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着傻七头磕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一边观察许久的耿明丽真是得意的牙里开花,恨不能刚才林父再多说几句"中听"的话。穿着跟尖得能戳死人的高级皮鞋,耿明丽高昂着鹅脖颈走过傻七身边,用那凶器般的鞋尖猛踢傻七的背脊,恶毒的说:"哭什么哭?扫帚星!难看死了,别人看见你还以为我们家死人了呢!起来......给我起来!"没几下傻七的背就被踢得衣服下满是淤青,擦擦眼泪挣扎着起来,傻七红着眼道歉:对不起......俺心里难过,就......
"哼!难过个屁!"耿明丽甩下傻七自顾进了屋,回房间后呲牙照镜子,突然想起小三砸掉的是边牙,自己可是门牙耶!而且臭农民少一两颗牙有什么关系,怎么能跟金枝玉叶的自己相比?!这么想着突然觉得亏了,一定要从傻七身上补回不足的部分!而且一转眼珠老哥不在,而且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女人立刻乐得柳眉斜挑,毒计滋生。她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傻七的房间,见他抱着小伶在那儿发呆,就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刚才林父说了些什么,还无中生有的编造了诸多耿忠明的话,说他老哥是如何如何瞧不起傻七当初怎么和成谕一起算计他,以后又准备怎么玩够他再卖到泰国当人妖......心情沉痛的傻七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恶意揶揄,强忍着眼泪抱起小伶默默离开房间。耿明丽却正在兴头,把一直以来心里的阴霾怨气一股脑往傻七头上撒,话是说得越来越露骨狠毒,边追边骂。奶妈仆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劝她不要再胡闹......傻七把小伶放进楼梯边的婴儿车里,准备推她到阳台避开歇斯底里的耿小姐。那蛇蝎女人被佣人拉着追不上去,只好远远的吼叫,抛出她最后的强力"必杀技"--
"臭哑巴!你知道吗?哥根本一直都在骗你......你那个老乡来找过你好多次,是哥把他赶走不让他带你走......我就是问了他才知道,千真万确......一点不假--你老爹在你进我家第一天就死了、烧了、现在连灰都找不到了!不信问哥,看我有没有骗你!!"
!!!!
吼完了,最后一招也使用完毕,耿小姐没有再加码的石头,不过,已经足够了。
小伶还在婴儿车里不明所以的微笑扑腾,无忧无虑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被外界强加灌输的痛苦折磨......傻七的身体却开始不稳、摇晃,望着小伶的黑色眼瞳渐渐涣散、模糊、图像消失......
爹爹说:七儿,人善被人欺,人穷被人骑......俺这辈子最不放心的,就是俺死了以后,你怎么办......
爹爹说:七儿,爹不管你是什么体质,就算六零年的大饥荒再来一次,就算文化大革命再兴一回,就算抗日战争再打起来......你是俺的孩,皇帝老子也改不了!
茅屋里缝衣补鞋砍柴烧火的爹爹,车子上老泪纵横哭天喊地的爹爹,医院里伏在床头彻夜守候的爹爹,工地上光了膀子背水泥运石灰的爹爹......
傻七笑了,对着小伶做了一个悲凉到让人心碎的微笑。正在扑腾的可爱孩子突然止住了动腾,黑亮的大眼睛怔怔得望着身体渐渐后仰的妈妈......
"啊--小心--啊------"
佣人们发出担心的叫喊,试图唤回失去意识的傻七,可惜来不及了。在耿小姐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在佣人慌乱的惊叫中,在小伶惊愕恐惧的注视中......傻七的身体毫无挽回的倒向后方,从高约七米的楼梯重重摔落下去,一圈又一圈的翻滚着,直到最后一个阶梯,停止、不动......
