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呼吸。
学校的广播台开始运行,主持人煽情的声音念著煽情的诗
我总是沿著那条街的孤独的意志漫步
我的城市
在玻璃的坚冰上滑行
我忽然在想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那一天我决绝的背起行囊,说想看看古老的城市蕴藏怎样的梦
想,如今却还未找到就疲惫了,就剩下一个人,看著被盗走的热情以後的口袋,很空很空。
1999年,所有的表达都陈旧了,让我青色的头皮面对你们,你们可以将它理解成无声的抗议,抑或
是求饶,无论是因为崇敬还是怜悯,这些都不重要了,请不要将我离弃,我背著我的城市,缓慢的找寻可
供停歇的土地,我已经累了,你们还希望持续到什麽时候?
当第一个向我搭讪的人出现在阶梯教室最空旷的一排,青青的头皮已经孕育出一层短短的绒毛,他
问我,能不能坐在你身边?我笑了,牵动终於解冻的脸,他也笑,他们都笑了,恶梦与现实交接在这一刻
,於是我能够睁开眼睛,卸下重重的壳。
我愿意找人陪我分享这一刻的喜悦,宿舍已经空了,我最重要的朋友被我驱逐,另一个人出现,他
笑得宛若晨光,他说,我还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上次你还是没有到达被困在半路,这次我会很小心地握
著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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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在茉莉站下车是正午,阿晨的手像镣铐和我的手扣在一起,古老却朴实房子和人们,宣告那
夜的记忆在这里没有踪影,於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善於欺骗的地方,我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够上当。可是当
我们依旧沿著用墓碑砌成的石阶,依旧路过古老的房屋时後,穿过密密的竹林,来到一个风很大的地方,
原来是西城的屋顶,我能从这里俯视整个城市,我开始相信这个地方有善意的一面。
"从这里看下去,一切都是很简单的,你来西城,这里对你而言很陌生,可是西城就是这个样子,
是时候适应了。"阿晨对我说,淡然的陌生,我看著他的眼睛,看到一种悲哀和古怪像烟斗的烟在那里弥
漫。
"你知不知道他在很远的地方看著你?你知不知道为什麽你能那麽快得到接纳?"阿晨说道,我忽
然感到幽灵拍著我的肩膀对我说:你还在梦中,我机械的摇头
"他为你解释一切,向那些讨论你的人解释一切。"阿晨说出了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我拼命的
摇头,为什麽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就让我当作不知道,为什麽一定要对我强调事实!?"
我说不出话来,惊愕的看著他微皱的眉毛,看著他环著手,事不关己的姿态,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
好久,他忽然说
"为什麽你那麽久都没有长进呢?只会伤害别人。"说完,他用手去碰触我的头皮,"剃去的头发
能够重新长回来,可是长出来的已经不是以前的头发了。"他这麽说著,冰凉的话就像他的手一样。
我抬起头看他暧昧不清的笑容和怜悯的眼神,我忽然觉得他似乎知道一切,只是不愿告诉我,是一
个保持从容的旁观者。他好像在说:安游你很笨,很笨的安游。
我向後退了两步,我不确定他在帮助我还是伤害我,可是他向前走两步,长长的手臂弯成的弧度像
一双翅膀,他紧紧地裹著我,强壮而有力。我忽然开始战抖,强装的坚强和无谓顷刻粉碎,我摊在他的怀
里,他紧紧地环著我在我耳边低喃,温热的鼻息吹在我的耳际,他说:你不适合被爱,你也不会爱别人。
"
於是我终於倒在自己的残垣废垒里,觉得自己的胸膛甚至无力正常的呼吸,我问自己,到底谁有罪
?
