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可,我要怎麽答应你。。。
‘你们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磨著牙对著那几个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小师弟道。
他们一边拨弄著火盆,一边道:‘不行啊,二师兄交待过他不在的时候要我们好好守著你的。'
‘我也是你们师兄,我的话你们就不听?'
‘当然听罗,只不过有先有後而已,等二师兄回来就让你清静,师兄。对了,四师兄,火会不会太热,你有没有口渴?我叫小燕去给你端点汤。。。'
‘我再说一次,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这几天都不要理我,我有什麽要的,自然会告诉你们。'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话说完。
‘四师兄,这可不行,不然,二师兄回来後我们肯定会生不如死的。。。'伍二他们继续唠叨著。
我蓦的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唰'一声抽出老爹的剑,将旁边地上已经积得很厚的雪一剑扬起,重重的打到他们身上,同时也盖熄了那两个火盆里的火。
‘我最後说一次,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我毫无表情的道。
他们吓得呆了足足有一刻,因为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真正发火。虽然我也知道,我现在根本没有生气的资格,可那炙热的火光实在是太刺目,而围在我身边的他们也让实在是我憋闷得慌,憋闷得胸膛都快要裂开一样。我不需要你们对我这麽好,也不配。。。
‘可,师兄?'
‘认得这柄剑吧,等我爹和大师兄入葬後,我就将代替我爹接管这重剑门。现在,你们还听不听我的话?'
‘师兄?'
‘放心,我会没事的,单是这几天我还熬得住,我只是想好好为他们守灵而已。从现在起,你们不要管我,二师兄那边我自会交待的。清楚了吗?'
‘。。。。'
‘清楚了吗?'我抬高了声音。
‘。。。是。。。四师兄。。。'
看著他们退离开十几米远,我才将剑又插回到鞘中,重新跪了下去。
说是静一静,大部分时间我也只是跪在那里发愣而已,脑袋中空白一片,呆看著师弟们忙了接三,又开始准备头七。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第七天,树上的积雪都已看不见了。很费劲,但最後我竟还是站了起来,玉兰姐苍白著脸流著泪为我换上孝服、披上孝帕。
‘我没事,玉兰姐,我不想回房休息。'
‘可你,浑身那麽冰。。。'
‘今天算是他们的头七,那麽多人,我不能不在场。'头脑昏昏沈沈的,像是有另一个人在替我说话一般,声音语调听起来都有那麽点奇怪。
接下去的几天,木然的守在灵前,我根本不知道时间是怎麽过去的。
‘四师兄,明天就是选好的吉日了。'
‘二师兄和三师兄还没有回来,再选一个吧。'
‘可是,以後的,都不在单日。'
‘这样啊,那就明天吧。'
凌晨的时候随道士去选好的地方开井後回来,却正好碰上狼狈赶回来的二师兄和三师兄。
‘鸣焱。'三师兄翻身下马,几步冲过来就紧紧抱住了泥土满身的我。
‘差点你们就见不到爹和大师兄的最後一面了。'我道。
‘鸣焱,怎麽这麽烫?你在发烧。。。'三师兄紧张的看著我。
‘我没事。'然後我转过脸对二师兄道,‘二师兄,谢谢你把三师兄带回来。'
‘别说了。瑞华,快带他回去。该死,他们是怎麽照顾你的。'
‘我真没事,再过一两个时辰,辰时就要到了,就该送爹和大师兄上路了。'
作为我爹唯一的亲生儿子,三师兄和二师兄也只得在一旁看著我将该做的事情做完。随著最後一颗木楔钉入棺材,辰时的时候,我在堂前用力的摔碎了吉祥盆,杠夫一声吆喝,起杠。。。
举著白幡走在前面,看著八师弟时不时抛洒著纸钱,漫天满地的,像雪一样,我蓦的想起爹向我要的那一套十二生肖,我还差一只虎没有做完,爹最後向我要的东西,我都没有做完。。。娘,对不起,你要我好好照顾我爹的,可竟是我亲手害死了我爹,还有大师兄。。。对不起。。。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顿时黑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从梦中醒来,头顶上是白色的纱帐,怀中紧紧抱著的则是我爹的那柄流云。
‘四师兄醒了。'旁边有声音叫著离去。
随後紧接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冲进来。
‘鸣焱,你醒了,总算是醒了,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三师兄冲到床边抱著我流泪。
二师兄则皱紧了眉头盯著我。
我辨认著我床边每一个人的面孔,五师弟,六师弟,玉兰姐,戚老伯,戚婶,七师弟。。。。
没有大师兄,也没有我爹。。。
他们果然是真的不在了。不然,这种时候,第一个闯进来抱我的应该是我大师兄才对,第二个则肯定是扛了棍子的老爹,谁叫我拿了他的宝贝流云呢?
