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刑说出来也觉得心头不再压抑反而精神一振,边忙着给他布菜"来,再试试这个桂花栗子羹。"见戈蓝全无动作,眼中只有一片担忧之情心头无比甜蜜"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担心。"
"不知道过气宫主还有什么好法子来挽救劣势?"两人齐向门口看去,竟是前几日的木尹,只见他风尘仆仆一脸的疲累,还不忘打压莫刑,不过看向戈蓝的眼神却满是温柔合意。
戈蓝不知应如何招呼他,只是冲他微微一点头,莫刑泰然一笑"木大宫主起的这般早还一脸风尘,想必已经打点上下完毕,还真是有劳了。"也不起身,只点点桌上的小菜"如不嫌弃,便来一同用膳吧。"
木尹纵然对莫刑有万般的愤怒也不能不佩服,在这样的形势下能够谈笑自若的人也数不了几个人了,他也不理,只转头对戈蓝说"到杭州不吃醋鱼便是白来一遭,我已吩咐拿新鲜鲲鱼备着,中午就吃那个如何?"
戈蓝也笑,早叫人备了份碗筷"那就有劳了。"心里对这个人总有说不清道不清的亲切感,自然地也亲近起来,不过那份感觉自然比不上莫刑朝夕相处的亲厚,真要算起来,也只是很久以前的一位老朋友而已,不知道木尹知道了会不会郁闷内伤,不过现眼下他倒是喜不自胜"小蓝还记得我爱吃甜食?"他看着戈蓝把那碗桂花羹放到自己面前。
被他一说戈蓝也有些愕然自己的举动,怎么自己就把这东西推到他面前了,这愕然也不过一时而过,便笑道"我也是无意,请用吧。"
莫刑见木尹主动前来,心里也知道此番木蓝宫是友非敌,胃口大开,一时间房中只有细细的咀嚼声和偶然的交谈,是这三人间少有的安宁祥和。
用餐完毕,命人撤了残羹,木尹也不跟莫刑讲话,只顾着和戈蓝叙旧"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才这么点高,比我高了一点点?""你可记得我们再次见面,我已经这么高了,比你高出一点点。"戈蓝笑着应着,听着自己已经忘却的过去,有种淡淡的伤感,所有的一切,自己居然忘了,莫刑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木大宫主来此若是为的叙旧,还请改日。"言下之意少绕圈子少打框子,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木尹斜藐他一眼,并不理他,戈蓝知道木尹等着莫刑低头,而莫刑又哪里肯,少不得自己出来打个圆场"我想四下走走,两位先谈正事吧。"然后便自行出了门,还不忘为他们二人将门掩上。
戈蓝一走,屋子里的气氛陡变,木尹敛了笑,莫刑也收了声,只余一团沉闷。过了有那么一会儿了,莫刑才问"木蓝宫若和七禽门联手,再加魔宫,整个武林还不是你等的囊中之物。"木尹冷笑"现今的武林还需我再与他人联手么?"
莫刑不语,自木蓝宫出现江湖到盛名鹊起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至木尹接任宫主位置始,木蓝宫开始发出清洗令,因为是打着报仇的幌子,再是刻意不加张扬,洛阳谢名、青城子单菩心、崆峒派缠绵子、江南令狐愁、西域戈心崔、五岳义子幸、点苍邱不语,武当张偌修这几个当年参与过血洗木蓝宫的人都一一落马,其手段高明就在:明明是挟怨寻仇却做得光明磊落,让那些所谓正道也不敢异议,不知不觉里木蓝宫已经掌控所谓武林正道的大半门派,与魔宫遥遥相对,竟成两厢对峙。
缠绵子自己曾与之交手,确实不是泛泛之辈,木蓝宫能在这几年里将这些人收服,可见当年所说的神秘武功并未讹传,木尹所言也并非托大,只是木尹为何特特里跑来找寻自己,这其中缘由蹊跷,他大可袖手旁观做收渔利,这恐怕也是多数武林人的心态。
莫刑沉默良久才说道"莫鹤可曾要我人头?"不知为何木尹听到此处脸色一沉"他倒是要了一个人的大好头颅,只是不是你。"莫刑不解,木尹起身度了两步,才回头说"他竟敢要小蓝的人头!"说到此处脸色已是铁青,莫刑大惊"他要杀小蓝?"再一回想,是了,以往种种,所为的可不就是这个?难怪木尹也不顾旧嫌,想来这也是条真汉子,莫刑忽然没头没脑地对木尹说"若你能打消对小蓝的妄念,倒可做趟朋友。"
木尹一横眉"小蓝的事你我各凭本事,你无须让步我也不会松手,眼前还是保护小蓝要紧。"说到这里才想到,戈蓝去了哪里?莫刑想到莫鹤一心要害戈蓝自然惴惴不安,起身就要出去,木尹口中说"我已吩咐手下保护。"却也不由的跟了出去,谁知一出门才看到自己跟过来的手下一个也没少,倒是戈蓝不见了!
