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罂粟Ⅲ————qiushiyu

      红色的花岗岩，屹立在地平线上。
      无法想象的高度，在无云的日子里也看不到的顶端——即使在远处如此瞭望。
      即使在这思想的幻境里。
      “暗示……我不需要使用这种技巧……我只是告诉他，他还可以更坚强一些，更自信一些……他并非象他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软弱无能……”
      没有人知道那个雕塑雕刻的是谁，代表着什么，又为何而存在——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时间空间，除了这个意识的主人，那雕象脚下模糊的白色影子，没有任何人知道。
      “不需要使用？！那么现在呢？你没有在暗示我，你对我的厌恶？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的讨厌我，瞧不起我？！难道我就应该顺应其他人的愿望，毫不反抗的接受自己的命运，这就能让你满意？”
      愤怒！憎恨！焦虑！
      强烈的情感使人拥有力量，也可使一个灵魂不因肉体的毁灭而沉寂。但是，随着时间的漂移，任何的情感都会化为虚无。所以，早已经死去的人——洪彻——他的存在仅仅在于这个思想的国度。
      忘记了自己的面貌，忘记了自己的根本，只留下原本生命之中印刻的最深的东西——情感。
      “不要放肆！洪彻……你我都知道，时间证明了你寻找的不仅是改变命运的力量，也不仅是强悍的个性和强硬的手段……你将我给于你的一切，都用在了你人性中邪恶的欲望上……智慧并没有把你变得仁慈，反而促进了你破坏的力量……”
      依然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交谈。空间的主人无处不在，而不是可以看到的幻影。声音在每一角落响起，回荡，让人压抑。
      “破坏……原来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看我的……不要再假装仁慈的天神了！KING！在漫长的岁月里，从人类走出野兽形态之后，你就一直在散播着罪恶的种子。你所任命的驻守者，眼睛，耳朵，你的喉舌，一代代运用你给于的智慧和知识，在一个又一个王朝里掀起死亡和阴谋，为了更多的聚集权势，金钱，财宝——这都是你的罪！即使，你为了更正自己的错误，每次从沉睡当中醒来，都会将他们毁灭。但是，你还是不能磨灭你所造成的所有不幸！”
      站在柔软的草地上，但早已经忘记了肉体的触觉，所有一切仅存于在记忆里。也正因为此，他才可以在这里，而不是一片黑暗当中。
      似乎在活着的时候绝难已想象这种存活方式，但确实存在着。要谢谢这个超越所有方式存在的神灵——KING。
      “是的，我不否认，由于我的存在，不仅仅给这个时空，还有其他的……带来灾难……我不是在指责……洪彻……所有的选择都来源于我们自己……所有的结果也由我们自身来承担……所以，你失去了自己的最爱……拥有既失去……那原本是上天赐予你的幸福，以补偿你前半生所受到的一切不幸和折磨……但是你迫不及待，你宁愿用下半生的幸福来换取自己早年的得意，然后，你的自以为是让你做了什么？你要否认吗？你曾经是那样的狂妄，甚至敢于违反人类生存的根本道德规范——仅仅出于你的狂妄自大！而不是……”
      “爱——因为爱，我就可以获得赦免吗？所有一切罪孽就可以被正当化了吗？那么，告诉我，你是否知道我最初放弃一切的决心是来自于你！？我爱你！爱得那么的卑微……正因为爱你，所以我才前所未有的憎恨自己的渺小。世人敬爱他们的神明，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我在那一天，那一刻，那样的接近神灵，接近你——当虚拟的偶像拥有了血肉，并且是那样的完美……你怎么知道虔诚的教徒不会产生低俗的欲望？而我，只是，想能够获得站在你身旁的资格。能够接近你。可是，当我醒来，从痛不欲生的净化转变当中清醒，你却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
      憎恨啊！在等待最终结局的同时，沉思自己一生的作为。究竟错在了哪里？究竟这一生是怎样被荒芜的？一点点回想，终于想起了自己在转变之前，最原始的目的。最初的原因。
      一个人的存在有很多价值方向。
      可以选择大开眼界，也可以选择救助世人，还可以选择破坏与毁灭——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肯定的掌握自己的未来，究竟是成为勇士还是英雄或者恶魔。
      即使明确的看到，也还是会产生侥幸心理。
      这就是人的本能。
