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mpoternal • 秋蝶骨————vega

作者:vega  录入:12-23

颜苏同轻轻呼气,只要严紫飚还有一天指望得到他的协助,那么晏雪就一天不会受到伤害。
只要自己能够拖住。
这样想着,颜苏同突然觉得不是那么担心了。
他抓过酒店书桌上备用的原子笔,打算给绮儿?埃斯特尔回信。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何原理,但是他知道只要在绮儿寄来的书信上写上回话,无论

相隔多远他都能够及时收到回话。方便安全更胜过现代电子通讯设备万分。
敲门声突然传来。他怔了一下,扬声问:"谁啊?"
答声的是酒店侍应生,带点紧张恐惧。
"客人,有您的包裹。"
迟疑过之后他打开门,接过侍应生手中捧住的大红色长方形皱纹纸盒。
"这是谁送来的?"
那名侍应生一下子仿佛被高压电击中般颤抖不已,慌张摇头,连连说不知道。颜苏同便挥手让他走开。心知肚明的,那大概是科莱奥内家族某

人的手笔。
严紫飚么?他还想做什么。
他在床边坐下,随手扯开包扎缎带,打开盒子。
满盒细碎皱纸中掩埋着半幅奶白色柔软织物。颜苏同的手指在那一刻颤抖如癫痫病人强直痉挛,不由自主,剧烈衰弱。
那是件细软精细防弹衣,用最高昂精炼黑寡妇蛛丝蛋白同铂金丝纤维混合织成,价格在枪械黑市中名列榜首。
那是他送给晏雪的防弹衣。
他伸出手,却几乎用不出力来握住防弹衣的边缘。他的眼神剧烈颤抖,某种并非预见的直觉在那一刻深深的遽住了他。他松开手,任怀中装饰

精美的礼盒滚落地板。
皱纹纸散落如满地揉碎的花瓣,乱红零落。他的视线凝滞在乳白色的防弹衣上,娇红映衬下那一点白色近乎惨烈。
那是一尾死去的海鱼。

同严紫飚面对面的时候颜苏同的笑意平静到有那么一点诡异。他在将他让进房间的时候依然保持着那个表情,眼神垂落之间如凋落雪白玉兰。
严紫飚注视着他。片刻之前,他打电话到他的别墅,他的声音轻微虚弱,他说:
"我告诉你绮儿?埃斯特尔的下落,你到我这边来。"
严紫飚将自己的人安排在酒店周围戒备之后发现颜苏同正等在楼梯顶端。那时,他的笑容就仿佛不曾改变。他关好门,在床沿坐了下来,轻轻

闭上眼睛。
他说,严紫飚,你骗了我。
他安静地重复两天之前严紫飚甩给他的那一句话,交叉十指。他没有吸烟,那个表情便十分纯净,好像不曾沾染世间尘烟的漂亮娃娃,委婉,

清透仿佛一碰即碎的晶莹琉璃,散落一地晶莹如冰凌。
严紫飚注视着他没有作声。颜苏同轻轻笑了起来。
"前天,有人给我送来礼物。我留下来给你,等着你来看看。"他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捧过殷红礼盒。鲜艳一如鸽子血的颜色本身便孕育不祥

。严紫飚很快闻到海盐的腥气和轻微腐败气息,他打开盒盖,随即便看清了海鱼同防弹衣诡异无比的组合。
他几乎跳起来。礼盒从他手中滑落,颜苏同抓住了他,用力很重。
如果我记得没错,在西西里的暗示中,这代表某个人已经葬身鱼腹。
他默不作声捉住严紫飚的动作是超乎人类之外的迅速敏捷,这一点即使是身为紫菀家后人的严紫飚也无从逃脱,即使他已经清楚读出面前这只