木尹大怒"不是让你们跟紧小蓝?"左右面面相嘘"戈公子说只在周围走走,吩咐不许跟。"莫刑已经追了出去,木尹只能顿足"榆木脑袋!"但眼下也只能吩咐四处搜索,只盼戈蓝莫要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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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戈蓝出了客栈,想到那两人如孩童般斗嘴赌气心中不由发笑,自己在莫刑潜移默化下情窦方开,也不是不知道这两人都对自己心怀情意,发笑之余不免有些羞涩,然而心底里终究已住进个莫刑,与木尹也不过是朋友兄弟般友爱,却远不如莫刑那样耳鬓厮磨来得亲昵,模糊里也觉得这人与自己素有纠葛,但是忘却便是忘却了,只能说天意如此,莫刑捞了个天时地利人和,木尹却白白做了他人的嫁衣,当日若不是木尹的举动,以戈蓝的迟钝还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才能开窍。
戈蓝轻嘘一口气,沿著苏堤漫漫走下去,一路只觉得春风若化拂於脸上是无尽的写意,在杭州流连半月有余,仍觉得美景如画目不暇接,想来若能长居此处也不失为幸事,心里不由萌生日後要在此定居的想法,又想到若木尹所来只为著见自己,自然不必跟莫刑这般唇枪舌战,两人若能联手那自然再好不过,过几日莫刑魔宫之围解了,不知可愿陪自己长居於此?戈蓝做如是想,却没发现自己心中莫刑的分量是愈发的重了,竟不曾想过两人会有分离的一刻,连想个安身立命之处也不忘加上莫刑。
这也只可怜戈蓝一生颠沛流离,无论谢家也好,长白山也罢,几年转瞬即过,又被迫行往下步,还不曾过上安稳日子;而身边的人,来了一个,再走一个,再来一个,再走一个,最终还是只身一人,这种感觉让他即便是失忆了,仍旧不能忘却,莫刑是他醒来後相处最久的人,在他心中分量极重,以至他虽一心想著若在杭州开个小药铺,日出而坐,日落而息,定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事,但也希望能有莫刑相伴。
这样打算著,不知不觉竟越走越远,倒把後头的人闹了个人仰马翻。
莫刑并木尹二人分头搜索客栈附近,绕了一圈回来仍是两手空空,未及说话,客栈内木尹的手下已经奔了出来"宫主,江大夫使人回信:他与戈公子正往杭州府内游玩。"木尹这才松了口气,莫刑还不知这江大夫是何许人,木尹道"江渔子,与戈蓝是旧识。"说完想到自己原来是故友现在居然没有在戈蓝的记忆里存一丝一毫,心里不由黯然。
莫刑哼了一声,心想旧识又如何?仍旧问"他们在杭州府何处?"总要见了面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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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莫刑跟木尹找到戈蓝时,已是当天下午,人群中来来往往,眼见他在露出淡淡微笑,神情专注地听摊主解说物品,只泻半片春日於他一身,是种说不出的静谧。
莫刑与木尹不禁都住了脚,心里微微有些酸,木尹突然道"也许不该将他卷入江湖。"他本可悬壶济世安渡一生,却被口口声声爱他的人推进这纷乱的世界,莫刑没有听见他说什麽,他只是心痛地发现,无论是在魔宫还是外出游玩,都不曾看见戈蓝这般自如的微笑,那不是他的世界,是自己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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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蓝看了看,又转头对江渔子说道"这东西当真奇巧。"他手中拿的是一个铜铸罗汉身,长不过寸许,上头密密麻麻点的是人体各大穴位,竟然分毫不差,可见工艺之精巧,江渔子接过一看,也赞一声有趣,拿在手中把玩,终於还是忍不住要把心里的话问出来"小蓝,你知道自己失去记忆,为何不著急?难道你不想知道,以前,是怎样的?"