      并不是鼠目寸光，没有远见，而是，谁也不会因为遥远的未来而放弃眼前可得的珍宝。甚至还有人说，我宁愿就此死去，只要能够亲耳聆听佛陀在菩提树下教授的生命奥义。
      什么最重要？灵魂也会哭泣。
      在旷野里哭泣，没有泪水，没有声音，甚至没有表情，但是这个空间里每一个元素都受到了感染而变得支离破碎。
      “从那个时候开始！还有什么是我不可舍弃的？一次又一次的寻找，从珠穆朗玛到太平洋海底；从香格里拉到亚特兰蒂斯，一边自暴自弃，一边自欺欺人。我创造过奇迹，让许多人得益于我的发明。我也制造过毁灭，创造这个世纪不该出现的武器并默许那些暴力分子野心家用它去杀人。我曾等待着你的嘉许，也等待着你的指责，我甚至于期待着你亲手将我从这个世界上毁灭……结果，随着一次次的失望——从遍布整个星球的脚印里，我终于知道了你，究竟去了哪里。
      你究竟是谁？
      我不敢肯定，所有隐藏在神话故事背后的真相。还有那些隐藏在历史传记后面的事实……猜测成为真相。我必须面对你永远，或者在我活着的这段时间里面永远不会回来的现实。你认为在那个时候，我会怎么做？在年宏宇还没有出现，在你深深沉睡的时候。我，几乎就想把这个世界全部毁灭——让你来承担这个罪名，至少能够在你漫长的生命里面留下痕迹……我很幸运，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你的公爵。那个青年，那样的天真，和我说起他在年幼的时候曾经见到你的场景。我很轻易的就从他的口中套出了你无意间留下的轨迹。所以，我纵容挑唆他犯罪。滥用你给予的权利和技术。我知道只有对于驻守者——鉴于多个世纪的经验教训，你设立了监督机制。不知道是谁，但可以将你从沉睡中唤醒。
      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对你而言，数字的累计不同于凡人。等到你真正醒来，我已经深陷于对年宏宇的迷恋而不能自拔……”
      46.2:
      “那是老天和我开得最大的一个玩笑！在我人生的最顶峰，在我最自负，最得意的时候，我见到了他。
      就象你曾经预言的那样，当我见到他，我的眼睛就再不能离开他。即使那个时候他还是那么的年轻——我以为自己能够控制，拉公爵下水，初期胚胎变异的成功让我兴奋的有些过头……我，自我感觉良好，前所未有的良好，因为相信就要见到你了……
      所以，突然决定要把这个最麻烦的事情解决掉——毁灭的萌芽。我一直小心翼翼，唯恐触动这个命运，尽管我一直都在追查和寻找你，却不曾把他忽略掉。
      小心谨慎的选择人手，绕上几个圈子让人挑唆街头小混混去攻击他。几个人围攻一个，我在远处隐蔽的地方观看了全部的过程——我并没有想杀死他，只是想减低他对我的威胁性……可结果是，他打倒了所有的人——寡不敌众却仍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一次次倒下，再一次次爬起来。
      并不是因为他的外表！
      KING啊！KING！那一刻我才明白，对于你，我是被太过绚丽灿烂的光芒灼瞎眼睛的孩子。我在你创造的迷幻游乐园里迷失了方向，一直都在盲目的寻找藏在树林里的鬼。
      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我距离你还是如此遥远，所有的生活却早已经毁于一旦。直到那一刻，我看着他在战斗中挣扎，隐含在挫折中的坚韧——活人的血液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身为人的感觉，平凡的，热切的，仁慈的……”
      没有时间的空间，破碎了的风景渐渐愈合，恢复了原状，天空下起了雨。
      这空间的主人，在一段漫长的倾听之后终于选择了一种方式，表示他的哀悼——并不是被激怒。
      “爱情……我没有说过它可以作为一种借口……会因为这个而宽恕你的，只有爱你的人……虽然明白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也已经知道太晚了是吗？我们都太晚了——不是惩罚，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行为一直在我的眼睛里……只是我，选择了沉默……因为你的罪，远不能让我动容……”
      深青色的苍穹下，是永恒的纪念——一眨眼，十六个星云掠过天空，土星的卫星升起在地平线上。
      就象大地漂浮在宇宙当中——一阵阵风吹过，那标志领域的声音轻轻回荡。
      “In my eyes……有更多比你更残忍的生物……毫无目的的折磨，破坏，以及杀戮……”
      “很像你的作风。袖手旁观——那让你感到愉快是吗？”
      孤独的灵魂——旷野里，那曾经遗忘了自己模样的鬼魂嚎叫着，渐渐轮廓清晰。一点点想起自己那在人间的皮囊……黑色的头发，消瘦的肩膀，纤细的手指和无光的眼睛。
