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漾望了眼小太监的背影,正欲离开,却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巨响,结漾猛的转身,就见梨乡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小太监的脸上,白皙的小脸上顿时出现五道狰狞的指痕,苍白的唇边挂着一道血丝,小脑袋低低的垂着。
"魏莩,你到底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梨乡骂指着地上摔了一地的茶水,她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你是不是对我前天处罚你的事情很不满?"
"奴,奴才不敢。"紧紧的咬着下唇,不知所措的蹲下身子清理地上的碎片,不料,梨乡低咒一声,一只脚就这么重重的踩上那双喜瘦的手,"啊啊--唔!"忍不住大叫一声却又马上忍住,苍白着脸看着被踩着的手,茶壶摔坏的碎片刺入手中,有着刺骨的疼痛,鲜血慢慢淌了出来。
"真不知道皇上当初为何留你,一看见你就想起那个人,真让人讨厌。"梨乡抱怨一声,抬起手,眼见一个耳光又要下去,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梨乡暴怒看向不知死活的人,"你!!"
结漾冰冷的目光让梨乡猛的轻颤,那双眼......那双如同恶梦般缠绕了她十年的眼,此刻竟如此清晰,"雅......"
结漾狠狠的甩开她的手,"昭仪娘娘身份何等尊贵,又何必跟个奴才斤斤计较,更何况他也不是故意的,昭仪娘娘这么做是不是有失身分?"说着俯身扶起魏莩,那孩子却仍然怯怯的低着头。
梨乡愤怒的抽了口气,收回视线,"我们走!!"愤怒的拂袖离开。
待人走光了,结漾才低头轻拍魏莩的脑袋,"没事了,不用怕了。"
魏莩慢慢的抬起苍白的脸,眼中朦胧的都是泪水,"主,主子?"
结漾心头一悸,心疼的伸手擦去魏莩的泪水,"傻瓜,你看清楚,我是你的主子么?"
"主......"魏莩双唇颤抖,泪水突然哗啦地落下,"主子,你是主子......"才说着又突然顿住,"可主子已经死了,他丢下魏莩自己走了......"细瘦的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躯,低泣着。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的主子也不希望见你这样子,不是么?"魏莩啊魏莩,要早知道你如此辛苦,当初定先杀了你。还曾记得,这孩子时常说将来要取个漂亮老婆,生个可爱的娃娃,不料现在竟......
魏莩好不容易忍住哭泣,咬了咬牙,"奴才先告退了。"
"......可是你的手。"结漾皱眉看着魏莩还在滴血的手。
"没事......的。"魏莩勉强的抬头露出一抹牵强的笑。
"我看我还是给你包扎的好。"
"不用了。"魏莩急忙退了一步,抬眸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准备离开,谁知才一转身便引来一阵难忍的眩晕,瘦小的身子晃了晃,脚步漂亮的走了几步,便软软倒下......
"魏莩!!"结漾心下一惊,快步上前,一把接住魏莩倒下的身子,手指触碰的肌肤赫然传来滚烫的感觉,"好烫。"低头审视魏莩,苍白的脸上不停的冒出细细的汗珠,呼吸也不稳定,想必是病的不轻。
二话不说,扶起魏莩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3
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魏莩的情况终于转好,见他悠悠转醒,结漾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探了探魏莩的额头,"肚子饿了么?"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稀粥,一手轻轻的扶他坐起,"还有点温。"
魏莩呆呆的看着她,突然见她要喂自己喝粥,急忙伸手要抢过粥碗,不料才这么一动,手上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魏莩脸色一白,额迹冒出点点细汗。
"傻瓜,自己的手受伤了,忘了么?"结漾朝他微微一笑,又让魏莩狠狠吃了一惊,冷冷的盯着她,结漾把一勺粥送到他口边,"怎么了?"轻笑,"好像打从我进宫起,就有不少人在我的脸上做文章呢,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魏莩张了张,没有喝粥,却道,"你...长的很像我的主子......"声音很轻,不过结漾仍然听的很清楚,"但不是完全像,主子是男的,还有主子额头没有朱砂痔......"
"哦,是么?快吃吧,粥要凉了。"
魏莩受伤的双手交握,垂下脑袋,低低的说,"为什么皇上要带你进宫?皇上明明很讨厌主子......还,还亲手......"顿了顿,声音变的有些颤抖,"这不是很奇怪么?"
结漾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粥碗,轻轻摸了摸魏莩的头,却发现魏莩眼中那一直未落的泪水此刻竟落了下来,心中不由得心疼,"你一定很想念你的主子吧?"
魏莩哽咽着,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怎么能不想?主子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莩儿......"
魏莩身子猛的一阵,惊讶的抬头,"你......"
结漾直觉自己口快,忙道,"你的主子是这么叫你的么?"