我後来几乎是被他拖著离开,我的腿和我的意志拒绝运行,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扣著我的,除此以外
,就是编写进黄昏的斜阳,殷红的颜色有种毁灭的力量,我忽然哼起一首歌,音符零乱且残破,是什麽歌
已经不重要了,我不过是为防止自己失声大喊,为了掩盖理智粉碎的声音。
黄昏了,我没能够在黄昏前回家。
疯子10(告诉安游,我爱他)
──西城的美丽吸引你来这里,
──西城大学让我有缘遇到你,
──缘河让我有机会吻你
当我乘唯一一路终点和起点都为茉莉站的18路公车在校门口下车,我看到了那棵巨大的榕树,於是我想到萧亦那天说的话,我忽然相信内疚,开始接受内疚。原来我不止一次迁怒於他,他爱我并尊重我,我却伤害他,任意妄为。此时此刻,我忽然很想他,除了他对我的好以外,我还想他的声音,和痛苦的表情,我想到他身边站著美丽的夏曦,我想到他在远远的地方看著我,想象我的卑鄙,我觉得窒息。我从一开始就是自私的,如今为了自己好过点,我又开始自私的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回到宿舍以後我就像小的时候一样拿出一叠白纸,我用黑色的圆珠笔让我的歉意和混乱的思路化作最潦草的字迹,划著重重的黑口子。从小,我就喜欢以这种方式来泄怒,我会莫名兴奋的看著白纸上宛若宣誓一般突兀而神经质的线条。
除了这些,我还会做梦,梦见自己在榕树下坦然地向他道歉,看他笑著原谅我。可是梦醒以後我除了榕树叶子的颜色,什麽也不记得,我到底在梦中说了什麽话,那麽轻易挽回他的心,我就像孩子期待礼物一样,迫切希望知道。
後来我知道了,我是在看了一个故事後得到启发,我在床头放了一叠白纸,我等待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纪录梦中的话。於是在最荒唐的早晨,我像平日一样查看自己写的东西,在最荒唐的早晨,我是唯一一个笑得最荒唐的人,我写了什麽,我居然写:萧亦,我把头发都剃了,你为什麽还是不原谅我?我怪笑著,你这个可怜的丑八怪,连梦中也不忘骗人,不忘为自己辩解。
我把这张白纸,撕成一条条,任其飘游,只是有一张,飘到他那张空荡荡的书桌上,卡在抽屉的夹缝里。於是我找到借口,走向他的座位,我抚摸他的桌子,後来在上面摸到我的名字。一个潇洒的游字,深深的刻在桌子中央,上面有著笔描的痕迹,显得那麽精神,就像昨天,他还为它上了蓝墨的彩装。我想到他无意识的一下下描著我的名字,带著浓稠的感情。我心颤了,这是有益留给我的吗?我可怜的笨男孩。
原来那一年,他把他的爱情抛向空中,我是唯一的目击者,可是爱情没有落地,没有落在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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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4月6日,阿晨来看我,他说我的精神状态奇差,责备我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我一天到晚在想什麽,我知道我总是在做白日梦,我清醒的知道我醒著,大家在我面前晃动。可是无数的狂想总是浮在我的脑海,关於疯子,爱情,和美丽的女孩。阿晨笑我:你以为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同请你吗?我摇头,我从没这麽想过,他的话刺伤我,可是,我不想辩解。阿晨站在我身边,好久,他忽然蹲下来,就像在开学那场游戏的情景一样面对著我,一样的那双乌黑的眼睛,眼神一样的坚定,抓著我肩膀的手也逐渐用力,他放软语气,他说:即使你连照顾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可是小游,没人再怪你了,我们都爱你。
──没人再怪你,我们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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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一个人,他脸色惨白,忧郁的眼睛像镶在冰上的枯萎的花,他没有头发,凸凸的头骨支在细细的脖子上,像成熟的果子,随时会堕地。那不就是我吗?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很心疼。
4月16日下午,我忽然想出来走走,走啊走,走到一个没有人记得我的地方。
当阿晨推著一辆自行车到我宿舍楼下唤我下去时,我刚好下楼,刚好走到他面前。
单车是他的,他说要借给我。