他们果真是不在了。。。
我心中长长一声叹息,随即又昏沈的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二师兄对我道:‘鸣焱,你答应过我什麽?我遵照承诺快马加鞭的接了瑞华回来,可你呢?就这样糟塌自己?你一甩手走了,然後叫我们回来为你送终收尾吗?'
‘不是。'我撑坐了起来,看著手中的剑,‘其实,你说得对,二师兄,就这样去死我更无颜去见我爹跟大师兄。我爹和大师兄希望我接管重剑门然後发扬开去,希望我娶妻生子好好做人,那我就照他们的希望去做。在死之前,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让他们稍稍满意的儿子和弟弟,如果还是不能让他们满意的话,至少我也尽全力努力过。'
‘鸣焱。。。。'
‘放心吧,二师兄。'
第二天我就下了床。门中的生意虽然停了,但爹和大师兄下葬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赖在床上将这些全都交给师兄弟他们,再说,身在远方的师祖师伯师叔们也纷纷才赶到,接待安排等也很需要人手。
於是,我干脆将大部分不需要动脑筋的事情接过来,不分白天黑夜的忙著,三师兄看著我一脸的担心,二师兄也皱著眉头不说话,我倒是觉得很好,反正我晚上压根就睡不著,而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当这些都忙完的时候,我又该做些什麽才好呢?
‘表哥。'缤芹站在一旁看我擦著桌子,欲言又止。
‘干嘛?'
‘没什麽。'
‘没什麽就该干嘛干嘛去。'
‘整天看你忙来忙去,像中邪了一样,都再没见你。。。'
‘你想说什麽?'
‘哦,没什麽,'她顿了一下,‘只是。。。表哥,你千万要节哀顺便。。。'
‘嗯?'
‘这麽久来,整个门都愁云惨淡的,特别是你,舅舅和大师兄肯定都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缤芹?'
突然院中一阵骚乱,有人喊起来,‘糟了,玉兰姐昏倒了。。。'
半天後,俞大夫将玉兰的手塞回到被子里,转过头来对一脸焦急排在屋里的我们笑道:‘没什麽,不妨事的,玉兰她只是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麽?'我们齐声叫了起来,玉兰则惨白了一张脸又惊又喜又悲的看著俞大夫。
‘放心,以我多年的经验,绝对没有看错的。你们以後可要好好的注意,得让她多多休息,也不要让她太伤心了。我这就给玉兰开一些安神养身的药。'
俞大夫写好方子後交给我道:‘你们门中出了这麽多事,现在也算是有点喜事了。'
‘嗯,谢谢你,俞大夫。'
送俞大夫出门,二师兄用力揽过我的肩膀,看著我道,‘鸣焱,这可是大师兄留给我们的最好的宝贝了,你就要当叔叔了。'
‘嗯,'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望著头顶那一片天空,‘大师兄的孩子。。。今天好像要出太阳了。'
‘那是。'
‘我是个笨蛋,其实出了这事,最痛苦的应该是玉兰姐吧,我没有替大师兄好好的照顾玉兰姐,倒还在那边寻死觅活的要玉兰姐和你们照顾我。从今天开始,我发誓,我一定要振作起来,为了大师兄的孩子,为了我们大家的宝宝,我一定要努力将重剑门发扬光大。'
‘你才知道你是个笨蛋?我们也不指望你将重剑门发扬光大了,只是,鸣焱,至少小宝宝出世後,我们要给他一个还过得去的环境吧,不然到时,现在已迁居於他方玉兰的父母可会和我们抢得阿,'他抓抓我的头发,转过头去,‘是不是,瑞华?'
