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神————bluevelvet[第一&二部]

听到巫师这麽说，拜蒙挺气肚子，鼓起腮帮，颇有些洋洋得意。
"巫师啊，还是你了解我，说真的，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嗯，嗯，"泽利基达应了两声。脸上笑的很温暖，很灿烂，甚至有些灿烂过头了，让人不禁怀疑他这笑容是装出来的。
"你说的是，我们两个人是维护塔代奥传统的真正力量。首领应该早就看到这一点，他怎麽会选中塔拉做继承人呢？"
泽利基达慢慢地说，同时观察著拜蒙的表情，他知道这句话对拜蒙是最大的打击，果然，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人一下子呼哧呼哧生起气来，眼睛和嘴巴一起瞪大了。他绞著手指，恶狠狠地说：
"让他等著，我一定会想办法，想办法......"
夏季里最热的二十几天，塔代奥人按传统要尽量减少劳动，这即是因为天气热，也是因为此时是对奥纳进行长时间祭祀的日子。
"我真想到山上去凉快凉快。"
塔拉一边抹著满脸的汗，一边对祖比亚发牢骚。汗水聚集在他脸上，汇成了一条条亮晶晶的溪流。
"现在可不行，祭祀照说还没结束呢。"
"喂，祭祀没结束，我可要给晒死了。"鲁皮安从他们身後探出头来，同时使劲用蒲草叶子扇风，但连扇来的风都是火热的，他啐了一口，把叶子扔了。
"忍一忍吧，你去年不还是一样过来了。"祖比亚说。
"去年我是奴隶，什麽都得忍著点。可今年不一样，我是自由人了。"
塔拉回头看著他，笑了起来，"我倒忘了，你已经不再是奴隶了，虽然这是我的决定，大家也都同意了，但是过了这麽久，我自己已经忘了。难得你还记得啊。"
"哦哦，我们卡伽德瓦人可不那麽忘恩负义。不过，你提醒我是想让我记挂著你的恩惠让我安静吧。这是两件不同的事。即使是去年，我照样去深山里了。我爱去哪就去哪，我又不是塔代奥人。"
鲁皮安站起来就走。
"回来！"塔拉喊道。
"喂！我不再是你的奴隶啦！"他回头说。
"我知道，我是说，要去就组织大家一起去。"
"塔拉！"祖比亚喊。在那个人变得疯狂的时候，他有必要让他冷静，就像是水能让火焰熄灭一样，但这次似乎水太少了，不足以浇灭燃烧的大火。
"听我说！"塔拉来了精神。他性格中渴望冒险的部分又被点燃了，"我组织大家去可不是单纯为了乘凉。天气太热，很多的动物都迁徙到山区，或是进入了长眠，我的食物来源不够了。打猎，怎麽样？"
"好极了！我们去山区狩猎！"鲁皮安这下高兴了，仰著头，瞪著眼，轻快地挥动著胳膊。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响应塔拉号召的大概有六、七十人，大部分是年轻人，他们第二天一早趁著乌露还未升起便上路了。
部落的其它人自然都知道这件事，只不过大家都没有直接表示反对，有些人只在背地里骂两句算了，有些人 等著年轻人回来之後再教训他们，有的则计划用这件事来削弱塔拉的力量。
山区的景致让人们很高兴，他们到傍晚才返回。远远的在山坡上，就能看到村子里东一簇、西一簇开始燃起来的火光，年轻人们高兴地期待著大量猎物会使他们受到部落的人们热情的欢迎。接近村子的时候，可以看到不少人已经向他们走来，於是年轻人们更加兴奋，一个个加快脚步，等著妻子、父母、或孩子来拥抱。
两群人接近了。从山上走来的这一群人数少，但是却充满欢声笑语，青春荡漾的笑脸上铺满了美好的期待；站在村口的那群人为数众多，却阴暗而死气沈沈，拜蒙站在最前面，身边是大巫师。
"你们好啊！"塔拉喊起来，"我们带回来很多好东西呢！山上的动物可多啦！我们捉了很多的野羊，兔子......唉，你们怎麽了......"
