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忠明捧着结果通知书脸憋得像毒气室里的试毒犯人,这星期以来一直不断安慰自己的各种理由一下子全化成了纸灰!妈的,妈的!我说9个月出生的小孩怎么可能有11斤?他那张脸虽然白白胖胖的,哪里有半点我的影子?妈的!不是我的!小七......小七!你够聪明!好,好!
布谷鸟子占雀巢事件暴露以后,倒霉的不是那个暂定名小十四的胖小子(因为他长得像小七较多,又是那么个双倍分量的小子,所以就......= =),而是他倒霉到家至今自己也蒙在鼓里的可怜妈妈。傻七不会讲话,脑子却素来是清明的。可打接到小三的婚柬后整个人便被刺激得有些脱骨了,后来紧接着被姓耿的硬搞了那么久,便真真正正的神志不清起来。你道他天天在那躺着不吃不喝是赌气还是自暴自弃啊,而是真的对外界没了反应,就好像有人爱睁着眼睡觉一样,他那副大眼睛每天都是空空的开开阖阖,印不入半点东西。耳朵也是,任凭耿忠明每天在那儿空嘿嘿哈哈情话绵绵的,他根本是半句也没听进去......他真是不曾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小三也好,耿忠明也好,玩弄欺负他的人一个狠过一个,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孩子出生后他渐渐清明了些,不过脑中仍时不时的阵痛,记性也时有时无,最可怕的是麻醉过后下体的剧痛,让他不止一次受不住的默喊:杀了俺吧......!
可惜纵使傻七是真真个个无辜可怜,气疯了的耿忠明也没仁慈到要放过他。他冲回家,关上门拉上窗帘,一把揪住傻七的头发从床上硬捞起来,恶狼相毕露的吼:"小七!孩子根本不是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说!是不是那个张小三的?你够伟大啊,跟着我却生他的小孩?!"
傻七还睡得晕晕糊糊,根本搞不清耿忠明在气个啥又吼什么,只茫然而痛苦的一味摇头,耿忠明以为他是否认,更气得不清,一巴掌就把傻七打摔在地板上,红了眼的叫:"还摇头?鉴定结果都出来了,***根本跟我屁点关系也没,你还敢否认?贱人--"
红了眼发疯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管他平时怎么个正经虚伪。耿忠明这回全忘了以前在床上是怎么爱抚亲昵宝贝傻七的,抬了大脚狠踹N脚,又扑上去左右扇了N个大巴掌。傻七本是难产后体弱至极的,这么折腾不多几下便口鼻流血,小腹处痛得抽筋,整个人抖得似抽风......不过剧痛倒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乌黑的眼瞳由朦胧变得明亮,一回神突觉自个儿再次陷入这么个熟悉的境地,便使尽了浑身的力量抬手给了耿忠明一个重重的巴掌,那清亮的一声竟让耿少晕了许久,只呆呆的瞪着傻七斟满眼泪和血丝的眼睛,那双清澈而凄惨的眼瞳竟是要哭出血来,小小的牙齿把嘴角咬得血烂......耿忠明被瞪得也清醒了,一下便意识过来自己的失态和疯狂,颤抖着去抱傻七想好好赔罪,后者却早已疼昏在了地板上,瘫若稀泥。
小三还没从失女的痛楚中回过气儿来,耿忠明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一通电话却打得他心花怒放。而那人大约是哭傻了半天也说不清什么,只模模糊糊说着"是你的孩子,我不要了!"云云,并让他立刻去某医院领孩子。小三莫名其妙却又无比期盼的跑去,那个同样哭哭啼啼的大小子正在婴儿篮里等他。他热泪盈眶的接过,摸着那小子白嫩明郎的脸,瞬间再次怀念起这个世界上他曾经最爱的男孩来。
傻七被送进加护病房整整躺了一个月,再送出来的时候身体好了许多,精神却益发的异常不振起来。耿忠明自知犯了大错,更加宝贝爱护的看着他守着他,心想等他再恢复一些便真刀真枪的制造自己的小子,为此还暗中做了准备,在傻七每天喝的牛奶里放些慢性春药,还有一些反正乌七八糟滋阴壮阳的东西......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什么,傻七对他的态度稍稍有了好转,偶尔的会比划比划跟他说说话,他亲他摸他的时候也呆呆的不会反抗,最后,也便半推半就的跟他小做了个把次......耿忠明心花怒放,却极力克制着不要再操之过急,主动给他宽松和自由,主动带他出去走走逛逛。深冬里接近过年的一天,傻七心情好像特别好似的,一大早就推醒他说想去看看小伶。耿忠明打着呵欠说成谕回来了,不太方便吧。傻七就比划说没关系,他今儿特别想小伶,一定要去。于是耿忠明便起来带他去。情人相见果然分外眼红,他们三人又是那种古古怪怪乱七八糟的三角关系。林成谕以蛇蝎一般的眼神全程瞪视傻七在窗外偷看完他的女儿,又斜眼看看耿忠明,莫名其妙的来了句:"小七,如果我也跟你求婚,你会不会看在小伶的份上答应?"
