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丞瞪他一眼,仗着自己常年比较冷淡的体温给他的手背降温。
“既然心疼我,那你就听我的。”
“听你什么?”
“别折腾你自己了,跟我去趟医院。”
“去医院?”
“嗯,看看那个被你当成小男孩的小女孩儿,你既然都听到她的声音了,那她应该也看到你了。”
小女孩伤情颇重,被转到儿童医院治疗,带着贺丞去儿童医院的一路上,楚行云留心观察他,只见他一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神色平静。
到了医院,他找到护士站说出女孩儿的名字,然后护士给了他一个病房号。
病房门口,贺丞忽然停步不前。
楚行云问他:“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点紧张。
贺丞的眼睛纹丝不动的看着他,似乎是在他的眼睛里汲取力量,大约半分钟后,他说:“没事。”
楚行云拧着眉,目光忧虑的看着他,正打算说点什么,忽见病房门从里面拉开了。
女孩儿母亲,也就是当晚为当晚的宴会准备糕点的女厨师站在门口,警惕的打量他们一眼,问:“你们是谁?”
楚行云拿出自己的证件,说出女孩儿的名字,问道:“你是她的母亲?”
女孩儿的母亲看过他的证件,露出些许惊讶的样子:“我刚把手机放下,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楚行云稍一沉默,反问:“谁要来?”
“你们不是警察?”
“是,你刚才报警了?”
“是啊。”
“为什么?”
女孩儿的母亲满是孤疑的再次打量他们,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楚行云:“既然你是警察,给谁都一样。”
从她一拿出来,楚行云就看到了,还是一只白纸折的小船。
他把纸船接过去,眼褶颤动,纸船在他的注视之下几乎灼烧起来。
“哪来的?”
女孩儿的母亲抱着胳膊,眼神中残留着还未完全褪去的惊恐和后怕,道:“昨天晚上我正在厨房准备蛋糕,我女儿忽然跑进来,把这个纸船交给我,说是一个叔叔送给她的,她还想把我从厨房里拉出去,说那个叔叔告诉她,让她赶快走,不然我们都会死在那里。我没有当真,还以为是小孩子在胡闹,就把她从厨房里赶出去了。谁知道后来真的会爆炸。”
纸船,又是纸船,把纸船交给女孩儿的人,就是投放炸|弹的人。也就是说,女孩儿见过这个人的脸。
“我可以进去看看您女儿吗?”
虽然是询问,但是楚行云的眼神坚定有力的不容她反对。
她只好让出一条路:“好吧,但是你不能问她太多问题,影响她休息。”
楚行云点点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靠在床头,面前的小桌子上搁着一个正在播放动画片的平板。
女孩儿伤到了胳膊,细瘦的右臂上缠满了纱布,额头和下巴也有擦伤,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刚哭过的样子。虽然她此时在看动画片,但是伤口的疼痛还是让她无法专心,抽抽搭搭无精打采的看着视频里的画面,见有人进来,就朝来人看了过去。
楚行云不会和孩子打交道,于是在她床尾驻足,直接了当的举起手中的纸船,温言笑道:“小妹妹,这个纸船是谁送给你的?”
昨夜的大爆炸给女孩儿的心理多多少少留下了阴影,她畏怯的看了一眼楚行云手里的纸船,随后像是被什么人叱喝了般,不敢再看,缩到了母亲的怀里,又开始抽泣。
女孩儿的母亲想要警察尽快离开,于是低声哄慰女儿,要他回答警察的问题。
最终,女孩儿低如蚊蝇般怯怯道:“是一个叔叔。”
楚行云坐在床边,试图和她拉近距离,语气愈加柔和:“他除了给你这只纸船,还干什么了?”