他喜悦的呼喊没有给等候的人群带来一丁点的微笑，相反地，那些人的脸上浮现了轻蔑和厌恶的神情。年轻人的兴奋仿佛是撞在了石壁上。
"塔拉，站到中间来！"为首的拜蒙严肃地说。
站到中间去，不是受到赞扬，就是受到惩罚。当然了，今天他带领人们做的事应该受到赞扬。他高高兴兴地站了进去，但塔拉也并没有被骄傲冲昏了头。如果说这话的是父亲，他会很高兴，但是拜蒙，那意味著接下来的可不一定是好事。不过无所谓，他现在什麽都不怕。他坚信自己做的对。
"塔拉，你知错吗？！"
不可能吧，他再找茬，也不可能说我做错了啊。他们不明白！是他们错了！
"因为他轻举妄动，不负责任，"泽利基达开口了，"他违反了塔代奥的尊严和传统......"
等一等，他违反了？他怎麽违反了？
"......塔拉，总有一天，你会懂得，不负责任是要受罚的。生命是未知的，也是不可知的，我们所需要的就是活著，尽一切力量活下去。"
"不负责任？"在听了一通责骂後，塔拉开始反驳了，"还有谁比带领大家寻找更美好生活的人更负责任的？我们一直像动物一样生活，可是这不够，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东西。你们难道不想过更有意义的生活吗？"
很多人是冷酷无情的。
他们冷冰冰地望著他，只有少数几个人脸上呈现出一些不同的东西。
为什麽这些人就是不愿意理解新的东西呢？为什麽他们就不明白，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愿望要比因循过去的人们的足迹更重要呢？
塔拉用力攥著拳头，手臂上的血管鼓起，像一根根藤条，青筋暴起的眼睑下面，眼睛炯炯地发著光。
"拜蒙，大巫师。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孤立我吗？不，我一点也不感到孤单，我为你们感到痛心，因为你们不肯睁开眼睛看看，不愿相信有更好的生活在等待你们，你们就像是不愿飞翔的鸟和不愿游泳的鱼，永远也不会知道天空和大海有多大。"
"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拜蒙在自己的房屋里冲著大巫师大喊大叫。
"那个小崽子居然骂我！我恨不得勒死他！他在骂我们！"
泽利基达鄙夷地看著他，说："你这麽生气也丝毫不起作用啊，安静点吧。"
"你倒是挺沈得住气啊，难道你有什麽办法吗？我们已经无法拦住他了。他修了水渠，拦了河道，破坏了祭祀的规矩，接下来就该废除所有老传统，最後就是要驱逐我们，独占整个部落！"
"别急。我先问你：首领还能支持多久？"
"照现在这样子，能撑上一年就不错啦。"
"这就意味著至多一年，塔拉就将成为新的首领，到了那天，你还能在塔代奥过下去吗？"
"我一定会阻止他！唉，可是普多突然失踪了，不然还可以让他刺杀塔拉。"
"你绝不可以这麽干！"大巫师用宏亮庄严的声音说，这声音吓了拜蒙一跳。"这个方法已经使用过一次，而且已经失败了，不应该再用第二次，不然，你自己将把你和我的计划暴露给所有人。普多死了，就让他死了吧，总比让别人知道的好。我们应该用更有力的力量。那个卡伽德瓦逃亡者确实很有用，既然如此，你如果在本部落得不到支持，为什麽不去别处寻找呢？你也知道......"