魏莩轻轻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啊。"
"主子是很好的人,他对谁都很温柔,特别是对卓王爷,也就是现在的皇上,他们总是形影不离的在一起,有时候莩儿真的好嫉妒,可......没想到..."魏莩突然打住,看着结漾,"对,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
"没关系,我很愿意替你分担心事呢。"结漾轻轻的揽过他的肩,"莩儿从小就在宫中么?"其实她是想知道魏莩是何时成了太监。
魏莩在结漾怀里轻轻摇头,"不,莩儿是5岁的时候被送入宫中给太子当书童的..."
"既然如此,太子死了为何莩儿还留在宫里?"
魏莩清澈的眼中又浮现泪水,"因为莩儿不想离开属于太子的地方...因为莩儿想...为太子报仇。"此话一出,结漾顿时倒抽一口气,这个单纯无暇的孩子竟有如此可怕的念头,可......自己何尝不是?
"莩儿为什么告诉我这个,难道不怕我告诉皇上么?"
"不,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你有一张和主子很像的脸,所以莩儿相信你。"魏莩清澈的眸子复杂的看着结漾,"讽刺的是莩儿根本没有弑君的本事。"
"莩儿......"心中顿时产生一个很坏的念头,结漾突然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可......自己等了这么久,不正是为了一个机会么?"莩儿,你真的想替你的主子报仇么?"
"十年来,每日都想。"魏莩抬起眸子,清澈的眸中竟多了几分怨恨。
果然,时间能冲淡记忆,更能改变一个人,当年柔弱乖巧,不懂事世的孩子已变成了足以利用的复仇工具,而十年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此刻不正是复仇的魔女么?
"或许,我可以替莩儿达成愿望。"
"呃?"
结漾轻笑一下,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交于魏莩手中,"这里面放着的是从西域来的剧毒,人只要一服下它便会吐血而死,而且无药可解。"
魏莩手轻轻颤抖,"你,你为什么......"
"我只是帮你而已,若是你不愿意,现在可以把东西还给我。"
"不,我愿意。"魏莩说着把香囊藏入怀里,"......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你不是皇上的戏子么?为什么你......?"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原因的,莩儿。"结漾轻轻的把魏莩的头按在怀里,眼中蒙上淡淡的阴影,如同黑暗中最潮湿的一部分,阴冷的令人心悸。
"莩儿,喝粥了。"低头轻轻的唤着,却发现魏莩竟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掩不住轻笑,小心的把他安稳的放下,轻轻抚摸着他柔顺的秀发,"莩儿,对不起......"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啊,本应该过着无忧无虑青涩生活,而如今却被这么多烦恼所困......更可憎的是,自己竟然连莩儿这么小小的"忠诚"都利用了。
低头在莩儿苍白的脸上落下一个轻吻,那是过去莩儿睡前最喜爱的习惯。
"莩儿......若是知道被我利用,你会恨我么?"
看着莩儿安详的睡容,结漾沉沉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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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的梳洗了一下,便往卓凝的寝宫走去,一进门就瞧见一脸怒火的梨乡正站在慵懒的靠躺在软踏上的卓凝,此刻一见结漾进来,她突然呵呵冷笑起来,双目仿佛要把对方剁碎似的狠狠瞪着结漾的脸。
"下贱的戏子,你来这里做什么??"梨乡仿佛一直发了狂的猫,只差没冲上去用锋利的爪子伤人。
"是朕让结漾过来的,怎么?这还需要你的同意么?"卓凝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梨乡因为怒气而憋的通红的脸,"梨乡,你管的未免太多了。"说着便往结漾走去,被丢在卓凝身后的梨乡则苍白着脸,浑身颤抖的厉害。
卓凝笑看着结漾,"怎么这么慢呢?"
"没什么,只是...昨日我在花园抚琴时看见一名小太监晕倒了,所以把他带回寝宫照顾,今晨他才退烧,因此......"结漾轻瞄了一眼梨乡,"因此耽搁了。"
"嗯,没关系,来了就好。"卓凝伸手揽过结漾的腰,"梨乡,今日就让结漾替你舞一曲,她可是朕的专属戏子哦,舞技了得,朕担保你一定会喜欢。"
梨乡冷眼撇过结漾的脸,"皇上,您这什么意思?"
"朕,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结漾美丽的舞姿而已。"卓凝摊摊手,低头在结漾脸上吻了一下,然后挑衅的抬头看着梨乡,"怎么,你不乐意?"
"哼,我对这下贱戏子的舞不感兴趣。"
卓凝眼神一暗,"梨乡,对于朕,你似忽越来越放肆了,你说结漾下贱?那你呢?妓女的孩子?"
梨乡闻言,浑身一阵,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两个人,"哼,皇上,您带她回宫到底是为了看舞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瞄了一言结漾,竟见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微笑,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梨乡恨恨的握拳,恨不得现在就毁了那张恶心的脸。
"你说什么?"卓凝利眸一瞪。
"说什么?"梨乡冷笑一声,"皇上您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明白梨乡的意思么?您带这戏子回来不就是为了那张脸么?那张原本早该消失......"
啪!!
