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神————bluevelvet[第一&二部]

作者:bluevelvet[第一&二部]  录入:12-23

祖比亚一下子站起来,对孩子们说:
"好啦。仪式结束了,回家吧。"
轰地一声,小孩子叫嚷著散开,向村庄跑去。
祖比亚向海边走去。
他曾经请求大巫师让自己来照例塔拉。因为仪式结束後是可以见未成年的男孩的,所以泽利基达同意了。
祖比亚到达海滩上时,水已经没到了高台脚下,满地的素馨花瓣被卷进了海中。他在看到巨石和上面的图案时,不禁哆嗦了一下。作为见习巫师的他知道那图案的意思:
火焰神的祭品。
迎面走来了大巫师。祖比亚把双手贴到额头上行礼。
"我没叫你,你怎麽来了?"泽利基达说。
"我......"
祖比亚觉得手心里渗出了汗水。如果大巫师认为他的行为破坏了禁忌,他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你是担心塔拉吧?"
"......是。"
"看来你还不是真正的巫师。如果今天的仪式由你主持,你能完成吗?"
祖比亚摇摇头。
是的。他不能。他无法眼睁睁看著塔拉受苦,他甚至愿意替他忍受。
泽利基达冷笑了一声。
"去吧。塔拉需要你照顾。不过你记住,他是首领的儿子。"
"是。"
巫师们走了。祖比亚放开大步,在沙滩上跑了起来。他迈过细软的沙粒,趟过浅浅的水沟,冲进了棚屋。
"......塔拉......"
祖比亚愣住了。他面前的人和两天前见到的塔拉有多大的区别啊。
那时的塔拉身材颀长健美,皮肤蜂蜜般润泽,总是带著一副快乐的充溢著表情的面孔。
而现在睡在他面前的人却了无生气,呼吸一丝丝的。赤裸的身体上沾满蜜、精液、棕油的混合物。湿湿的头发胡乱地披散在脸上。手臂和大腿上还有淤伤,大概是挣扎时造成的。
祖比亚紧紧攥著拳头,咬著嘴唇。有一团火在他心里燃烧。
只因为比塔拉小三岁,他的所有希望都完了。那个可以进入塔拉的身体,让他痛苦哽咽的人,他永远也做不成。
祖比亚蹲下身,拨开塔拉脸上的头发,吻他额头上蓝色的刺青,然後沿著椋鸟的嘴尖,吻他的鼻子和嘴唇。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祖比亚叹了口气。他希望塔拉能知道他的关切,但万一塔拉不喜欢这样呢?万一他把这事告诉了其他人呢?
於是他站起来,焦虑地绕著棚屋中狭小的空地走了几圈。然後似乎是平静下来,他用陶碗盛满清水,开始给塔拉清洗身体。
光洁的皮肤在他手掌抚摸过的地方又重新露出来。先是脸,然後是强健却仍不失稚嫩的胸膛,接下来是腰腹。
当祖比亚的手指碰到塔拉的阴茎时,手却像是摸到了火。他吃了一惊,立刻看向塔拉的脸──他还在沈睡著。但为什麽会这样?
突然间,他明白了,变热的不是塔拉,而是他自己的身体在燃烧,是他滚烫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著深眠中的人的阴茎和大腿。
天人在上!
祖比亚冲出棚屋,站到齐腰深的海水里,捂著火热的脸庞。
天人在上!
他差点触及到部落最可怕的禁忌和最重的诅咒!
他弯下身,清凉的海水涤荡著身体,带走了火的温度,却带不走他心中的悲咽。为什麽啊,为什麽塔拉的姐妹们,部落的女孩子们都可以亲吻他,拥抱他,可以对他诉说爱意,唯独自己不行呢?
为什麽火焰之神能看透她们的情感,唯独看不到他的呢?