‘是阿。'三师兄站在我们身後,笑著点点头。
‘咦,总算看到你们有些人气了,整天一张死鱼脸的说。'缤芹从後面探出头来,‘不过,你们几个干站在这里干什麽?还不快去给玉兰姐抓药去,傻头傻脑的。。。'
‘缤芹。。。'二师兄淡淡的唤了一声。
‘二师兄,我可没有说你,我特指的是你旁边那个。'
‘旁边那个?'我道,‘好你个缤芹,你竟敢这样说三师兄?'
三师兄笑而不语,缤芹道:‘哇,表哥,你总算是活过来了。本来看你整天半死不活还到处晃来晃去吓人的那付鬼样子,还说要准备给你驱驱邪的。。。'
‘你,真的是想给我驱邪?还是想找人把我给直接超度了?'
二师兄笑道:‘其实最开始是打算照你後面的说的做的,可再一想,驱邪我们这几个就可以了,而要超度的话,还得另外花钱请人,所以。。。'
‘我明白了,二师兄。'我道。
‘呵呵,现在好了,连麻烦都省了,'三师兄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走吧,给玉兰姐抓药去。'
因为玉兰姐有了身孕这件大喜事,门中所有人的脸上总算是明媚了几分。而几天之後,又一个消息传来,说是那群山匪的头头被抓住了。
‘我去就行了。'我笑看著二师兄和三师兄脸上担忧的表情,‘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我不会再做什麽傻事了。再说了,我身为我爹的儿子,不去的话怎麽能行呢?'
‘我陪你。。。'
‘不用了,三师兄,门中还有好多事。放心好了,我还要看著我的侄儿出生,然後抚养他长大成人呢。'
‘瑞华,就这样吧。'二师兄一拍三师兄的肩膀,‘叫邓义、曹辉他们陪他去就可以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二师兄来找我。
‘鸣焱,照顾好自己。'
‘嗯,二师兄。这次又不会有什麽事。'做戏收尾,毕竟我和三师兄还是受过皇上封赏的,已经出了这麽多事,再要出事的话,估计就要闹大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二师兄道。
‘还有,二师兄,谢谢你。'
‘嗯?'
‘没有让三师兄跟著我去。'
‘我只是想让你自己稍稍有点空间而已。我知道很痛苦,要忘记,再重新站起来,同时还要在我们面前装出一付无事的样子。但,鸣焱,此次回来後,我希望过去的一切都能彻底结束了,不要再责怪自己,把一切都忘掉好了,就算是在骗你自己都好,把一切的一切,'他把手放在我心脏的位置,‘都埋藏进这里,永永远远的,埋藏进这里。然後,让我们剩下的人都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那样执著的盯著我,我心中不禁一紧,慢且慎重的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二师兄。'
‘还有,'他抱住我,然後久久的在我额上印下一吻,道,‘记住,鸣焱,我们都很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如果连你都没有了,这里就真会撑不下去的,我一定会。。。所以,不管怎样痛苦,为了我们,你一定要撑下去。'
‘那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欺负我了?'我道。
‘这个嘛,'二师兄松开我,一笑,‘那叫你撑下去还有什麽意义呢?'
和七师弟八师弟骑马来到旭州,我们先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下,然後才去衙门见了此地的知州,他倒是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告诉我们将在後天审讯那个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