地毯是红色的,傻七的额头是红色的,小伶眼睛里的影像是红色的。她不明世事的大脑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她知道那重重摔下去的人是最亲爱的妈妈,那染花了白色衬衫的猩红是***鲜血!小伶努力张嘴呼救,想叫出***名字,可是她叫不出喊不得,只能发出一声如初生小海豚般尖利的哀叫--
"啊啊啊啊----------"
此刻林家豪宅里,耿忠明坐在林成谕的床头,心不在焉魂不在体。林成谕不甘心的滚到他怀里气鼓鼓的吼:"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还这样!忠明你***,我们认识多少年?你认识他多久?你喜新厌旧重色轻友,你混蛋混蛋混蛋--"
"别闹了!"耿忠明被拱得难受,推开他厌恶的说,"是你爸硬要我来的,看你这么精神哪像有病,我走了......跟你说多少遍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你自找的,我想念旧,你给过我念旧的可能吗?!"
"你狡辩--你一定是迷上那哑巴了对不对?我穿过的破鞋你还肯要,真***贱!"林成谕死性不改,拿起枕头就猛扔过去。耿忠明更是气恼,扑到床上掐他脖子揍他屁股狠狠教训。两人正扭打间电话响了,离电话近些的耿忠明拿起听筒,气喘吁吁的问:"林家,请问找哪位?"
"少爷......耿少爷......"听筒里传来一个老佣人的哭声,啜泣着说,"少爷你快回来......呜呜小七他......他不行了!"
这一章,其实说不定应该标上"慎入"两个字吧- -|||
不要急,不要急,黎明前的最后黑暗,再等等,ちょっと待って...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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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七儿,跌倒了甭哭,男娃儿要的就是坚强!从哪儿跌倒打哪儿爬起,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家欺负你有啥怕的?当年鬼子也杀不完农民老百姓,现在好时代好日子还怕自己人不成?你要长得壮壮的,好好种地赚多多的钱,自己强起来,就没人敢欺负了!
七儿,你可知道,爹三十八的时候生了你,却失了你娘......她走的时候才二十五啊......这十八年来俺想她从没个间断,有时想得恨不能立刻抹了脖子去阎王那儿寻她......可是爹犹豫啊,俺走了,七儿怎么办......现在你终于大了,俺常在梦里见着你娘,跟她讲:老头子就快去陪你了,咱们的七儿很好,好得没话说......你就安心等俺吧......
七儿,爹给了你个穷苦命,这是俺的错......你长大以后的路怎么走,走的好不好,那就要靠你自个儿的双手了......你娘命苦,生了你连抱都没抱就闭了眼,俺也眼见着老了不中用了,琢磨着能陪你一天照顾你一天,就是一天吧......等爹走了以后,你把俺的骨灰撒在玉米地里,爹就能在地下安心的陪你了......哎!你难过啥?哪有爹娘能陪娃儿闺女一辈子的?活了几十年还不够本?而且你也长这么大了......这么俊,这么听话......爹还有啥好图的?七儿,听好......爹以后真的死了,你可不许没出息哭得像姑娘!你只要每年清明的时候给俺烧烧纸上个坟,带着媳妇娃娃去看看俺,爹就够了,知足了......
医院的病床上,刚刚渡过危险期的傻七深度昏迷的沉睡着,睫毛不住抖动,喉咙也似有若无的发着颤声。爹爹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语如幻灯片留声机般反复播放,刺激着他行将瘫痪的大脑。冥冥中有个声音不断鼓励道:小七,醒过来!你的命不止是你一人的,还有你死去的爹娘,还有你亲生的小伶......别再逃避,别再害怕,没人能救你,只有你自己......醒来吧!
医生密切的观察着脑电波屏幕的动向,看着那一波高过一波的律动欣喜的对护士说:"太好了!有醒过来的迹象......快准备器械,病人醒来后立刻全面检查!"
