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什麽都没问,只是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抱著快要昏迷的他回到酒店。
被脱掉破烂衣服带进浴室时,子栩还没有什麽感觉,到他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後,才记起男人曾是自己的恩客。
陈总这麽照顾他,要的会否还是他的身体......?
没想到怯生生地说出那些话後,换来的,竟是男人的轻笑声。
子栩疑惑地抬起头,他感到陈总温柔地抚著他的发丝,一下下的,很舒服,却不像挑逗。
「我知道......」男人带著笑意的声音传来,当中却有几分落寞「焕老板在你走後不久,就告诉我了......他说紫玉髓找到自己的人生,要我这个变态不要再去打扰你......」
「什、什麽变态──陈总你才不是!」心疼地摸索到男人的脸庞,否定老板的话。
「紫......你还是这麽温柔......」後悔地隔著浴衣抚上子栩的背,後面有著已经淡化,却可能不会消失的伤痕,由他所加诸的──「要是那时我更温柔地对待你就好了,紫......」
男人轻轻重叠上子栩的手,在脸颊上慢慢磨擦,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指尖「紫,为什麽我没有把你抢过来呢,你明明这麽好......」
「别傻了......」不著痕迹地把手抽回来,子栩挂起苦笑「对你来说,我只是你爱人的替身,你爱的人根本不是我......」
「紫......」陈总叹息著。
「更何况,我也有全心全意爱著的人。失去他,一切都没意义......紫玉髓只是一个身份,我已经不再需要了......真正的我,只为了一个人活著。」
子栩说这些话时,脸上充满光采,陈总突然在他身上发现,什麽叫义无反顾。
「我真妒忌被你爱著的家伙......」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陈总跑去开门,子栩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他听到人的对话声越来越近,下一秒倏地被捧起脸,嘴唇的质感软软落在脸颊。
「是谁?」突然却不感到讨厌,甚至有点熟悉,面对这种亲吻方式,子栩显得很平静。
拂一拂酒红的头发,男人挑起眉,有些不可思议地望著子栩。
「小白兔长大罗?从前吻一下就立即不好意思,现在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
男人的声音泄露了他的身份,子栩惊喜地站起来,差点跌进男人怀里「老板,是你!」
焕然伸手扶著子栩,顺势一拉让他整个人依在怀里,仔细地凝视他的脸。看到子栩失去神采的双瞳时,心痛地皱起眉,却细心地不让他发现。
「原来是老板,我就觉得感觉这麽熟悉......」乖顺地任由焕然抱著,对他来说,老板就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啧,真是不好玩。」听到焕然传来闷闷的声音,想像著他扁著嘴不忿的样子,子栩不禁轻笑。没想到又再被托起脸,嘴唇落在子栩微启的嘴巴上,舌尖还打了个转。
「老板!!」脸瞬间变得像苹果般绯红,子栩抗议地叫道,引来焕然诡计得逞的坏心笑声。
「我还是习惯看你脸红红的样子。」伸手贴上子栩的脸,以大指姆轻轻抚著,焕然收起了笑意。
「你怎麽自己跑出来,不知道别人担心?」
38
「我还是习惯看你脸红红的样子。」伸手贴上子栩的脸,以大指姆轻轻抚著,焕然收起了笑意「你怎麽自己跑出来,不知道别人担心?」
淡淡的语气分不出焕然是否生气了,但内里的关心却不是假的。
「对不起......」子栩内疚地垂著头不断道歉,看上去就像只做错事的小狗,焕然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头,怎麽在他跟尉洋眼中,两个人都像只可怜的小狗。
胡乱地揉揉子栩的发,焕然叹口气「你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吧。」
闻言,子栩浑身一震,瞬间抬起头,他轻轻咬了下唇,才开口「荧,荧他......有说什麽吗?他......很生气吗?」
「生气?」焕然冷笑一声「他何止生气,简直是疯了!他们一开门,看到衣服散了满地,还以为有贼入屋了,加上你又不见了,他们吓得差点要报警。」
「结果......」焕然伸手进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字纸,上面写著几个歪歪曲曲的字「结果他们找到这张字纸,『对不起』?你是对不起什麽呢?」
对不起──他是对不起什麽呢?
