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的恋爱————阿列

「货物寄放在店里超过半年也没有客人来取，这是我们很少遇到的情况，毕竟是贵重物品，我们又不能随便处理......」对方在里面的货物柜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绒毛盒，打开给他看。

是一条闪烁著白色光茫的纯银颈链，没有多馀的吊锤或装饰物，只有中间一处像是接合位的长形条状物，赵磊看了一下长条後面，满意地笑著说:「没问题。」

将东西放进纸袋里时，售货员打趣般问:「之前是忘记了还是没有空来?」

「......忘记了」

「是吗?!那幸好你还是记起来。」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袋，赵磊垂下眼睛，紧握袋口。

「对!.......幸好最後还是想起来....」

他喃喃地说。

我们都是泡沫轻轻一碰就破 眼泪是爱的花火
昨天就像飞机穿过我的窗口 我什?都没有

我摊开了双手你予取予求 直到你想自由
痛苦的时候我不会闪躲 就像树叶甘心?春风吹落

只是简简单单的爱过 我还是我
简简单单的伤过 就不算白活
简简单单的疯过 被梦带走
当故事结束之後 心也喜欢一个人寂寞
林俊杰　 <简简单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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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酒吧里只有三、四对情侣在喝酒，由於时间尚早，店内的员工不多，就连音乐都变成抒怀的钢琴曲调，俊峰独自坐在吧台前，平时他很少选择这个位置，今天会坐上来只因?不想混进像是?情侣专设的座位里。

几天以来都在喝酒，再喝恐怕要酒精中毒了，他随便点了杯葡萄酒，与酒味不同的香醇甜味起初让他不习惯，但喝多几口就发现这种像果汁的饮料其实也不错，酒保是一个束著马尾的中年男人，调酒手法不但纯熟，?人也相当友善，每每发现俊峰的杯子空下时，就会体贴地?他添酒。

「有不开心的事吗?」对方突然微笑著问他。

「嗯....」会独自来这里喝酒的人通常都基於心情不好。俊峰未因对方的发问而感惊讶。

「是因?感情问题吧!」酒保在他杯子里加上冰块，冰块互相碰撞时发出匡啷的声音。

俊峰沈默一会，点了点头。

「你怎?知道?」

「因?你露出了陷於苦恋时才有的寂寞表情。」

看来这个酒保不但体贴，而且还蛮细心的，俊峰苦笑一下，自己的表情真的如此糟糕吗?

「幸好你不是喝酒，酒虽然能够麻痹一个人的身心，但毕竟是逃避现实的做法，有时醒来後反而比之前更加痛苦。」对方彷佛感同身受的语气没有让人感到不悦或者噜唆，俊峰心想这个酒保还挺好相处的。

「对，不但伤害身体，而且第二天醒来会更感寂寥，可到了晚上还是忍不住再喝...」俊峰看著杯中紫色的液体，轻轻摇了几下。「对人来说，即使只能短暂忘记痛苦也好。」

「看来你的问题一直困扰著你。」

俊峰又再苦笑。

「感情总是将人铨得紧紧，越想理清却越显复制。」

酒保递上一杯?色鲜豔的蔬果汁，然後笑著说『送的』。

「我喜欢和客人聊天，除了因?怕闷外，是想听听他们的故事，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故事，有喜有悲，说出来总是令人感触良多。」

俊峰心头酸涩无比，这个人什?都不知道，却有双彷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除了Simon外，对方是另外一个想让他分享心底话的人。

「我喜欢过两个人，我在他们当中选了其中一个，对方後来却因?发生车祸而忘记了所有事，我一直希望他恢复记忆，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此我做了很多尝试，然而有天他却告诉我喜欢了别人.....」

酒保静静地听。

「我很伤心，亦很沮丧，但最令我诧异的，是我渐渐发现自己最爱的人原来不是他，我一直的执著似乎错了，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因?喜欢的人不再爱自己了才会这样说，但我的确想了很久，亦麻痹过自己许多次，最後的想法还是没变。」