祖比亚直起身体,水珠顺著脸颊和头发跌落到海面,被奥纳的光辉映得就像是一滴滴闪著光的血。大海缓缓起伏,厚厚的泡沫在巨浪间摇荡。阳光下座座浪峰闪著银蓝色的光,道道波谷暗涌血色。
他身上的、心上的血珠悉数被海水吞没,无影无踪。

祖比亚坐在沙滩上,一言不发,向远处眺望。
从乌露还未升起时他便坐在那儿,现在蓝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一群椋鸟在天空盘旋,有时振翅高飞,有时滑翔而下,忽然,又像一张深蓝色的网一样把渐渐明亮的天空遮蔽,随即它们又消失在远处朦胧的群山或海岛之後,只留下一片空寂。
他看著这景象,心中惟有一种惆怅。
昨晚他几乎没有睡过,海风很冷,他躺在棚屋里,就在塔拉身边。透过吊起的门帘,可以看到一片深不可测的天空,似乎不小心动一动就会掉进这片蓝色中,与星星擦身而过,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像落入水中的石头一般无声无息地坠落。他躺了好久,不敢翻身,生怕碰到黑夜中伸手可及的美丽身躯,但他和他之间却仿佛有一道无论如何也无法填补的沟壑。
整整一夜,祖比亚想象著,回忆著:他刚出生不久,便在与卡伽德瓦部落的战争中失去了双亲,是塔拉的母亲苔收养了他,从此他们就像亲兄弟般长大。十年後,苔在生产时死去,他又被泽利基达收养,并跟他学习巫师的课程。昨天,塔拉二十岁了,即将有自己的房屋、妻子和儿女,而他这个亲密无间的朋友也做到了头。
他这样想著,沈浸在悲伤的景象里,一时间竟觉得生活毫无意义,被难以抑制,令人窒息的忧愁占据了心头。
如果这天早晨有塔代奥部落的人到高扎河口拣拾被海潮冲上岸来的小鱼,也许可以发现一个少年正坐在海滩上哭泣。他们便会想这孩子也许是冷了或是饿了,却没一个猜得出他真正的心事。
"祖比亚,你在吗?"
棚屋里传出轻轻的声音。
"哦!是的......我在!"
被唤到的少年一骨碌跳起来,用手抹著脸上的泪珠,然後掀开门帘。
里面,塔拉已经醒了。他正尝试著撑起身体,祖比亚立刻赶过去,扶起他,靠著墙坐下。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就想到肯定是你。"
塔拉的声音很轻松,却让祖比亚红了脸。他想到塔拉也许听见了哭声,觉得很难为情。同时他也高兴,因为塔拉还是像以前一般亲切,证明他刚刚的臆想不过是些靠不住的空穴来风。
祖比亚转过身,想掩饰他的表情,正看见他脚前放著盛食物的罐子。
"你饿吗?"他问。
"当然,我都快饿死啦。"
於是祖比亚递给他一个盘子,里面放著面饼、烤熟的羚羊肋条和水果。他也给自己弄了这麽一盘,坐到塔拉对面。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在吃掉这些食物,并喝掉了等量的水之後,塔拉摸摸肚皮,说:
"好啊,我吃饱了,觉得又有力气了。"
他侧过身,想扒开墙缝看看外面,却忘记了昨天身体上受的伤。这一动引起突然又剧烈的痛苦,塔拉咧著嘴低吼著,倒在地上。
"你怎麽啦!"
祖比亚扑过去,抱住他颤抖的身体。
塔拉双手紧紧攥著干草和细沙,不停地喘著粗气。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可是你的脸怎麽突然这麽白?"
"没关系......"
"你们在做什麽!"
门口方向传来宏亮的声音,同时一个人影投射到地面上。
祖比亚抬起头,正看见大巫师泽利基达。他双臂交抱在一起,皱著浓黑的眉毛,在看到祖比亚时顿了一下,朝他瞪了一眼,那威严又锋利的光芒吓得他直往後缩。
"你们在做什麽!"大巫师又问了一遍。
"塔拉......他很不舒服......"祖比亚咽了口唾沫,小心地说。
"滚开!"
泽利基达的声音不大,但祖比亚立刻退到了一边去,并暗自用手掌抚摸那仿佛刚被热炭灼伤的脸。他畏缩地站著,给泽利基达和另两位巫师让地方。他认识他们:又高又瘦的是部落里最好的刺青师,另一位很年轻的是学徒,叫顿卡。
泽利基达在塔拉身边蹲下,扯开缠腰布,查看臀部的伤口。祖比亚觉得他的动作实在有些粗暴,因为塔拉很明显的绷紧了肌肉。
"没事,只是伤口裂开了。"
然後大巫师冲著祖比亚说:
"愚蠢的东西!这几天不要让他随意乱动。记住!"