这话显然是说给耿忠明听的,赌气妒忌,又有挑衅的意味。傻七没有回应,只走到林成谕的面前,抬头真诚的看着他,把手按在胸前比划道:好好待她,一辈子!
看着傻七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林成谕突然愣在了那里......耿忠明带着傻七走后,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对劲。傻七的眼睛向来是那样深深幽幽惹人爱怜的,这他知道,可怎么今天看来就是不对劲?他不放心的问看门人耿家的车往哪儿开了,便上了车飞速跟去。跟着跟着便没了方向,只好灰溜溜的回家。至此,他开始模模糊糊的思量:经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折腾,他已经有点搞不清自己对那两个人,真正在乎的到底是哪一个了......
要不怎么说天性像动物的人直觉最准呢?林狐狸美人的直觉稍后也幸而不幸的准确印验了。晚间新闻的时候,他和老爸坐在电视机前看到了一条说不清滋味的新闻--
下午时分,XX江游船上,一名青年男子突然从船边跳下,落入浮冰刚破的江水里。救援人员下水寻找了数个小时,至今没能打捞上来。由于水温极低,入夜后江面会大面积结冰,救援队估计落水者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在林成谕和同样惊愕的林老爸的眼睛里,深深的印着电视上某个熟人哭泣的脸。那个高得一座小山似的大男人,颓然的蹲在江边,哭得像个被丢弃了的大狗。
28.
傻七走了三个月后,耿忠明给他在市郊最好的墓地买了个位置。牌位竖起来了,香炉摆设好了,花圈装饰上了,才发现缺了样最重要的东西--照片。
傻七冤枉倒霉的活了23年,可怜身前竟连一张照片也不曾留下。后来耿忠明在数码相机小伶一堆照片某张的拐角处找到了傻七的小半张脸,便像宝贝一样的珍藏了起来,用钻石相框嵌着,放在了床头。从此他数夜数夜以泪洗面,不断回想着那天和小七最后的交会:从成谕家出来小七就示意想去看看江,说当时和爹爹小三走散的时候,就是在那条江边碰着了他的......耿忠明以为小七是怀旧,便欣然带他上了最豪华的游船。傻七趴在栏边呆呆的看着江水,许久没有动静,末了跟他比划着请求:俺想喝点热水,你能帮我拿吗?
耿忠明没得话说,转头就去船舱里取水。回头还不放心的瞅了傻七几眼,只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还挂着淡淡的微笑。那天出门他是给傻七裹了件紫色的羽绒服的,傻七白白小小的脸趁着紫色的衣服,趁着身后的碧水蓝天,好看得不得了......
可是后来,后来......
每当后来再想起后来两个字,耿少都会哭得像个泪人。他知道这辈子不会再有像小七那么招他喜欢的男孩了,也知道这辈子是不可能跟人结婚生子了,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却永远没了补偿的机会。
接下来的数年里,耿少终于死灰无燃的堕落了下去,公司经营的每况愈下,无心工作,只每日借酒消愁狠抽烈烟。后来投资彻底失败,连耿家大宅子也变卖了出去,一个人租了个小房间,孤苦伶仃的继续鳏夫的苦闷日子......
