,有一种飞翔的感觉。韩信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曾经,在梦中有这种感觉,骑着风神高俊的骏马,身被亮甲,手执长枪,于千军万马间驰骋,纵横疆场,所向披靡,有如,战神一般的存在着----
飞扬的风丝吹来零落的音节---等----等-----
是错觉吧,韩信想,一甩马鞭,马儿更快地跑起来。
萧何皱着眉,一边让马儿快跑,一边喊着:"韩信,你等等,韩信------"
风吹过,挟着他话语的碎片,吹进韩信耳边。
可他仍没有停,双眼微敛,眉心轻蹙。
萧何咬咬牙,突然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韩信微惊,眼中有了些疑惑,终于一拉缰绳,掉转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的人,不发一言。
萧何微微苦笑,抬头望他:"韩信,留下来,好不好?"
第 7 章
见韩信不语,萧何自失地一笑,他若不愿,自己又怎能要他留下。可是,不愿与他为敌,不愿让他离开,不愿沛公少一大将,更不愿,在还没理清自己的心思前,就此错过。
"韩信,我知你非是轻言放弃之人,今雄心未酬,为何离开?"
韩信缓缓移开视线,借以掩饰波澜起伏的心。这人,即使狼狈如是,仍让他不由自主地迷失了自己。
萧何见他仍不理自己,挣扎着站起身,抬头看他。面前这个男子,英挺如昔,两年的历练更增了他本就过人的魅力,一时之间,萧何竟看得呆了。
韩信却被他看得局促起来,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一勒缰绳,调转马身要走。萧何忙扑过去拉住了缰绳,那马儿被他一吓,惊嘶一声,高抬双腿就要向惊扰他的人踏去,这下却吓得韩信身心俱寒,想也不想,全力拉扯缰绳,生生将那马儿的踏脚之初调了方向,自己却身子一歪,掉下马来,恰恰扑到萧何身上,冲力之下,两人齐齐滚到在地,转了几转方停下来。
韩信稳了身子,只觉自己身下温暖软和,抬眼瞧去,却是萧何在下,双臂将他紧抱,当下一惊,就要起身,不料手不着力,被萧何一拉,又重重摔尽他怀里,抱着自己的臂膀死死紧箍,连动也不能,不由生了几分恼意,瞪向那人:"放手。"
萧何轻轻一笑,只看得韩信微呆,自若地道:"你若答应留下,要我放手也可。"这翻话,这做为,竟似是无赖了,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模样。韩信讶然看他,这一看,却再移不开视线。虽知萧何本就俊美,哪知近处看来,那容貌更胜天人,美眸含笑,唇若朱丹,白皙莹润的肤色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发丝微乱,却偏偏,自有一股别样的风流韵味。正怔愣间,唇上一暖,温热的气息扑到脸上,韩信猝然回神,有意推开面前放大的俊美脸孔,手动了动,又缓缓垂下。明知道可能他又在骗自己,心却飞快地跳着,昭示着它的雀跃。
萧何调了调姿势,半坐半搂着韩信,只觉又是快活又是心酸,自己真是喜欢上了罢,可惜直到如今才发现,看着面上染了红晕,呼吸微促的韩信,在自己怀中与平日完全不同的媚人模样,不由心中一荡,低头,辗转压上身下那人,亲吻,不息。
山风拂过,本已情动的韩信突然一僵,奋力推开在自己身上亲吻抚抚摸的人,眼中尴尬不已。
萧何迷惑地看他,以为他有了不好的回忆,温和地笑道:"别担心,那次是我不好,没小心着些,这次不会痛了,况且,呵呵,那时我意识模糊,白白错过好好品尝这么漂亮的身子的机会,这次却不会犯此错误了。"
韩信更觉尴尬,瞧了瞧四周,虽地处偏僻,但也是一处路径,若有人经过,岂不是,不是--------"这里---这里-----"结巴着,提醒。
"怎么?"偏生有人不明白。
"别在这里!"韩信几乎要吼出来,只觉自己颜面扫地,丢脸已极,面色红若滴血,却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萧何却觉这样的韩信很是可爱,不觉生出几分宠溺,凑近他耳边,吹着气道:"原来是担心这个,我还道----"轻笑一声"若是担忧这个,我到是知道一个好地方---"说着,就着半抱着他的姿势,带着人翻身跃上马背,不顾他抗议,提缰兜转马身,向来时方向飞驰而去。
第 8 章
世事变化无常,多不在人意料之中。韩信万万料想不到,他会在尚未同汉王见面时被告之汉王将登坛拜自己为大将军,更料不到,那个曾对自己说喜欢,又被自己误会的张房,竟然便是智计无双,运筹帷幄的张良,张子房。
萧韩二人回城时已是三日后的傍晚,由于在城外呆得太久,二人回城后萧何便急急去向汉王回复,毕竟在于萧何,一切以大事为重。韩信坐于马上,看着萧何匆匆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张良在两日前就等在了城门前,不眠不休,只为在韩信归来时,第一个见到他,他本身体弱,等了这两日,硬撑着身子不倒下,到如今,已濒临极限,若韩信再晚归一日,他只怕已经倒了下去。今虽见到了数日来心心念念之人,但看着那两人言笑晏晏谈笑风生,只觉心痛得无以复加,自己明明知道那两人的关系,也明知道,在那人心中,萧何,从来是特殊的存在,所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任由萧何追去,而不是自己亲去,可是,知道又怎样,他嫉妒,从所未有过的嫉妒,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轻言放弃,喜欢的人,也一样。