祖比亚恭顺地低下头,把手按在额头上表示服从。
巫师给塔拉的伤口抹了点油,又把缠腰布系好。
顿卡拿出干素馨花枝,用火种点燃,伸到塔拉面前让他闻。同时刺青师拿出两个碗,一个装著木炭粉末,另一个装著蓝色的植物颜料。
不一会儿,塔拉就陷入了半昏迷的麻醉状态。顿拉帮刺青师把塔拉的身体位置摆正,而泽利基达已盘腿坐在一旁,开始祷告。
刺青师手里拿著一根又细又上的骨针,在火焰上烧了烧,用手摇晃著在空气里自然降温,然後他左手按住塔拉的肩胛,右手持针,开始刺青。
祖比亚在做见习巫师的几年里曾有好几次机会跟随泽利基达到各家给小孩子刺青。这是一种很繁琐的事情:
刺青师用骨针刺破皮肤,他的助手将木炭或颜料填入伤口里。这样一次只能刻出很小的一点,而那些复杂美丽的片片花纹正是由这些细微的点组成。
刺青花纹根据人的身份有所不同,塔拉额上的椋鸟图案表明他是塔代奥部落首领的儿子;巫师头上是三角形;妇女们的脸纹在两颊,一般是从眼角开始延伸到耳朵和下颚的一系列线条。
成年仪式後的男性要在後背刻上代表成年的图案,像塔拉将会被刻上斑豹花纹。不过这些不可能在一天里完成,一是太慢,二是太痛苦,一般至少要十天,而等伤口恢复并固定住颜色还需要更多时间。
现在刺青师正在刻画斑豹的头部线条,顿卡在填色。而祖比亚则准备随时受到召唤,擦拭血迹、颜料渍或是给刺青师擦汗。泽利基达一直半闭著眼睛念咒语,好像对屋子里其它事情漠不关心,但实际上,他的目光不停地追随著祖比亚:
那个小少年的样子有些不寻常,看他那紧锁的眉头,扯著袍子边的手指。以前的刺青仪式上可不会这样。是因为塔拉吗?肯定是的。祖比亚的目光一会落在塔拉背上,一会落在他脸上,一定是担心他会疼。
他喜欢上塔拉了?肯定是的。
他爱上塔拉了吗?也许。
泽利基达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不过其它人并没怎麽注意。
傻瓜!
祖比亚作为巫师居然忘了部落的禁忌。记得很多年以前,那时塔拉和祖比亚都还未出生,他泽利基达也还只是个小孩子,有两个男人像男人和女人一样相爱,被前任巫师施了诅咒,赶到森林里,大概现在还可以找到散落的白骨吧。
如果哪一天祖比亚的欲望战胜了对禁忌的恐惧,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他也会如此惩罚他们。
泽利基达又看著迷迷糊糊的塔拉。
他是部落最漂亮的青年,很多人都喜欢他。小姑娘,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有不少小夥子都追随他,但泽利基达却从来没喜欢过他。
塔拉从小时候便开始和他作对,那时可以解释为淘气。而现在,塔拉依旧和他针锋相对。
前一阵子,塔拉说要领人挖一道水沟引高扎河水到田地里,可以省去背水浇地的麻烦,还可以扩大播种面积、扩大产量。真是愚蠢!如果随便什麽人就可以种出大量的粮食,要首领和巫师还有什麽用。
食物必须要掌握在首领和巫师的手中,这样才可以统治那些平民。
塔拉永远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听话。
而让人担心的是,玛霍玛很喜欢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如果他将首领的位子传给塔拉,倒霉的就会是他泽利基达了。
因此,他暂时会对祖比亚和塔拉的关系睁只眼闭只眼,一旦塔拉威胁到他,他将会用破坏禁忌的罪名惩罚他们,到了那时,即使玛霍玛能救得儿子的命,也不能让他继承啦。
想到这里,泽利基达觉得一切都筹划妥当,没什麽可担心的,就完全闭上眼睛,专心念咒。