於是那天,我一个人和一辆单车在西城最古老的街道和巷子滑行,汽车进不来的地方,繁华进不来的地方,我故意咯咯的笑著,孩子们追著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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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7日,我收到家里的来信,母亲说有个男人向她求婚,男人答应对我们好,她让我五一节回家,参加他们的婚礼,事情来得很忽然,我甚至从来没有听过她提过这件事,简短的信让我觉得很寥落,我总是觉得,父亲和母亲是相爱的,我无时无刻的渴望,哪一天,我的爸爸回家,拥抱他坚强的妻子,拥抱他的孩子。原来我比母亲更会幻想。
5月1日,因为机票钱很贵,我打算坐火车回家。火车站的人很多,天空忽然变得很重,我被人群挤压。行李包还是那只旧的,这次里面没放多少东西,我却把花伞给放进去了,不知道为什麽,我只有把它带在身边才有安全感,毕竟,西城是喜欢下雨的城市。可是"哢"的一声,有人的硬皮箱撞上我的旅行袋,"哢"的一声,让我心慌。
挤上火车以後,我有点悲伤的打开我的旅行袋,我和我的花伞受伤了。
离出发还有5分锺,车窗紧紧地闭著,窗外是熙攘的人群,透过手里凋零的花伞,远远的,我惊讶的看到我的笨男孩,他很英勇的推开人群,向这边跑来。我什麽也没想,我拉开车窗,我想见他,和他说话。
他就站在我跟前,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他,他握住了,他笑了,笑得像在梦中的榕树下。他说:不要再怪我了好吗?我等你回来,给你买把新伞。
我什麽也没说,只是使劲的点头,贪婪的注视著他的脸。
火车鸣笛,他很迅速的踮起脚尖,狠狠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治安管理过来赶人,他向後走去。
火车开了,在轰隆轰隆的声音中,我的耳朵拽紧他的声音,他说:
告诉安游,我爱他。
就是这个5月1日,天空忽然变轻了,和我光秃秃的脑袋,一样。
疯子11(小羊乖乖,把门开开)
下了火车,我就看到我的妈妈,我在很远的地方就认出她来,因为她穿了一条纯白的连衣裙背光站在日落的角度。那是条没有滚边的直立式连衣裙,上面缀满殷红的圆点,是属於80年代的浪漫,她曾穿著这身衣服参加她的第一次约会。
我沿著夕阳落山的方向走到她跟前,她轻轻的拉著我的手,她说:我带你回家。那一瞬间,我竟觉得自己是迷路很久的小孩,兜兜转转,幸好还是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回到卉庄的那一天,我没有见到要娶母亲的男人。我只是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男人姓郑,是她工作的那间布匹厂的老板,他有个和前妻生的儿子,22岁,大我两岁,叫郑云魏,在祁城读书。我问母亲爱不爱他,她说爱,比爱爸爸还要爱?母亲使劲的点头 ,问我反不反对,我摇摇头,其实只要他们相爱,他对她好,我是不会反对这门婚事的。
第二天,我和母亲被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喇叭声赶出屋外,男人站在他那架黑亮的轿车旁,一脸急躁。
母亲很慌张的把我拽到他跟前,还拍了拍我的腰,我知道了,眼前这个财大气粗,眼神轻蔑的人就是我未来的家人,顿时,我觉得很气愤,还有失望。
"郑先生你好。"我微笑著,非常有礼貌的向他问好。
他斜看了我一眼,从鼻子中发出闷闷的哼声,算是向我打招呼。然後很大方的搂著我母亲的腰,走进了驾驶座。那天他们打算去视察设宴的酒家,我最後还是没有上车,即使母亲无数次回头递给我慈爱的眼神,即使我站在狭窄的弄巷中,我却难难以抵制产生了透明感,我是真的觉得,属於我的某些东西正被抽离。
那天晚上我等了很久,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我只好自己吃饭,自己睡觉。我回到我的房间,可是我怎麽也睡不著,天气有些闷热,我忽然怀念西城会下雨。脱光了上半身的衣服,我启动了古老的风扇,我看著因潮湿而霉烂的墙纸像干瘪的叶子蜷缩在角落,心里却想著第二天怎麽套那个男人欢心,毕竟我们将会成为弱势的一方,我们注定要融入他们,即使以任何方式。风扇嗡嗡翁的响著,我睡著了,在这熟悉的声音中。
当天晚上,我第一次醒来,是被一声巨响吵醒,我听到母亲在大厅里小声地絮语,男人粗声的骂道:"他在又怎麽样!?假使真的吵醒他!我还正好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我半支起身,很紧张的听著外面的声音,母亲小声地恳求:"郑合,你别这样,我会好好说说他的,你别这样!"
