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罂粟Ⅰ&Ⅱ————qiushiyu

      看着年宏宇垂眼沉思片刻再说的言语，傅寒熙忽然感觉到年宏宇对于一切都是知道的。
      这个男人是知道的，所以他没有问为什么，并且还极力避免那个词被提出来。还有，他竟然会避开他的目光！从来就只有他避开他的。
      “你知道？对吗？”
      年宏宇拉起了傅寒熙，却挪不动傅寒熙的脚步。他听到了傅寒熙的问题，猛得放开了手，转身走了两步，然后又回过身重重的抱住了傅寒熙。
      “如果我现在放你走……你会走吗？离开我，开始新的生活……”
      41·4：
      雨势渐行弱小，傅寒熙的目光穿越雨幕，看到管家拿着雨伞站在正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过来。而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正在朝这边走来。还有躲在窗后闪烁的视线。

      显然，这所房子里的人都因为他而惊醒了。
      “回答我。”
      年宏宇放开了傅寒熙，抬起了手，示意那些人停止前进。他的表情很认真，也很严肃。
      “……你真的会放我走？无条件的？”
      这应该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可是傅寒熙不相信年宏宇会那么轻易的放他走。在这个男人为他交付了那么多钱财之后，仅仅因为斗魁就轻易的放弃了他？如果真的那么在乎斗魁的看法，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了吧！

      如果斗魁对他而言那么重要——傅寒熙偶然的想到那一点上。如果他离开了，如果斗魁真的对年宏宇而言很重要，那么斗魁就真的可以无所顾忌的夺走他的生命。就如同斗魁一开始说的，他只是因为年宏宇的需要才留下了他的命。

      “是的！无条件。就让我们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不过是做了一场恶梦。”
      这是一个选择题，是一个牵扯到很多关键的选择。“是”或者“否”，答案不在于傅寒熙留下还是离开，而是他——年宏宇这一生至关重要的选择。
      他不能作一点提示，他也不能露出一点紧张的情绪，他甚至要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就当自己在这一刻是一座雕像，没有生命，不能称之为人。
      换句话说，他才是那个赋予答案意义的人。
      “我不相信你！”
      傅寒熙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去和留，选哪一边都没有太大的改变。按他过去的作风，他会把决定权交给第三者，但是这一次，他只能自己选择。

      他选择不相信年宏宇的话，这是合乎常理的。但也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回答。
      结果：
      结果年宏宇并没有再加以肯定自己的真诚，相反他就像是突然放下重负的人一样，松了一口气。
      “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选择题到此为止。年宏宇很清楚自己只要再说上几句就可以令傅寒熙相信自己的诚意，可那就成为了变相的说服。这就不是命运的选择题，而是蓄意的谋杀。
      傅寒熙对年宏宇的话很不理解。他皱起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令人误解的话，但是！当他听完年宏宇的解释之后，他的理性和感性就全部陷入了冰冷阴寒的恐惧中。

      “如果你选择离开，我就只能选择杀了你。我不想吓到你，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是，你能离开我的唯一理由就是你的死亡。这是一点。其它的说法是，你是这个世上最接近我的人，如果你活着离开，那么你就是我最大的危险。”

      年宏宇完全可以不对傅寒熙解释这些，但是他解释了。那就是他的真诚，仅仅对于傅寒熙才有的真诚。同时，也是他对傅寒熙信任的证明。
      选择题的第二个意义就在于，当傅寒熙决定留下的同时也证明了傅寒熙已经拥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虽然你没有给出一个真正的答案，但至少你没有选择离开，这就足够证明你已经拥有了，站在我身旁的资格。从今往后！在我保护你的同时，你也要学会保护你自己和我！”

      说到这里，年宏宇打了一个响指，原地待命的四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单膝下跪在年宏宇的身后。
      “他们是我暗部的四个头领，平时保护我的安全。他们只听从我的命令，但从现在开始，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们也听到了？”
      最后一句年宏宇问的是跪在地上的四个人，却使得傅寒熙冷冷的颤栗。
      他永远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前一刻还可以那么温柔，温柔的让人心醉沉迷，而后一刻，就可以这样冷淡无情的说出事关人命的话。现在，他赋予他的这些有是什么？让他保护他？究竟是信任，还是戏弄？

