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胤臣

他在等那个人。
不，应该说......他在等那个始终不愿清醒、认清事实的幽魂──
没多久，散发著白光的身影现身。
「你......你回来了......」骆南生边说著，一边朝他身後看去。「振平呢？你有找到振平吗？」
姜子灵点点头。「有，我有找到他。」
骆南生的脸上难得露出欣喜之色。「那他人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不会回来了。」
「你说......他不会回来了......？」骆南生愣了半晌。
「骆振平已经死了，他的坟墓跟骆家的历代先祖葬在一起，全都葬在──」
今天与男子告别之後，他正是去寻找骆振平的坟墓，确定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骗人──！」骆南生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你骗人！振平明明就......」
他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
「怎麽了？为什麽不继续说了呢？继续编织你的谎言呀！」姜子灵大喊。
「我......我想不起来振平究竟怎麽了......」他手足无措起来。
「你明明记得的！只是你故意选择忘记而已！」姜子灵走向他，用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看著他。
「我不记得──！」骆南生身体四周的白光随著他的情绪起伏而闪动著。
「骆振平死了！他在你死去没多久之後也死了！」
「不可能──！」他朝他吼回去。「我怀抱著对他的思念，所以才会一直在这里等他......他不可能已经死了！」
「事情已经过了60年了，你已经死了60年了呀！」
「60......60年......？」
姜子灵看著满脸困惑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是怎麽死的吗？」
骆南生绝望地摇摇头。
「......如果你想不起来的话，就永远都回不去冥界了......」
骆南生听完他的话，双手捂著脸低下头，隐约像是在啜泣。
姜子灵轻叹了口气。「清醒过来吧......骆振平不会回来了......他说不定已经再度投胎转世了......那你呢？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呢？」
散发著透明白光的泪珠不断地自他的双手间隙落下，骆南生的双肩颤抖得厉害。
姜子灵没再说话。
「我不甘心......」
许久，骆南生终於出声。
「骆振平他父亲......竟然就那样下药毒死我......所以我不甘心呀──！」
幽怨的声音回响著。
骆南生抬起脸看向他。「我是那样地深爱著振平......可是振平他却......他明明知道他父亲的计画，可是却不帮我──！」
恋人为了继承父亲的家业，所以选择放弃他吗......？
那种锥心之痛纠缠著他，让他无法解脱......所以他只能选择忘记......
姜子灵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怨恨，以及止不住的泪水。
「这就对了──」姜子灵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想起来了，你是怎麽死的。」
骆南生依旧在哭泣。
姜子灵抬高右臂开始念出一连串的咒语。
「你......你在做什麽......？」
「这叫作"封印之轮"......我要将你的记忆封印住，送你回冥界去──」姜子灵说完的同时，四周扬起了一阵强风。
地板上发出异样的光芒。
原来房间的地板上早已被姜子灵用白色粉笔画上了一个巨型的魔法阵，而骆南生正站在里面。
骆南生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被强风拭去，他感激地看著姜子灵，说不出半句话。
「去吧──！」
姜子灵大喝一声，强风瞬间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一转眼，房内的白色人影已经消失了。
四周再度恢复寂静。
他跌坐在地上。
「请你记得你深爱过一个人......那就足够了......」他低声地念著。
窗上的白布随风摆荡著。
这间大屋的传说已经结束了，然後什麽也不会留下......
※※※※※※
传说有个少年，是神与天使结合之後所生下来的孩子。
见过他的人说他拥有一头亮丽的金发，如同神的圣光；还有一双晶亮的褐色眼眸，温柔慈爱地看著众人。
他帮助人们远离黑暗，解救了许多困苦的人民。
他没有固定的名字。
但是大家都称他叫──神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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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灵之二

