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他很快乐,因为他有一个哥哥,有一个很疼自己的哥哥,有一个为了自己即使是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的哥哥。
在他心里,旭鞍央是无所不能的。
他疼自己,却冲来不宠他。每年的生日,旭都会来陪他,站在自己的身边,握住他的手一起切下大大的生日蛋糕。
他还会送自己一些很特别的礼物,他记得,是岁的时候自己收到的是一把枪,那一年旭开始教自己枪法,而他的父母并没有反对。
十二岁的时候,旭送给他一只很精美的古铜质地像框,里面放着他们的照片,还刻着自己与旭的名字,这个像框,他留到了今天。
十四岁的时候,旭送给他一只打火机,精致的外形,旭的侍卫安赟告诉他,这支打火机上的龙纹是旭花了三天时间亲手雕刻的。
十六岁的时候......十六岁的时候......他的生日!旭缺席了!
迎接他的只有安赟送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毫无意义的礼物,旭知道他不爱这些数码产品,所以这东西绝对不是他亲自挑选的。不是他送的东西,他不要!
他红着眼睛问与自己同龄的安赟,问他旭去了哪里?是不是因为他出事了?所以才不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安赟沉默,他这一生都记得那三个让他憎恶的名字从安赟的口中吐了出来:"旭少爷要照顾发烧的桁温里。"
桁温里!这三个字他隐约记得在哪里听到过,好像是很久之前旭告诉他他找到了一只很好玩的玩具名叫温里。是的,不是玩具吗?
如果只是玩具的话,为何会为了一只玩具缺席他的生日,甚至遗忘了他的生日?!
那一日,他将安赟送来的笔记本电脑砸个粉碎,将满桌的佳肴全数扫落到地上,包括那只自己亲手做的蛋糕,那只他准备拿来与旭一起分享的蛋糕!
自此,他的生命中多了三个字,三个他决定铭记终生、憎恶终生的字--桁、温、里!
31.
在英國逗留了太久,我決定離開。昨天收到修的簡訊,提醒我下周就是米蘭時裝周了。我笑,一來是笑他的多餘,二來是他那小心的語氣。儘管現在已經把手上的工作全部交給了別人,但多年下來,看每一處的時裝周已經成了我的習慣。僅僅是帶著欣賞的心情,去看一件美麗的事物。的確如此,很多事情,換一個角度,換一種心情,常常會美麗很多。
日本,东京
这算什么?近乡情怯吗?
桁温里站在一栋别墅前,咬着自己的下唇叹息。他身上着一件乳白色充斥着金丝钩镂花朵刺绣的唐装,深红色绣出的大朵牡丹占据了衣服的半边下摆,深浅不一的颜色使得这朵牡丹鲜艳有生命的绽放着。一头乌黑的发丝长及臀部,简单的用银色的丝带扎着。
东京不是他的家乡,他出生的地方是香港,可是在这里他才觉得亲切。或许因为这里面住着的是修和RAY吧。
看时间,中午时分那两个一定都在公司忙着吧,摇摇头,又走近几步。在门口的键盘上熟练的按下一串数字,这栋房子的设计完全遵照了他们三个在伦敦的家,入口的数字钥匙,内里则更便利的使用指纹钥。
甩上门,散开一头长发,银色的丝带在自己的手上绕了两圈,倒也成了不错的装饰。他微笑,环视这个熟悉的空间,"我回来了。"
轻轻的说了一句,即使回答他的是清冷的空气,他依然觉得平静。和伦敦一样,他的房间朝北,因为桁温里从来都不喜欢刺眼的阳光,矛盾的是,不爱阳光的他却执意要一个超大的阳台。
刚从飞机上下来不久,他甚至没有通知修和RAY自己来了。不过跟在自己身边的另外两人倒是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一个月后开幕的概念店场地了吧。耸耸肩,他解开领口处的盘扣,一颗接着一颗,随着他的动作,桁温里那一身白皙光滑的肌肤也慢慢显露了出来。
毫不在意的把自己脱个精光,身上唯一还有不了遮盖着的却不是别的部位,而是他的左手腕,掩在一层纱布下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但他却依然会觉得疼痛。无妨,日本的整容医师手段都不错,这种无聊的小疤痕想必一下子就可以没有了。