......于是这一天的傍晚,在走廊上守候了两天一夜的耿忠明终于迎来了黎明。如释重负的医生出来解释说,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却未造成类似颅腔出血的致命伤,简直算是个小奇迹。病人目前恢复的状态较好,不过由于摔伤引起的轻微脑震荡和局部麻痹,外界不应过度打搅。
耿忠明长长舒了口气,想到那天满脸是血的傻七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自己真是连哭的觉悟都没了。那一瞬间他实实在在的起了悔意,小七要是真这么死了,他说什么也要去自首,把自个儿由从犯到主犯到纵容犯干下的这么多荒唐事一股脑交待个清楚,否则他这辈子别想心安......眼下,好了,顽强的小七又挺过一个劫难,可是等着他的又将是什么?透过门缝窥了又窥,耿忠明决心实实在在的改过自新,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家里:"喂?我是忠明......让明丽来听电话。"
正在屋里以泪洗面的耿小姐接到这个电话时,一瞬间惊若寒蝉受宠若惊......那天老哥从医院体力不支的回来,当着所有佣人的面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三个超重量级的巴掌,怒吼着说这三巴掌是为了小七、小伶和他自己,打得她歪鼻子烂嘴形象全毁,刚嵌上的假牙也老太太啃骨头似的掉了一颗。她那个气啊,脑子里几万只小蜜蜂嗡嗡,肚子里几千只蛤蟆呱呱,心里头几百只啄木鸟叨叨,怒发冲冠气血攻心,母夜叉似的跳起来,用慈禧太后的长指甲抓他老哥的俊脸,哭得花脸母老虎似的:"我说错什么了?!他又不是我推下去的!你凭什么打我?!为了臭哑巴你连亲妹妹也打......你没人性--"
"明丽你听好,我以前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我一直在尽力补偿,容忍你过分的任性狠毒!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已经无法再容忍半点下去!"耿忠明的眼睛里冰冷撤骨,举起妹妹的两只手腕,"父亲去世的时候说的很清楚,集团的事务由我完全接任,这所房产归我名下,你可以住到出嫁为止,而上千万的银行存款和股票归你所有,为的就是怕你日后不够挥霍......现在我等不到你出嫁了!我会在外面给你找间公寓,请几个人伺候你,但是以后......你不许再踏进这个宅子半步!"
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恶毒妹妹摔到沙发上,耿忠明打那天起一句话再没跟她说过,而且果真第二天就找了房子限她一个星期内滚出去......至此心高气傲以为欠自己情债的老哥永不会对自个儿动真格的耿小姐终于觉悟了:这次犯的错,刚好戳到了老哥最心头肉的脆弱部分,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也。
痛苦的回忆完毕,耿小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拿起听筒,嗲得发骚的哼:"哥......哥......你原谅我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啦......"
"你没对不起我,不用跟我说。"耿忠明皱皱眉头,厌恶的想着为什么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成谕和明丽都变成了这副令人作恶的德性,讽刺的说,"小七刚刚醒过来了,而且状况很好,怎么样?很失望吧?......你哭好了,不过我可不是特意打电话听你哭的......我问你,你能联络到那个张小三吗......"
奶妈抱着小伶从儿科检查出来,对耿忠明作了个万事OK的汇报。自傻七入了院,以往乖巧不闹人的小伶简直是从早嚎到晚,直到某个佣人突然醍醐灌顶的惊叫起来:"啊啊啊--小伶什么时候能哭出声儿来了?!啊----"
没错,没错。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傻七身上时,没人注意到小伶的惊人变化。佣人们仔细的回忆起来:傻七跌下楼梯时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喊是谁发出来的?小伶!就是打那一刻起,她能哭出声儿了,她能大喊大叫了,她能哼哼呀呀表达情绪了--她不哑了!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有的小孩不爱哭叫,并不代表哑巴,也可能她早产太多,声带没发育好......管它呢,小伶不哑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管他什么狗屁原因!耿忠明疼爱的抱着哄着哭得小兔子眼似的小伶,安慰说:"小伶别哭了,叔叔这就带你去找妈妈!"
推开病房的门,傻七还在昏睡,耿忠明笑着把小伶放到他的头间,让那个软软嫩嫩的小身体刚好贴到他的脸侧。小伶摸着***脸,听着***呼吸,小嘴瘪了又瘪,终于再次放声大哭起来,那个音量叫个足啊,愣是把傻七震醒了混混沌沌的睁开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超级高音喇叭的泪眼小伶--会哭会叫的正常婴儿,这真是俺的小伶吗?!!爹爹,七的孩子不是哑巴,小伶她不哑了!!!爹爹,是你在保佑七和小伶吗......