"我知道！"拜蒙打断他，"我们为麦锡瓦能夺取卡伽德瓦的首领宝座出了一份力，他们应该答应我们的要求，但是如果把卡伽德瓦人引来，说不定会发生战争。"
"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会发生战争，"大巫师说，"不过，它将会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你想想，有什麽能比击退卡伽德瓦人的进攻更能赢得人们的爱戴的呢？"
泽利基达盯著拜蒙的眼睛，但是後者把目光偏开了，小声说："你难道是想让我......？"
大巫师点点头。
"我们跟麦锡瓦合作，让他派人进攻塔代奥。塔拉必然会去应战，以他的力量，战胜麦锡瓦和他的儿子督瓦是几乎不可能的，当他失败的时候，你一定要冲上去，打败敌人。当然喽，我们事先商定，只要你进攻，他们就撤退。於是你将成为拯救部落的英雄，你可以要求玛霍玛将你定为继承人，而不是那个战斗的失败者。"
"啊......可以仍是要发生战争啊，残酷的战争......"
"你害怕了？！"
"如果、如果，"拜蒙急促地说："如果弄假成真，卡伽德瓦人真的攻打我们，该怎麽办？"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们和麦锡瓦之间是合作，他们帮你夺取继承人的位子，而我们呢，可以给他们一些好处。你也知道，麦锡瓦手里的硬铁矛尖，都是我们给的。"
"可是如果他们不满足於只是些矛尖呢？如果他们想要......"拜蒙说到这里，浑身哆嗦了一下，就像发高烧的人一样。
"神火。我说的对吗？"
"......那个、那个是绝对不能给他们的啊。"
"你放心，神火是维系塔代奥存亡的圣物。我以火焰神的名义发誓。"泽利基达笑了笑。
但是他的话似乎并不能让拜蒙安心,"......战争......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争了......"
的确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争了，很多年轻的塔代奥人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战争，但是能掌握它的人，能让看似混乱无情的战争受到控制的人，不是更有力吗？大巫师看著因害怕而颤抖的拜蒙，心里升起一种渴望──人们害怕战争，而他却要驾驭它。
"那又怎麽样。我们不是都经过战争吗？我们需要战争，只有它才能使不顺从的人化为灰烬，只有它能用鲜血熄灭反叛的火！"
"可能成功吗？"拜蒙的问话更像是一个叹息。
"你这话毫无意义，天下没有什麽事是不可能实现的。"
时间已是深夜，塔代奥村里各处燃起了劈啪的篝火。在旱季生长的蓝色花朵被红色火焰映成紫色，在茎杆上下来，睡意朦胧地轻轻摇晃著。小昆虫们还在不停地飞舞，发出荧荧的光，就像一颗颗小星星，它们飞进火里，焚化了。
十
米多已经在树丛里趴了一天了。为了能够捕猎到斑豹，他一动不动地守候在陷阱旁边，任由奥纳灼热的光芒暴晒自己的皮肤。好几次，斑豹闻到陷阱里羚羊的气味跑过来，可是一到被树叶覆盖的陷阱边上，就停了下来，仿佛它的小脑袋里有人在提醒似的。
口渴。他拿起豚鼠皮的水袋喝了几口，润润喉咙，接著又趴下来，眼睛盯著陷阱。汗水冒了出来，头发全都粘在额头上。
夜幕很快降临了。
米多不知道是不是该回去，毕竟夜晚狩猎很危险，但是，要想捕到猎物，夜晚要比白天好。他望著黑乎乎的树丛，强迫自己保持警觉。尽管要忍受这些痛苦，如果能得到一张斑豹皮，还是值得的；特别是，如果葳喜欢斑豹皮的话。
他想起了部落里最漂亮的女郎。
作为一个崇拜者，他和其它人一样，很少能引起葳的注意。她的目光总是追随著塔拉。一想到这，米多觉得很难过。
天上的星群在慢慢转动，一团模糊的星云从天边升起，慢慢浮到天顶。他不明白，为什麽巫师和老人们总是说脚下的地面在转动。看那天空，旋转的不正是他们吗？他久久望著远方的星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脚下的绳索突然绷紧了。
有猎物踩到陷阱上！
