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他一样一样的看过去,吃过去,看着他目不暇接的样子,开心得红扑扑的脸蛋,快活极了,恨不得把我知道的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看的东西统统都拿给他。
日影西斜,我们已穿城而过,在城门边的酒楼里挑了个单间坐下来,我留下银子,让莫离自己点菜,我出去办点正事。
回到红尘,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还是一个有责任的堂主,带着一点点愧疚之心,我找到一个社中的联络点,留下话,说我还要在外办点私事,要去江南,大约两三个月才回来,有什么事传信在江南的分舵去,我会与他们联系的。
交待完毕,我心想莫离嘴馋,一定会喜欢精美的点心,就又拿了一些精致的糕点,装了两个盒子,施施然离开了,说是"拿"的一点没错,因为这个点心铺子就是我们社里的联络点,换句话说我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不用说话,最好的点心就都给我包起来了。
回到酒楼,却不见莫离,我一惊,难道被人抓走了?急忙抓住一个店小二询问,却说刚才那位爷一直文文静静地喝茶,后来不知怎么突然跑出去了,好象是往城门方向去了。
我急忙跑出门,一眼见到青儿正在悠闲地吃草,又快步跑向城门方向,还没跑出十丈,却看到莫离正拖着步子低头往回走,我一把抓住的的肩膀,怒吼道:"干什么去了?"他抬起头,眼神茫然,似乎没听清我说什么,我又吼了一遍,他才慢慢地说:"我听见人家在说,他......他病了......城门口贴着寻医的告示,我去看了看。"
"谁,谁病了?" 自 由 自 在
莫离脸上一红"他......淳亲王......"
"你?"我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好不容易才从他府里逃出来的吗?他病不病关你什么事?"
莫离的脸色又变得苍白,紧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我拖着他回到酒楼,他仍然一言不发,俊美的小脸紧绷着,眼神却变换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我心中不悦,赌气要了一大桌酒菜,他低着头小口小口慢慢地吃着,吃了半天也没吃下多少,"你还想着他干什么?他不是那样伤你辱你!他病死了活该!"我恼怒地挟了一大堆菜给他,他却抬起头来,用微微带泪的眼光看着我,满是求恳之色。
我心一软,问道:"怎么,难道你还想回去看他么?"
"我放心不下......当初虽然是他强迫我,可他一直对我很好......"
听我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忙道:"真的,他为了哄我开心,什么好东西都给我找来,真的对我很好。"
"那你身上怎么那么多淤青,还有牙印?他想吃了你么?"我愤愤地说,脱口而出最后一句时却心中一动,‘吃了他'......想起当日抱着他的感觉,脸上涌起一阵热潮,好在我脸色黑,应该看不出来,所以硬挺着不动,依旧板着脸。
莫离的脸红到了脖子,呐呐地道:"那不是......你,你不懂......"
我重重把酒杯顿在桌上,吓了莫离一跳,忙抬头看看我,急道:"我只想看看他,他一向身体很好的,突然生这么重的病......"
我心中一动:"一向身体很好?突然生重病?你不觉得他可能是在骗你回去吗?"
莫离一呆:"不会吧?城门贴了告示聘请天下名医,看守的士兵说从京城到江边所有的城门口都贴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是骗人的呢?"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傻小孩,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不过我在意的是那个淳亲王瑞忻在他心中仍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一听那个人病了,竟把他急成这样!
那我呢,我在他心中是什么位置呢?
心中闷着一团火,我酒到杯干,后来干脆大声招呼店小二拿来整坛的酒,拍开泥封,提起坛子往嘴里倒,莫离大概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喝酒,吓得面色苍白,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喝完一坛酒,我心里痛快了一点,冲着莫离道:"那你怎么说?回去看他吗?"
他赶紧点点头,却不敢说话。
这家伙,也不知道掩饰一下!
我心中越发不爽,忍不住怒道:"你还喜欢他是吗?超过喜欢我吗?"
莫离看着我不说话,似乎两难的样子。
我一拍桌子:"你究竟为什么跑出来?别骗我!"
莫离吓了一跳,颤抖着嘴唇,低下头,半天才道:"皇上要赐婚,他就要娶亲了,我......"
原来如此!
我感觉像猛地被抽了一鞭子似的,心中激起一股愤怒,却又好象空空的,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
"所以你拿我来做过桥板,现在过了河就要抽板了?"
"不是的,不是的!"莫离急得快要哭了出来:"你很好,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我心里......先有了他,虽然很生他的气,可是......又......又放不下。"
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却见他眼光中似是柔情无限,却又流露出忧伤的样子来,该死,这一个月来我好不容易让他摆脱了这种可怜兮兮的神情,怎么又回来了?
狠了狠心,我笑笑,"好,我送你回去!"