嗜血为生的猛兽漆黑眼神中真实的愤怒。他感觉自己被凌空拽起,用力撞向落地窗。防弹玻璃绽出蛛网般裂纹,严紫飚像只被柔软蛛丝狠狠绞

住的飞虫挣扎抽搐。血涌出口腔,他清楚感到自己肋骨崩碎的细响。颜苏同的声音安静平和。
"他已经死了对不对?那天舞会之后,你同我谈判,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对么?"
他轻声重复,你够狠,严紫飚,算你够狠。
严紫飚没有动作,呛出的血沿着下颌缓慢滴落,颜苏同的手指正卡在他喉下。他轻轻咳嗽,好不容易挤出声音,"......那不是我下的命令。"
颜苏同轻声冷笑,"我知道不是你。"
我他妈当然知道不是你。你不会那么快对他动手,我当然知道。
可是他死了。
"你他妈这个混蛋,他在你手里你居然还让他死了!"
他从书桌上摸起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笔,普通的原子笔。他用那只笔抵住严紫飚下颚软部,逼迫他抬起头。
"严紫飚,你死定了。"
在他将要刺下去的瞬间一只手轻轻搭住他的上臂。女子的声音轻柔镇定,冰凉洁白。
"颜先生,阁下应承交给凤阁的是活人而非尸体。"
颜苏同转头注视身后无声出现的年轻女子。她看来不满二十岁,高挑身材却几乎与颜苏同平齐。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笑容,短短奶油色头发凌乱

散碎。她用那种不像一个年轻女孩的目光同颜苏同冷淡对视,然后是颜苏同抢先转开眼神。
她是丁香,凤阁丁香。
参透晏雪死讯的那个下午颜苏同蜷缩在房间的角落中坐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月色如霜。那是种用来安抚和稳定自己的姿势,冰寒空气中唯一

可以得到的温暖来自自己,人世间唯一拥有的依靠是自己的膝头。他吸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将烟蒂丢满身边的角落。然后他拿起那张几乎被他

遗忘的纸片,借着月光的冷淡写下他的回信。
告诉凤阁凌霄,两天之内我把严紫飚留给他,两天之后,我会杀了他。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清晨,在他从自己肘弯之间苏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他放开自己的手。任由严紫飚沿着破损玻璃倒了下去。他抛开那只笔,笑容立即从脸上消失无踪。
"随便你,小姑娘。"他倦怠地说,走过去从墙角的衣箱中翻出一件厚厚线绒外套裹住自己,对着注视着他的女孩露出一个单薄透明笑容。
天转凉了。他轻轻说。

麦克尔给他倒了满满一杯薰衣草茶。颜苏同将杯子拢在掌心,注视着米粒大小的紫色花蕾在热水翻腾下瞬间褪成透明。他轻轻啜了一口,飞快

地叹口气,仿佛生怕被花草的香气侵蚀入身体内部。
"薰衣草有安神效果。"年轻人轻声解释,笑眯眯地眯起眼。那是个同之前颜苏同所见过的笑容截然不同的一种笑,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

开心,那笑容仿佛只是一种面具,如同鳄鱼的泪水,只用于欺骗。
他想他确实几乎受骗。
离开丁香和严紫飚,离开自己房间走下大厅之后他便看到了麦克尔。那个年轻、礼貌的男孩像挺立的雪松笔直站在楼梯同大厅的连接处。他的

笑容轻柔温暖,在颜苏同向他走来的时候便扩大了几分。
"Yan先生,家父想要请您去他的私宅一趟。"
颜苏同微微转开视线。"令尊?"
"米洛塔?普罗文扎诺。那是家父。"他做了个完美的邀请手势,不多余,也不做作的姿势。颜苏同安稳地跟上他的脚步走出大厅。
登上轿车的时候他突然低低笑出声来,"Chill大概想不到自己最后的下场也不过众叛亲离可悲至此。"
麦克尔安静地笑。"弟兄们效忠的不是Chill Aster一个人。"
漆黑眼眸轻轻转动,落在他脸上,"那么你也不过是尽职而已。"
麦克尔笑而不答。颜苏同轻柔压低了声线。
"......你该知道,他从何处得知那些事情的吧。晏雪的事情。"颜苏同则轻轻闭上眼睛。"告诉我。"
"米尔卡。先生,这个人你还认识么?"
颜苏同猛然睁开眼睛,"米尔卡?那个少了三根手指的人?"
男孩狡猾地笑。"他曾经是‘ENGRAM'的队员。在德鲁伊教失势之后流落意大利周边做一些没本钱的买卖。他说他曾经是您的属下,前