      “我总是不小心遗忘了你的兴趣爱好……收集凡人的不幸——your
      eyes——不过这确实算不上惩罚，从我和他相遇之后，我再也没有渴望过你的出现。不过，这和掉进另一个深渊没有任何不同——还记得你曾在最初的时候告诉我，如果我没有选择变得强大，那么他必在那命运的十字路口等我。他命中注定属于我……这是谎言对吗？或许对你而言这就象数学公式那么简单，但是对我而言，就是巴比伦塔建造者的语言。
      确实，我曾经是那么的自以为是，敢于挑战命运，创造种种的悲剧，企图象你一样创造不幸而后再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我可以发誓，我的内心从没有改变！只是终于获得了实施的能力。而之后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无能为力。站在转动的齿轮上，除非将一切都粉碎，不然，永远无法停下来。甚至任何的仁慈都只会是更大的伤亡……比如斗魁——生还是死，我象哈姆雷特一样迟疑着处死洪琪，于是让她有机会生下了魁。那是我犯下的第一个错误，但不是最后一个。因为我的仁慈，我没有把他扼杀在襁褓里，以至于他一生都在痛苦当中渡过……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从来也不是。不过，也许他会明白，我从来没有与他相认就是我给予他的最大关怀。
      然后是梓瞳——我有一阵子非常的抑郁。现在我还能记得那种感觉但已经忘记是因为什么原因。是她帮助了我……我曾经尝试着把她排距在这个世界之外。干净无罪的人已经太少了。可是，出于她的坚定和我的本能，我接受了她——伪装，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须要伪装的假面具。她成了我最佳的屏障，在我疲于伪装强大的时候。
      还要感谢她为我带来了洪玲。
      那个孩子一直在我的身边，从幼儿到花季少女。虽然她的母亲不明白，但是她却能明白把她交付给公爵进行改造，是为了她好。人类的身体太过于脆弱，衰老，疾病，创伤……并且，作为母体，所有未来人类的原型，她还将得到永恒的赞美和崇敬。
      你没有伤害她并且改造了她的记忆，是我唯一愿意感激你的事情。不过，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希望你能够彻底的抹去她的记忆和，移除那道封印，给予她完全的自由。让她可以按照自己真实的想法而活着……”
      从恍惚到清晰，这个曾在睡魔之城里沉睡的灵魂再次证明了，情感的力量。光亮的皮鞋，白色的中式西装，还有胸口上殷红的鲜血。
      还差一把尖锐的匕首他就能够回到自己死去的那天。
      “看来回忆能让你冷静……全都想起来了吗？你临死的忏悔……当我把你从睡魔之城里带回来的时候，你除了怨恨再没有其他的记忆……憎恨那个你付出了所有，却连施舍都没有给予的青年……你说，你肯求，我改变历史……让你在那人间重新诞生……惩罚他对你犯下的所有罪孽……”
      循序渐进的引导，终于事实的真相浮出水面。究竟这一切从哪里开始变得如此复杂？而后又将是悲哀还是欢乐？
      “因为你说，他应该属于我，本就属于我——是你让我对于这整件事情多了一份执著。无能为力改变，摆脱不了的迷恋，这份感情最后无法控制的变成了鸩酒。不是他死就是我自己的毁灭——不得不懊悔自己过早的摧毁了退路。报复还是容忍，我最终决定向你祈求重新洗牌。”
      “你向他预言了命运的重复，犹如当年我对你的劝告……我出于善意而你全是恶毒……而且还狂妄的无以复加！是谁把自己的儿子和妻子淹死在荷花池塘里？却来要求我为你重塑肉体……让我为你创造肉体，更改命运……看看那个孩子，难以想像他是你……布下迷局，更改一部分人的记忆……我为你破坏了自己的戒律……然而在最后你却开始忏悔……”
      真相，在假象之后充满诱惑，但是曝露在空气之中不过就是成堆的丑恶。
      “只是在最后一秒忏悔自己这一生的自私与恶毒——我决定宽恕，希望他能够幸福——难道你是无条件的承诺和帮助我吗？你要的，和我一样自私自利。”
      “我……从不掩饰……你刚才看到了……按照你最后的愿望，他成长的很好……并且，他会按照你的希望得到年宏宇的爱……”
      雨水穿透了意志而没入土地。灵魂已经不再哭泣哀嚎，这思想的大地却开始腐败，金属的尸骸从泥土和草皮下显露。
      “幸福却是无法控制的东西——他不是我，是吧！并不像你所说的，我的重生。”
      “诅咒还是祝福……因为你的突然改变……现在的傅寒熙已不再是复仇天使或者圣诞礼物……一切都已经脱离了轨道……我已决定不再引导，这是最后一次……我们只剩下冷眼旁观……如你所说，象上帝一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