对不起爱上了荧,还是对不起害荧爱上他;
对不起他一走了知,还是对不起他拖得太久;
对不起他太任性了,还是对不起他不敢再自私一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摇著头,子栩但觉一切都对不起荧,却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理由。
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麽非要离开。
「不过你倒真的是,很对不起他啊......」
焕然点起香烟,默默吸一口,虽然他不让尉洋抽烟,但自己却也戒不掉。
就像他戒不掉一直想著尉洋的生活,尽管两人已经分开。
呼出烟圈,焕然慢慢地说「你知道吗,那家伙跑去跟沈说,他要把眼角膜捐给你!」
「什麽?!」子栩止住呼吸,彷佛身体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停止。
「沈不答应,他还以死相迫,说什麽死了不要紧,最重要是把眼睛给你......」
焕然的语气是如此轻描淡写,但却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
子栩彷佛看著荧嘶叫地说著乞求的话,那无助的样子。
「他说不知道有什麽方法能让你有信心活下去......」
每句话都像刺,逼迫得他毫无去路。
但比较起荧,他这些又算什麽呢?
「眼睛真的这麽重要?失去了双眼就什麽都看不见了麽?」
焕然以指尖轻轻划过子栩的眼角,抹去他从刚刚就没止过的泪。
「不是的。」子栩掩著脸「我不是看不清,我只是害怕......我怕我配不上他,我怕被抛弃,所以我逃走了......我只是......害怕被嫌弃啊!」
只是他太看清自己的懦弱,却看不到荧的不安。
「我真是......太笨了......」
「对......你是笨蛋......」焕然叹息著,又再把子栩抱入怀,轻拍他的背「这些话你应该对荧说的,不过待会儿可不能哭罗......」
「嗯,我不哭......」点点头,子栩急急抹掉眼泪「......老板,我想见荧......」
「当然可以,待我先通知他们。」
更用力地拥紧子栩的肩,焕然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喂,沈吗?」焕然的声音沉下,子栩到现在才发现,焕然称呼沈医生的方法,竟由尉洋变成沈了。
但接下来焕然奇怪的对话,却令子栩不能深思。
「......咦......怎麽会是你,沈呢?──...等等,你说什麽?!!」
对话倏地中断,在焕然狠狠关上手机後,他沉默几秒,才缓缓道──
「沈他......正在准备荧的手术......」
39
对话倏地中断,焕然狠狠关上手机後,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
「沈他......正在准备荧的手术......」
「手术......」喃喃地重覆一遍,子栩茫然得不能理解「这是什麽意思?」
该不会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沈答应了那家伙的要求,那两个疯子!」
焕然烦躁地乱拨头发,连他也觉得无可奈何,那孩子疯就算了,怎会连尉洋也一样。
「那,那是指......眼角膜吗?」倏地理解了他所指的,子栩捏住焕然的手臂,彷佛想抓住最後一丝的希望。
换来的却是默默无语。
无声的沉默让他明白,这就是事实。他倏地不能呼吸,好像四周的空气都稀薄了消失了。他无力支撑自己,差一点就要跌坠地上,要不是焕然抱著他的话。
为什麽会变成这种结果?子栩在心里问自己。
是因为他,他一次次把荧推开,无论荧用什麽方法来修复他的心,他还是一直逃离。