带着轻轻的咳嗽,一抹青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那是个极漂亮的男孩,白皙粉嫩的皮肤,樱红的小嘴扯着小小的弧度,余辉下闪着七彩光泽的大眼睛,带着深沉的爱恋,深深地望着马上高大俊朗英挺男子。
韩信吃了一惊,来人竟是张房,然而,不过几日不见,原本漂亮活泼的男孩似乎清瘦了许多,而且,白皙的面上有着病态的嫣红。"张房,你怎么在这里?"
张良身子晃了晃,勉强笑道:"我来等你,等了两天,总算把你等回来拉。"
韩信看着他虚弱的笑容,忽觉看到他这样的笑很不顺眼,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回去等么,"看到张良身子歪歪倒倒,偏偏笑得他极窝心,语气不由重了起来"怎么自己的身子也不懂顾着,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
张良听他话语间颇有担心,不由心中欣喜,仿佛面上都亮了起来:"你在担心我么?我-我高兴得很,呵呵。"
韩信微微叹气,终是不忍责备他,缓声道:"你找我何事?"
"我,我要向你解释,还有就是,报喜。"
韩信疑惑道:"道什么喜?"
张良将一双漂亮的大眼笑的眯成一条线:"汉王已决定拜你为大将军了,信,你高兴么?"
韩信更加疑惑地看他,且不说这消息是真是假,拜将事大,一般人又岂能知晓,而这张房-----似乎,自己对他的了解太少,太少。"哦?你怎么又知道了?"
张良双眸微暗,垂目道:"这便是我等你的另一个原因了,我要向你解释。"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清亮的眸子闪烁着希冀。
韩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道:"你要解释什么?"
"我当初是骗了你,我不叫张房,"顿了顿,续道"我叫张良,字,子房。"
"......"韩信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他大概猜出他的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他竟是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张子房。
"我不是有意欺骗于你,实在碍于任务,你会气我么。"张良双眸微敛,略带紧张地看向韩信。
韩信苦笑,他有什么可气:"我不气。"
"当真?"语气依旧小心翼翼。
"自然当真,"韩信淡淡一笑"大人我并无什么关系,大人为公事试探于我,韩信没什么好气的,而且韩信若是有才,相信大人必不会埋没,且韩信与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日后更是同僚,这气之一字,从何说起?"竟是把两人的关系撇了个干干净净。
"你......"张良睁大了眼,不相信韩信竟说出这等话来,心中只道:他生气了,他终究是生我气了,一时又是气愤又是心伤,加上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眼前一黑,顿时晕去。
韩信一惊,飞身下马接住了那具遥遥欲缀的身子,手上的身子娇小温软,却明显地比以前轻了许多,韩信怔怔看着昏去的人儿,原本气他骗自己才说出那样一翻话来,岂料,这人竟会就晕去,是因为,太在乎自己吧,可是,自己的心不是早在那人身上了么,那为什么,看到他的脆弱会担心?看到他晕倒,会害怕?双眉紧蹙,突然一掀眉,是了,自己必是同情他,好歹相识,不忍见他难过罢了。顿时放下心来,抱着他上马,一起向驿馆而去。却不曾细想,他从来,又哪里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了。
第 9 章
何曰:"诸将易得,至如信,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顾王策安决。" 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东,能用信,信即留; 不能用信,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不留。" 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嫚无礼, 今拜大将如召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 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韩信也,一军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