「你最爱的其实是另外那个人吧!」

俊峰看著酒保。

「.......没错。」他哀伤地继续说:「我没有勇气再见他，因?我觉得自己很卑劣，我以?我们只要维持朋友的关系就好，但我却怎样都无法消除心里面的愁烦...」

「他还爱你吗?」酒保问。

俊峰没有答话，低头凝视面前的饮料，沈默许久後才说:「.....或许吧!」

「其实，只要你还爱他就足够了。」酒保忽然冒出这句话。「我和我的情人虽然离离合合过许多次，中间最长的足有一年，我们也曾经和别人拍拖，可最後还是走在一起。」他感触地说:「虽然我们因此伤害过某些人，亦似乎浪费了很多时间，但恋爱就是这样，必须透过别的事情才能看清自己的感觉。」

酒保的话触动著俊峰的心灵。

「因?有分离才懂得珍惜....」对方擦著光亮的杯子，将它们一个个放上杯架。

「或许你说得对，但我没有勇气。」俊峰缓缓低下头。

「有时候有些东西如果是你的，无论你怎样走，怎样绕路，最後还是会走回原处。」酒保只说了这句话。

走回原处吗?俊峰握著杯子，久久没有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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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拂过蔚蓝的海面吹到脸上，还可以嗅到风里独有的淡淡咸味，从海堤旁边看过去，是一望无际的浅蓝色大海，一道道白色波浪不断刷打岸边，在细小的沙石上形成一条明显的水痕，海边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和紫色小花，?这美丽的风景增添点点色彩。

俊峰喜欢看海，独自一人站在海边时，心境不但平静，思绪还比平常清醒得多。

『有时候有些东西如果是你的，无论你怎样走，怎样绕路，最後还是会走回原处』酒保的话不断浮现脑海，人生或许就是这样，越去执著，越去追求，答案可能是意想不到的简单，自从中学时伟扬向他告白开始，他便知道这个男人很爱他，尽管自卑，胆怯，可对方最後还是向他说出心底话，这份爱没有虚假，而且从一而终都没有变过。

海浪声不绝於耳，他看著天空和海洋连成一线的美丽画面，脑海里自然地想起自己和伟扬相识、离别、重逢，到後来遇上赵磊，以及对方发生车祸的事，每一件都印象鲜明，就好象昨天才发生过似的，他数算一下手指，原来他们三人间纠缠不清的关系不过是九个月前开始的事，怎?总觉得维持了很久?可能这些月以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俊峰低头笑笑，他又想起中学那天的告白，被一个男孩子，而且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告白，当时明明觉得既无奈又抗拒，但现在回忆起来，却不由得打从心底高兴，从来他只著重外表、著重感觉、著重享受，反正同性间的爱不会有什?天长地久，白头偕老的结果，然而他回过头时，才发现早有人教晓他什?是真摰的爱。那段彼此互相倚靠的青涩日子里，即使在其他人眼中，双方的友谊只是建立於利害关系上，对方仍然无条件敞开心房，真诚对待他，旁人觉得软弱多馀的行?，其实正正是对方爱自己的表现。

自己後来虽然喜欢了另一个男人，令他失望多次，但这份爱有变过吗?

答案或许就是这?简单，无论怎样走，最後还是会走回原处，然而，就是因?有过分离才懂得珍惜，他终於理清自己这几天的想法和感觉。

他再次嗅到风里淡淡的咸味，以及夏天的清新气息，提起脚步，踏著崎岖不平的石路往回走，他想用这颗清醒的头脑面对那个男人。

走进树丛间的行人道，中午的阳光开始猛烈，这里却仍然阴凉，几个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子踏著自行车经过他身旁，那阵天真的嬉闹声立刻吸引他的目光，当看著他们的背影入神时，裤袋里的电话便突然响起来。