莫离张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似的,我淡淡地道:"你心里还有他,自然容不下我,我就送你回去看看,如果是他骗你,我再带你走,从此不许再想着他,行吗?"
莫离想了一想,点了点头,脸上竟不自禁地带出一丝喜色来,看得我心头一痛,这个该死的家伙,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真想把他的心扒出来看看!
不过那个淳亲王肯定是在骗他,哼,这样的小把戏,怎么瞒得过我,送他回去一下,然后再带他走,也好彻底让他断了这份想头,我心里盘算着。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往回走,这次走的是大路,估计五天时间就能到达京城,我不让莫离再跟我合骑青儿,买了一匹白马给他,莫离骑着白马,一直偷看我的脸色,后来干脆眼巴巴地看我,可我绷住脸,笔直地看着前方,就是不朝他看一眼。
"阿同?"
不理他。
"阿同--"
还是不理他。
"同哥----"
绝对不理他。
"同哥------" 自 由 自 在
直到他的声音都带哭腔了,我才回头,皱眉横了他一眼:"怎么?"
"我--你别生气。"
"我当然生气!"想想他受过的苦,居然还爱上那个欺侮他的家伙,从鸟笼里飞出来了,居然又傻傻地自己飞回去,有这样的人么?
不知不觉我把这些话说出了口,莫离脸色煞白,眼泪转一转,眼看就要掉下来,我一扬拳头:"你敢哭!"他立时忍住,低下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听到他好象艰难地喘了口气,与平常不大一样,忙回头一看,只见他脸憋得通红,用手按住胸口,拼命抽气,我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从马上拖过来,一手按在他后心,一手抚摸他的胸口,骂道:"傻瓜,想哭就哭吧!"
他"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我心里一松,一边手中缓缓地把内力输送过去,为他输通经络,一边向天长叹一声,怎么有这么傻的人,憋哭憋得喘不过气来,真是......服了他了。
莫离靠在我怀里,哭了一阵,才断断续续地道:"我知道自己傻,放不下他......你对我这么好......"
我翻翻白眼,这也算是对我的肯定吧?
"我也好喜欢你......"
我心中暖了一点点--
"可是,毕竟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除了表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亲人?仇人好不好?
"表哥不要我了,只有他怜我、爱我、关心我,我心里,已经牢牢的有了他,不要他,就好象挖掉我的心一样,怎么能行......"
我的鼻子一酸,这可怜的孩子!
"有我啊,你还有我啊!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
"娘在我小时候就死了,我都没有见过她的面,看别人家的小孩有娘,就我没有,我找爹要,爹说,‘还有爹啊,爹会陪你的'......可他死了,他骗我!"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表哥说他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永远陪着我,可他......可他......"
"他是个坏人,不要再想他了!"
"他也许不是坏人,可能有原因的吧......"
"你这个傻家伙!"
"瑞忻总是陪在我身边,我冷的时候他抱着我取暖,我哭的时候他想尽办法哄我笑,我病了他日夜陪在我身边,我想家里的竹林,他让人种了一大片竹林给我看......"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真的忘不了他啊。"
"嗯。"
"阿同,你是个好人。"
"当然!"
"我是真的喜欢你,可这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不要紧,我会想办法让你最喜欢我的,只喜欢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
"我知道就行了。"
"阿同,你总是这样!"
"那当然,当年先生教‘事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可记得牢着呢。只要功夫深,铁锤磨成针......"
"是铁杵磨成针!"
"啊,还不都是铁的,我萧同萧大侠要做的事,怎么可能做不成呢?"
莫离终于破啼为笑,一路上我们不再闹别扭,我想方设法加大我的光辉形象,让莫离的心中加入我的影子,今天一点点,明天加一点点,不久的将来就满满的的,我是很有信心的呢。
离京城二十里的时候,天才过午,依莫离的意思,是要快马加鞭赶在天黑之前入城,却被我拦住了。
"住一晚,明天再进城。"
"为什么?天还早着呢。"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来云镇、吉祥客栈、天字七号房!"
莫离的脸色变了变,不再言语。
是啊,这几个字,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非比寻常啊。
来到吉祥客栈,门庭依旧,只比四年前略显旧了一些,来到大堂,登记完毕,我扔了一钱银子给小二,指明要天字七号房,恰好这间没人住,小二哥算白赚了一钱银子,因此招呼得更加尽心周到,茶水点心,尽拣着好的上。
打发走小二,我把莫离按在桌边坐下,自己走进内室,环顾一下,一床一桌一几一柜,都在老位置,站在床侧,伸左手抽开插销,轻轻一推,窗户就开了。
"莫离。"我轻喊。
他缓缓走进来,看我站在窗边。
"你看,当时我就站在这里,看到你的影子在外间走来走去"一指桌子,"你的小钱袋就放在这里--"
"里面没有钱!"我们俩同时说道,忍不住笑了起来。
"后来,你去开门,我跳出了窗外。"我轻轻一按窗台,跃出窗外,身手比当年可敏捷得多了,落地无声,回过头来道:"听到你在说‘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
四目相视,一时无语。
"莫离,你到门口,再说一遍这句话好么?