踏进浴室,冲尽这一身的疲惫。不得不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端出来,至少在面对修和RAY的时候他必须如此,正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才不能让他们担心。
三日后,
香港
坐在藤条编制铺着羽柔软垫的椅子上,司徒锽钰扫视整个办公室的格局,不得不赞叹设计师的独具匠心。
据他所知,天坊的总裁办公室是由台湾设计师An完成的吧,他似乎也跟桁温里有些交情。
勾起几分嘲弄的笑容,眼角瞟向那几份放在自己桌上的报纸,无一不把天坊的易主当作了头条新闻。瞧瞧这些标题,越看越觉得可笑--"短短数月,天坊两度易主"、"同性恋情曝光的背后"......诸如此类。
"早上好,司徒先生。"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褂,安赟推门而入。他原以为锽会把这间办公室重新整修一番,却没想到它依然保持原样。
司徒将桌上的东西放下去,心情颇好的对着安赟招呼:"早啊,赟赟,我不是说过就算在公司你也应该叫我的名字吗?"
"这样的话会混淆我和司徒先生的工作关系的。"安赟浅浅的笑,视线却停在了一边的吧台上,仿佛在那张意大利原产的高脚凳上他还可以看到温里的身影。
那个总是穿着唐装散着长发的人,他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坐在高脚凳上,一边品酒一边用电脑工作。那张褐色的办公桌对他而言不过是摆放文件的容器而已。
顺着安赟的视线,司徒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在想恒温里?"
"呃?"一惊,安赟迅速的收回视线,"我......没有。"有些心虚的回答,承认的话锽一定会生气吧。可是温里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啊,即使发现了他和锽的关系之后,温里依然可以演一出漂亮的戏给锽看。
"是吗?"站起来,走到吧台边上挑了一张橙红色的高脚凳坐下,司徒一把拉过因为说谎而红了脸的安赟,把他搬到了自己的腿上,"赟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公司了呢?真的还站的起来吗?"
这般话即使是从自己的爱人口中听到,还是够让人脸红的,原本只是双颊泛着薄薄的粉色,如今却红到了耳根子,"锽!"
"呃嗬嗬!"大声的笑出来,环住安赟细细啃着他的颈项,"我的赟赟真可爱!为什么赟赟这么喜欢穿中式的衣服呢?"第一次在旭的身边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的就是小号的中装打扮,一样也是月白色的套装,十分可爱。
安赟低头,"旭少爷喜欢穿唐装,他把我捡回来的时候,给我穿的就是,后来我就习惯了。"他是被旭少爷捡回来的孩子,后来经过训练才成为了旭少爷的影。按照规矩,影的命运应该是代替自己的主人死亡,而他没有做到。
旭?"这样啊。"抱住安赟的手渐渐送了开来,司徒锽钰走近,接起一边的电话,"喂,我是......"
安赟站在一边,听到司徒锽钰正在用流利的法语与对方交流着,他静静的看着司徒锽钰的模样,他最喜欢的就是锽工作时的样子了,全神贯注,仿佛他的眼前只有一点,这个样子,似乎和温里有些像呢。他们两个很相似,这个问题他到今天才发现,真得很相似。
"赟赟,"切断电话,司徒锽钰笑的得意,他拥住安赟在他的脸上轻轻吻着,"恭喜你了。"
蓦然,"怎么了?"
"巴黎来的消息,你送选的作品得奖了。"司徒喜笑颜开,盘算着今日应该如何庆祝一番。
得奖?安赟有些疑惑。"我没有把自己的作品送到巴黎去过啊,怎么会得奖的?难道是......"温里?