‘ENGRAM'队长先生。"
颜苏同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只觉得一瞬间所有声音一团糨糊,他听不清也听不懂,上帝降罪巴别塔的混乱一瞬间抽离他魂魄中所有镇定自若。

他用力埋下脸去,肩头猛烈颤抖不已。
是的,他记得那个人,来自车臣的米尔卡,他失去的三个手指便是颜苏同为他冒犯自己而作出的惩罚。
"......那么杀了他的人呢?"
"也是他。"
"他现在在哪里?"
"运送拉塞尔先生尸体的时候被杀了。拉塞尔先生的遗体已经由我们保管。"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麦克尔就再也没有听到身旁的男子发出任何声音。他看着他用力收拢自己,似乎打算就这样沉睡入自己的掌心之中,用自己

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世界,忘却一切。

他轻轻啜着杯中的热气,温暖的线绒外套让他感觉像一只温厚可爱的幼年北极熊,在不懂得使用自己的爪牙之前的安宁笨拙。
他的目光狼一样落在被人用轮椅缓缓推入房间的老人身上。那像鼓面一样发福的肚腩,半秃花白短发,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害的意大利老人。

然而颜苏同知道,他便是科莱奥内家贝尔纳尔多老头子心爱的长子米洛塔?普罗文扎诺,到如今也已经年逾花甲。
这样一个人绝对不可能闲散如表面。
他笑呵呵地对颜苏同点头致意,"颜队长,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健康,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颜苏同冷冷一笑。
"米洛塔先生。我不是来陪阁下叙旧的。"
老人毫不在意地接过麦克尔递过来的茶水,挥手让年轻的儿子退了出去。
"那么,你想听听什么?"
"真相。"
老人淡淡微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相。"
颜苏同握紧茶杯,突然低笑出声。"你不说也好。"
你不必说,让我来说,让我看看我究竟能猜中几分。让我看看Inuki究竟老迈昏聩到什么程度,竟然可以任由别人耍弄,连一点机会都弄不到手


他放缓音调,嗓音微微沙哑,不含半分情绪。
"麦克尔是你安排在Chill Aster身边的棋子。"
这个结论没有得到任何驳斥,他对拢自己的指尖,祖母绿宝石在他中指上盈盈闪烁。
"三年前,我同严紫飚达成协定,他帮我做了一件事,而我帮你们搞定了警察的大规模追捕。然后,严紫飚从某个人那里得到一些他认为可以

用以胁迫我为他做一些事情的筹码,而开始同我谈判。这点让你们开始觉得有点麻烦。因为他完全可以让我对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动手,我大

概不会拒绝。"他停了一下,突然淡淡微笑,"可惜他要求的不是这个。"
"他想离开科莱奥内家族。因为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成为教父。而不可能成为教父的他最可能的后果就是被杀。毕竟贝尔纳尔多老头子对他的

宠爱实在太令人眼红。知道自己可能会死的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能够同家族相抗衡的却所剩无几,他一早就得罪了Porcelain凤阁,而能够

抗衡得住这样两方面势力的便只有紫菀家好选。当然紫菀家也不肯无缘无故为一个外家子弟得罪旁人,所以对他百般刁难。"他注视着自己手

指上的戒指,黄金色泽闪烁如营火下泪滴缠绵悱恻,他用力收拢手指,将戒指藏入看不见的掌心。
"维托?德尼洛的舞会上,令严紫飚提前离开的消息便是有人谋杀了他手中的人质,奥利维?拉塞尔,那个前FBI。严紫飚知道一旦我得知晏雪的

死讯他就没有可能再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所以他抢先责备我对他撒谎,让我错以为他只不过是为了威胁我而将晏雪转移。但是同时,他已经派