莫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出去,拉开门,轻轻地道:"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话到后来,已是语不成声,我扑到门前,只见他已泪流满面,扑入我怀中,痛哭失声。
好半响,我喃喃地道:"莫离,莫离,如果当时我没有走,或者你能回头看我一眼,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是,我不认识你,肯定会把你当贼,你也不认识我,再说你杀了人正要逃走......"
是啊!世事不如意者十九! 自 由 自 在
当年就算我看到他,他看到我,又能怎么样呢?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刚犯了命案逃出京城,身无分文,茫茫天地,尚不知何处可以容身;一个从江南远道来京的少年,心中只有自己的表哥一人,尚不知自己即将像小鸟一样投入那未知的京城牢笼......
如果当时相见,又能怎么样呢?只怕也是相见争如不见吧......
命运,谁又能说得清呢?
依稀记得: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5*
"啊--"我放开喉咙大吼,声音远远地从湖面上传了出去,惊起一片鸥鹭,呀呀地飞过丛林,明月下,荷花飘香,墨影叠嶂,无限凄迷。
城外的南湖边,半湖香荷半湖镜水,杳无一人,只有我,凭空跃起,刀光如雪。
不是我心血来潮,半夜三更地一个人跑来这里赏月观荷,而是被气得无处发泄,来这里大声怒吼,舞刀泄愤。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个莫离!气死我了!
那天回到京城,进城之前我戴上一张人皮面具,以免被人认出来,带着莫离直奔淳亲王府,不是我着急,而是他已经按捺不住,恨不得插翅飞进王府去,看得我恨在眼中,恼在心里。本来以为他的心至少有一半在我这里,现在看来,恐怕二分都不到!
好恨!
莫离根本没有看我,所以难得地没有被我吓到,只顾催马向前,要不是身在京城闹市之中,只怕要纵马狂奔起来了。
临近王府,我正在考虑如何让他进府去,是不是用轻功带他越墙而入,悄悄找到淳亲王瑞忻后瞧瞧他在耍什么花招,证实他的骗局后就带莫离出府......
马蹄声骤急,莫离已越过我,催马直冲向王府大门,我一把没抓住,他已到了府前,门口侍卫纷纷大声呼喝,如临大敌,莫离高喊一声"严总管!"
一个胖胖的高个子越众而出,惊喜地叫道:"离少爷,您回来了!主子一直等着您呢!"
"王爷生了什么病?"莫离一跃离鞍,干脆利落,不枉我在山中一月教他习武强身,虽无多大长进,身手却比从前敏捷多了。
那严总管吃了一惊,立即又笑嘻嘻地奉承两句,引着莫离快步入内,转过影壁不见了。
候门一入深似海,唉,我的心上人,但愿他不要泥牛入海才好......呸,乌鸦嘴,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对自己打打气,拨马离开,去找京城的联络点,先住下来,等晚上去探淳亲王府。
夜黑风高,我一身黑衣,顺利地潜进王府,捉到一个仆人,问明莫离和王爷住在王府西南的清离苑,于是一路寻来。
清离苑很好找,有一大片竹林的就是,林间几条小径蜿蜒,最中央有一个月牙形的小湖,湖泮一座二层小楼,楼下附带花廊,甚是精雅。
我在林外一座楼顶上停了一会儿,看看王府守卫的情况,然后掠过竹林,直奔小楼,几个起落之后,已隐身在楼檐之下,靠近二楼一扇透出灯光的长窗。
天气炎热,长窗开了一扇,室内烛光柔和,开间敞亮,只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帐缦,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情景。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会看到这种情景罢了。
扑入眼帘的,是室中一侧的大床,锦帐高悬,两条赤裸裸的人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定一定神,才发现那个喘着粗气,频频律动的人正是淳亲王瑞忻,当年在京中时曾见过几面,四年不见,他倒没什么大的变化,而被压在他身下,一脸又痛苦又享受的复杂表情的人,不就是莫离么?
他原本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青红痕迹,细长匀实的双腿勾在在他身上律动着的人的腰间,两手紧紧抓着身上人的双肩,轻轻地呻吟着,星眸半睁半闭,脸上泛起情欲的红潮,看起来是那么......媚惑动人......
说不受刺激是假的,毕竟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开这种眼界,一时血往上冲,眼前一黑,从屋檐上掉了下去,好在功力够深,危急时刻把持得住,深吸一口气,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安然落在地上,连尘沙也没惊起半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