"哼!"安赟一露出疑惑的神色,司徒就立刻明白了一切,"桁温里这次的损失还真是惨重啊!不管怎样,你这次的得奖对于天坊或者翼北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又是温里......安赟沉默,观察着司徒锽钰的脸色,有些话他想说,但是说了又怕锽生气,"锽。"
"你想说什么?"司徒揉着安赟的头发,温柔的笑问。
"锽,温里的事情能不能就这么算了?"深呼吸,慢慢的把自己的话吐出来,安赟低下头,不敢去看司徒的眼神。
"算了?"司徒微笑,明明这笑容的弧度如同往常一般,不知怎的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赟,你觉得我赢了吗?"他调头,不看安赟,缓缓的挪动自己的脚步,立在窗前。
天坊的地理位置很好,透过落地窗可以把楼下人来人往尽收眼底,行走的人步履匆匆,但观者却可以从中找出平和。"你觉得我赢了吗?"
他不觉得,明明这场戏导的很好,他如愿以偿的刺到了桁温里,即使最后他很冷静的演了一出戏给他看,但毫无疑问的,眼底的心痛是藏不住的,同样的,他也得到了天坊,从桁温里的手中抢了过来。
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他赢了啊。
可是偏偏,他没有获胜的感觉。包括安赟的获奖,一切似乎都是因为桁温里的努力而已。他居然可以把天坊的股权完全的送给自己,光凭这一点,就让他觉得不爽!
自从旭察觉自己爱上桁温里之后,他没有一次是赢得过桁温里的。只有旭为了这个人扔下自己的情况!
安赟的脸色有些苍白,锽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喊自己的单名--赟,"锽,为什么你一定要和温里分胜负呢?你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好比的啊!"
"你、是说我赢不了他?"司徒锽钰缓缓转身,语气渐渐变得森冷。"是吗?赟。"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安赟手忙脚乱,"锽,你不要忘了,温里是旭少爷最爱的人,您伤害他,旭少爷会难过的。"
旭的爱人?!"没有错,旭是爱他,但是桁温里根本不爱旭,否则他又怎么会爱上我?他根本没有付出代价,他根本没有为旭的死付出代价。"还不够,桁温里所受的还不够。
除非他崩溃,除非他就此一蹶不振,否则他得到的惩罚就绝对不够!
"可是无论你怎么做旭少爷都会不来了啊,锽,收手吧!"安赟忍不住大小声起来。
这样的锽让他觉得可怕,真的很可怕。
不是因为他的怒气,安赟环抱住自己的双臂,心底点点滴滴开始变凉,他害怕的是锽对温里的执著,执著的恨,执著的去报复,到最后......会不会转变成别的感情呢?
令他恐惧的可能!
32.
猶豫了一下子,卻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站在了米蘭時裝展的會場。進場,找一個最不起眼的位置。仿佛自己只是一個最最普通的觀者,看T臺上的眉飛色舞、輕舞飛揚。赫然,視線在一處定焦。前方衆多的人中,我見到了你,我久違了的你。只是,我依然站在原地,站在原地!只因爲,你依然是你,而我......卻只是今日的我了!今夕何夕?
日本东京
宇都私人会所
走出身后的私人医院,桁温里扬起手,此刻的阳光正灿烂,丝丝缕缕透过他手指的缝隙进入他的视线。
缓缓的下移,左手慢慢握住成拳,前一刻还有狰狞疤痕的手腕,此刻依然光滑平整如昔。原本用来遮盖疤痕的银蓝色丝绒手带被他拿在了手里,桁温里露出一抹笑容,仿佛是自嘲一般,就算当初再用力划下的疤痕,也抵不过一个简单的激光手术。
"桁先生,"JERRY停好车子走过来,他看着桁温里的神色有些担心,虽然桁先生到东京已经有一周时间了,但是无人之时他还是可以看到桁先生失神的样子,空洞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无助,又似乎是迷惘,他不懂,但这般的桁先生让他担心,"手术结束了?"