“他还让我回去找妈妈,让妈妈带我走,不然他就会杀死我们。”
女孩儿还小,还不懂得生与死的含义,只是话语平平,抽抽噎噎的躲在妈妈的怀里把自己受到的恐吓说出来。
楚行云一时无言,陷入沉思,他不认为这个炸国宾楼的人会突发善心,放过一个女孩儿。‘他’让女孩去找妈妈,多半是想到了一个孩子的话引不起大人的重视。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女孩儿在二楼无意中撞到了‘他’,然后‘他’把女孩儿当做一昧爆炸之前的调剂品,向她传递危险的信号,欣赏她瘦小的身影恐慌失措的四处求助,却无人把她的话当真。然后等到时机成熟时,引爆宴会厅,看着那些人像是被洪水冲出洞穴的虫蚁般奔走逃命。
‘他’留下纸船,只为了指代自己的身份。给小女孩儿求救的机会,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他’狂妄自大,残忍冷酷,且表演欲浓烈,渴望获得关注。或许他选择昨晚举办的企业家年度大会也不是偶然,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几乎代表了银江市所有的政要力量和财富力量,而‘他’想做的,就是把银江市的政客和商人连根拔除,就像是在——报复社会。
没错,这个人具有不折不扣的反社会人格。
楚行云忽然走近小女孩儿,弯下腰矮身对她笑道:“小妹妹,你还记得给纸船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对不对?”
小女孩儿轻轻点头。
“待会儿一个会画画的叔叔会来看你,你告诉叔叔,他长什么样子好不好?”
小女孩儿正待点头,眼神忽然一飘,登时愣住了,受到了惊吓的似的,拼命的往母亲怀里钻,放声大哭,双腿还在拼命的登动。
女孩儿的母亲被吓了一跳,连声问她怎么了。
她把脸藏在母亲的怀里,眼睛还在时不时往楚行云背后看,哭嚎着说:“呜呜呜是他,是他!”
女孩看的是病房门口方向,楚行云连忙回头看过去,头皮一麻,脑浆‘砰’的一声就炸开了。
贺丞面无表情的站在病房门口,那双平静且冰冷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们。
第145章 莫比乌斯环
隔天, 刘蒙带着苏延失踪案的全部资料来到市局, 杨开泰早在办公楼前等着。
刘蒙还以为他是来接迎自己的,兴冲冲的要跟他击掌, 然而杨开泰只瞥了他一眼, 随后把他手中的文件袋拿走, 压根没留意他冲自己抬起的手。
刘蒙干巴巴的缩回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咳, 楚队呢?”
“路上, 快到了。”
说着,杨开泰转身进了大楼, 边走边从文件袋中拿出一份失踪者档案。
出乎意料, 苏延很年轻, 88年生人,今年不过27岁,贴在档案表右上角的一张两寸照尤其引人瞩目。
倒不是因为这个苏延的皮相有多么优越,虽然他眼窝较深, 鼻梁挺拔, 眼神深的像一汪潭水, 蓄着到颈窝的长发,很有些混血儿的样子,但是最吸引人目光却是他脸上的笑容。
也不知道苏延照这张证件照时是如何和照相的人沟通的,对方竟然同意他冲着镜头笑的这么灿烂。照片上的苏延把自然卷的长发全都挽到耳后,对着镜头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光洁的额头, 和整整齐齐的两排白牙,使他风流不羁的笑容中陡然多了几分单纯的傻气。
吴涯说,苏延有一家自己的酒吧,他即是老板,也是酒吧里的调酒师。杨开泰看着定格在照片上的这张笑的喜气洋洋的脸,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难得一见的干净,明亮。一想到他有可能就像吴涯说的,已经死了,他心里就像被镶进一根软刺,慢悠悠的在血肉里来回碾磨。
这个苏延,竟和周世阳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刘蒙跟着他来到傅亦办公室门外,杨开泰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开房门和刘蒙走了进去。
“傅队长。”
刘蒙道。
傅亦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指了指窗边的一组沙发:“坐。”
杨开泰坐到傅亦身边,把文件袋里的资料都拿出来摆在他面前。
傅亦拿起那份被他翻到一半的失踪者资料,对坐在他对面的刘蒙说:“简单说说,你们调查到那一步了?”
刘蒙规规矩矩的坐好,双手搭在膝盖上,道:“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大的进展,这个苏延失踪在下山途中,没有监控录像也没有目击者,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半山路上的一处疑似车祸的痕迹,我们核对过,其中一辆车是苏延那辆失踪的通用,另一辆.......暂时还没找到车主。”