人将晏雪的尸体转移销毁。只要没有尸体,我就永远不可能确认他的生死,直到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那时候他完全可以连我也一起灭口。"
他轻轻放冷声调,"但是他没想到那一切都在你们的安排之下。米尔卡听你们的命令,而你们派人袭击了他,为了灭口。"他近乎绝望地闭拢

线条柔软的眼眸。
我还记得那辆同我擦肩而过的车,我记得那场我没有多看一眼的袭击。在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们曾经擦肩而过。
他艰难地吐出一口喘息,嗓音中滚动起类似哽咽的微声,被他努力吞咽。
"......然后,你们从他的遗体上拿到信物,暗示我他的死亡。你们知道这样我必然会对严紫飚起了杀机。"
老人安详地点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同凤阁联系。"
"......他总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多活一阵。凤阁之长也许会有兴趣听听他的故事。"颜苏同挑起一番冷笑,神色清冷。
你们本该自己动手。他轻轻地说。
老人不置可否地微笑,给自己的茶杯中多放了一点牛奶。"除掉他必然会引起家族内部纷争,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由于教父之位引起争斗的。我

们曾经为家族中的不和付出太多。"
"贝尔纳尔多老头子知道这件事么?"
米洛塔突然大笑出声。
"你怎么也做起傻瓜来了。颜队长,你觉得九旬老人神志清明思绪敏锐依旧可能?我父亲的身体并不太好。"他放轻一点声音,笑呵呵补充,

"早在六年前,我便接替父亲的位置代理教父,即使家父逝世,也不会由于高位空悬引发斗争。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教父之位的争夺,一切都是好事者在胡乱宣传造谣而已。"
颜苏同怔怔注视着他,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我还真是愚蠢。"他努力闭上眼睛深深呼吸,重新睁眼的时候那双漆黑眸子闪烁如同闪光黑曜石。
"米尔卡也好,麦克尔也好,桑尼诺、德尼洛也好,甚至我或者严紫飚也尽在你掌握之中,你真的好厉害啊米洛塔。"颜苏同轻轻转动着手指

上的戒指,脸色寒冷中渐渐惨白,他猛然提高声音。
"......你想让我杀了严紫飚对吧!他没有用了,你尽可以杀了他,但是为什么......晏雪他......"
这一切难道不是同我们毫无干系!
只是这一句,他无法喊出声音。颜苏同用力握紧手指,捏得茶杯咯吱作响,炸裂的那一刻血混同茶水流下手指,他将那只手用力拍在桌面,不

顾更多鲜血四下飞溅。
"米洛塔,我警告你。"他声音低哑如野兽嚣鸣,"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等着你向我乞求饶恕。"
他转身走出房间。

尾 霜晴

-颜苏同-
一个梦境究竟能够多么真实。
我并不知道这一点,然而我必须承认,我真的被吓住了。
醒来的时候窗户大大的敞着,那是绮儿的习惯。他说过他喜欢窗外的风拂过面颊的感觉,感觉自己同什么东西融为一体的感觉。一个很德鲁伊

化的习惯,更加意象化的感觉。
不过我现在觉得很冷。因为风吹透了我的衬衫,而满身冷汗差不多浸湿了它。
然后我开始犹豫究竟要起来冲凉还是继续睡下去。
起来的冲动最终占了上风,我很不想承认,那是因为我怕继续那个古怪而哀伤的梦境。那个让我感觉恐惧又厌恶的梦,有那些我再也不愿想起

不愿见到的人交织而成。
我没想过我会梦见他。
晏雪匆。重新回味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总是会嘲笑自己,这一次同样。我盯住自己空荡荡的手指,然后冷笑,笑自己像只梦想着被人收养的弃猫。
爬起来之后披上一件外套。发现小客厅里面仍然有灯光闪烁。绮儿坐在灯下,双手捧着他那面神奇的镜子。
据说,他的精灵就居住在镜子之中,当他看着镜子的时候,便可以得知过去未来世间一切的真相。

推书 20234-12-23 :一个人的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