锐利的刀刃刺进了赤裸的胸膛──
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少年的双手。
他慌了。
「为......为什麽......？」男人困惑地看著插在胸前的匕首，感到一阵晕眩。「我们不是......相爱著吗......？」
男人伸出沾满血的手，抚上少年那柔顺的金发。
「不......」少年拍开他的手，激动地摇晃著头。「你是魔物......你是会伤害人类的魔物──！」
「难道你是骗我的......？」男人望著他，神色悲伤。「就连约定也是假的吗......？」
少年与他四目相接，看见男人双瞳中的颜色──
「不不不──！」少年终於崩溃地捂住自己的双眼。「你去死吧！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
男人终於死心，他知道他被这少年彻底地背叛了。
他冷下脸，使尽全力扯住少年的手臂。
「我看错你了......」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我要诅咒你......用我族的名义！我要诅咒你永生永世──！」男人怒吼著，话说完的同时也吐出一大口鲜血。
男人因为失血过多倒下，少年挣脱开他，逃到一角急急忙忙地套上衣服。
最後，他再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才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
※※※※※※
传说有个少年，是神与天使结合之後所生下来的孩子。
见过他的人说他拥有一头亮丽的金发，如同神的圣光；还有一双晶亮的褐色眼眸，温柔慈爱地看著众人。
他帮助人们远离黑暗，解救了许多困苦的人民──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
他，有很多名字，但是人们喜欢叫他"神灵"......
他出身一个平凡的家庭，有一对平凡的父母。
但是他却拥有不平凡的能力──
他从小就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如果要用现在的名词来解释的话，应该叫做超能力或是灵力吧？
一开始他痛恨这样的自己，直到他遇到一个流浪魔法师，然後跟著他一起流浪。
魔法师教会他很多事情，也教会他如何运用这样与生俱来的能力帮助众人。
不久，魔法师过世了，而他仍继续他的流浪。
传说开始越传越离谱──
※※※※※※
「妈──妈──！快来看！这里有一只受伤的野猫耶！」
拥有一头金发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又好奇又兴奋地盯著草丛附近的某一处看。
正在屋内准备晚餐的母亲皱著眉看了小男孩一眼，又四处张望一下。
哪里有受伤野猫的踪影？
「别玩了，快进来洗手准备吃饭了──」
小男孩不甘愿地「喔」了一声，但依旧蹲在地上注视著那点，许久，才伸出手道：「过来、过来......小猫咪，让我看看你伤得严不严重？」
那是一只黑猫。
优雅地坐在地上与他对望著。
原本带有光泽的全黑毛色，沾染了好多鲜血......
「过来嘛~~~」小男孩继续呼唤它。
黑猫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朝他走去。
小男孩很高兴地伸手抚摸它，正想看它究竟是哪里受伤的同时，黑猫张口狠狠地咬了他一下。
「哇！」小男孩抽回手，细小的手指已经渗出了红点。
黑猫冷冷地撇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地飞奔离去。
※※※※※※
黑猫，鲜血。
少年刺杀了那男人。
他头也不回没命地向前跑著。
脸上湿热的液体是什麽？
是血吧......？不要！他不要──！
可是为什麽他越跑，脸上的液体越来越多──？
他伸出手接住了那滴温热。
透明的，是泪。
不要──不要──！
少年终於放声大哭。

他跪在小溪旁，看著流动的溪水映照出来的影象。
黑发。
为什麽......？
他靠得更近，想证明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
可是他却清楚地看见了，右眼是罪恶的黑色。
短发也是罪恶的黑色──
男人临死之前的话清楚地烙印在脑海里。
"......诅咒你永生永世──！"
少年咬紧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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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姜子灵，现在不在家，想要除魔驱邪请留言，讨债请改天，叙旧请打手机连络我......哔声之後开始......"
「哔」地一声，电话答录机开始运转。
"喂......不好意思......我姓刘......我有点事想要请教......"
浴室方向传来水声，不久是扭转水龙头的声音，水声完全停止。
姜子灵打开浴室的门，下半身只围了条浴巾，一边用毛巾擦著湿透的黑发。
"我老婆像是中邪了......她每天......"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依旧说著。
姜子灵点点头，像是已经了解这次委托人的问题出在哪里。
他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罐装饮料──
等等！
不太对劲──！
屋里的味道......
正当他察觉到想要关上冰箱的时候，腰间已经被人从身後一把抱住。
手中的饮料滑落到地上。
「亲爱的......有没有想我......？」
因为这低沉的声音，姜子灵疑惑了。
「嗯......我喜欢你现在的味道......」男人说完，还故意朝他的颈後舔了舔。
刺刺的感觉渗透进骨髓，让姜子灵浑身不对劲。
男人低笑起来。「没想到你现在沦落到这种下场......」
姜子灵努力地想要从印象中找出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但是他想不起来──
男人见他迟迟不开口，不悦地将他一把推到墙边。
姜子灵背靠著墙，终於与男人面对面。
男人有一头俐落短发，黑的，而且戴著一副时髦的墨镜。
「你难道都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几年了？那一天到现在究竟几年了！？」男人歇斯底里地朝他吼著。
姜子灵愣愣地看著他，确定自己应该不认识他。
「对......对不起......」他缓缓开口。「请问你是哪位......？」
※※※※※※
「果然......」男人一瞬间像泄了气般地放开他。
姜子灵看不清他墨镜底下的神情。
「是"封印之轮"。你对自己用了"封印之轮"──对吧？」
姜子灵浑身一震，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退离他。
男人微低著头，缓缓地将脸上的墨镜拿下。
再度抬起脸时，姜子灵清楚地看见他双眸的颜色──
左眼，罪恶的黑色。
右眼，美丽的琥珀色。
「哇啊啊啊啊──」姜子灵终於克制不住地紧抱住头，大叫出声。
男人定定地看著他。
「底里斯特。我的名字是底里斯特。」
※※※※※※
黑猫是不祥的。
少年知道，因为魔法师总是如此教导他。
罪恶的黑色。
强大的邪恶力量──
少年流浪到某个城镇，当地的居民恳求他帮忙。
因为那只黑猫，害死了镇里好多人。
於是少年搬进了那栋黑猫居住的古屋。
遇见了那个，自称是黑猫的男人。
他说他的名字叫作底里斯特。