戈蓝已然问了价付了银子,听见他问也是轻轻一笑,眼神略有些迷惘"知道了,又如何?"其实从遇见木尹那日起,头痛的次数愈发多起来,脑中有什麽东西呼之欲出,莫非就是自己的以前。
江渔子不作声,看见戈蓝时的惊喜早被他一句"兄台认得我?"打了个粉碎,小蓝到底在魔宫出了什麽事了,怎麽才短短数月,便物是人非了,想起那日宫主踉跄著回来,手中紧攥著一条小而破旧的丝带,自己还不解是什麽事让宫主郁郁内伤至吐血,一听消息也是眼前一黑,唉,不提也罢。
记得也好,忘了也罢,只要活著就好。
江渔子想想也释怀了,却看见戈蓝停了脚,左手揉额角,便关切地问"怎麽?"戈蓝揉了揉,似乎好些了,便摆手"无大碍。"
又走了几步,只听长街那头传来吆喝"巡安大人回府,闲杂人等回避。"两人忙随众人避开,谁知正是初一街内人数众多,如此这般拥挤之下竟乱了起来,那边莫刑跟木尹看人群起乱,忙施展轻功过来找人,这边江渔子和戈蓝已经散掉,从街头那里鸣锣开道,车马进街。
莫刑跟木尹也不便过於张扬,只能在人群中静等,待仪仗行过两人四下搜寻,茫茫人流中竟已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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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章把这篇卡擦掉,我填我填我拼命填,一周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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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轻罗帐,屋角的八足金虎鼎幽幽地吐著熏香,待戈蓝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在魔宫,看著熟悉的屋顶,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杭州一行是否只是个长而美好的梦境。
戈蓝模糊地回想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周身是煦攘的人群,而额角的头不合时宜地剧烈疼痛起来,放眼看去却江渔子不知道去了哪里,然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那现在是什麽时候?自己是怎麽回的魔宫?是莫刑麽?莫刑已经将魔宫的事都处理完毕了麽?戈蓝才想著要起身找人问个明白,却骇然地发现,莫说起身了,自己全身上下软绵绵的,连一根手指也是动弹不得,张口要喊人,嗓子里却干得冒烟,只能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当口,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屋外的日光跟著争先恐後地泻了进来,叫戈蓝一时不能看清来人的模样,只能睁大眼睛看著他走到自己跟前。
是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额上点一只血鹤,体态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戈蓝有些茫然地看著那张清丽的脸,为什麽带著怨毒看我?那人近前了仍旧一言不发,一双凤目只把戈蓝死死盯住,又见戈蓝睁大了眼睛,张口却发不出声,便慢慢回身倒了杯水,有些粗鲁地撑起戈蓝喂他喝水,戈蓝迫不及待喝了几口,只觉得是这辈子喝过最甘甜的水了,那双眸子冷冷打量他,突然出声"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戈蓝好容易才觉得嗓子能发声了,听他这麽问只是淡淡笑道"如今我为鱼肉,公子要将戈蓝怎样还需用毒麽?"顿了顿又问"公子可是莫鹤?"随即见那年轻公子眉梢一挑,而後才平和下来"原来你真的忘了。不错,我就是莫鹤。"
戈蓝是不记得了,来人正是莫鹤。
莫鹤依旧是一身细鹤纹银色锦缎,眉目里却没了当日的神采,不知道是不是戈蓝眼花,只觉得莫鹤额间那只血鹤豔丽异常,几欲滴出血来,有种燃烧殆尽的妖冶,
戈蓝此刻心里也是雪亮,魔宫仍旧在莫鹤的掌握之中,自己,怕是当了个不中用的累赘了。只是看自己的处境似乎还是被礼遇的,不知道这莫鹤到底做何打算?