乌露还未升到天顶时,刺青师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他收拾起工具交给顿卡,一边对祖比亚说:
"小心不要碰触刺青的背部,也不要淋上水,否则会影响伤口愈合。明天我们会过来检查,如果恢复的好,後天就可以进行下一部分。"
祖比亚答应会注意的。
他送走了大巫师和刺青师,在他们远去时行了个礼,然後转身回到棚屋里。
塔拉已经起来了,盘腿坐在地上。也许是素馨花的麻醉力还未完全褪去,他半闭著眼,有些恍惚。
祖比亚在他身边坐下,探头看背上的文身。
一只斑豹的脑袋正杀气腾腾地瞪著眼睛。虽然它点缀著斑点的皮毛被描画得像羽毛一样轻柔,但它眼窝下了黑线和尖尖的牙齿仿佛在警告人们它是多麽凶猛的动物。
我什麽时候也能有这样漂亮的文身呢?祖比亚想。不过他在羡慕塔拉的同时也注意到刺青过的皮肤开始发红,微微肿了起来。
"疼吗?"他问。
"没关系,我还忍得住。"
祖比亚端了盆水放到塔拉面前。
"洗洗脸吧,然後再吃点东西,就会有精神了。"
塔拉点点头。
当祖比亚把水和垃圾端出棚屋时,他发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团乌云,於是他赶快把垃圾用沙子埋上,回到屋里,把情况告诉塔拉。
"是要下雨的云彩吗?"塔拉问。
"是要下很大很大雨的乌云。"祖比亚抬头看著破旧的屋顶,说:"不修补的话会漏雨的,我打算回村子找些麦!和蒲草叶子,把屋顶修一修。"
"有这麽严重吗?"
"当然。我可不能让你住在漏雨的屋子里面,刺青师叮嘱过不能沾湿背部呢。"
祖比亚回到村子时正好碰上几个女孩把晾晒的!秆捆起来。她们听说是为了给塔拉修屋顶都很高兴地交给他,结果比他预想的还多了一捆。
接著他去找蒲草叶。这个比较麻烦,因为蒲草生长的季节已经过了,最後他在葳的帮助下从她母亲那里得到一些。
"塔拉他还好吗?"葳一边帮祖比亚收拾东西,一边问。
"还行,慢慢恢复著呢。"
"那你告诉他,一定要小心他的哥哥们。过些天塔拉就可以议事了,这让拜蒙非常担心,他也许会出什麽坏主意。"
"放心好啦,拜蒙胆子再大,也不敢破坏神禁的。"
"现在不会,可等到仪式一结束,神禁解除,谁知道会怎麽样。"
"那我就提醒他吧。"
祖比亚把麦!和蒲草背在肩上,向葳告别,返回海滩。此时乌露已经开始下落,东方的乌云正迅速扩大。
一回到棚屋,祖比亚立刻在屋顶上铺了一层草叶,又压上一层麦!,并用绳子扎牢。在他干活的时候,海上起了风,并越吹越大。
"祖比亚,下来吧!"塔拉在屋里喊,"要刮风了!"
"好啦!"少年答应著,不一会就跳到地面,钻进了棚屋。
乌云已铺满了天空,遮蔽了蓝太阳从海面下发出的最後一线光辉。今天奥纳会晚升起一会,在两个太阳交替之间将有短暂的黑暗。风呼呼直响,一层又一层的波浪从灰蒙蒙的海面上翻滚而起,又被狂风打成碎沫。
祖比亚和塔拉紧紧挨著,透过吊起来的门帘,看著汹涌的大海。时不时,会有被风吹起的浪花落到屋子里,打湿他们的脚面。
塔拉深吸了一口湿漉漉的空气,说:
"大自然真是可怕,瞧那浪头,只要一个就可以吞掉部落一半人。"
"是的,特别是这种天气很冷。"
祖比亚把刚才修屋顶剩下的麦!都抱在怀里,还是在打哆嗦。
"可我不冷,因为我不想它。"塔拉说,"我们说点别的,忘记了就不冷了。"
"真的?"祖比亚将信将疑,不过他想起了葳的嘱咐,就说,"我去村子时见到了葳,她让你要小心你的哥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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