桁温里的心情不错,他扬起手,伸到JERRY的面前:"你看呢?"
"恭喜您了,桁先生是先回公司还是回家?"JERRY尽着一个临时司机的本分。
深深的呼吸,桁温里看了看车上的时钟,"先、回家吧,还有JERRY,从明天开始我自己开车就好了,不用你接送了。"
"诶?我没关系啊,桁先生的住所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啊,而且......"而且顺路,多余的话JERRY吞进了肚子里,他是桁先生的助理不是他的谁,所以桁先生的决定他无权干涉,"好的,我知道了。"
秀眉一蹙,一袭乳白色唐装的桁温里也不多言,"最主要是我订购的车昨天已经运到,敞篷式的Mucielago Roadster,今天就可以开出去炫了。不管是性能还是外形都是超一流的。"以前的他不会做那么多解释的,但是现在却会。
"桁先生?"JERRY一手握住方向盘,有些奇怪的抬头看桁温里,旋即又将视线调转到前方的车道上。
"JERRY,我变了吗?"桁温里支着头望向窗外,"我和司徒之间的事情,你多少也猜到了吧?"
心里暗暗一惊,他从不多嘴,既然桁先生不愿意说,他就不问。虽然从桁先生的举止决定还有香港的部分报道上他也可以猜测几分,但始终都不露与色,"嗯。"
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简单的应一声。
"以前没有去伦敦之前,我是在香港长大的,有个人为了我跳楼。不巧,那个人正好是司徒的哥哥。"浅浅的诉说,那般幽幽的语气不知是低声吟唱,还是回忆过往的追思。
JERRY沉默,桁先生需要一个人可以听他说话吧?这几日,他从没见桁先生对藤堂先生和LACK先生说过什么,明明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桁先生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每日都对他们挂着笑容。
"所以他接近我,不过就是为了报复,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了。司徒不曾爱过我,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安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儿。"就是这么简单的、恶俗到不行的故事,自己却曾经失足陷落。
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恰巧是红灯,JERRY双手紧紧掐着方向盘,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宣泄他心中的怨气,他深爱的人被别人如此伤,而他偏偏......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能说,不能说。桁先生很难过,所以他不能安慰。
如此简单的道理,就好像一个人在哭泣的时候,最忌讳听到的话是‘不要哭'一样。桁先生如此高傲,他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同情,仅仅只是倾听。
车外的景色还真不错,桁温里想着如何把这些感受融合到自己的设计之中,转头却看见这般的JERRY,他笑,有些缥缈,"放心吧,JERRY,既然我能够告诉你一切,就算我说话的语气依然不太正常,但至少证明我可以放下来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嗯,桁先生一直都很坚强的。"JERRY对着自己点头,分不清他这么说究竟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还是让桁温里相信。
"我没事了,"桁温里拉拉JERRY的衣,这大概就是他无法爱上JERRY的理由了吧,JERRY太了解自己,所以他总以为自己很倨傲,很坚强,但是......有些时候他也希望可以有个肩膀让他靠一下的,"到了东京的桁温里不再是在香港时候的桁温里,今天的桁温里不再是昨日的桁温里,这一秒的桁温里不再是上一刻的桁温里。现在的我已不会再为司徒伤心,而且他所说的、他所做的都和我没有关系,包括他与安赟,司徒的一切自此随着我这个疤痕的消失,变得再无干系!"
是啊,这就是桁先生,或许有东西可以伤了他,但绝对没有什么可以彻底击垮他,"桁先生,这次东京概念店的开幕式一定会让人震惊吧?"
"AND的设计实物图我已经看过了,ARAN的香调上次香水展时也闻过了,我相信这次我们三个人联手一定可以有加倍的效果。"说到工作,他也多了些信心,"JERRY,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都把欧洲美洲作为主要市场,一直都忽略了亚洲市场。所以,这一家概念店的成功与否关系到SILVER的亚洲扩展进程,我很重视并且希望可以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