既来之则安之,木尹和莫刑可知自己被何人虏获?心里便是焦急脸上仍旧泰然自若,任莫鹤的一双刀子眼在自己脸上刮来刮去,莫鹤一言不发看了他半晌,突然手一松任戈蓝碰的一声又落回床上。
莫鹤居然和颜悦色地问戈蓝"你有什麽好?你告诉我,你到底好在哪里?为什麽他宁可喜欢一个突然来的外人,也不肯喜欢跟他相处二十多年的我?"他伸手在戈蓝的五官上游走,冷冷的,如同蛇般叫人心生冷意,"这皮相有什麽好的?"莫鹤带著疑惑说,戈蓝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生疼,一会儿才知道是被他的指甲刮出血了。
门外突然有人报"门主请鹤公子往前厅。"莫鹤似乎显得不太高兴,手上的力气又多了几分,只听莫鹤喃喃道"如果你死了,不就什麽事都没有了?"戈蓝只觉得脖子一凉,方才在脸上游走的手突然在他脖子上收束,那毫不留情的力道,戈蓝相信如果不过有所估计他一定会活活把自己掐死的,放手!可是却发不出声音,要挣扎,戈蓝此时浑身上下动弹不得,最努力的挣扎也不过是象征性地摇了摇头。
就在戈蓝以为自己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人手里时,门外又传来方才的声音"门主有令,不得伤害戈公子分毫!"莫鹤恨恨地说"答应了我却又反悔,什麽都是骗人的。"而後决然地收手,出门。
留下劫後余生的戈蓝大口喘气,还没等戈蓝镇静下来,从帐子顶翻下来一个人"主人,主人,你没事吧?"居然是红儿,戈蓝又惊又喜,红儿没被下牢?开口要跟她说话却只觉得喉咙十分疼痛,红儿见状忙倒水过来,又给戈蓝把脉"那恶毒的人,给主人下药了。"清凉的水缓解了喉咙的疼痛,戈蓝还是费了些力气才说出话来"怪道,我全身动弹不得,红儿你没被抓起来?可有受伤?"红儿眼圈一红,这个自己只跟了几天的主人开口就是担忧自己,自己却眼看著他差点被人扼死"红儿该死,红儿没保护好主人。"戈蓝开始还没反应出她说的是什麽,直到看见红儿一边啜泣一边给他的脸和脖子上药时才明白过来,想拍拍她的肩膀又苦於无法出力,只能安慰她"亏得你没出来,你出来了岂不是露了行踪。现在莫刑能多一人便是多一个帮手,你方才出来了指不定还害苦了我,莫哭莫哭。"
红儿怎麽不知道戈蓝在安慰她,她自己也是这麽想才屏息不动,现下听起来自己是又羞又愧,宫主将自己赐给主人了,自己却没拿全部忠心对他,主人却还为自己辩解!越想越无地自容,那眼泪如珍珠般落个不停,可把戈蓝愁坏了,以前这红儿是没有七情六欲似的说什麽都面不改色,现在怎麽跟水做的娃娃一样?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对红儿那些温柔是多麽的珍贵,足以为她打开自小封闭的世界。
红儿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戈蓝救出,哭了阵才住了眼泪说道"现下莫鹤跟七禽门的人正有矛盾,花夭姐姐听说主人被抓了又不信,特吩咐我来看看。"戈蓝想了想说道"你且放心去,我看那莫鹤不敢对我怎样,似乎颇有忌惮,只是不知道莫刑他们现在何处,你该寻他才是。"
红儿要给戈蓝上药却被止住,明白是怕莫鹤看出破绽,只是回答"我虽然未入地牢,可是也出不了宫,若是金儿在就好了。"两人不约而同想到那忠义惨死的鸟儿,不由同声叹气。
正这时,红儿突然身形一缩"有人来了。"随即失了踪影,戈蓝也闭上眼睛只做熟睡。
片刻,门又被推开,这次来的人脚步又重又稳,不是莫鹤,到底是谁呢?戈蓝悄悄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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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一张古铜色的脸,眉目深邃,似乎不是中原人,那样魁梧彪悍的身形,怕是马背上的民族才能拥有的,他一双鹰眼也正仔细打量戈蓝,这个人到底有什麽魔力让那两个人联手?见戈蓝睁眼,便笑起来"抱歉扰了公子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