小三家。
小三在得知傻七死讯的时候就寻死觅活的要跟去了。说到底,那是他那么那么喜欢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虽然现在有个还不错的老婆,虽然有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也不能替代这个可怕的事实带给他的震撼和痛苦。不顾耿明丽的反对,他带着小十四回了农村,陪着他孤单的老爹继续过朴实的农民生活。并不算长久的夫妻生活却已让耿明丽这个大小姐不忍心离开她的傻丈夫,收拾行李气哼哼的跟了去,只图夜里心头空荡荡的时候有个男人能抱着她入眠......不过入乡就得随俗,从此耿小姐挑水挑粪除草插秧喂猪喂牛赶驴驾马捆稻收割成了名副其实的农村妇女,虽然每每她也气得累得不想活了,可是她已经喜欢上这个傻丈夫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即使回去城里,老哥那幅要死要活的样子她更是见不入眼,还不如留在这里图个清静......还有那个大胖小子,对她倒是还不错,又壮壮高高的天生一副干农活的好把式,四五岁的时候就满地跑帮爹娘干活分忧了。夫妻两喜欢他自是当然,只不过每每闲下来的时候,小三就会瞅着流口水打呼噜的小十四,不断不断的叹气,叹气......
林家。
傻七死了以后,好像维系着耿林这对老情人之间最后的一跟藕丝也终于断掉了。虽然林成谕心意没变还想跟老情人重修就好,耿忠明却终究没了那份心,怒骂摔打了几次后,林成谕也只好知趣的灰溜溜的离开了,只偶尔买些吃的用的去探望几分。不过他郁闷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而是他命中注定的大克星--小伶!林老头在小伶十二三岁的时候终于撑不住老骨头蹬了褪,可是律师宣布遗产分配的时候你道是啥?所有流动不动资产全划规长孙女林嫣伶名下,长子林成谕只享有部分财产的使用权!律师一读完林成谕简直炸了,可铁证如山老头的亲笔书写哪容得半点反驳?几番争斗之后他终于灰溜溜的缩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在女儿的施舍下身存的窝囊老爸......事实上,他后来曾被冷如冰山的厉害女儿赶出家门若干次,次次都是厚着脸皮硬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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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转眼,当时的那个哑巴小伶已经20岁了,高挑美艳,聪明绝顶。提前读完了某知名大学本硕连读的课程,她一边担任林成油脂集团的董事职位,一边积极热心的从事公共慈善工作,数次拨出巨额款项资助敬老院、孤儿院、残疾人救助中心等。由于天生貌美才高又心地善良仁爱,一时间成了社会上响当当的人物。
29.
时光荏苒,一转眼,当时的那个哑巴小伶已经20岁了,高挑美豔,聪明绝顶。提前读完了某知名大学本硕连读的课程,她一边担任林成油脂集团的董事职位,一边积极热心的从事公共慈善工作,数次拨出巨额款项资助敬老院、孤儿院、残疾人救助中心等。由於天生貌美才高又心地善良仁爱,一时间成了社会上响当当的人物。
那天小伶去出席一个边远聋哑疾人学校的开学典礼,白衣黑发美不胜收。会上她清清嗓子,用好听得不得了的声音说:"同学们老师们你们好,很高兴今天能到这样一个场合来......你们也许不相信,我曾经也是一个哑女......"
小伶,哦不,是林嫣伶小姐在台上平静而深挚的演说著,听在台下那些可怜的哑巴孩子的耳里。那其中,有个老师模样的人在角落偷偷的看,不敢像其他人一样站在讲台下,不敢正视那个漂亮小姐环顾四周的目光,只在心里想著,想著,一遍又一遍。
小伶......你活得真好,俺放心了,放心了......
就在那人犹豫不决百感交集的时候,小伶突然拿起话筒站了起来,向他那边叫道:"妈......爸爸!我看到你了,我找到你了,你快出来吧......我需要你,需要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的挪向这边,那人一下慌了神转身便跑,没走几步却被一堵人墙撞了个正著,有三个男人拦在他的面前,纷纷伸出手来抓他,不约而同的吼道:"小七,你还想去哪儿?跟我回去,我要你,要你!我要你给我生孩子,生多多的孩子!"