「俊峰......」是赵磊，不知?何，他心头立时一紧。

「下班了吗?」今天是星期六，原本就只有上午需要工作，但俊峰还是请了一天假。

「我今天没有上班....」

「喔.......」对方没有太大惊讶，过了一会继续说:「那?，可以出来见个面吗?」

「现在?」

「对。」

自从车祸後，赵磊很少主动找他，通常都是?了覆诊的事彼此才联络，会这?急可能是什?重要的事。他感觉到赵磊的语气有点不同，比之前温柔、笃定，彷佛知道自己不会拒绝他似的。

「好吧!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够来到。」

「没关系，我等你。」

於是，他们约在某间茶座见面，赵磊没有多说什?，而俊峰亦没有急著问见面的原因。

浩然坐在石阶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还要继续等，只是某些东西促使他留下。

这条石阶是由发廊通往自己住所必须经过的地方，他由早上赵磊离家开始，便一直坐在这里，他没有问对方要去哪里，因?不用想也可以猜到，对方恢复记忆的事没有?他带来太大的冲击，或许是自己早有被抛弃的觉悟吧!

虽然这?说，但自己还是下意识来到这里，每当想到自己像个等候丈夫归来的妻子般守候在这里时，他便不由得苦笑，尽管在心里安慰过自己无数次，但他仍然苦涩难受，他向来都是孤独的，父母在他还是小学生时便已经离婚，之後母亲改嫁，对方是某间医院的大医生，他一夜间跃身成?富家子弟，搬到奢华的住宅里居住。

只是後父并不喜欢他，就连大他五岁的异父异母哥哥也是，尽管他表现乖巧，二人眼里还是没有他，彼此只是象徵式地住在一起，有时候，他哥哥总喜欢暗地里欺负或者使唤他，心情不好时甚至会拿他作发泄物件，对於这一切，年纪尚小的他没有勇气告诉母亲，除了因?怕对方担心外，也是基於单纯地认?自己既?家中最小，理所当然受到这种待遇。

上中学後，他成绩总是名列前矛，天生有点小聪明，再加上後天的努力，要拿取好成绩并不困难，他认?这是自己在父亲面前唯一可以感到自豪的地方，家里有钱，成绩骄人的他，自然成?女生倾慕的物件，同时亦成?男生们的眼中钉，每天放学或者小休，总会受到其他坏学生恐吓勒索，然後就是一顿毒打，避免?父亲增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他总是逆来顺受，如是者，关於自己的伤势，他总得骗一大堆理由瞒骗母亲，当然，父亲和哥哥对此还是抱视若无睹的态度。

对於那些日子，他著实讨厌，甚至害怕，同学的疏离、父亲的冷眼对待、还有哥哥的善变，他只能悲切地想，这一切到了将来或许会有改善。

然而，结束这段空虚而黑暗日子的，却是基於一件难堪的事，升上中四後，由於大家忙於公开考试以及选科问题，自然对他的欺负减少了，那时候，他和校内某个学长渐渐熟稔起来，对方和他一样有著不?人知、异于常人的性向，彼此也谈不上有过深入的交往，却在一次午休里，因?长久以来对性的压抑、以及年少气盛的情欲熏染下，二人於杂物室里发生了关系，刚巧被到来清洁的校工撞破，从而揭发了这段师生眼中的畸恋，?求自保，那个学长事後当然将所有责任推到他身上。

他还清楚记得，父亲从学校领他回来後，当场怒不可遏地把他打个半死的情况，对於一个世代都是以习医?生的显赫家族来说，这种事绝对令父亲?面扫地，本来打算默默挨揍的他，到後来因?父亲一句说话而首次萌生反抗的意念。

『果然不是我生的?种。否则怎会干出这种下流的勾当?始终无法与?宏相比。』

?宏就是他的哥哥，那个眼高於顶，向来粗暴对待他的人，尽管性格差劲恶劣，在父亲眼中，如何努力读书的自己还是比不上他，那时他第一次体会到所谓"血缘关系"的可怕，亦明白自己在家里所扮演的悲惨角色，父亲根本不可能爱他，只能说是讨厌他。