猛地!我的门被很粗鲁的踢开,啪的!撞碎墙上的白石灰,男人红著眼睛站在门口,我知道他喝醉了。他大步走到我跟前,捏著我的下巴大声的喝道:"就是这张脸!跟那个人一个样!连那种目中无人的气焰!也是一个样!"我顿时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我爸爸。我看著男人有些衰老的脸,觉得这句话很熟悉,顿时我想起一个人!他就是隔壁的郑叔叔,爱著我的妈妈许多年,他以前最爱在别人面前讽刺我的爸爸,几年前忽然不在,现在又回来了。我斜眼看著站在身後不知所措的母亲,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忽然觉得有点放心,即使这个人那麽暴躁,即使这个人恨我和我的爸爸,可是我知道他很爱我的妈妈,我知道他会对她好,会好好爱她。
男人看我没有反应,狠狠地放下捏得我生痛的手,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等著!你等著!你既然进了我郑家,我就要你改姓郑,要你唤我爸!"我猛然想到这一点,猛然的觉醒,跟随我20年的姓氏,还有我纪念那个人的权利,是最终被抽离的东西,对於我的爸爸,我对他已经没什麽记忆了,可能是因为血缘,我觉得我依然很爱很爱他,他是我的爸爸!
"爸......"我轻声唤道,男人惊讶的瞪著眼睛,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这个字居然那麽简单的赋予了别人。
"爸爸。"我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从牙齿间,毫不吃力的吐出这两个字。
男人甩开门,走了。母亲很紧张的跑了进来,摸著我的脸,喃喃的唤著我以前的名字,唤著:"游游,游游,没事了,妈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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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而我第二次醒来,是被邻居家的狗吵醒,那只狗疯狂的大吼著,它以前从来不会叫得那麽凶。我睁开眼睛,从窗户里射近一片静谐的黄光,投在身後的花墙之上,就像旧照片里的色调。四周除了狗吠和我心跳的声音以外,什麽也没有,床头的闹锺没有嘀嘀嘀的响,窗外的树枝和风剧烈的摩擦,居然也是无声的。我忽然想起这天是母亲结婚的婚宴,可是周围为什麽那麽寂静?这是,门外传来沈沈的脚步声,声音向我房间的门移动。旧木板地发出咯叽咯叽的声音,脚步声非常的有节奏,我认不出是谁的,声音每轧在地上一下,我的心就紧紧地揪一下,我很害怕,我使劲的拽著被子,全身开始发起抖来,我的潜意识似乎在告诉我,他知道外头是什麽东西,它告诉我,那样东西我很害怕!
脚步声在我的门前嘎然而止。此时此刻,我的脉搏正猛烈的撞击著我的胸膛,我大张著嘴,我大吼著,可是,什麽声音也没有,我的声音还没接触空气,就无故蒸发了。
!!!有人懒懒的敲著我的房门,很有节奏的三声。
"游游?"外面的人柔声问道。
"妈妈!?"我忽然想到,只有妈妈才会这样叫我,叫我游游,即使我已经长大了,即使我已经有一个正经八百的名字──施安游。我松了一口气,怪自己多心。怪自己胡思乱想。
"嘿嘿嘿~嘿嘿嘿。"我打开门的霎那,门外的声音忽然变成尖利的笑声,那是哨子一样的声音!我!时僵在地上,连逃跑的反应也忘却了,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妈妈,不是妈妈啊。"门外的人狂妄的叫著,门被很轻易的推开。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只有著尖利的爪子的人手,那只手是白色的,它得指甲狠狠地钩著木门,抠出深深地抓印,然後出现的是白白的脚,它悄悄的探进门缝。待那骇人的身影完完全全出现在我眼前,我惊讶的发现是一只把四肢都漆白的人,不!他戴著狼的头,它赫然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体把门口死死的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