那人终於害怕的尖叫了起来,声音凄惨而悲怆,他不要再生小孩了,不要不要不要!他已经躲了十几年,为什麽还不肯放过他,他已经是个快四十岁的人了!天啊,不要──
他想起那天站在船边的时候,水是那麽宽,那麽蓝,有一股把人吸进去的魔力。他瞪大了眼睛,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悲惨,想起这个已不能称之为人的身体,想起那三个伤了他的身体毁了他的心的男人,想起哭天抢地的小伶和嗷嗷待哺的小十四......没有什麽能再支撑他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了,他想回到十八岁以前自由平静的生活,想回到和爹爹在一起播种耕田的日子,想回到和小三在田间嘻笑打闹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跳江了,义无反顾。江水冰冷刺骨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他生育後久未痊愈的下身在一下水的时候就几乎要绽出血来,可是他什麽也想不到了,脑中唯一的意识就是游走,游走!不要再被耿忠明逮回去,不要被强迫吃那些古怪的药,不要让自己不像人的下身暴露在别人的眼球下......他游的好似一只脱钩的小鱼,虽然一路流著鲜血,却带著对生命无比的渴望冲向岸边。他知道不要几分锺就会有人发现,於是深吸了一口气,潜入十几米的深水处,再从与落水完全相反的方向窒息的叹出头来......他成功了。远远的,他听见船上的喧闹动荡,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向他落水的围栏处,却不曾有人想到他正在不远的背後......他不敢再做停留,挥动两只细如麻杆的胳膊奋力向岸边游去,可是那冰冷的水,那至少有几公里远的水程让他的体力急速下落,胳膊游动的越来越无力,意识越来越模糊,肺里的呛到的水像要混著血冲出去一般......他终於快要死了,伴著抽筋的双腿缓缓的下沈,下沈,静静等待冰水的淹没,淹没他那具肮脏而罪孽的身子,洗涤他羞辱的烙印......直到,直到......
"小七......小七!醒醒,醒醒!"
耳边传来模糊而陌生的呼喊,头疼得发胀,男孩缓缓睁开那双黑洞洞的大眼睛。眼前,是个和气温良的中年男人,手里端著咖啡杯,关心的看著他问:"怎麽?做恶梦了?"
男孩有些茫然,吃力的抬手比划著问:先生,这是哪儿?俺怎麽了......
"别动,你还烧得厉害,"男人摸了摸他发热的额头,叹叹气说,"你忘了?半个月前在江上,你被我的鱼钩给钓了起来......我把你拉上来後只问了两句你就昏了过去,一直到今天......"
半个月前......今天?怎......怎麽?
傻七晕了(他还在发烧= =),激动的比划起来问:只......只过了半个月?那......那俺刚才看见的那些都是......都是什麽?小伶......还有......他们......
"好了,不管是什麽,都是梦,梦......都过去了......"男人微笑著把他按回被窝,暖暖的盖上被子说,"再睡一会儿吧,等晚餐好了再叫你起来......"
那人的手温柔而宽厚,暖暖的罩在傻七的头上,有种爹爹在世的感觉,傻七迷迷糊糊的想抬手问他是谁,为什麽要救自个儿,那人却不言自明的笑了,温柔的说:"你别怕,我姓王,五百年前和你还是本家^^我不是坏人,你的故事我也全从电视报道上知道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我妻子几年前过世了,没给我留下一男半女,所以我想......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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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七警觉的唰得弹坐起来,双手抓住被子便往後退,一双眼睛睁得蹭圆:不要──离俺远一点!俺不要生孩子!!!男人看出他被吓著了,连忙摆了手解释:"你别怕,我什麽恶意也没有......我想说,我的年龄差不多可以当你父亲,你愿不愿意......做我收养的孩子呢?"
傻七愣了,抓住被子的手也无意识的松了开去。他是怀疑的(怎麽可能不怀疑= =),像只疑心重重的小麻雀一样死死的打量那人,而那人却一直谦和的微笑著,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就那麽直视著他惊恐的大眼睛。他叫王世铭,事业有成的商人,最爱在破冰的江面上享受垂钓的乐趣。那天一直松松软软的鱼钩突然挣得贼紧,他还笑著跟水手开玩笑说说不定钓上只来取暖的美人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