「我会杀了你的，我不能眼看著你伤害这里的人。」
少年总是这样对他说。
而那只黑猫......不，是那名叫作底里斯特的男人，总是用亲吻结束两人之间的对话。
「要是你有那能耐的话，我会一直等著。」带著笑意的嗓音，彷佛在嘲笑少年的无能。
因为明白自己与男人之间能力的差距，所以少年等待著时机。
一个最有利於他的时机。
直到有一天，男人对他说了。
我爱你。
少年不明白，为什麽男人会爱上他？

男人跟少年作了一个约定。
他们交换了一只眼睛。
那个，被称作"相爱"的证明──
黑色，等於邪恶。
少年的右眼，是深沉得有如子夜般的黑色。

然後他将准备在枕头下、下过咒的匕首，趁男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刺进了男人的胸膛──
少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
究竟是什麽影响了他向来果决的判断？
他不该心软。
他不该对一个会伤害人类的魔物心软！
胸口好闷──额际嗡嗡地作响──
他捂住自己的双眼，听见男人对他下了诅咒──
永生永世......
少年甩开男人，强撑起隐隐作痛的身体，迅速地套上衣服。
离开前，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回想起与男人相处这段日子的回忆──

过了很久、很久，少年一直试著忘记那男人、那黑猫。
但是从体内深处不断涌出的痛楚却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
他忘不了。
尤其是当少年发现，自己的金发在一夕之间转成了黑色，而且将永远停留在少年的阶段──
这就是诅咒。永生永世......
少年捂住胸口，另一只手用白色粉笔，缓缓地在地上画了一个魔法阵。
魔法师说过，这叫作"封印之轮"......
如果能够忘记这种痛楚的话......
少年这麽想著。
※※※※※※
姜子灵倏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安稳地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被封印住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他当然知道是谁搞的鬼。
他知道凭男人的能力并不是办不到。
果然，他才刚自床上坐起身，便看见那男人正优雅地坐在远处的木椅上，支手托著下巴紧盯著他看。
姜子灵没有开口，仔细地打量著这名他以为很多年以前早已经被他杀了的男人。
而同样的，底里斯特也在打量他。
男人几乎没有什麽改变，短发仍是给人狂放的感觉，身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举手投足之间依旧是如同猫一般高雅迷人。
「看够了吗？」底里斯特眯起双眼，终於出声。
姜子灵别开眼。「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两人之间短短的对话，马上让室内的气氛紧绷起来。
「看来你的个性倒是变了不少。」底里斯特轻笑。「以前那个懂得顺从我、常在我身下欢愉地叫出声的少年呢？」他故意用难听的字眼企图更加激怒他。
而且他成功了。
姜子灵马上怒瞪他一眼。「住口──！」
底里斯特难得地闭上嘴，唇角仍上扬著。
「目的......你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姜子灵痛苦地闭上眼，回想起他将匕首刺进他胸膛时，那涌出的鲜血......
难道是他刺得不够深......？所以他没有死......？
「目的？」底里斯特自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他伸出手攫住他的下颚，将俊脸凑近他。
姜子灵嫌恶地急著推开他。
因为他害怕他的眼睛，那双跟他一样，拥有不同颜色的眼睛。
他冷哼一声。「原来你的目的就是我？好呀~~~反正我没有什麽可以给你的，这一条烂命你要的话就拿去吧！」
反正他已经算是一个活死人了，永远都会保持少年的模样。
底里斯特不悦地挑高眉，加重手腕的力道，痛得他几乎要掉泪。
「我想你还不够有自觉，你的所有全部早就都是我一个人的了。」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在他耳畔说著。
姜子灵愣了愣。
他真的不知道，这男人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找他报仇？还是另有其他计画？
底里斯特向他宣示完所有权之後，终於放开他。
他转过身背对著他，突然沉默下来。
姜子灵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
底里斯特永远都记得那个晚上，他拿匕首刺杀他的那一幕，可惜他刺得不够深，没能让他一刀毙命。
所以他活了下来，开始疯狂地寻找他。
他相信自己是恨他的。寻找他的理由只是为了复仇。
但是，另一个让他急切想找到他的原因是──
「你是我的。」
他又再度对姜子灵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