米多低下头，刚想拉紧绳子，突然发现从陷阱里爬出一个黑影。他顿时头皮发麻──能从里面爬上来的，该是多麽大的斑豹啊！他一个人对付的了吗？米多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放弃这次捕猎。
但是斑豹却显出了人形，并且大声说著："该死的塔代奥人的陷阱！"
蹲伏在树丛後的米多松开了绳索。那个人的声音他并不熟悉。
另一个黑影出现了，帮助第一个人送开缠在身上的绳子，一边说："嘿嘿，这个陷阱跟我们卡伽德瓦人的陷阱相比还真是幼稚啊。"
"可不是，居然让我轻轻一跳就跳出来了。"
"喂，你说，这附近会不会有塔代奥人？"
"不会不会，这麽黑，他们早该守著火堆睡觉去啦！一帮胆小鬼！"
说到这，两个人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後向著树丛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米多直起身子，悄悄跟上他们。阵阵惶恐的波涛在他的脑袋里翻滚──卡伽德瓦人怎麽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为什麽来？他想要探知个究竟。
经过几个小山梁，在一座靠近海岸的峭壁後面，出现了隐隐的火光。两个卡伽德瓦人继续前行。一片营地出现了。米多沿著碎石组成的屏障渐渐靠近了营地。
那些在远处看著像星星一般的火光，现在变成了一堆堆熊熊燃烧的大火堆，近旁散布著三三两两的人群，他们有的聚在一起说话，有的在做饭，有的躺在地上，似乎是在睡觉。米多大概数了数，有五、六百人，没有看见妇女、老人或儿童，这些人全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个个都长著一身隆起的肌肉。
就在米多藏身的岩石附近，有四个卡伽德瓦人在吃从海里捉到的鱼，大概是一直生活在草原上吧，他们对於用炭火烤熟的鱼评价并不高。
"什麽怪味。"
"是啊，腥气太大，就算是火烤了，还是不好吃。"
"还是草原羚羊的肉最美味啦。"
"唉，也许我们以後就要以这个东西为生了。"这个人把手里的鱼顺手扔到了火里，发出吱吱拉拉的灼烤声。
"卓德要进攻塔代奥部落是真的麽？"
"喂，我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你还以为这是假的啊。"
"哦，哦。也许我们也像以前一样，抢了东西就走......"
"不可能！"一个人插话说，"这次我们是要占领塔代奥部落，一直住在这。"
"这儿有什麽好的！"
"听说会有充足的水源，而且，气候也要暖和得多......"
他们仍在继续讨论，但是米多却已无心再听下去。他只觉得一个响雷炸在头上，膝盖发软；牙齿不停地打站，他不得不用手捂住下巴，害怕自己会弄出丁点声音。他蹑手蹑脚，从营地里溜出来，在感觉已经不可能有人发现自己的时候，他跳起来，挥开胳膊，向高扎河口跑去。夜色里什麽也看不见，身旁的树木变得模糊，飞快地掠过。他不时摔倒，又爬起来继续狂奔。
塔代奥，塔代奥！他心里喊著，瞪大眼睛想看到一丝熟悉的火光。就在他惊恐地想著自己是不是跑错了方向的时候，他听到了高扎河潺潺的水声，看到了岸边星星点点的篝火。
米多冲进村子，用干渴的嗓子叫喊著："卡伽德瓦人来了！我们要遭难了！卡伽德瓦人来了！"
几个被从睡梦中吵醒的人从棚屋里探出头来，惺忪的眼睛显然表明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他在喊什麽？"
人们互相询问。
而米多没时间回答他们的问题，径直跑到了首领玛霍玛的大棚屋外面。而这时玛霍玛也已经在蓿鲁丽的搀扶下从里面走了出来。
"首领！首领！不好了！我们完了！"
米多扑到玛霍玛脚下，抓住他的腿，说："卡伽德瓦人要进攻了！您快想想办法吧！我们去迎击他们，不然塔代奥部落就毁了！快啊，快啊！"
"冷静，米多，你说什麽？卡伽德瓦人来了？我们并没有看见他们啊，如果照你所说是要进攻我们，他们一定有很多人，我们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蓿鲁丽首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