终於两败俱伤。这个认知让他又要掉泪。
但,不能,至少不是现在。因为,应该是他坚强的时候了。
「还好吗?」耳朵又能听到声音了,他听到焕然担心的询问。
摇摇头,子栩重新挺直腰干,紧握著焕然的手。
「老板,请带我到医院去。」
无论用什麽方法都可以。他一定要阻止,错误继续加深。
他要让荧知道,即使一辈子看不见也不要紧,就算眼前一片黑暗,也没关系。
荧就是他的光。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
焕然一直打量子栩,原本他以为自己弄不清尉洋打的是什麽主意,但现在却发现连子栩他也不甚了解。
明明脆弱得就要倒下,站起来後却像没事儿一样。
他想从子栩脸上找出一点倪端,想知道其实他是一碰就会碎掉强装坚强,还是想通了什麽。
但除了比较苍白外,看上去倒是一片坦然。豁出去了的坦荡荡。
车子一下子就到了。
焕然让陈总扶著子栩,自己先去找人。
「沈在哪儿?」一进门就看到相熟的护士,焕然把她拉到一角问道。
「医生他在手术室了。」护士指指角落的手术室,悄悄说完就退开了。
手术室门已关上,红灯亮著,焕然狠狠捏著袋里的香烟盒,咬牙切齿「混蛋!」
「开门!」他走到门前,二话不说就举起手,在门上猛敲「沈,你给我开门!」
吓得旁边经过的护士们挺身而出,一些挡在门前,一些扯他的手「先生,请你保持安静......」
「给我滚出来!」双手都被扯著,焕然生气地吼著,他提起脚,想往门上使劲一踢。
门却倏地开了。
尉洋黑著脸打开门,冷冷睥睨著自己从前的恋人「吵死了,你别把这也当成你的地方,为所欲为。」
从他身後隐若可看到白床上有微隆的影子,还有同样穿著医生胞的助手。
焕然大步冲上前,把尉洋压迫得连连退後,直至双拳碰地落在墙上,刚好把尉洋围在双臂之间。
他低下头俯视著尉洋,两人的脸颊只差一寸,他轻轻吐气「你到底想干什麽?」
尉洋却挑挑眉冷笑一声,把他推开「别以为从前那套能把我怎样。」
「洋!」焕然失声地叫,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他看到尉洋脸色一沉。
「你犯规了,焕老板。」尉洋强调地说,然後挑衅地笑「你想知道我在干什麽?我能还干什麽嘛。不就是帮小孩子动个手术,要你签字吗?不过他成年了,你又能阻止吗?」
一番话说得焕然哑口无言,尤其那句『焕老板』,痛彻入骨。
「我能够。」身後响起第三把声音。
声线平静而坚定,毫无动摇。这是他们都很熟悉嗓音和语气。
40
「我能够。」身後响起第三把声音。
声线平静而坚定,毫无动摇。这是他们都很熟悉嗓音和语气。
子栩一步步地走著,停在两人面前,背挺得直直的。他抿著唇,轻轻搭上尉洋的手。
尉洋脸色总算缓和下来,却多了丝无奈「紫,虽然你是他长辈,但荧早已成年,能够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即使如此,我也有责任确保他的幸福。」子栩摇摇头苦笑。
他怎会听不出尉洋语带双关,但荧根本没有任何责任,所有事都是他一厢情愿。
无论是照顾他长大成人,或是爱他爱得义无反顾,都是他自己想做的,荧并没有拜托他。
不等尉洋再说什麽,子栩轻捏他一下「沈医生,我只是想见见他。」
尽管子栩握著他的力道这麽细,他竟却觉得痛。
尉洋直直望著子栩,那原本没半丝神彩的双眼,竟像有光在里面流转。
他叹气,终於答应。
「......我明白了......」
他们一进入手术室,待在手术床旁边的医师就退开让出位置。
「要是不由他亲口取消,手术还会进行下去。」
尉洋把子栩领到床边,让他坐在床上「但是他已经打了麻醉针,你说什麽他也听不见。」
「没关系,我还是想跟他说话......可以请你们先出去吗?」
尉洋担忧地看著子栩,没想到他抬起头後,脸上竟挂著淡淡笑意。