梨乡气氛的捂着自己被打的红肿的脸,愤怒的看着卓凝,"你......打我??!"
卓凝冷哼一声,拉着结漾就要离开。
"卓凝,你给我站住!"梨乡怒吼,"卓凝,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你的心思我还会不知道?当初为了帮你夺取皇位,我甚至抛弃太子妃的身份替你偷取先皇传位圣旨,还替你对太子下毒,而你......至今除了跟我上床,给我封号之外,什么都没给我,其实我......早就是你心里...根本就是爱那个男人!!!"
"住口!!"卓凝揉着结漾的手猛的手紧。
结漾咬着牙,忍着痛,心中却因为梨乡的话吃惊不已。
她说卓凝其实爱着严雅么?他们可都是男人啊,这怎么可能?可梨乡不像在演戏,卓凝也不是。这场面是不是很可笑呢?
"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说,因为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它就会是永远的秘密,可事实并非如此......你亲手杀了他,却不敢亲手埋葬他,当你选择逃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卓凝你...不过是个懦夫!!"梨乡仿佛要把积怨了十年的怨恨都发泄出来似的哭吼着,疯狂的连眼中都充满了血丝,她哈哈哭笑了声,指向卓凝身边的结漾,"现在......你又带着这个戏子回来,为什么?是因为你实在无法忘记么?带着这个女人回来,弥补你心里的空缺么?卓凝......你是个自私的懦夫!"
卓凝低咒一声,放开结漾,箭步冲向梨乡,一把抓住她的手,"梨乡,你敢教训本王,好大的胆子?!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你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卓凝怒目瞪着梨乡,里面闪过一抹杀气,"现在,我要把你打入冷宫。"
"啊..."梨乡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原本我以为,严雅一死你便会杀了我......因为我是他的女人,可不料你却让我活了下来,还对我宠爱万分,原本我不懂,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你不过是想留下属于严雅的一切......"抬起眸子,泪水不停的掉落,"我以为只要待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有这么一点重视我,可没想到,你......竟带着那个戏子回来,我就知道......自己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哈哈......"
"来人!带走!!!"卓凝愤怒的甩开梨乡苍白的手,"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女人!!"
"卓凝,我恨你......"被两名侍卫架起,梨乡恨恨的看着卓凝,在经过结漾身边时,她疯狂的想要伸手掐对方的脖子,却被卓凝一把挥开,梨乡疯狂的大笑起来,"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梨乡望向卓凝身后的结漾,顿时停止了狂笑,一双眼中露出惊恐,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笑容,那是一抹...复仇胜利的笑。
背着结漾,卓凝紧握的拳头狠狠的打在旁边的墙上,"你不问我么?"
"问什么?"结漾淡淡的答。
"......"问什么?他怎么知道?
"其实皇上没必要把她打入冷宫的,结漾并不介意目睹了这场闹剧。"结漾冷笑着,可背对着她的卓凝看不见。
"她是疯子。"卓凝猛的转身,一双黑眸盯着结漾的脸,"我也是疯子......当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疯了。"伸手轻轻的抚摸结漾额头的红痔,"雅,我明明恨死你,却无法忘记你......为什么?雅......"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的封住那微启的唇
"嗯唔......"这个吻很长,长到结漾几乎断气,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卓凝胸前的衣襟,仿佛要将那里狠狠的撕裂,然后掏出里面的肉快狠狠的咀嚼,"嗯...唔..."刚刚才呼出一口气,下一瞬间,唇瓣却又被用力吻住,呼吸渐渐被吞没在卓凝的口中,突然脖子一紧,感觉被什么狠狠掐住,把所有的呼吸都卡在了喉咙,瞪大的双眸渐渐无力的合上......
要死了么?可惜......没办法把他也一起带走。
感觉怀中人儿渐渐便软,卓凝浑身一阵,慌忙放开了手,离开结漾的唇,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结漾软软的身躯慢慢靠着自己的身子滑到,"雅......"慌乱的伸出手,稳稳抱住滑倒的身子,吻住对方的唇,渡入呼吸,"别死,别死,结漾!!"
"唔......"低吟了声,结漾缓缓的睁开眼,"我......以为会死......"下一刻,身子已被人紧紧拥住。
"你是我的毒,我本该杀了你......"卓凝把头埋入结漾白皙的颈项低低的说。
结漾抬头轻抚他的头,"皇上,我是结漾。"
卓凝轻轻放开她,看着她的脸,笑了,"对,你是结漾,你是我一个人的戏子。"
"嗯。"卓凝,痛苦么?当初你下了所有的筹码得到了皇位,却不知自己竟已失去了心......
无心的人,不该活着,既然如此,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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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洪亮的声音由远而近,人未到声先到,只见一俊美却举止狂野的男子跨门而入,而其身后则跟着一脸为难的上官卫,男子一进门便看见拥抱着的两个人,笑意更浓了,"哈真是抱歉,打扰了皇上的雅兴。"说着便故作退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