      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
      “走吧！我们回去。”
      年宏宇向傅寒熙伸出了手，他等待着傅寒熙自动将手交付给他。
      他原本想将傅寒熙象珍宝一样固封在盒子里。金屋藏娇，不想这个孩子知道任何事情，永远保持最初的纯净。所以他象父亲或者兄长一样宠溺他。
      是放置在身后？还是放置在身旁？年宏宇想要的是个情人，还是一个伴侣？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年宏宇只拥有一半。所以当傅寒熙变化的时候，年宏宇也必须改变。
      他，要赋予傅寒熙更多的权力，因为，傅寒熙的位置已经改变。
      “我……不能……”
      傅寒熙没有伸出手。年宏宇的话虽然让他感到心寒，但是并不意外。相对温柔的年宏宇，现在的这一个让他更有真实感。初次相遇的时候，他所见到的年宏宇就是这样的——可以相信。如果这个男人向他保证安全，他或许会跟他回去。可……自我保护意味着什么？他要他自己对抗斗魁？、

      “你可以。”
      年宏宇对待傅寒熙的方式有改变，语气有改变，但是耐心没有变。他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却只对傅寒熙忍耐力超强。
      他相信傅寒熙有勇气面对以后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相信他有坚定的意志，因为他选择的伴侣不是一个没有自主思维的白痴！
      那道选择题的最后意义就在于：年宏宇有理由说服自己相信，傅寒熙能够跟他一起面对未来种种的波折。
      对于斗魁，必须两个人一起面对！
      “我……从没有选择过……”
      年宏宇的眼神坚定不移，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信赖。傅寒熙被蛊惑了，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但并没有触及到年宏宇的手，两者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傅寒熙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自己是完全被动的，不是为了自己却要面对那么多的危险和叵测的命运，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选择——交出自己的手，就再无法回头了。
      “是你的选择！如果你不说，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你说了，我们就必须面对现实。”
      所以他，也有一瞬间的挣扎，放弃或是面对？留住傅寒熙的欲望超越了思维的习惯，不再选择最简单的方式；最轻松的方式，而宁愿面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这就是年宏宇逼迫傅寒熙在这一刻选择的原因。
      很残忍，但却是唯一的出路——一条活路。
      “如果我选择离开，你真的会杀了我吗？”
      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没有选择的傅寒熙终于交出了自己的手给了年宏宇，却仍然问了残酷的问题。
      “会的。我会让你好无痛苦的死去。”
      没有任何语调的起伏，年宏宇给了傅寒熙最沉重的答案。不过，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那就是：然后，我也会和你一起去死亡的世界。
      41.5:
      两个人手牵着手进了大厅，斗魁就站在一楼的阶梯上，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不清楚他们发生了什么，却能敏锐的察觉到傅与年之间的变化。
      似乎傅寒熙已经不再从心理上排拒年宏宇。能自然的接受年宏宇的亲密接触，而不再有往常的那种扭捏做作——这才只有多少时间？过了几分钟？十几分钟？斗魁不确定年宏宇知道了些什么，他确信傅寒熙什么都不会说，但是，他害怕年宏宇知道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傅寒熙跑出去的时候斗魁听到了第三者的脚步，可能是年宏宇，也可能是保镖。但是他可以确定年宏宇开始喊傅寒熙的时候是在二楼。
      但愿年宏宇只是恰巧在那个时候醒来，然后在过道中恰巧看到了傅寒熙——这种可能性很高，但是斗魁仍旧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他焦虑到惶恐。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无论什么……

      “魁，等会到小客厅来见我。”
      年宏宇一进门就让管家去准备姜汤，他表现的和往常一样，相反傅寒熙一看到斗魁就下意识的往后闪躲。年宏宇笑着，温柔的问他怎么了，傅寒熙只是摇头。
      然后，年宏宇拉着傅寒熙的手从容的上楼，与斗魁擦身而过时，若无其事的下了命令。
      傅寒熙没有出声，他沉默的跟着年宏宇与斗魁错肩而过。莫名的他就知道，年宏宇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同时他也知道，斗魁的沉默是因为害怕年宏宇知道花房里的事情。是什么让这个男人情愿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也不愿意与斗魁发生正面冲突？不是想着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不符合年宏宇的个性。