埋藏多年的委屈和怨愤驱使他出手回击父亲，他晃然醒悟到，这地方根本不值得他继续付出什?，事件後来演变成彼此辱?的地步，他将哥哥所有恶行全数抖出来，这令偏帮对方的父亲更?忿怒，自那天起，父亲不但视他如无物，更断绝了一切生活上的资助，只由母亲继续看顾他。

对此，他没有任何後悔或者内疚的感觉，他如常上学读书，只是不再?别人的期望去做事，他忠於自己的意欲，想做什?就做什?，不扮演好孩子角色，遇到坏学生他会还以?色，有不平等的对待他会反抗，只要是喜欢的人，亦不会理会其他人想法而主动示好，渐渐，别人眼中乖顺、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开始被冠以"傲慢、自我、独行独断"等名词。

两年後，母亲还是与那个男人离婚，那时他刚好完成了中六的课程，除了赡养费外，母子俩相当有骨气地没有拿取对方任何财?和东西，虽然生活再次拮据，但二人相依?命的生活怎样都比以前舒坦得多，他很早便缀学出来打工，涉柒世俗的他，开始追求短暂的玩乐享受，交过无数情人，而且结识到的尽是些酒肉朋友，不久母亲的身体出了毛病，?了方便照顾，他不得已将母亲送到二十四小时有看护照顾的院舍。

他没有发现到，自此他的生活更加孤独寂寞，他不期望有人主动爱自己，而自己亦不会主动付出任何东西，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还是有保留的，他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凡事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人生安然无恙，自己又活得写意自在，这种生活没什?不好，然而，那个男人却改变了他的想法，对方不但主动靠近他，还鼓励他改善自己差劲的性格，是对方告诉他，有些东西必须先付出努力才能够得到回报，亦是对方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一定可以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到後来对方更保证过，只要还有彼此的记忆，就绝不会离开他。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想得到比其他人更多的爱，他曾经羡慕那个叫俊峰的人，因?他得到了，而且不只一次而是两次，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男人。

那个男人本来就不属於他，是时候将对方还给别人了.....

不知何时，一滴眼泪沿著脸颊滑落下来，他赶忙用手背拭掉，一个从别处走过来玩的小女孩，拿著洋娃娃站在他面前，定睛看著他。

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让他联想到最初的自己，究竟是从哪天起，他忘记了对其他人该有的信任，以及真诚的付出。这时，他体会到?了对方、愿意付出某些东西的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改变，或许这便是自己一直渴望得到的爱....

「哥哥，你?什?哭呀?」小女孩好奇地问他。

浩然单手掩面，从心底深处空虚地苦笑出来，认真去爱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然而失去对於的痛苦却又是这?撕裂心肺。

「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只能呜咽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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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字数比较多，本来应该要拆成两篇，但我想带出俊峰和浩然他们两人因?不同的遭遇，以致内心各自的挣扎，所以还是放在一起了.....

42.

茶座采用了古典式设计，欧化的家俱和大量油画没有给人笨重严肃的感觉，相反沿墙的拱形窗户因为带进了自然光的关系，让人感觉相当舒服。

俊峰先是看见赵磊坐在桌旁的背影，对方穿了一件纯白色衬衫，在明亮的茶座里，身体有如蒙上了一层洁白柔和的光线般醒目，他慢慢走向那个背影。

对方看见他，露出欣喜的笑容，还主动递上桌上的餐牌，俊峰还未坐定，便觉得今天的赵磊有点不一样，是变得比以前积极吗?他仔细想著。

「你瘦了，而且比以前变得更瘦，又没有好好吃饭吗?」对方突然的一句话唤回他所有的注意力。

为何赵磊好像什麽都知道?那双深情凝视他的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陌生防备。俊峰定睛看著对方。

「你.......」

「不说欢迎回来吗?」赵磊笑笑，就连捉弄般的口吻也和失忆前的男人一样。

俊峰愕然坐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心里充斥著无数的假设，但又不知道应如何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