耿忠明拉开窗帘,让温暖的阳光铺撒进来,回头做了一个V的手势,感慨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七,我相信你是个有福的人。"
傻七的腿部有些错位骨折,身体动弹不了,只能抱着越哭越厉害的小伶无声的留着泪。旁人听来吵闹无比的哭闹在他耳中简直是玉皇大帝恩赐的天宫之乐,是这个世上最美最动听的声音。那一瞬间傻七想到了一个有些玄奥的词:轮回......爹爹走了,把他的爱和关怀,把他的声音和呼唤留给了小伶......他抱着她,感觉爹和娘似乎就融在这空气里,在灿烂的阳光下远远的注视他们,祝福他们......
耿忠明看了许久,渐渐有种眼眶发红的酸楚感,那一刻他想到的东西、触发的感受兴许不比傻七少到哪里......耿忠明的脸不知何时红到了耳根,犹豫着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坐到床头轻轻的吻了小伶,又转向傻七,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他激动的微微喘息,沿着傻七的脸一路吻下去,柔韧的眉骨,挺挺的鼻梁,小小的颧骨......在试图贴上那两片小红瓣时,迷醉的耿少爷终于被傻七推开了去。不过他可没气馁,打开一直攥在手里的小盒子,取出一环看起来就贵到吓人的金黄圈圈,无比真诚的说:
"小七......跟我......结婚吧......"
小伶还在哭泣,气氛吵闹而平静。傻七涣散的黑色眼瞳转瞬即逝的跃动了一丝光芒,柔软的嘴唇翘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同样真诚而坚定的--
摇了摇头。
四个月后。
林家别墅今天热闹无比,老头子一大早就昭示众人大扫除挂彩饰穿新衣备佳肴,愣是用钢筋烟管把懒猪儿子从床上敲了起来梳洗打扮盛装准备......佣人们不知道的以为林家是要订婚娶妻或是迎接国宾级的贵客,知道的都一副不知是祸是福的神情,私下纷纷交头接耳:今儿个可是少爷的女儿--也就是林家将来的大小姐头一天进门,大家都机灵周全点,可千万别惹老爷生气!
正午时分,耿家的车子准时停在门口。林家上下老少倾情出门相迎,林成谕也不尴不尬的陪老爸站在队伍最前。车上下来两个大人,高大英俊的自是耿家少爷,瘦小腼腆的是"大小姐的爹/娘"......林老头瞅见又长大长漂亮几分的小伶开心的合不拢老嘴,跑上去就要抱:"我的好孙女,快让爷爷抱抱--"
林老头毫不客气一把从傻七怀里抢过小伶,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拿干枯老爪子蹭孙女的嫩嘟小脸。小伶可不吃老头这一套,一离开傻七的怀抱举起小拳头就哇哇哇的大哭起来,还边哭边吐了老头一脸乳臭味的口水,滴滴答答染湿了名贵西装。林成谕见这样子有些不耐烦:"爸!脏死了,你快擦擦脸吧!"
"你懂什么?自己的孩子有什么脏的!你当年不也是我和你妈一把屎一把尿养活大的!"林老头回身拿指关节敲了成谕个大毛栗子,转脸对立在一旁的耿忠明说:"谢谢你啊忠明,里面坐吧,已经备了丰盛的筵席......"
"林伯伯,不了......"耿忠明显出为难之色,低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傻七,低声说,"我们只是送小伶来,这就走,以后......"
一句话还没说完,草坪上突然啪嗒一声响,惊得佣人们瞪大了眼睛--那个不知是小伶什么人的男孩,不知为何突然跪倒在地,怔怔的望着老爷怀里的小伶......
林先生,林少爷......小伶以后就拜托你们了!请你们对她好,别让她受苦,让她长大了好好上学读书,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孩子......俺给不了她这些,但对于你们来说,实在轻而易举......你们给的钱俺会托忠明一分不差的还回来,只求你们真心待她......请你们答应七......好吗?
傻七满脸惨白的比划完这些,紧咬的嘴唇都渗出血丝来。耿忠明无奈的将原话翻译过去,等待哑口无言的林家父子作出反应。傻七笔直的跪着上,黑亮的大眼睛乞求的对视林父那双苍老混黄却尖锐固执的眼睛,半晌,那倨傲顽固的老头终于动了动嘴皮,不冷不热的答了句:"我们会的......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