      不知不觉，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变得诡秘，暗潮汹涌，傅寒熙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作对了选择。
      聪明人都洁身自好，不愿意卷入无谓的麻烦。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麻烦。傅寒熙不明白年宏宇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年宏宇刚才对他说的话：我会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

      真是可怕！当时他只要说错一个字就活不成了。莫道自古伴君如伴虎，这年宏宇的心思他能猜透几分？恐怕这一生都难逃他的控制。
      心里一边想着，傅寒熙抬头向年宏宇看去，恰巧年宏宇回眸正向他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得正着。傅寒熙赶忙移开自己的目光，却冷不防被年宏宇拉近了，凑在脸上一吻。

      “你……”
      傅寒熙本能的瞪了年宏宇一眼，想要挣扎着拉开距离，但反而被年宏宇抓的更紧，于是俩人拉拉扯扯的回了房间，傅寒熙偏是错过了年宏宇温柔至诚的目光——他其实一直担心着他！

      俩人洗了热水澡，在傅寒熙喝姜汤的时候年宏宇在他的早餐里放了安眠药。
      虽然说让傅寒熙自己保护自己，但终究不过是安定人心的方法，相反，傅寒熙只有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像金丝雀一样把他囚禁在这个金色的樊笼里面。但是现在……组织的钥匙要在副手的手里。（这句话跟经营管理理论一样，解释起来很复杂，所以省略了。）这是以前洪彻常说的一句话，而在他活着的时候也充分实行着这句话的管理理念，先是唐钺，然后是秦洪琪，最后是自己。

      年宏宇逼着傅寒熙把早饭的菜粥全喝了，然后直到他熟睡，自己才离开，下楼。
      但是一个人拥有过多的权利总是危险的，所以自己在斗魁之外又安排了菊魁。不是不相信斗魁，而是……他早就知道那个人的心已经变了。从那天晚上，喝醉了抱着他喊得不再是他母亲的名字开始，他就知道，斗魁的心已经变了。

      那个时候，年宏宇16岁。
      他从9岁开始就和斗魁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一直到现在。虽然中间两个人分开过一段时间，但是，再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斗魁，他又怎么会看不出那个人的心思。
      凭心而论，他不在乎，至少过去是这样的。除去LOVE and
      SEX不提，20年来两个人的生活和普通兄弟俩的生活没有任何区别，真正的血亲也不过如此。并且在场面上，斗魁将自己的位置把握的很好——年宏宇很清楚，只要他装作不知道，一切就都会保持原状，就斗魁自己也一辈子不会开那个口。

      很自私，真的是很自私！也许正因为斗魁的纵容。不过，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不可能把亲情当成爱情，也不可能自己去挑破这层窗户纸，他唯有放任斗魁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能回报的也只有纵容……但是，傅寒熙出现了。

      虽然还只是一个孩子……他早该知道的，自己不适合做一个温柔的情人，天性里的狂野与粗暴还有疯狂，痛苦的压抑着，几乎，几乎就控制不住的爆发。他真的想杀了他，在那一刻，在更早之前他已经对于傅寒熙的迟钝感到不耐烦。每天上千次的问自己：他还没有爱上我吗？

      对于自负的自己，高傲的自尊，那比严刑拷打更让人痛苦。
      挫折和折磨，让他就这样想着和他同归于尽。所以，当斗魁伤害傅寒熙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手。不可否认，心中还有一丝丝的快意。自己的心也在同时喊着：是的！你知道你的无视有多么的让我心痛？我不配让你来爱我吗？你根本不知道能获得我的爱是怎样的一种荣幸。

      可是自己，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着伪装成一个温柔的情圣。天知道！自他成年以来没有一天因为情爱而表演过温柔。他早已习惯了那些女人还有男人对他表露的思慕神情，期盼着他像宙斯一样化成金雨。唯有这个孩子，纯洁的心智，世故的眼神，看着他，不时露出悲悯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