静默几秒後,尉洋对另一位医师使个眼色,两人一同退出手术室。他才关上门,立即靠在墙上重重地呼口气。
「怎样了?」焕然紧张地迎上来询问,尉洋回他一个笑容。
「放心吧,一切都很顺利。」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後,子栩才慢慢伸出手,摸索荧的脸。
手背上下地磨擦,须根刺得他发痛。
「荧,我回来了......」指尖描绘出荧的脸庞,才几天,怎麽脸颊都瘦得凹陷了「我还是看不到你,可是你瘦了,对不对?」
手指顺著下巴,划过喉结,抚过了胸膛,握著了放在腰腹的手,放在颊边亲吻。
他倏地狠狠咬住了荧的手掌,深深的,直至留下齿痕才松开。
「即使你把眼睛给我,我也不会感谢你的。」
「你这是在报复我从前一厢情愿地对你好吗?你内疚了,也同样要我难受,对不对?你觉得烦了,不爱我了,所以要把眼睛给我,好跟我一刀两断对不对?你倒想得美。告诉你,我不会接受的,即使没有眼睛也能够活得很好,我要缠你一生一世。」
「你看,即使看不见,我还是一样可以这样亲吻你。」
他亲吻著荧的手。像从前一样,细细地吻著每个指头,还有承诺了永远的戒子。
「就算我看不到,你也不会丢下我,这才是爱,对不对?我不需要你给我什麽,我只想你起来告诉我,你爱我,这样就够了。我不会再逃避,不论是你的爱,或是我们的将来......」
从前亲吻完之後,荧总是会贴著他的脸,以大姆指轻轻磨擦。
他抓起荧的手贴在脸上,想像他在抚摸自己。
「荧,我爱你......」
子栩伸出舌尖,轻轻舔著他的掌心,留下温热湿润的水痕。
「明知道你听不到,我说这些又有什麽用......」
掌心湿漉了一片。
「真的是,我明明说过不再哭了......」子栩紧紧咬著唇。
大姆指从脸颊滑下,轻轻分开子栩的贝齿。子栩惊讶地张开口,软软的唇就抵著他,舌头滑了进来......
41
「明知道你听不到,我说这些又有什麽用......」掌心湿漉了一片「真的是,我明明说过不再哭了......」
子栩紧紧咬著唇。没察觉大姆指从脸颊滑下,直至它轻轻分开了他的贝齿。
他惊讶地张口,软软的唇就立即抵著,舌头滑了进来。
後脑袋被托著,他仰著头弹动不得,什麽都来不及反应。唇瓣被紧紧吸吮,舌尖交缠著,是个暴风雨般的吻,把体内氧气一下子抽乾。
不能挣扎,也没想过要挣扎,他知道,这个在吻著他的人,就是......
子栩尽情地回应著亲吻。
在一呼一吸之间,那种熟悉的感觉更确定了他的想法。
唇舌终於分开。
「嗄、嗄......」子栩喘息著,感到一只手温柔地顺著他的背。
软软地倚在那个人怀里,子栩伸手拥著他的腰,闷闷地道「你是欺骗我的......你根本就被没麻醉......」
回应的是抱得更紧的手。
「连老板和沈医生都帮著你来欺骗我?」他继续问,语气淡淡的。
「对不起......」荧的声音终於幽幽传来。他把子栩的发拂向耳後,在他耳边道歉。
子栩摇摇头,握住他贴在脸上的手,轻轻抚著「痛吗?......刚刚这麽用力咬你......」
语气尽是心痛。
「不会。」荧内疚地低下头,这种时候还在为他著想。他这麽欺骗子栩,真是不要得。
「为了知道你的真心,再痛我也不怕......」
「是吗......」子栩轻轻叹息。
他开始亲吻荧的手,先把中指含进口里,细细地舔,煽情地吸吼,然後......
用力地──咬下去。
「哎!」一声惨叫响彻。
「你以为我会像上次一样,轻易饶了你吗?」缓缓弯起嘴角,露出绝美的笑靥。
他抚上荧的脸颊,手指慢慢移近,一捏「回家後,你给我睡沙发!」
他凶狠地说。荧呆了半晌,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荧急急抱著子栩的腰,生怕一不留神他又要溜走「行行行,你说什麽都好。只要你跟我回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